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卡洛特發生異常的獸化開始,時間又過去了三天,至此,卡洛特穿越時空已經兩週。
被牢牢鎖在牢房裡的卡洛特,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反之其行為愈來愈貼近充滿獸性的狼人,時而鬼嚎,時而狼嗥,懷著狂暴之心,在粗鎖鏈的束縛中不見一絲疲憊地不停掙扎,彷彿早前那溫和的表現不過是一場夢。
「到底發生了什麼……狼人詛咒的力量再次腐化他了嗎?」冰楮抓住牢柱,心有不甘,但愛莫能助,只能乾著急:「挺住阿,卡洛特!別敗給區區狼人詛咒!」
同樣在場的城主,拍了拍冰楮的後背:「足矣,冰楮。對於要如何處置卡洛特,我想我們要好好談談。」
「不談!沒什麼好談!」冰楮用力撥開城主的手,緊接著被兩名衛兵抓住,大吼:「反正你已經打算要殺死他了吧,你不能相信他能恢復過來嗎?一星期之前,你不是也認可他了嗎?」
「很遺憾地,現在的他已經快要消失了。如果不想讓他死亡的話,你需要配合我。」城主的話語十分地耐人尋味。及後他指示衛兵將冰楮押至自己的房間中。
「可惡……為什麼偏偏要在出發之前,詛咒的力量會突然加強?」冰楮坐立不安地在房間裡踱步:「為了讓故鄉恢復原樣,卡洛特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
「我深有同感,但十分遺憾地,卡洛特『現在』已經不存在了。」城主坐在書桌旁,從抽屜拿出一本皺筆記本:「冰楮,讀了這個,你就該明白了。」
「……?」冰楮翻開第一頁。
第一頁,畫上了一個表格,共十五欄、約二十多列,最左側的欄裡,每一列都寫上了沒有見過的人名,同一列的後續空格裡,則有數量不定的打勾。後面的第二、第三頁,都是一樣的格式。
儘管對於每一個人名,打勾的數量都不一致,但無一例外都是從左側開始打勾,最多到第九欄開始就是空格。大部分的人,都最多只有四勾,但裡面還寫了冰楮、迪斯及城主的名字,勾數是最多的。
「這是……什麼意思?」冰楮一時間無法理解,城主便作出補充:「這是卡洛特所作的筆記。在一星期前,當我釋放卡洛特時,同時應他的要求,將一本空的筆記本借給了他。在那之後的四天後,就是他突然開始發狂的日子,所以說這本筆記裡,記住了卡洛特有意識的四天的資訊。」
「而在下一頁開始,有他的手寫字,你的疑問也會得到解答。」城主一頓,後嘆了一口氣:「這是多麼讓人意外的事。」
第四頁開始,是以日記形式作記錄的文字。
『第8天。身體出現了殘影,在那之後,我感覺得到自己遺忘了十分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將我認識的人都在寫在前面了,並將有印象的打上勾,一天兩次。雖然寫下這段文字顯得有點蠢,但難保我之後會連現在做的行為也會遺忘。』
『第9天。殘影出現的次數增加了,這段文字是在晚間寫下的,而打勾分別在早上和剛才各做了一次。老實說我很害怕,在昨天有打勾的人名,在今天早上時一點印象也沒有;也有大半早上打勾的人,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印象了。我知道他們正在我的記憶裡消失,但我沒有感受,或是說……我不知道該表現出什麼感受。』
這……這種記事是怎麼回事?冰楮在心裡暗忖,不安地吞下口水。由第10天的記錄開始,文字筆劃開始變形,且出現不通順的文句。
『第10天。前面的表格上的名字,過半對我來說沒有意義,我還是嘗試打勾了,有冰楮、城主、迪斯、克沃。克沃是腦裡的聲音。』
但在下面卻突然就接上了端正的文字:『嗨,我就是卡洛特體內的克沃,多多指教。』
『當有誰看到這段文字時,意味著卡洛特已經退化得足夠多,恐怕變回狼了。既然如此,隱瞞下去也沒什麼意義,所以我代替卡洛特,寫下這些事實。』
『你們所見的卡洛特,來自距今四年後的未來。說白了,我們穿越了時空,回來了過去。』文字,顯示出嚴肅的語氣,訴說著事實。
『我認為,為了回到我們所屬的時空,就不能過分干涉過去,所以我連日不停地制止卡洛特的行為,以防牠做出意料外的事。』
『但如今我已經認知到自己是錯誤的了,同時也了解,這一切十分荒謬,卻又能夠合理解釋得到,也印證了時間永遠正確的道理。』
『卡洛特作的意外行為並不少:在冰楮面前表現出有如人一般的哭泣、以人的方式對外相處、在大殿裡突然大吼大叫起來、在今天早上的講臺上魯莽保護了冰楮而在右腿及胸前留下了深刻的傷痕……』
『卡洛特以自己的方式來行動,任誰都會認為牠對於這一個屬於過去的時空干涉得太多了。但有趣的是,對於未來來說,這些都成為了歷史事實。在未來的卡洛特,確實有著留在右眼上及胸前的刀疤,也曾經跟冰楮一同踏上旅程;在未來的城主,總是對卡洛特特別的照顧,同時也會展現出些許的無奈……』
『卡洛特的所作所為,全都跟未來接上了軌道,彷彿時空正是為了這一個目的,才將卡洛特送來這一時空似的。如今時空沒產生錯亂,讓我更加確信如此,但也正因如此,我深深的了解到,卡洛特的願望不會實現。』
『卡洛特,想要拯救在未來已經死去的冰楮。』
冰楮一怔,翻去下一頁。下一頁詳列出一個時間表,由現在開始算起,直到四年後,跟冰楮、迪斯、城主等相關的未來情報都寫在上面了。時間表上確實的寫了下來,冰楮在這時間開始算起約一年四個月後就會死亡,同時黑闇會被封印在卡洛特體內,災難自此結束。
『我想,為過去的人寫下未來的事情,肯定是一件風險巨大無比、時空不會認可的事情吧。但既然連我也被傳送到來,為過去的人提供未來的情報,也許就是我要在這個時空達成的使命也說不定。』
『卡洛特對於未來的記憶,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而且有隨時間倒退的現象。相信再過不久,牠的記憶就會被修改成這個時間點的記憶了吧,也就是說,牠會實實在在地變成一頭普通的野生狼人,這一週多的事情就如同沒發生過一般的繼續生存下去,然後重複過往做過、經歷過的種種,到了四年後再被時空傳送,重複一模一樣的輪迴。』
『而,不僅是卡洛特,我有預感再過不久,自己也會消失,所以我能做的事,除了把這些資訊留下來,大概就已經沒有了,剩下的,就是任憑時空的擺佈吧。我知道這一本筆記肯定會落在某個有意義的人手上,因為是時空已經決定好了的劇本呢。』
『現在沒有屬於我們這兩位來自未來的狼的事了,接下來的,就請在這個時空的諸位努力吧,反正我對於能不能回去未來這件事,也已經死心了。』段末的一句,盡顯無奈及絕望。
「…………」冰楮讀完最後一句,閣上筆記,愣愣的笑起來:「……哈……哈哈,這算……什麼?哪個瘋子所寫的笑話集嗎?」
「無可否認,上面寫的每字每句都是事實。」城主下了判斷:「假如事態這樣發展下去,這兩位各自未來的訪客,就會迷失於此了。」
「我知道阿,我知道,那又如何?」冰楮扯起嗓門:「時空穿梭阿?那不是我們能夠干涉的能量吧?我甚至知道了自己在一年四個月之後就會死亡了,那又如何?」
惆悵不已,冰楮得知了大量的資訊,也得到了無力感:「……但至少,城主大人是對的,現在不能讓這兩位從未來來的訪客迷失在這裡。」
「你有何打算?」城主問道,冰楮以一臉「毫無頭緒」的表情抓了抓後腦,續說:「我不認為時空的力量,能夠這麼簡單就驅動啦,假若不是當事人強烈的願望,有可能達成這樣的奇蹟嗎?」
「……哼,『想要拯救在未來已經死亡的冰楮』嗎?如果這是卡洛特的願望的話。」冰楮把筆記本緊握手裡:「那我就讓牠領教領教,我根本不可能這麼輕易死掉這件事吧!我要讓他別再留戀在這個時空裡!」
放下紅頭巾(上) 終
(293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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