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無法醒來的夢(下)
所以說,沒吃過精化前的食物很奇怪嗎?
不只是K跟他的妻子一臉驚訝地看著天抉,就連小孩子們也是把雙眼睜得老大,對於他所陳述的事實深感不解。整個空間突如其來地安靜了好幾秒。
「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早就受不了了。」K大嘆了口氣,首先打破沉默。「政府剝奪了你們吃、睡、與任何生而為人的權利,而你竟然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痛苦……」
老實說,K所說的話裡天抉有八成是聽不懂的。那些他所習慣的日常,在人類的眼裡卻是一種拘束的手段?對於這些現象,他理當感到痛苦與無奈?
「你啊,太壓抑自己了。人不是機器,不管是快樂的、痛苦的、傷心的、絕望的,你都有表達與發洩的權利……嘛啊,瞧你眉頭越皺越深。」K就此打住了話題。「老婆,我到底該怎麼敲醒這根木頭?」
「大概就跟打醒當初的你一樣困難吧。」女人倒是輕笑了聲,緊接著說出的話更是令天抉不解。「畢竟他們就是為了戰爭而存在的,不懂得如何生活好像也是理所當然的。」
「也是呢……」
「等等……我誤會了什麼嗎?」天抉滿是不解。
但沒有人回話。只見K跟他妻子相視而笑。
在晚飯過後,K將天抉帶上頂樓聊天。
他重新提起了那本來被晃悠過去的話題。
「我說想請辭是認真的喔。」K無比平靜地說著,一邊點燃了電子菸,向著圍牆邊走去。「辭呈早就提了,但遲遲沒得到批準。你知道為什麼嗎?」
天抉沒有接話,只是跟著前輩的腳步走上前去。在這座危樓上居高臨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銀白色的城市,隨著天色昏暗,人們逐漸沉睡。在每座大廈上的燈光忽明忽滅,恍若透露著某種信號。而穹頂上看來絢爛的星斗,大概也只是全息投影的變體,又或著是更粗糙的、由鋼樑上的燈管所偽裝的吧?
「因為我知道太多事情了,總長一定得把我拉到眼下管。假如放我在外面亂講話,對他們來說很危險。」K抽了一口菸,深深長嘆,一邊靠著女兒牆,眺望著艾麗榭爾的風景。「但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有話必須跟你說。哪怕會被總長懲處、或是被萊爾罵翻,都無所謂……趁著一切都還來得及之前,我想尋找可能的解答。」
天抉望向K殷切的眼神。一直以來,前輩都是瞇著眼睛在說話的,而今他睜開了赭紅色的眼神有了夜色的襯托,反倒顯出一種熾烈的期盼。
「我們最近很忙、忙著屠殺生化人。」他冰冷無比地說著:「隨著艾麗榭爾建造的第五周年即將到來,首相下達了這樣的指示:把與渡鴉有所牽連的份子,全數剷除。」
「他們不管生化人的訴求究竟是什麼、也不在乎生化人的勞動對於整個艾麗榭爾來說有多重要,僅是將你們安上了一個『工具』的名,就盡可能地壓榨你們。」
「如果不正視問題的核心,那就沒有談和的可能。我想警方的行動頻繁,也多少引起了某些人的警戒。因此,渡鴉的反動、還有幾個獨立運作的恐怖攻擊、諸如此類……多不勝數的案子,其實都是可以預期的事情。但是啊……僅佔艾麗榭爾總人口不到百分之三十的老人類,是很難對抗生化人民的抗議的。畢竟我們終究是要被汰換掉的物種。」
「請別這麼說。」天抉打斷了K的話語。「不是那個樣子的……」
但K顯然沒把天抉的反駁給聽進去。「不不不,生老病死是生命固有的循環。我真的覺得比我老的傢伙應該直接消失才對,唯有如此,權力才得以轉移,更新的、更具有創見的想法才有空間被衍伸、被發揮。」
兩人互相幫對方說話的樣子,或許有點滑稽,不過對於彼此的重視,卻是千真萬確的。在這一瞬間,他們之間的分界不再明確。要是大家都能夠了解彼此就好了呢……
「天抉果然是個善良的孩子啊……」那聲感慨沒有持續太久,K的話語轉而嚴肅了起來。「但我真的得提醒你一件事情,聽好了,如果說有那麼一天,你被迫向真正的惡宣戰,也請一定記住這一點:務必盡可能地將損害降到最低、盡可能地不傷及無辜。這是身為人應該要有的道德與仁慈,否則你所謂的信仰與價值,最終也只會成為另一套欺瞞的藉口,讓歷史的悲劇重複上演。在艾麗榭爾建造以前,已經有太多太多教訓被記錄下來。『以牙還牙』,雖然確實有句俗諺是這麼說的,但這樣做絕對不會有好結果……」
「抱歉,跟你說了這麼多。你當作是老人在碎念就好了。」
「不,不會。謝謝前輩願意跟我這麼說,您的忠告我會銘記在心。」
原來上級發布下來,意圖消滅所有反動份子的指令,才是最近的晴空塔像座死城的真正原因。是挺有用的消息,有義務告訴渡鴉的同伴了。
「說到這座城市,讓我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天抉低頭思考,恍地想起了某些靈感,出言發問:「那個,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說吧。」
「現在的技術已經可以讓人類透過轉移意識得到永生……Jasmine是如此、首相也即將採用類似的方法,延續他的壽命。那麼創造了艾麗榭爾的龍雨恩,是真的死了嗎?或是,以另外一種形式,在某個我們看不到的角落,持續對這座城市發揮著影響力呢?」
「……」K睜大了眼,按熄了煙。將食指輕搭在下顎,思考了好一陣子。「真是挺大膽的假設,不過這我也不知道呢。畢竟我是個肌肉腦袋,對於科學研究實在不瞭解……」
「但無庸置疑的……雨恩確實是創造了艾麗榭爾的最大功臣,近乎是神一般的存在。然而,正如你所看到的,許多年前她所提出的偉大夢想,已經全然被惡意所擊潰。站在這裡的你跟我,全都困在無法醒來的夢境當中。至於要怎麼破解這魔咒……」
在回程的路上,天抉不斷地想著K所說的話。費盡心思地要提醒他道德良知的問題,是真的意有所指?或者只是他太過敏感,又把他的玩笑話當作真實?K的背景使得他不喜歡把話給說白,一切都是顯得如此曖昧而不明。而關於戰爭的演進,廣播裡播放的新聞或許給了他某些方向。
「今日下午五點整,在市政府所發生的自殺炸彈案,造成人員傷亡與損失難以估計,詳細情況至今尚未明朗……此事發生被視為渡鴉殘黨所為,總長將在今日八點進行說明……」
看來今天回家時不會再碰到父親了。雖然這種想法有些不正確,但天抉卻是真的在心底鬆了好一口氣的。不用直接面對那充滿壓迫的目光,壓力跟著減少很多。
天抉手握方向盤,一邊聽著廣播系統,盡可能地接收新訊息,同時快速瞄了一眼終端螢幕。
──你有數則未接來電。
全都來自同一個號碼、全都是綺櫻打來的。
對他來說,這個現象非常詭異。她應該是知道的……他上班時間是不可能接她的電話。除非有急事得要馬上傳達,否則不可能這樣瘋狂地打給他才是。
他將車輛切回了自動駕駛,拿起終端回撥號碼。只聽得幾聲等待接通的嗶嗶聲……然後切換成語音信箱。這次反而是對方沒有回應。
「發生什麼事了嗎……?」
天抉再度嘗試了一次,不意外得到同樣的結果。他無奈地低嘆了聲,一邊瀏覽著終端積累已久的訊息,一邊等待著綺櫻能夠很快地予以回覆。再者,除了綺櫻的訊息之外,其他全是無意義的垃圾簡訊。他全選了所有訊息,並且一鍵刪除。
說起來……他還沒時間處理個人網站的事情、還沒能想清楚到底該拿假帳號怎麼辦。光是想到那一大票刪了又加、加了又刪的陌生好友,就令他十分頭痛。
打開社群軟體,只見凌伊將綺櫻的照片私傳到訊息匣裡。
「艾莉絲,你跟這個妹子很熟對吧?」
冷淡的文字裡,卻有著異常的、十拿九穩的自信。
天抉微愣,盯著這個訊息長達好一段時間。
──凌伊是怎麼知道綺櫻的存在的?
不、不會的……單憑凌伊的背景,是不可能直接與她會面的。明明是這樣想著的,卻又擔心凌伊可能在發現了綺櫻的身分之後對她不利。光是臆測著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便止不住心底的恐慌。
「如果不希望她出事,勸你十分鐘內到老地方見我。」
上週期中考週,雖然我其實沒有期中考,不過被報告給掩埋掉了......自動休更一次
然後要給的稿子塞車了,預計到12月中以前都會呈現不穩定更新((眼神死))
之後再來把賒著的稿債吐回來,那麼,先這樣了((光速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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