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我在火車上買了兩瓶水跟飯糰還有烤吐司邊,雖然這款零嘴我不懂哪裡好吃,但是方便解饞,而且不只是普通學校的學生,就連學院的學徒都很愛,只是這個愛對火車站的清潔員挺有困擾,如果不是現(xiàn)在有吸力強的清潔槍,我想他們?nèi)詴棺h販賣烤吐司邊這種超會掉屑掉糖粉的東西吧。
三顆飯糰都是肉鬆口味,我簡單兩下就吃完了,女物因為喉嚨的傷所以細嚼慢嚥,當它成功吞下兩口時也已經(jīng)到目的地,我將飯團收一收放入它的小包包。
一下火車,迎面撲來股帶有濃濃冰冷黏液的冷風,空氣中隱隱約約飄散鐵鏽味,放眼望過去滿滿是人群,在忙碌的早晨顯然十分充促,這就是機械城第一大的地方,大部分人稱之為心臟。
為了避免女物走一走不見,我牽住它的手,假裝自己是帶孩子出來玩的家長,因為主人是不會牽奴隸的手。
「一銅!只要一銅!這籃子裡的肉乾水果通通只要一銅!保證營養(yǎng)又好吃!」
「先生女士需要擦鞋嗎?」
「您需要新奴隸嗎?您厭煩現(xiàn)在的貨色了嗎?歡迎來我們這邊看看,保證您會大吃一驚,不買可惜呀!」
火車站外整條街依舊熱鬧,女物四處張望好像有些興奮,讓我緊張起來,雖然這裡不太可能會遇到那群傢伙,可是我害怕女物被偷……或者它自己趁機逃跑。
走到距離火車站外的兩條街,我租了一輛車,車子外觀看起來還可以,坐上去卻搖搖晃晃像是隨時會解體,不停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咔嘰咔嘰聲。
女物默默將助聽器關上,緊皺的眉頭才鬆懈下來,它緊緊抓著便當袋子,頭低的不能再低,如果是在以往,司機可能會關心幾句,不過現(xiàn)在的路況很糟,窗外看出去是整條道路被車子塞滿,前方有不少人在按喇叭,現(xiàn)在下著雨,天氣說不上多好,連帶心情也連帶影響到。
司機嘖的一聲將手套脫下,我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指與無名指是作工非常粗糙的機械義肢,先不提是用何種材質,光是看了就很不舒服,因為皮膚上滿是紅紅的抓痕跟破皮,很明顯是為了省錢胡亂選用劣質品,導致自己的皮膚產(chǎn)生過敏反應,卻沒有去換也沒有擦藥。
我看一眼前方長長的車陣,再看一眼錢包,從裡頭抽出一張證件、拍拍司機的椅背,「要不要我?guī)湍阒匦抡{(diào)整義肢?可以舒緩皮膚不適,然後這次車程算我免費。」
司機正要抓癢時轉頭看來,他原本不相信,但是看到手上的證件後微微睜大眼睛,嘴角要笑不笑的,「不會反過來收錢吧?」
「不會。」我將證件收起,「要嗎?」
「我還差點錢能幫女兒買生日禮物……」
「嗯,那就是不要的意思,你可以從我這拿到車錢,可是手指的情況會繼續(xù)惡化,因為天氣開始轉濕了。你如果沒定期擦藥或是換手套,傷口過敏的情況不會改善還會惡化,搞不好最後需要切掉第三根手指頭,然後你又得再花錢買假義肢,接著再來一次,最後你花了遠比現(xiàn)在還要貴上幾百倍的價錢賠掉自己的手,甚至是工作,身上沒有錢可以幫你的女兒買禮物,也沒有錢能夠填飽肚子。」
我悠悠說著,補充道,「你再考慮看看,我有證照的,風險絕對很低,不像那些私學的無照機械師沒有保障,而且你應該知道找有執(zhí)照的機械師調(diào)整義肢,就算只是根手指,也是要花上二十銀左右的價碼,然而我卻是幫你調(diào)整兩指來抵過這一次的車費還不收錢,你覺得哪樣劃算?」
司機一聽果然動搖了,本來還貼在車窗看外面的女物突然貼過來,它表情緊張地打開助聽器,手指捏著小包包、睜大眼睛看著我。
是肚子痛嗎?我想起要餵它喝水,從包包裡拿出一個水瓶,女物慢吞吞用吸管吸著。
「趁現(xiàn)在塞車,我有時間能幫你修。」
我再次補充一句,司機這才終於下定決心,將手指伸過來。
女物微微往後縮,眼睛死死盯著司機的機械義肢。
我抽出隨身攜帶的工具圓筒,這運作原理跟圓筒投射機差不多,只要轉一轉上頭的開關就會從底部伸出我需要的工具,司機露出有趣的表情,他這輩子應該沒有這麼近看過機械師工作吧。
我開始替手指義肢做調(diào)整,先將外頭的鐵殼弄下來,不出所料,裡面的線路錯綜複雜。這時把它們?nèi)拷忾_、整齊拉直才能有效訊號傳送,再有順序地一一排列、轉圈收線,盡可能讓不同訊號線錯開,避免出現(xiàn)誤傳。
如果時間跟工具都夠,我可以直接把一些線剪短重新接回,甚至免費幫忙將義肢外殼打磨、重煉,就不會這麼笨重也比較符合人體工學。
司機整張臉已經(jīng)流滿冷汗,我只能說辛苦他了,現(xiàn)在可沒有麻醉藥,他的義隻又是直接連結神經(jīng),不痛才怪。
「行了,你動動看手指。」
說完同時將最後一根螺絲鎖緊,司機抽回手,在微微彎曲後看起來很高興。
「很順,之前想幹什麼還得等上一、兩秒。」司機擦擦冷汗,勉強用自己那兩根才剛重新調(diào)整好的機械手指觸碰跳表,上頭本來蠢蠢欲動的數(shù)字終於停了,我笑而不語,現(xiàn)在這情況能省則省。
車子卡在原地五分鐘後才緩緩前進,在經(jīng)過街口時我看到兩輛撞爛的車子停在路邊,看來塞車是因為車禍。我挪挪位置想讓自己坐舒服點,發(fā)現(xiàn)外頭處理車禍的不止警察還有士兵……一名士兵正投射一副人物畫面詢問警察事情,想當然,上頭畫的人是我。
我沒想到他們會如此著急,看那位士兵的服裝無疑是政府直屬軍,左臂卻配著代表西方的藍舌龍,我爸爸負責領導的龍舌龍。之前他們知道我還活著並沒有這麼急著找人,就連政府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現(xiàn)在卻開始大規(guī)模搜查,為什麼?
我翻翻錢包,想看看有沒有足夠的資金讓自己逃更遠。目前離開惡夢城市不是好主意,這地方遠比任何機械體的電線還要複雜,只要我能躲得到更深處的地方去,就比出城還要安全。
有隻手伸過來拉拉我的衣袖。
隨著女物指的方向看過去,我差點傻眼。
在斜前方,掛有三層樓高大的跑馬燈看板上居然刊登尋人啟事——我就像大明星一樣被人觀賞,這感覺很古怪,下面還貼著獎金訊息,遠遠是普通市民平均薪水的十倍多。
新戰(zhàn)場。
他們是遇上敵國反擊?還是打算開創(chuàng)新戰(zhàn)區(qū)?
我這下能肯定身上的錢絕對不夠躲到惡夢城市的深處去,甚至想躲也有困難,政府擺明就是要把我挖出來不可,我努力穩(wěn)住呼吸,想到自己剛才有拿出證件,證件上頭無疑是真照片,然後……然後……我忘記自己有偽裝,也沒有把照片遮起來,所以司機看到了。
他看到證件了。
也一定有看見剛才外面那個廣告牆。
我用鼻子呼吸、嘴巴吐氣。
「乖。」
伸手摸摸女物的頭髮,我朝它溫柔一笑,感覺到車內(nèi)的氣氛直降,隨著視線往前拐,司機的手臂瞬間僵直,他知道我注意到了,原本直線前行的車好像撞上隱形物體,航道輕輕歪一下。
「那巷子左轉。」我說完同時將女物的斗篷拉好,故意擋住它的視線。
將工具圓筒握緊在手中,輕輕按下隱藏按鈕,小小齒輪冒出來,指腹壓在上頭轉動,一根細長的針慢慢伸出。車子緩慢速度轉過彎,開進這只能容入一臺車的大巷口,筆直往前行,在一面高牆前停下,我吐出一口氣。
「你聽過人體融化發(fā)出的噗滋聲嗎?」
我不等司機回答,一手遮住他的嘴,一手拿工具圓筒露出針孔的底部往他的脖子捅進去,司機發(fā)出悶叫,我死力壓著對女物苦笑,看它露出傻眼表情的同時壓下按鈕,一股熱能傳達出來,司機一下子就不動了,我將針孔拔出,上面帶有難聞的皮膚燒焦味,司機的脖子像是冰塊融化般的斷掉,一團鮮豔紅色的固態(tài)液體凝聚在斷裂處,隱隱約約快流下來。
還好女物是啞巴,因為它張開嘴巴一副在尖叫卻叫不出聲的樣子。
「別害怕。」我伸出手,她害怕地往後退、背部直接撞上車門。
面對這反應我聳聳肩後鑽到前座去,撿起司機的斷頭時發(fā)現(xiàn)耳後有個符號,那是奴隸印記,看來這司機是逃奴,所以才沒有錢去弄好一點的義肢,但是我也沒有錯殺良民,它剛剛很明顯想把我?guī)ネ▓螅绻皇桥锛磿r注意到看板,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我在司機踩油門的腳上裝一個重量器,然後把女物拖下車就按下按鈕,重量器啟動往下壓,車子高速撞上高牆——那輛車子本來就有些快解體的樣子,這一撞可能是油箱還是電路擦槍走火,雖然沒有蹦的大爆炸,車子還是冒出細小火花與白煙,應該不會燒成烈火,畢竟現(xiàn)在下著雨,我還真不知道這座城市不下雨是什麼樣子。
「走了。」我緊緊牽著女物的手,它僵硬著身體艱苦地往前走。
我無法理解它害怕的原因,如果不殺死那個司機,女物的下場一定好不到哪裡去,爸爸絕對不允許我隨便養(yǎng)一隻不受教又醜陋的奴隸,這有損我在軍中的地位,也有損他的面子。
該解釋嗎?我覺得它不會懂。
走了一大段路,又躲過好幾次疑似軍隊的人,我終於成功抵達一間簡陋的公寓,掏出口袋裡的鑰匙,插入、轉動,門發(fā)出難聽的悶聲,我?guī)е镞M去就關門上鎖,使用室內(nèi)許久未開過的空調(diào),女物無聲打了一個噴嚏,我這下能確定它是後天性啞巴,因為先天性的能跟正常人一樣打噴嚏發(fā)出聲音。
「這是我以前的房子,灰塵可能有些多,因為很久沒回……」
結果女物不理我,直接鑽到最靠近自己的椅子上,抱著膝蓋將頭埋下去,身體不停發(fā)抖。
我決定暫時先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