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這篇短篇能夠傳達到我的家鄉(xiāng)火星——
我正悠哉的坐在有蝴蝶翩翩飛舞的庭園享用我不算豐盛的早餐,或許,你還能看見有一人絕望的站在我的對面,一臉不安。
「坐吧,我親愛的朋友。」指向?qū)γ娴陌咨鍪忠危蚁蚪裨绱掖襾戆菰L的朋友釋出善意的微笑。
她雖然照做了,卻還是因為不安而搓搓自己的短褲管。
「有事情在煩惱著妳,我想妳大概是想告訴我吧。」將最後一口鮪魚三明治塞進嘴裡,我替它下了一個結論:鮪魚以及美乃滋的比例非常的不平衡,等我解決這件事,我一定得去跟蘇菲亞談談。
她凝視著自己包在靴子裡的腳趾,彷彿它們此時此刻是世間最有趣的事物,然而,她的嘴下意識的開開闔闔,要不是我認真的盯著她看,還會以為她是害怕的顫抖呢。
「好啦,薇琪啊,妳每次都不是為了恐懼來找我,一開始就不必費那番功夫啦!」由於茶壺還沒倒空,照慣例,我從盤子上的兩個杯子裡隨手抓起了離我最近的那一個,給她倒了一杯溢著香氣及熱氣的紅茶。這是蘇菲亞唯一會做的事了:泡一壺好茶,安定心神的好茶。
看著她啜了一口紅茶,我向著她面對我的頭頂,不以為然的說道:「說吧,妳又發(fā)現(xiàn)了什麼,關於人類。」
「我覺得,我沒有待在地球上的必要了。」
「喔?」聽見她奇特的發(fā)言,我感興趣的往前坐了點,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她看上去說不上是絕望——目前來說——也沒有先前的不安,反倒是,沒有情緒,這樣比較貼切。看來她也走到這一步了啊。
「我……沒有資格享受……享有幸福。」
我小啜了一口騰著熱氣的紅茶,滿不在乎的笑著說道:「如果妳是指,妳自己的行為很混帳,不值得別人給予妳幸福,那麼,我可會是最不幸的人。」
「薇琪,人類社會充斥著許多妳難以理解的事情,妳已經(jīng)是我看過,對這些事情的忍耐度最高的火星人了。」我正色道:「我曾經(jīng)在一個作家——人類作家——的書上讀過,一個人之前走過的人生全都寫在自己身上,寫給那些看得懂的人讀。」
然後她愣愣的看著我,或者說,看著我手上的茶杯,待她理出思緒後,她小心翼翼的向我發(fā)問,儘管她根本不必這樣:「吶,我讀不出來。你的人生。」
我笑了笑,說的雲(yún)淡風清:「沒關係,我自己也是。或許是因為它用的是我們都看不懂的語言,就像人類讀不懂我們一樣。」
「但是妳要明白,正因為我們不一樣,人類不理解我們,然而我們卻在某種程度上讀懂了他們,這是不公平,卻能讓我們自保。」我接著說下去:「我們的人生,沒有人讀得懂。我說這些,並不是要讓妳好過一點,而是要讓妳在決定要不要繼續(xù)在地球待下去之前,將這個條件考慮進去。」
「還有,我也希望妳明白一件事。」
她抬頭錯愕的看著我,看得出來她的身體不自然的僵硬。
「所謂的幸福,並不是由別人定義的。」我嚴肅的直視她的雙眼:「一個瘋子殺了人,儘管他造成了他人的不幸,只要他這麼認為,對他來說那究竟還是幸福的。」我們都是。即便我不開口,我也希望她能明白。
不要讓這個社會、這個世界把你逼瘋,讓你對世界充滿怨恨。
要不是我花了這麼多年讓自己保持平靜,我不會在地球上撐過這些漫長的日子。
如今,我也不知曉究竟誰比較可悲,是無法理解我們的地球人,還是理解太多,反而對這種不公平感到愧疚的火星人。我的天平被打亂了。
不知有多少的火星人,對於自己所追求到的,全然的明瞭感到愧疚,愧疚的,離開了地球,回到我們的家鄉(xiāng),用那個唯一的悲慘方式。
「薇琪,我能幫的就到這裡,妳再好好想想吧。」
我目送著她離開庭園,正打算要喚來蘇菲亞跟她談談關於早餐的事情的時候,視線不經(jīng)意的掃過左手腕上的傷痕,我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那是我曾經(jīng)嘗試過要離開地球的證明。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庭院裡迴盪著我呼喚蘇菲亞的話聲,今年的秋海棠依舊盛開著,蝴蝶也在此翩翩起舞。
後記:
我好像,傳達出太多奇怪的東西了……不過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那是關於我的三觀。
然後,順便附上一首不該,周先生作曲的厲害之處在於,第一次聽覺得沒什麼,但當你聽了第二次、第三次,聽到最後卻令人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