羊\我說:
「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男人緩緩睜開大眼,滿臉不敢置信。
「我已經有對象了。」
「我知道。」她苦笑著:「但是她愛你嗎?」
「當然。」男人這聲響亮有力,他說完卻也自我懷疑。
那眼神,被她清楚捕捉住。
「我會比她更愛你。」女人說完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她強迫自己微笑,雙手勾住男人的脖子。
「不會有事的。」
「不。」
男人企圖推開,可是女人柔軟的嘴唇卻貼上來。
或許是因為那份感情太過單方面,或許是因為她給的冷漠佔了這份感情九十五成……有太多的或許與她永不變的冰山反應,男人知道再多理由也不能不貞,卻還是敗在另個女人給與的一成溫柔下,再也沒法堅持情侶間的承諾。
王蕓欣想,如果人生還能從來……她或許該用當初誘惑男人的勇氣,來跟她告白。
她是真的很愛牧沉,從國二的時候開始。
她一開始很害怕對方的冷臉,可是發現冷面下居然有顆遠比任何人還要漂亮的心,王蕓欣很訝異也很興奮,她小心翼翼靠近,但是始終不敢跟對方表達感情。在那年代,王蕓欣發現自己不過是出生低就像對不起全天下人,得白白遭受一堆歧視跟欺負,更何談跟唯一站出來保護自己的人示愛,萬萬不能。
王蕓欣很清楚自己的家世背景,像牧沉那樣的公主一定得配王子才會幸福,公主才不會……跟仕女在一起。
「但是妳不愛我,愛的是她吧?」
王蕓欣愣住,嘴唇分離後,她看著底下的張忠允,對方回敬苦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妳喜歡她。既然如此,妳為何不選擇跟她告白,而是我?」
「我還有選擇嗎……」王蕓欣的聲音在顫抖,她再次拉起張忠允的領子吻上去,這吻從一開始的激烈轉為膽怯,她在嘴裡嚐到血腥味時才回過神,眼前的男人沒有反抗、表情冷淡帶著哀傷,王蕓欣終於忍不住放聲哭出來。
「我根本沒有選擇!」
她真心覺得能遇上牧沉真好,能喜歡上牧沉真好,但是沒有辦法接受有人對她示好。
同學都喜歡她、學弟妹都尊敬她,連學校最嚴苛的老師也願意分一句讚美。
雖然她太過冷落是缺點,可是王蕓欣不在意,因為這樣就可以減少許多競爭者,每個人都只敢遠觀不敢親近,她就可以獨佔在她左右,當公主一個人的侍女,像是人生為她而活、為她而生又為她一個付出所有。
「牧沉,如果以後我們都沒有結婚……看妳……要不要?我是說,能考慮看看,我們一起住?這樣可以相互照料,比較不無聊?」
「嗯。」
王蕓欣露出笑容,彷彿能想像那個未來畫面,她跟牧沉同居白頭到老,兩個人住在一間小屋子,種種水果、種種菜,嫌寂寞再多養幾隻狗兒或是貓,然後在陽臺放兩張搖搖椅,一人坐一張,牧沉可以坐在上面曬太陽發呆,她則是織毛衣或是手帕,做點手工藝。
「我好期待。」
王蕓欣開心說著,忍不住轉一個圈,不小心撞到一個人差點跌倒。
「還好嗎?」
雖然牧沉拉住了自己,但是最主要接住她的還是被撞到的人——名叫張忠允的男人,比她們晚半年入公司,人長得高帥一進來很多女同事都再打探他的消息。
王蕓欣尷尬跟對方道歉又道謝,她悄悄觀察牧沉,所幸對方的目光從未在男人身上逗留過,雖然是她撞到人,但是牧沉身為主管,男人主動讓出路,王蕓欣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始終停在旁邊的人身上。
「因為她選擇我,所以妳才選擇我?」安撫了王蕓欣後張忠允問著,她點點頭,男人苦笑:「但是妳有沒有想過,她搞不好不在乎?我的意思是,搞不好分手就跟別人交往了。」
「不可能的。」王蕓欣的笑容扭曲:「我認識她這麼多年可不是假的,連最有希望的你都沒辦法得到她的心,那世上根本沒人可以得到她的愛!你懂嗎?沒有人可以!你不能、我不能,就沒有人了!我是最了解她的人,而你是最接近她內心的人,如果都沒有辦法,還有誰辦得到!」
「妳瘋了!」
「我沒瘋!」王蕓欣大吼:「這是事實!你自己明明也很清楚——她根本不愛你!」
王蕓欣覺得自己的世界快要毀滅了。
她看見那個男人牽起她的手,原本屬於她的位置被人佔去。
那瞬間,她的心跳快停止。
那瞬間,她感覺到無法呼吸。
那瞬間,她的視線停留在他們接吻的畫面。
王子終於來接公主了。
她覺得自己不問,那畫面就只是假像;她很清楚牧沉的個性,或許是這個人又突然心血來潮想做什麼——那個吻非真實,那眼神非真實,她的牧沉就只會注視她的眼——
她的牧沉。
如今是別人的了。
王蕓欣看著自己的眼淚滴落在張忠允臉上。
於是男人,也忍不住扯起嘴角。
「原來不是我的錯覺啊……」
可能是第一眼,他受到自己上司的氣質吸引。
她冷若冰霜卻柔情似水,少了香水與粉脂味,是肥皂才有的淡淡檸檬清香。
他喜歡這味道,聞起來挺舒服。
雖然上司總是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但是他覺得在這環境工作很愉悅。
沒有太多惡鬥、沒有太多糾紛,同事都是老實人,他很喜歡這種氣氛。
雖然更喜歡的,還是眼前的女人。
他想,雖然對方從來沒有多看一眼,但是自己有機會的吧?
「我從以前就懷疑她是不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交往了。」張忠允自嘲著:「她跟我遇過的女性不一樣,就連談感情也很特別。我以為自己有自信能得到她的心,然而距離拉再近,她不管對我還是對誰甚至是妳,永遠都是這副模樣。」
「因為她是牧沉。」王蕓欣說著。
「是的,正因為她是牧沉。」張忠允噗哧一笑:「就這麼簡單的道理。我覺得自己愛她、喜歡她,想將自己所有喜歡的一切跟她分享;然而她不是沒有反應就是冷淡,偶爾多回一、兩句話算是不錯了,我覺得自己的愛很卑微,投入了九十五成下去,她卻回不到一成。」
「因為她是牧沉。」王蕓欣眼眶發紅:「所以你不能期望投入的感情能得到回應……」
「妳……」
「我投入的何止你那渺小的九成五,而是十分之十,然而,她始終不了解。」
「牧沉……」
「嗯?」
「跨年那天,妳可以陪我嗎?」
「抱歉,我有約了。」
王蕓欣的笑容堅硬,站在眼前的女人穿起外套後看過來。
一個眼神,她就懂了。
「不,我……」王蕓欣乾笑:「突然想到有事情還沒完成,妳先走吧。」
「嗯。」
即使這句話聽起來像是藉口,牧沉還是信了。
獨自留在辦公室裡的王蕓欣花了很大力氣,才忍下破壞張忠允辦公桌的衝動。
「我覺得我們很配。」張忠允伸手抹去王蕓欣的眼淚:「同病相憐?」
「所以我們交往吧?」她沒有阻止男人過於親密的舉動:「我無法忍受她跟任何人在一起,如果你們分手了,依照牧沉的性格不會再找男人——要是牧沉耐不住寂寞,那你可以邀請她跟我們在一起,如果是我,她願意的。」
「妳怎有這般自信?」
「因為我眼裡只有她。」王蕓欣笑著搖頭:「當然,也有你。你是牧沉第一個男人,我不可能放著不管。如果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哪怕你只付出一成的熱情,我也會回應你剩餘的九成,考慮一下吧張忠允。這世上就只有我一個人了解牧沉,跟我在一起不吃虧,你也不用怕跟我分享牧沉的一切,我愛她,也會跟你分享,我們可以共同分享這個女人的所有事情,你恐怕找不到第二個女人能跟我一樣分享前女友的事情了。」
「哪怕她可能對妳報仇?」
「不會的。」王蕓欣苦笑搖頭:「不會的……」
「我沒想過妳是為愛瘋狂的女人。」
「呵……我也沒料到。」
「我們真是卑鄙呀。」
之後,王蕓欣記得她的眼神有多冰冷。
那瞬間她想喚住牧沉解釋,聲音卻卡在喉嚨吐不出來。
王蕓欣知道就這樣了。
沒得談。
她們的視線再也沒有對上。
直到某天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撥電話給牧沉,在撥通的當下誰都沒有說話,隨著沉默一分鐘後王蕓欣掛斷電話,跟著丈夫一同搭上飛機。
從此牧沉的回撥,永遠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