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是用手機打的,我不喜歡手機,不過好險手機並不討厭我,對於那小小方框的世界,它能讓你瞬間連結上整個世界,但我仍偏好由自己的雙眼來體會世界,特別是捧著相機,只為追逐一道美麗風景而顛顛簸簸,當快門「喀擦」一聲,那種感動難以言喻。
雙眼總勝過一切,因為記憶會模糊、會遺忘,所以更顯珍貴,無奈的是科技讓人們得以保存美好的一刻,卻沒教會人們珍惜。
所以在煙火施放的瞬間,人們寧可讓視野集中在攝影鏡頭的黑框,而不願抬頭擁抱歲月。
那幾千幾萬人的生命,真正活著的人太少,我忘了向2016說完感謝,它便匆匆離去了,既然想說的太多,那只好將一切的一切濃縮為一句「謝謝」吧。
於是,我抬頭許下願望,希望和平的鐘聲響遍世界,飛越海峽、翱翔西藏、穿過了埃及與敘利亞,最後停在上帝的懷抱,上帝說:「每一個人都擁有平等的愛」,於是男人與男人擁抱了,女人與女人接吻了。
當我的白馬王子走過凱旋門,我將在布達拉宮等待,一等千年,將古老的愛化為白鴿,點亮這世界所有角落。
上面那一段是我在咖啡廳的留言版亂寫的,我只記得這些了,印象中原本寫得更長。
話又說回來,說到難以言喻,用簡單的單字去拚,叫No way to say,意思是找不出方法來訴說,換個角度說叫「話在心底口難開」,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碰上類似的經歷,例如開口邀約心儀的對象、向老師解釋下學期為何不修他的課、打電話向父母要錢等等,後兩者是缺乏美感的單純找藉口,第一項則是充滿羅曼蒂克的青春氣息。
我記得很清楚,那位三十二歲終結孤單的大學長,他瘋狂而高亢的宣布第一次拆保險套的感動,他不顧旁人眼光,也忘了何為丟臉,反正他只在乎那一瞬間的喜悅,一種揮別魔法師學院的激動。
所以人的情緒反應很有趣,即使讀了再多人類學、心理學的知識,人類永遠能製造意外的驚喜,無論好壞。
充滿多重面向的人,複雜而難以理解,寫文章也是如此,往往一個思緒,筆下又墨染了一處神往,除了學術的文章,大部分時候,我都很樂於讓心境自由,讓它隨意收放,歌德在對話集曾說過:「少寫大部頭的書」,我將它理解為「懂得駕馭文字的重要」,巴哈有許多小說寫手,所以處處都是文章,寫小說和作者的習性有密切關係,越寫越大往往越寫越雜,如此,便容易成為歌德所說的,駕馭不動文字,以至於流於為寫而寫的形式了。
大江健三郎也曾說過,小說的撰寫是作家的生命旅程,所以與其重視文字,倒不如學會欣賞這個世界,欣賞是一種美學的薰陶,對文字、對人皆是如此,所以有些人說話,讓你感到溫暖,有些人則會讓你煩躁,那是因為文字有一種頻率,當字符的組合對上了,讀者看了便舒服。
我在2016的最後一天,貪心的想將期末作業一口氣完成,以至於充滿歡樂的倒數時刻,腦袋仍一團混亂,像是下達了過多指令的電腦,系統一時不曉得該先表那一號表情。於是妳在亂哄哄的西門町,玩著仙女棒,看著人群中男男女女,妳知道自己身處朋友的圍繞,但思緒卻跟不上節拍。
那位討厭我的朋友,同樣在人群之中,我記得她對我說過:「小伽羅,我討厭妳!」這是一句值得解構的話語,她在小伽羅這句人名之後,沒有馬上接上話語的主旨,而是用「,」區隔,代表一種加強的符號,這彰顯了說話者的情緒,她將討厭伽羅的情感,濃縮在這個逗號中,重音之後才接上簡單明瞭的「我討厭妳」。
我們永遠無法滿足任何人,像是特調的咖啡,無法同時做到奶香與苦澀,那位朋友討厭我那「維多利亞式的樂觀」或者說她認為我所描繪的「宮崎駿的世界」是不存在的。
多年後我們再度碰面,我們聊著天,看著人群與煙火點綴下的臺北,我問了她同樣的問題,她回答:「我當然討厭你啦,伽羅」,這句話充滿情感,因為太了解,所以才討厭,她將一份難以言喻的友情,化為一句口是心非的愛。
於是妳哈哈一聲,說上一句:「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