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看著同學突然退出群組的消息,緊鎖著眉間,有說不出口的情感醞釀在心底。
盯著螢幕看了半晌,然後才動手輸入文字送出。
『我只是想知道還有幾隻還沒睡的貓咪。』
送出的當下立刻有一個人已讀,緊接著有二個已讀數加了上去。因為LINE的設計所以他並不知道是誰已讀,不過大概人數還是知道了。
他不期望會有人回復,畢竟大多數的人看到消息應該都會處在半信半疑的狀態。一方面是在想著這是不是惡作劇,但也不敢拋棄那近乎不可能的可能性。
尤其是半夜,班上同學根本有一半都還不知情,期望有人回復也太奢求了。
剛這麼想,就有人回復。王子有些驚訝的拿起手機來,原本以為是張貼圖之類的,沒想到卻是一張照片。
一張用手機拍下,既沒修圖也沒特意喬最美角度拍下來兩人的合照──一黑一白的緞帶綁在不同側、互相抱在一起的樣子好像對感情很好的姊妹──即使兩人並不怎麼像,但給人的感覺好似兩人真有點血緣關係。
王子瞪大雙眼,緊捏著手機,盡全力遏止自己發出聲音。幾個呼吸過去,確認過公主殿下還在夢境中參加茶會還未返家,他伸手把電燈給關掉,靠著螢幕微弱的光源走到房間外頭。
光是離開芊的房間還不夠,他想了下決定還是去自己房間然後把房門鎖上。
確認萬無一失後才重新審視這張照片,感情好的兩人雙雙是抱在一起沒錯,但有個類似長槍的棍狀物貫穿了兩人,可沒有言語上那麼溫馨,而是溫「腥」。
進一步解析不難發現平美好像是想保護美惠免得她慘遭毒手才會抱住她,但還是倆倆一起被做成人肉料理。長長的長槍像是將兩塊肉串起來的竹籤,上頭還淋上鮮紅色的特製醬汁,完美襯托出食材的原汁原味。
王子看了一眼就把手機待機鎖定,這張照片就算有藏玄機能一直盯著看的人肯定這世界上沒有幾個。知道這點他也就沒有再發LINE想知道有多少個人看到這張照片了,那一點意義也沒有。
因為,很明顯這整件事已經不是單純的惡作劇,充斥著惡趣味以及牽扯性命的遊戲已經開始了,誰也無法置身事外。
王子倚著房門緩緩坐下,手裡握著手機,已無絲毫睡意。
隔天打算早早就去學校,只是昨晚實在太晚才上床就寢,他的公主殿下怎麼叫也叫不醒,沒辦法只好幫對方把睡衣換下換上制服直接公主抱抱去學校。
出門的時間大概早上六點又多五分鐘左右,走到教室不用十分鐘,不到六點半的時間他們就已經是倒數第一與第二進到教室的人。
芊的重量輕的紹軒可以一隻手抱住,所以不用繳粗暴的開門能夠優雅的使用手,不過這麼開門反而給人種好像在抱小孩子的感覺。
但包含王子,沒有人有心情開這種玩笑。
整間教室壟罩在死氣沉沉的氛圍當中,顯然每個人都知道在睡夢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每個人規規矩矩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王子掃過每個人的神色,有兩個在中間排並排著的兩個空位特別明顯。那座位的主人是誰就不多說了,桌上放著看似上學途中俗藝從學校摘的花雖然簡陋但更添沉重。
沒有人這種情況下還能嘻嘻哈哈,十八個人的小班級感情凝聚力沒辦法扯那什麼班級的小圈圈理論就能讓一個人的感情麻痺,又不單單只是感冒發燒在家休息。
大多數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沒人理會晚到的兩人,只是無聲的推派代表出去。理所當然的事做號十五號的幸,也就是這個班的班長。
他走上前招呼王子,避免再度刺激到某些人壓低了聲音。
「紹軒,你應該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
眼神移到露出可愛睡臉公主殿下,有些遲疑。而王子知道對方想要問什麼,無非是想問芊知不知道已經有兩位同學遭受懲罰死了。
「我的公主還不知情。案發當時她才剛睡,一直睡到現在還沒醒。」
「這樣啊……希望她能夠接受事實。」
「在多關心我家公主前先多擔心自己吧小貓咪。」
幸愣了下,無奈的提出反駁。
「你也該多加注意。」
看著對方因為整個晚上睡不好覺所累積在眼皮底下的黑色素,有感而發的這麼說。雖然被對方瀟灑地聳聳肩給擋掉,但班長知道等到芊醒了她的擔心就會變的多餘。
她催促兩人快點到自己座位上,然後獨自一人站上講臺,用言語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我想大家都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為此我想跟大家商量該採取什麼對策。」
新同學奈信聽聞皺起眉頭,對於班長的提議感到不解。雖然她一時名子與臉對應不起來,也因為不熟識衝擊大過於傷痛,但是死了兩條人命耶,這反應會不會太冷靜了?
雙手忍不住緊抓著百褶裙的下襬,對她而言並不是第一次有身邊的人過世,但這種事誰又能夠習慣?更何況這一次可是與生病那種非人為因素死去的不同,可是活生生的兩人被殺,怎麼能說的那麼冷血。
班上人數本來就不多而現在又要扣掉兩名同學只剩下十六位同學,但在講臺上的班長像沒發現新同學垂下眼睛的樣子,繼續說道。
「其實我在上學前有去了趟平美跟美惠的房間。」
奈信聽聞瞪大雙眼的抬起頭,只見幸的眼眸還是如平靜的湖面般毫無波紋。
明確的感受到有不少同學忍不住緊繃,甚至是倒吸一口氣的也有。而轉學生也在慢了半拍才明白這話的意思,差點忍不住放聲尖叫。
班長這次很認真地看過每位同學的表情,尤其特別留意新同學的,果然就屬她的反應最大,活像是她親眼看到人死在眼前似的。
想是這麼想,但,其實幸自己也沒親眼見到兩人的遺體。若是見到了,她估計沒辦法站在臺上與底下的同學們冷靜的講話。事實上如果仔細看就會看到她站立的雙腳並非直挺挺的站著,好像地基不穩似的微微顫抖著。
強裝著自然,這也是王子要她不要逞強的最佳證據。但若這時後她沒辦法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告訴班上同學,只會讓事情的發展更加失控。
深呼吸幾口氣,在令人難以呼吸的氣氛中緩緩開口。
「我,沒有見到平美跟美惠,不光是人,連遺體也沒見到。」
這句話如一顆震撼彈在奈信腦中爆開。也許是與自己認知到的與對方所說的產生矛盾讓大腦一時之間短路腦袋一片空白,只能傻楞楞的接受四周傳來不同的聲音。
有忍不住笑出來的,也有因為劣質的玩笑感到不悅的,不過看到班長神色而不敢鬆懈的人還是占了多數。
下一句話,證明大多數人的觀察是正確的。
「早上去的時候房間門口已經拉起了封鎖線,但是沒看到警察。我偷偷闖進去後發現,『裡頭乾淨的好像從來沒有人住過的痕跡』。」
所有人收起了天真,這代表的意思在座的每個人都大概猜得出來。顯然事情既單純又不單純,確定有死人但卻沒有保留證據,而是像是有什麼東西見不得人似的急於銷毀。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
一名男同學發出聲音,奈信想了想發現自己還不記得他的名子,只記得是這個班的副班長。從聲音中聽來似乎有壓抑住情感的冷靜。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班長還是點頭給予回答。
「都是真的。雖然我沒辦法判別是警察做的還是另有其人,不過從隔壁同學那聽來的消息,好像有聽到類似警察的人。」
類似,表示不是很肯定。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被捲入事件當中,沒有人想當會被好奇心殺死的貓,不敢眼見為憑只能提供不大確定的證詞。
奈信原本以為會有人跳出來說看到訊息後立刻報警,沒想到班上同學沉浸在難以消化的衝擊之中,竟然沒有人去質疑班長這漏洞百出的言論。
隔壁有人死了,就算不知道發生命案好歹在聽到發生事情時就會有人出去看看情況吧,怎麼可能每個人都是膽小鬼的都躲在被窩裡?
偏偏奈信自己也沒到命案現場去看看情況,在沒有人能夠質疑的情況下,班長所說的是唯一的依靠。
班長把話說完後,像要留給班上同學討論空間似的自顧自的走下臺。不用明說明顯是要給大家思考的時間,除了奈信外的同學討論著自己的看法與想法。
奈信發覺自己插不進任何一個小圈圈當中,一圈繞著一圈,在他們一個小圈圈或者是兩個圈圈一起討論時,她感覺到的只有類似特異人士的孤單感。
班長也注意到她的窘境,想來早在她的預料之內。她不覺得班上同學會排擠某幾位同學,但都發生這種事難免會有些紕漏,並非是刻意的。正好他也是比較晚加入討論的同學,就像後出手的猜拳,並不一定要去自己熟悉的圈圈內。
奈信注意到班長朝她走過來,在對方的招手示意下站起身離開座位,好像要帶領她去參與某個圈圈似的。
「沒想到妳轉學來第一天就發生這樣的事情。」
以此做為開頭,想要讓話題延續。可是光是這句話就讓奈信有些遲疑了,總不能問「在這裡每天死人都很正常嗎」或是「是不是以前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不管哪個問題都怪異的可以。
最後想了想,還是問了,不過比較委婉。
「那兩位同學莫非在班上很惹人厭嗎?」
班長聽聞覺得好笑的回頭給了個笑臉。
「就算再怎麼討厭有人死了也不會那麼平靜吧。」
說得太直白太有道理了讓奈信啞口無言,滿腹的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
班長見到奈信的樣子,嘆了口氣,似乎能理解對方的感受。
「我想妳應該沒辦法理解,這我都懂。大家並不是不難過,只是……很多事情,是不能用言語明說。」
幸的目光緩緩飄向窗外的遠方,那瞬間似乎流露出她內心真誠的想法。奈信嚐到淡淡的苦澀味。
明顯示她過去的經歷,但奈信這卻有過曾經歷過體驗似的感同身受。奇妙的情感讓她發覺時竟然已經在眼角結成了淚珠,嚇的她趕快用手抹掉失控的感情。
不知道班長有沒有看見,抱著忐忑的心情望向幸那邊,所幸她好像才剛從自己個人情緒終回神,恰好把望向窗外的視線轉了回來,並沒有看見。
暗自在內心鬆了口氣,畢竟若被人看見詢問原因她會很難回答,就如班長剛剛所說的「很多事情,是不能用言語明說」,那淺扯到的範圍已經到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的範疇。
「對不起發了下呆。」
奈信搖搖頭表示沒關係。比起自己的傷疤被別人揭露她倒覺得不如浪費幾分鐘的時間。
班長道歉後邁開步伐,同時繼續剛剛的話題。
「我們不感傷的理由,因為我們了解自己的同學,所以我們尊重她們的決定。」
「決定?」
順著轉學生的疑問,幸點點頭。
「是的,決定。」
因為不了解,所以不認同。對方話裡流露著非常人能夠理解的弦外之音。
但是,奈信卻覺得自己能夠理解,或許是身為女孩子的第六感,她覺得只是自己不認識那兩位同學,否則一定也會明白。
不過現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奈信覺得應該要正視在所謂的國王遊戲上。
「對不起我換個話題。你們是怎麼看待這個國王遊戲,你們真的相信這個遊戲是真的?」
「這點我想應該是因人而異……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信,但不管怎麼說,一開始先服從命令應該是明智之舉。」
「為什麼?」
奈信的問題對方並沒有回答,是由一個沉穩的聲音代替回答。
「迷途的小貓咪。因為對方是認真地所以我們也必須拿出相對應的認真。」
奈信看向出聲音的人,沒記錯應該是座號十四號的紹軒,因為看起來很有特色所以很快就記住了。而座號五號的芊則還躺在他大腿上,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優雅的在夢境中參加茶會。
班長把新同學帶來王子與公主的城堡當中,某種意義來說算蠻會挑的,這個圈圈明顯與其他人有特別突出的特異性。
幸很自然地以此當作開端加入話題,再說的同時往旁邊拉了一張空著的椅子過來──因為是五十個人的大教室,空的椅子隨處信手捻來都有。
「那或許只有你是這麼想的。我想每個人不管是相信還是抱持著一點存疑,都是有自己的想法。」
「小貓千百隻就會有千百種想法。別人怎麼想我管不著,我只要知道我的公主殿下有甚麼要求就夠了。」
奈信也拉了張椅子在旁聽著,只是對話實在很難插上嘴。她深深體會到什麼叫做只有自己不一樣的世界是怎麼回事,轉學過來的這個班級價值觀相差一百八十度有了。
她還真沒遇到過班上同學昨天晚上死了早上還能談笑風生的人,相信這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個班級。
幸身為這個班的班長自然早已融入其中,也沒覺得這發言哪裡不恰當,似笑非笑的要對方認真點。
「稍微認真點吧。你對於國王遊戲有甚麼想法?」
「既然是遊戲,一定有破關的方法,只要在被玩死前找出來就好啦。」
說的輕鬆但實質上可是困難重重並沒有想像中簡單,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說來不過是把目標再說一次,只是個誰都知道的廢話。
奈信滿是無力的無奈,幸雖然與她有相同感受卻沒有露骨的表露出來,只是嘴角微微一抽。
王子對兩人的反應露出「真是拿你們沒辦法」的表情,然後盡可能小心翼翼不驚醒躺在腿上的公主殿下,拿出手機。
「如果兩隻小貓要我認真那我就稍微認真一點。目前我們所知道的情報還不多,最好還是先從照片中找些蛛絲馬跡。」
奈信其實不大想再看一次同學被殺死的照片,但眼看似乎別無選擇,還是硬著頭皮看了。
「……」
不管看幾次都無法接受,她竭盡心力才能避免自己把早餐給吐出來。按耐住胃裡翻騰的不適感,她痛苦地看著兩人的表情。
王子因為反覆看過幾次已經習慣了,而班長的反應相較起來正常多了,抗性顯然比奈信還來的高,只是猙獰的皺起眉頭。
雖然表情難看,但聲音還是能夠平靜地把問題問出口。
「你看出什麼端倪?」
「她們,是自己選擇死亡,她們的覺悟不管知道了甚麼、猜到了什麼,都不會改變……」
奈信覺得對方好像後半句話有想要說什麼,但他可能覺得不妥所以沒說出口。
「好了,該叫我的公主殿下起床了。」
如此說著,然後緩緩彎下腰給了公主一個能破除詛咒的早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