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我們到古街時已經接近中午,由於早上沒吃,肚子餓扁扁的。
沒有下雨的古街跟有下雨的古街感覺差很多,走在曾經踏過的路上,滿滿都是當初苦澀的心悸,在經過一家賣草鞋的店時我想起那晚,就這麼順手拉住醉之的袖子,而她也像當時一樣疑惑地看我,「怎麼了?」
「沒有。」我忍不住心裡的高興,「只是很開心,這次不用想任何理由就可以勾住妳的手了。」
她愣了一下像是也回想起那段,然後扯起嘴角。
「是嗎?看來,我也不用思考妳為什麼要說謊勾我,甚至還臉紅了。」
「啊?」
聽她這麼一說我停下腳步,醉之卻露出很懷念的表情盯著我的腳踝。
「我剛剛想起來——之前我不是跟妳說妳們班導曾經揹過我嗎?就是因為我在山上扭到腳,所以她才揹我下山,當時前晚有下場大雨,路面濕滑很危險,她才會走的搖搖晃晃,我因為感受到她的體貼才覺得安心……」
「很危險呢。」我乾笑一聲,如喃喃自語轉移話題,「不知道大海往哪走……」
「晚點再去看海也不急,先吃點東西吧,妳現在肚子餓扁了吧。」結果醉之聽到我剛剛說的那句話,還揉揉了我的頭髮後領在前頭,「不過我們先去塔里亞那放包包,不然我的肩膀好痠。」
「好。」
隨意仰望這一圈,不禁感嘆醉之的方向感真好。
古街就像是綠地裡的迷宮,我分不出來哪裡是哪,頂多到處亂鑽然後憑感覺找到路,而她卻可以筆直的往目標前進,到塔里亞那時他很高興的直接把我抱起來轉一圈,然後跟上次一樣帶我們進到同個房裡,這次房間多了樣東西——地毯。
「好溫暖喔。」我在地毯上走來走去,醉之將背包換成手提包,不停的往裡面塞塞塞,「看來他妹妹有回來一趟吧,不然塔里亞不大會動這房的東西——好了,走吧。」
這次我先勾住醉之的手,不然每次她都走在我側前方。
醉之帶我到一家看起來應該不是店家的住家買飯糰,我看到飯糰時陷入思考,這一顆大小約我的拳頭大,包起來的米不像我常吃的那種,而是有些圓滾滾略硬的米粒,而且咬下去是粉紅色的……口感意外不錯,我還吃到了肉。
我們買了好幾個飯糰帶到隔壁店家吃,這家是賣喝的,飲料是我之前隨便找一家,結果有長輩靠過來聊天時喝的那個。上次喝熱的這次涼的,兩種溫度喝起來的口感不一樣,我像是老人一樣呼氣,注意到醉之的飲料跟我的顏色不同。
「妳喝什麼?」我好奇看過去,醉之讓我瞧杯子裡的液體是很清澈的咖啡色。
「這會苦嗎?」我憑著印象聯想到咖啡跟苦茶,嘴巴不自覺酸起來。
「喝喝看就知道囉。」她將杯子遞給我,我盯著裡面的液體喝下一口——
「唔嗚!」我差點噴出來,趕緊遮嘴將飲料還給醉之,用吞藥的方式把茶水吞下肚,一種苦到不行的滋味讓我差點吐出來,「好苦!天啊!超苦的,妳怎麼喝下去的!」
我皺緊眉頭忍住想打滾的衝動,狂灌了自己的飲料好幾口。
「只有小孩子才怕苦。」醉之像是敷衍哈哈幾聲,我替自己被苦到麻痺的舌頭感到悲哀,現在吞口水都是剛剛那苦味,結果醉之居然可以很悠哉的邊喝邊吃,我也學她一樣吃好幾口飯糰,口水還是苦的。
「我討厭妳……」感覺眼角都快噴淚了,醉之的手這時伸過來,她拿著一串不知何時蹦出的白色丸子,晃了一下,「吃吧,這丸子很甜,我想吃第二顆妳就不會覺得苦了。」
我懷疑的看一眼後便握上要拿,醉之卻沒有鬆手,她保持很甜的笑臉面對我,滿頭霧水下我只好輕抓著醉之的手拉過來咬一顆丸子,這丸子很有黏性,但是嚼了快第五下時漸漸有了甜味。
「好吃嗎?」她溫柔的嗓音問著,我頻頻點頭,「好吃好吃!」
「還真的是小孩子。」她笑著也吃一口,然後皺眉,「果然很甜。」
「妳喝妳的茶配丸子吃就不會了。」我哼哼幾聲,醉之居然看著旁邊像是發呆、手卻拿著丸子緩緩伸過來,還假裝不經意搖了幾下,活像是拿甜丸子誘拐兒童的怪阿姨,我翻了翻白眼壓低聲音,「醉之。」
「嗯哼?」她挑挑眉頭,「怎麼了?」
「妳是大人要自己解決。」我盯著丸子笑一下、做出綜藝節目常出現的拉空氣警鳴打氣動作,「小孩子才有資格撒嬌,糖老師加油喔!」
「妳就幫我吃啦!」醉之彆扭的乾笑,「這個太甜了,我吃不下去。」
原來妳也有吃不下的一天!我不知道該驚悚還是驚訝了。
「子晴——拜託!」她用閃閃亮亮的眼睛看我,我嗚嗚的撇過頭,雖然醉之已經快滿三十到阿姨的年紀了,可是她裝可愛還是好可愛,我瞄一眼過去,她仍看著我、丸子也還在。
「下、下不為例!」
我撥起一邊的頭髮咬第二顆,不得不說,這甜丸子連我這小孩吃了都覺得好甜。我努力嚼嚼嚼,本來想跟醉之借苦茶再喝一口,不過怕坑死自己所以還是打消主意,一口氣將第三顆吃下去。
超甜——感覺內臟都起雞皮疙瘩了,下秒得糖尿病一點都不意外!
「子晴棒棒。」醉之拍拍手,我努力嚼著想吞下肚,左右張望確定沒人注意這邊後迅速拉住醉之朝她的嘴巴親下去,但由於太緊張所以我很狼狽的撞到她的門牙,結果嘴唇就這樣流血了……我快昏了,居然還是給自己挖坑跳。
醉之傻住,完完全全傻住,我則遮著臉希望她不要看我這笨蛋。
「妳……」下秒她才反應過來,毫不留情的哈哈大笑,我覺得整張臉都紅了,天底下就只有我這笨蛋會這麼白癡,偷親別人不成反被自己撞傷吧!好想鑽進土裡算了!
「天啊,妳太可愛了!」醉之有些哭笑不得的模樣,然後拍拍我的肩膀,「我、我……不行,肚子好痛,妳的嘴唇還好嗎?都、流血了——噗、噗哈哈哈哈——」
「我知道啦!」舌頭舔到傷口有些痛痛的,感覺口中的腥味比甜味還醒目。
「傻子,下次別這麼急,我會乖乖坐著給妳親。」醉之從包包拿出面紙給我還彈額頭,這種挫敗感讓我只能飄魂看著遠方,進而去接受自己蠢的事實。
「真是……」
她說完後靠過來吻我一下,嘴唇也沾到我的血。
「我就是沒辦法像她一樣。」
像誰一樣?又為什麼?我說不出來,可能只是賭氣為自己犯蠢感到傷心,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看,醉之看著我沉默幾秒,挪挪位子靠過來一隻手搭肩,我和她的距離突然拉很近,她也不理他人目光將頭靠在我肩膀上。
「妳是妳不是別人,我從沒有拿妳跟任何人比較過。」
聽她這麼說我勾起嘴角,醉之握住我的手輕聲說了一句話。
"I'm bad, and that's good. I will never be good, and that's not bad. There's no one I'd rather be then me."
我看她,她看著我,「妳明白意思嗎?」
「我……」有那麼瞬間說不出話,不是不明白,而是這句話太讓我印象深刻,這是一部美國動漫的經典臺詞,這句話就是身為主角,也算是反派的他所說的,「我很壞,這樣就好。我無法當好人,這並不壞。除了自己之外,我誰也不想當。」
「這就對了。」她用身體輕輕撞我一下,「妳知道我為什麼要帶妳來這地方嗎?妳很聰明,我想心裡一定有個底。」
「因為班導嗎。」雖然我用肯定句問,醉之聽了無聲微笑,「一部份是我想回味當時她帶給我的記憶,另一部份則是我希望能留下與妳的回憶。對我來說不管是好是壞,人生最值得的就是去倒帶過往記憶,然後學會放開手,學會不再傷心。」
「妳怕以後想起這段回憶時會傷心?」我聽出話中話,醉之看著我。
「人生總是有意外。」她輕描淡寫的口氣十分無神。
「不是嗎?」然後醉之看我,像是想徵求我的肯定,卻只得到無聲回應,因為我不知道該不該肯定這種答案,乾脆就不說話了。
「傻孩子,表情那麼沈重。」
「因為我很在乎妳。」我小聲說著、該怎麼傳達自己的感情給她,怎麼人與人之間的聯繫,無法像選擇題一樣簡單,「所以不知道該說什麼,妳才不會想歪,我沒有妳聰明,沒辦法說出什麼大道理。」
「妳有時認真的點還真讓人害怕。」
醉之說完這句後悠悠喝了口茶。
我嘟嘴低頭沉思醉之跟班導之間的事情,突然發現有個點不對,「醉之,妳說妳喜歡班導十年了?」
「嗯?怎麼了?」她頭上掛了個大問號,我嚴肅地盯著她,「那……我記得妳上次說是高中時認識班導,所以十年……算一下,應該超過吧?我現在十八但因為留學所以才高三,妳當時應該已經大學了才對,所以至少也喜歡十一、十二年了吧?」
「唉,對耶。」醉之托著下巴一臉驚訝,「妳居然可以發現這問題,厲害。」
「……我該很佩服自己嗎?」我抹臉感到無奈,這位阿姨怎麼沒發現這問題。
醉之又再次往我靠過來,她這次還很開心的用頭磨蹭好幾下,我注意到有些人的注目禮飄來,雖然有些坐立難安但也只撇開頭,就這樣讓她靠著,即使我害怕那些人的視線,甚至感覺悄悄話是在談論我們,可是我沒有躲開,這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定住我,不要動、不要退縮。
「妳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勇敢。」
醉之的話如風輕盈,卻還是飄入我的耳裡。
我看著她垂在一旁的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