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經我身側的妳，明明比我高上些許因著長年閱覽書籍的毛病，妳顯得有些佝僂，我有時替妳擔心，身邊也不乏許多脊椎彎曲的少女，怕妳也成了其中一個危及生命的。可妳只是無奈說說這處的固著，未有更多想法願與我說。
　　在講了些近況：得了蕁麻疹身體如何發癢、以及妳已忘記久遠前上班給燙傷腿的事，我偷喘了口，定不太嚴重於是妳已忘記。而後也說了料理的過程，學了西點準備考證照……我卻在想，或許妳未來也可能去了巴黎學了西點回臺開店，這感覺也是妳能走的路子。
　　有些老的或僵化的已經不能去做這些冒險想像：未來該成什麼樣子？
　　我們追求的樣子。
　　那些還相信青春的人會這樣說。可是已堅信沒可能的不會去做這種想像，也不再敢做夢了。一路上，妳是勇於做夢的，妳追求所以妳轉學再轉學，未來研所也定會是妳要的。管這日可愛的人類學系學生說了什麼：「成X大學考古所所長是全臺最叛逆的。」妳我也不會信這些，叛逆之餘可愛的與會者也說了：「但他的學識很豐富，只是人比較那個一點。」
　　我想，若有機會，我們也該這樣叛逆。
　　有什麼機會有什麼權力，或許就會做怎樣的事吧？
　　該去瞧不起那些老屁股上位者如何操弄勢態的嗎？或許我們到了那個位置也是這般任性。子孫不會嚐債因為都已送到國外領綠卡、移民加拿大了，誰管臺灣如何？
　　基於此種相互理解的意識，我們也會站在譴責立場去批鬥那些上位者魚肉百姓嗎？這時便又理解那於綠色政黨混得風聲水起的高中同學其也是部分青年人意識的縮影；藉著前人的資源當通天梯似的就能達到理想的目標了。誰還管你哪個黨派什麼顏色過去做何錯事？只要能達成我理想的目標，你就是好黨派，可不也帶點鄧小平的色彩──「不管白貓黑貓，能捉到老鼠就是好貓」，呵呵，可真有遠見。

　　我想我們都不是固態的人，生命之於人也不該是固態的，所以我們不斷變化，遭遇他者不斷變化，最終成了這個自己看了還算滿意的樣子，管他是迫著現實形塑成的樣子，還是怎樣的，總之這一定是好的樣子。
　　因為我們都「活」了下來，都以這個面貌活了下來。

　　在妳身邊，我看見了許多可能，妳的調皮、愛玩的小孩子心性，那定是長期過得不開心、壓抑自我最終得到破口的一個爆發，我都能理解，我也曾這麼奔放，直到玩膩了、厭了，和誰調情、眼神的勾勒描繪，言語的戲弄推開了誰，或也像妳，夠接近的妳才交付真心。
　　而我是秦觀《鵲橋仙》的信徒，妳們那派已是前衛的學術風格，已然認為文言文如何並不重要，追求古典甚至透有迂腐與不進化的味道，但這是對於已經學習過可以分辨好壞的人才可批判的內容，如若連古典都未學過，又要以何種立場批判建構於過去的前衛？執著過往的心是不可有，卻也不可否認我們都是那建構於古典之上的產物。
　　所以我想來妳是不懂我的愛的，就像我不解、塵世那附庸於家庭的老者們的想法一樣……他們將我們視作了物品，實踐他們理想的物品、馴服於他們的寵物、為了他們勞碌的生產工具，期間施予了一些金錢與食物，最多的是軍紀。

　　或許之於妳的愛是肉眼可見的，而不是形而上的……我便繼續拿著，妳是青春的當做藉口。用以馴服我自己，將自己塑化成妳喜愛的妳想要的：信徒的樣貌。或許那個時候，妳便可能多看我幾眼，但很悲劇的、總演出悲劇的我，極難成為這樣勇於對視的存在。
　　近日，我頻繁練習發聲，不斷思考怎樣的聲音是妳會喜愛的，是他會喜愛的，喔天，瞧我又忘了。
　　他聽不到。

　　如果我的聲音足夠低沉到妳會迷戀我，或許，也是我真正超脫於自己的一種自卑的時間點了吧，我會把那日用紅筆圈起來以做紀念。無論他者如何對待我的聲音，我都無所謂，只要妳能因著這聲音而自慰就足夠了。
　　就像時常閒下來，四周無聲之時，妳那軟嫩的少女聲線蠱惑我，幽幽地從我那海馬迴體的至深處飄撫過我的面龐、親吻我的耳朵，就像我每次傾過頭聽妳說那樣。
　　那天夜裡，在吃完飯走回捷運站的路上，就著昏暗的路燈，一行人五個，前面聊得開心，講著攝淫師約拍少女，受害少女親身苦水談，後頭我與妳與那位可愛的人類學系新朋友，聊著些我現在也想不太起來的內容，約莫是看著前頭一位專精於尼采學說的朋友那把武士傘上的家紋做了記憶力大考驗，約莫也是附和一下感慨世間攝淫師之多，替前方在學少女抱個不平，這一切之外……
　　我記憶就停留在側耳傾聽妳的聲音，穿著平易近人的妳隱隱露出的溝，以及不似早先遇見妳時那樣自信，日常裡變得有些畏縮的樣貌，我將一切歸咎在那日相遇、妳沒穿上一貫愛穿的黑服才這樣。
　　妳還是可愛而使人迷惑的，太多樣貌了，每次見妳，我都想多挖出一點，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下次，我定不會再著了妳的道，一定不會。
　　但每次都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