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愛上這個感覺是不是抖M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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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xy 9 o'clock》ch.15 創傷後壓力癥候群
如果你還記得,就不要忘記。
◇◇◇
這天下課,我搭的1080仍未換成新型的低底盤公車。歲月的痕跡刻劃在車體:刀痕、麥克筆、原子筆的塗鴉,甚至到姓名貼紙、立可白都有;有著常見形式:「09XX-XXX-XXX約打砲」的援交字樣,或同側椅背上方寫著:「辰方是個沒要醫的腦殘!by 王宇」,下方則寫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王宇軒!你才是智障凸!by 辰方」。字跡一看就是不同時間寫的,連筆都用不同顏色,都這樣了居然還可以對嗆。這樣使人發笑的塗鴉,卻是我多年後仍會心一笑的日常。
──可惜。
有些關係就像舊式車體經年累月紋上的塗鴉一樣,命運如何去漬,我們也將解離了彼此的關係,解離了我們自己,好似永遠不再觸得……
絕對是這日在學校圖書館唸得太晚,厚重的材料考科讓普通班考進去的我根本難以負荷,再加上……踏上這班通往過去的1080的時候,我都有些精神恍惚,好似我有著穿越時空的本領;那年我們還三人一起,為著無聊的哲學論點吹毛求疵,這班車總會載著我們通往那間同樣乘載過多回憶的喫茶店……
興許是這樣的時點,才有這個命搭上這種久違的舊式車體,感受時光如何將我烘烤成脆弱的木乃伊;我卻無法風化於七年前的那個夏天,那個男孩還在的夏天……「妳」也還在的那個夏天。
車燈陸續閃過玻璃,直到這時我才察覺車外已是昏暗一片。只剩年邁的路燈昏黃指路,可就是這樣的時間點,我卡在雙人座椅的最裏邊──將自己縮成了一顆仙人掌,所有陰鬱的情緒皆不受控的襲擊這本不該脆弱的「鄭亞換」……
有些時候我欣羨起世俗對女性的刻板印象,好像脆弱都可如此自然地揮發,屬於妳愛用的火氣與嬌氣鼓脹起的臉頰,我曾是那樣一個屬於妳同類而又不同類的「女人」,我本可仗著身勢去脅迫尚未成「妳」的「你」;那年我卻未曾參透……如若我和亞博一樣任性,我同那男孩一樣任性,今日妳就不會離我這麼遠的距離,我還可以如過往與妳沾粘一體,嗅聞妳髮上的茶樹香氣,朝妳露出最為嬌媚地一抹笑……
有些記憶,一直以為不會這麼深刻的留存於心,卻發現原來令它變得深刻的原因,僅是因為找不回這件事物存在的證明;不論照片、對話、聲紋,甚至所有共同度過的時空……總總在來不及保留的時候,就已淡得無法挽留。而唯一讓這份思念變得深刻的,更多的是共度那個時空、友人們對事物的闡述──唯有同樣為著一件事而掙扎的情感是不變的;唯有這樣的情感是可以捕捉的、不會錯認的……
時間一久,我無法形容此種光怪陸離的現象是否正確──那時,他就在我眼前說著言不及義甚至不是此刻該發生的事、他最愛這些伎倆。可妳呢?
我彷彿還看得見,那時妳在頂樓天臺以為我都未曾發現過一樣,如何恣意去親吻那傢伙,如何受情慾撩撥揭起他襯衫的一角,而他予以熱情的回應……我總以為自己足夠認識你們,不過一直要到B君和亞博跟我說起、你們在s9喝酒的事我才有所警覺,但起先情況也不這麼糟糕是這樣──
「阿,你回來啦?」
「嗯。」
「跟你說件事──」
「先等我把女裝換掉。」
「我他媽要說的這件事很重要!不聽就算了!」
依我對鄭亞博的理解,他不是個隨便動怒的人,能讓他動怒的,都是牽進肚腸內深繫靈魂的──「什麼事?」該死的我也像他們一樣,如此天真的問著什麼事……
──你不是喜歡那個叫司城波道的矮子嗎?我昨晚去s9看到……
其實那天推開頂樓天臺的大門,因為天氣的關係門有點被卡住了,我反覆出力,突然──大門無聲地滑開了一條縫……無光的陰天依舊刺眼,尤以眼前那兩個抱成一團、手腳不算乾淨的青春期少年少女為主打光源──幹!
「原來妳會罵髒話阿?阿換……被帶壞了。」
妳說著這句話的時候,我還以為妳是「你」,還那麼天真的糾結了很久……「言山是Gay?」妳似乎對我的任何問句都不太驚訝,至少我總覺得妳那是演出的。
「對阿?不過……」
「喔。」我聽見自己掃興的聲音,就是這個忘記刻意裝出假音的低沉使妳露出了訝異,那時妳說:「妳討厭Gay嗎?討厭……同性戀?」我其實根本不知道妳在問什麼,就算沒有討厭過,那時那刻或許也厭上了。
誰不想像言山那傢伙一樣,任性的追求著想要的事物,無論怎麼碰撞,都有B君那隻忠犬護著,還有妳這輕易給誘拐去的……何嘗不也恨著,擔憂的太多,出手便遲疑了;我是愛妳的,我是先愛上妳的……為什麼直到七年後,妳才願意說出妳愛我?
我該像鄭亞博那個白癡一樣,輕易滿足於妳那丁點關乎於情愛的施捨?怎麼可能呢?那是落得個什麼下場?鄭亞博,我那同父異母的哥哥最後怎麼了?他可是得不到妳一句:「我愛你」的可憐人阿!
「……」耳邊的轟嗵聲依舊維持一個頻率響著。車體或許有過保養,它難得穩妥的與裝有輪胎的車桿成一種親暱,然而非常可恨的,再無機會體驗那車輛飆速時、落於後座可享受的遊樂快感──關於你們的記憶,就又使我稍微離了幽暗的深淵。
早些時候我都以為我不會嚐過陰鬱的滋味。
◇◇◇
名為言山的男孩逝世的國中三年級的尾聲。入了夏天,蟬兒們依舊使勁力叫個不停。我無法同理於幾年沉眠於地土之下,成功變態後從蛹殼破將出的喜悅,就像我總以為我與言山不算特別熟識那樣。
我以為我形同諸多世俗對男性的期待那樣不輕易掉淚。我也以為自己如鋼鐵鍛造般堅硬而不難過,我以為我不會因為妳而認為他不應該死……只因為他死了……
──妳該有多難過。
即使他還活著的時候,我如何灼燒這雙眼、在我瞧見那傢伙於妳面前故弄玄虛賣弄學識,如何使著手段逼妳癡迷於他、別的也都不看視做無聊廉價的次等人──
每每,我都想在妳耳畔挑唆:醒醒吧!他將妳塑化成一個模版、他心底的Anima!他不是愛妳的,他只愛他自己!他是那可憎的水仙花、從他給我們講道時便是了!
可當他不這麼可恨地在我面前勾引妳,我又覺得我們三人的友情能持續下去,好似自己能永遠偽裝成一名妳喜歡的女孩:如何氣質、飄逸著妳喜歡的柔順長髮,噴上妳喜歡而不適用的花果味少女香水……如果人們可以由著外表就迷戀上另一個人,我想我們大概從來也沒真心喜愛過彼此──
其實我也發現了。妳對我從來是茫然徬徨與迷惘,而我對妳是一見鍾情的灼焚……
我不像我哥那樣,不用著搶奪的手段就擔憂自己沒有獲取妳的能耐。但隨著時間,隨著妳越發靠近言山,我竟也擔憂起、沒有搶奪的動作好似無法證明我日夜牽掛於妳的部分……身為AB型,我也想高氣節地說只剩爭奪的愛也太可悲了,可妳愛著言山的時候也是這樣……好像愛使我們偏執,我們不可違抗擁有衝動的勇氣,便就犯下伊甸的禁忌──
當我在喫茶店廁所對妳出手時,也已做好下半生都烙有污名、去受那感化教育的可能──
但沒有。
妳對性與愛都是那樣開明。甚至很多時候,我認為妳不愛自己……我認為妳是世間最害怕寂寞的存在……
「妳為什麼……要和他做……」後來幾次,當我又知道妳和我哥上床的時候,我已經連指責妳讓我掛上伴侶稱謂卻行肉體出軌之實都乏了。妳在這方面比我更像雄性生物,總說性和愛可以分離──
「只是在s9喝得太醉了,伊森那垃圾又打電話叫他來撿屍,所以就又回他家去──」妳明明就能賞他巴掌罵道:「垃圾!你來幹嘛!」
「幹!還不是妳又喝成這樣!」
「媽的!你們這群人不好好在s9當Gay裝什麼bi阿!」
「道君……這是我最後一次說了,我不是Gay!」
「嗝!你和B君和伊森都挺Gay砲的阿,怎不乾脆彎了?少禍害我!」
「妳就不要喝醉沒人接時倒在我家門口讓我撿屍阿!幹!」
「誒!家裡蹲、大叔──」
「誰家裡蹲!要我說多少次我他媽SOHO──還有我不是大叔!我才快三十!」
「我們差幾歲你自己說說……吃嫩草還有臉說──不、要臉!咯!呃。我好像快吐了──」
「媽的!說多少次給我去抓馬桶!」
那些時候,我就靠在牆邊,沒進亞博的房。而妳就在他房裡,乖巧的像家養的寵物、對!妳最厭惡被稱呼的寵物!最厭惡飼養的寵物關係,而妳──把鄭亞博當成野狗在訓養;或許潛意識裡,妳未曾知覺。
◇◇◇
下車前刷著票卡,我的眉心突然痛了起來、像能鑿出孔似……天空飄著絲般細膩的雨線,街燈早已明亮如夜那不肯滅亡的九顆太陽,一旁還真有幾個小屁孩在那找東西弄破路燈……幾輛顯眼的重機、擋板破裂的舊車也開出來;恍惚間,便想起言山曾說過的親身遭遇──
「不過就幾條破巷子,沒啥大不了的。」
「你不怕那些有病?」
「不。家裡會處理乾淨的,你以為誰都近得了我身?」究竟是「近得了」還是「進得了」好像也能雙關了。
那時只有我倆縮在天臺詛咒那座高塔為啥沒因颱風吹散、為什麼全臺灣他媽都要基測他還能卡在那同我炫耀自己的偉業,而我壓根放棄要讀書這事;在那個時候,天臺是與世隔絕的魔幻舞臺,我難得與他臭味相投地對視,並隔空賞了幾公里遠那塔頂還批著些綠色網布的查兌克。
他問我抽不抽他的薄荷煙,我回絕了。他或許又想到了什麼,僅只是嗅聞已經無法壓抑什麼,所以他大口地吸著──早先他幾乎不怎麼抽的,就愛點燃放著飄;我總說他那是餵阿飄。
「你不懂。她也不懂。可我以為你們會懂。不……你們會懂……一定會懂。」一貫的了無熱情的瞳孔,大量的眼白與上吊眼,他就是用這雙神色勾去妳的魂;可那時我才發覺,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從來都活得坦蕩。可除了他之外的人都將他視為刻意、冠上情慾。
那令人熟習的自問自答,配著涼煙不太嗆鼻的味,我竟又覺得他跟先知一樣;他還真是先知,我們可就懂了──自收起遺書的七年後,許多我們都懂了;原來我們都沒能達成自己熟爛的願望,也未能比他更成熟,或遇上比他更動心駭目的人物……
我們還會感到疼痛,還會思念;還是無法輕易放下,還在執著……
無論是過去的一切,還是只妳或更早逝去的他……
◇◇◇
記得上次道君妳還對我說過──曾有哪個動物靈媒說,寵物走了若是主人還在牽掛,寵物就無法投胎轉世,牠們會被主人的念想圈住、留在這個世界──而我也怕,我若是太愛妳,太喜歡他了,會不會……你們也因著我們無法前去更好的來生?
妳那時說得像一葉片似的輕輕地來、輕輕地走,巧妙地用著話題藏密仍喜愛那人的部份。我卻以為妳真是單純在說被養母差點弄死的一缸血鸚鵡──
「別哭了。醜死了。」
「……」
妳哭得傷心。往昔我應無私安撫「你」的情緒。但這日,我見了這樣的妳只分裂出兩個我不明白的自己;一個喜愛著多變的「你」,一個刻板嘲笑「男生」哭花臉的模樣多不堪。
可真等到一切揭露,我又認為妳只是個單純又多愁善感、任性而生氣的傢伙……但知道又如何?既然得不到妳全部的愛,那使自己墮成了魔鬼又何妨?
──妳從不知道,真正叫我憤怒的是妳始終看不見。
「鄭亞換!你是在靠么瞎小!林北還沒死!」眼框的液體因這話失了控制、加速下墜。他臉色雖然更加難看,我卻聽見自己發出慄慄之聲:「哥……」
「幹嘛?」他的胸肌給抱在胸前的手繃緊了,我卻枯槁說著:「閉嘴。」
「媽的!你叛逆期晚來阿?找死?」他揪著前領、那眼球都快掉出來,我則瞪著他道:「你這、個人真冷血!」
一直以來,我總偽出完美朋友的姿態。除了言山,妳從沒發現我的不耐;就像我也假裝未曾看見「你」對言山暗地的情愫……可當妳天真的假裝自己不在意這事──過去還沒見著言山屍首,妳都能欺騙自己、一切一定尚未定型……「言山這傢伙一定又去哪玩了。他花招最多了!」
「嗯。」
「可惡耶!他以為就憑這種破爛信我就會相信他……」妳卻連死都說不出口,拼命追問:「你有從B君那得到什麼消息嗎?」
「嗯。」
「阿換你不要只會嗯啦!快說有沒有阿?」因著妳的話語我正剝開層層的皮囊,佯裝我還在現場,芯卻逃跑了。
──這一切,一定是誰的惡戲──
妳跟我一樣,很想這樣相信,但這只是種猜想,或許存於某個沒有機會存在的時空裡……可真相最終還是於那之後,從B君的嘴裡得知。
「誒……B君,他真的……言山真的……」
「你別跟我說話。」
「B君、說啦!言山真的嘶──」
「白癡!別說那個字!我不想聽!你滾!不然我叫你哥揍你!」
「他真的、噢!死了、唔!嗎?」接下幾拳、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那可是曾經最為良善的……
曾是──
「鄭亞換!你想死嗎?你不是想知道嗎!我馬上送你去見他!再不走我就打到你上黃泉!」屬於B君的文藝腔失常出現、如雨的拳頭與眼淚也同樣撒在身上、熱度與痛覺交融一體……那大概是我出生以來被人打得最慘的一次,然而奇怪的是,我竟覺得渾身的細胞又能呼吸了!原先失去的知覺瞬間復甦……
「原來死了!真的死了阿!幹!」眼眶不知份量的鹹液體無法控制,他卻罵著:「對啦幹!你這小破孩是在叫三小!林北不用、嗚!不用你提、提醒他真死了啊啊啊!去死!給我去死!都你們害的!沒有認識你們他一定不會死!早點遇見我……他一定不會死、不會死哇啊──」
B君已經打瘋了。
我幾乎痛到無法起身,他不斷將拳頭揍在能死人的位置上,完全活用與亞博對練的成果;即便我使著舅舅所授的回敬,但對上瘋狗我也只是花拳繡腿的婆娘、他招招都想要我的命,不過正合我意──「幹你娘!閆言山你這人就是逃兵!是垃圾逃兵啊──」
我儘可能挑釁眼前的瘋子:「你以為只有你痛苦嘛!以為自己活得很辛苦嗎!我他嗎也很辛苦啊!雖然那女人是我媽,但她很陰險啊──我也想接近她啊幹!我家跟你家沒兩樣好嘛!你這動不動就想死的傢伙還不跟我一樣伊底帕斯情結──唔!給我去死啦──噗!」肋骨斷了嗎?胃破了嗎?
下手再狠一點,B君──還不夠……
「那同父異母的傢伙是我哥又怎樣!我不能在家族聚會的時候……和他像、平常一樣說話,還……唔、故意演出疏遠的樣子就是怕那女人又想辦法弄我哥──幹你娘咧!我也過得他媽辛苦啊!你以為只有你想死──噗!你妹的!下手也太重了吧!打死可以,至少讓我死前再罵一罵──」
跌到地上、滾動閃開一拳我繼續……「言山你媽的什麼東西!以為我愛演戲!以為我噗──他媽友情膚淺!你以為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你這輕易能得到想要的東西又不珍惜、拼命去死的奈米屌──唔!系厚啦!幹你娘!」
──碰!
「哩係供瞎小!就是有你這種王八咒我口子死,我他媽才成鰥夫!幹!去死!」
「嘶!」後背直接撞上水泥牆,痛覺瞬間喪失又回湧……幾個踉蹌,我勉強扶著牆起身;柏油路染上暗色的血跡像開出了罌粟……強忍暈眩,我抱著肚子站穩,可過程中卻見自己五指於白牆刷出同樣的紅──這種時候竟還能神遊!
「哈哈哈哈哈哈啊!嗯!」挨了技猛擊又躲開了一拳,眼前的人卻繼續吼:「邱三小!吼哩夕!」我卻覺精神開始剝離開、顯得遲鈍……什麼:「就算活著也是地獄吧?」、「老哥看見這面牆一定會殺了我……」想想便又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B君你活得真窩囊!哈哈哈!」出生至今竟從未如此快活過!眼看他的掃膛腿又要襲來,我卻無力對抗生存的意志、翻滾落地,勉強躲開這次踢擊……
但就算我的身體如何頑強背叛尋死的意志,這具肉軀也沒那能耐再爬起了……
不斷失血使我面前多了幾重幻影,腦內漸漸也只剩一個聲音命令我:「睜著眼睛看!看看這群人因閆言山崩壞的樣子!」
──笑吧!為那傳道又赴死的死亡小丑!
看著朝我不斷走來步伐不穩的B君,想著只要再幾下時間定能愉快成佛──就笑了;妳若是看了我的死或也會追隨,在這樣的黃泉路上……
「幹你娘!你是在打瞎小!津場宇你個白癡給我起來!那是我弟!媽的你想死嗎!操!」──嘖。
礙事……真礙事……
「幹!想啊!怎樣!是沒膽幹架喔!」
「幹!你給我等著!敢打死他我就打死你!」
幾乎睜不開的眼皮下,最後只見從後門出來的老哥那雙黑色馬丁靴,然後怨恨這具身體過分的健康……
──死了該有多好。
即使和妳都想隨言山一起,但他若在這一定不會同意吧……一定看不起信徒們盲目追隨的行為……該死……該死……該死……
◇◇◇
打架鬧事後,我請了足有兩個月的病假;當妳來醫院看我時,我已預想好百種理由,當妳問起我可應對自如,如往昔我常做的;可最後一個都沒用上妳就同我說:「你知道嗎?我多想向他說一句:『願你已來生』……可是我做不到!嗚……如果他因為我們還活在這裡怎麼辦?那也太慘了……那個女人、那個家族都還在……他最討厭的就是血緣了、嗚……」
──他最討厭的就是他的血緣了。
「妳知道嗎?──他走了,真的──」啪!
我妄圖與妳談事實,只獲得妳與我臉頰同樣疼痛的表情;妳在沒能接受他已死的時候就學會哭泣了,那麼真相說出後──會死嗎?
──如果連妳都死了,我想我就有理由正大光明的赴死。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神,那是否是神在報復我曾經的惡念?如今妳真的死了,我又該如何獨活……「你沒事哭三小!不就死了天竺鼠嗎?又不是死人!」我愕然地看著老哥,妳死後的第一百天,他竟像完全忘記妳的存在──怎麼可能?
「那是司城波道!才不是什麼天竺鼠!鄭亞……博?你怎麼了?」許是我的表情靈異得可怖,他也像著了森寒之氣說道:「你才有事吧!是哭傻了嗎?要我把老鼠屍體拿給你看?你明明養到生一窩了,上週還跟我說:『你覺得母鼠會不會難產阿?這是第二胎感覺有點怕耶……』你忘了?」他生動活潑的演出,完全不像作假──
將司城波道比喻成母鼠──
我突然感到一陣噁心……大力推開眼前的傢伙、衝出房門──他卻還在後面叫喚:「鄭亞換!站住!去哪阿?真是?有病阿……這是……」
現在唯有波道的骨灰可以給我答案了……一切……真是我的幻覺嗎?
不、還有一個人也可以給我答案──
B君。
◇◇◇
「你這傢伙怎麼突然來啦?」
「B君……你還想言山嗎?」
「鹽山?喔!那裡喔!怎啦?我之前和你哥約好要一起去,行程都規劃好了,你這小鬼要來收割是不是──」
「不是那種地方!我是問閆言山!B君你一定還記得吧?」
「誰阿?沒印象……你同學嗎?」
「他是你伴侶!」
「我還單身阿?你小子看我光棍這麼久皮癢了是不是?找架打阿?來嘲笑我的?給我滾回去!」
「不、我不是!你忘記了嗎?那時我還問過你他是不是死了的事,你突然就上來打我,後來還把我打進醫院……」
「幹!你還敢說!我本來打算原諒你事情過去就算了的!看來你沒被我打怕阿?還想來害我的貓!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B君!什麼貓?我怎麼可能害你的貓!等等……我不記得你有養寵物?」
「有阿?誒!亞換你別用那種臉看我,我覺得有點恐怖……我幫你聯絡個心理醫生你看如何……」
「哈阿?為什麼?」
「我感覺你記憶有點……斷層?」
「你才斷層!你媽的才斷層!你們他媽全都忘記了!操!」
「忘記啥阿?誒!激動什麼!坐下來慢慢談──」
「我激動什麼?閆言山和司城波道!你們竟然都說不知道他們?我們明明一起去過葬禮和醫院──」
「波道不是你那隻天竺鼠的名字嗎?我聽亞博說過……他說你好幾天都因為老鼠死掉的事情在哭,唉!我說阿,大男人的,不要整天哭哭啼啼……」
「……」
在遭遇了一輪B君的說教洗禮,我終於理解過去言山常說的「大型犬」的原因了。但是……為什麼會這樣阿?只有我記得的世界?
──不!我不會忘記的就算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記得,我一定會記得的……「你說的鹽山不是鹽巴的鹽嗎?我可真不記得有哪個『鹽山』……要多跟我說說嗎?」聽到這句話我突然打了個激靈,嘴裡吱吱嗚嗚……「不、我原本還記得他們長什麼樣子的……可剛剛……」
──只剩下兩個一高一矮的人影模模糊糊地看我,一個用著低沉男聲喚,另一個聲音像未變聲的男孩……一個喊我阿喚,一個喊我亞喚……他們朝著黑暗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先生?你醒啦?都到終點站了!天色晚了,你也快下車吧?搭錯站的話可以從對面站牌搭回去……」看著眼前的司機我有些不解,嘴裡卻急忙喊著:「真抱歉!我馬上下車!」
站在十字路口的路燈下,如絲的雨線又灑了下來,夢裡出現過的低沉女聲閃過腦海:「就像雪一樣對吧?」
可我怎樣也想不起來遺忘了什麼事件或人物,也曾出現過的低沉男聲更打攪我──
如果你還記得,就不要忘記。
如果你忘記,就將風來捎信。
我便得以嗅聞,你已忘記──
也就跟著忘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