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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濃霧隨著日射、以及微風的吹拂,已逐漸消散。此時,綠館四周的鈴鐺也分別發出了聲響。
「叮鈴!」
「……叮鈴!」
「嗯?」
聽聞此聲的柳丹晴,自然地聞聲找尋來源,但一個個發出聲音的鈴鐺,使得她有點暈頭轉向。待鈴鐺聲不再響起,旅館的女服務員便前去開門,早晨的陽光柔和地灑在地上,昨晚那如冰一般的水氣也消失無蹤。
那之後,他們立刻辦理退房,沈冀悠及柳丹晴也立刻到鎮上尋找顏承夜的身影,但是,即使隨著時間的經過,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多,卻沒有人見過他。不僅如此,大家都好像非常忙碌,幾乎沒什麼人理會他們。
「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好像人都往那邊去耶!」
柳丹晴這麼說著,指向城前的廣場,人群大多穿著黑衣、面色凝重地往城門前一個巨大石碑處聚集。
「特殊日子?對了,昨天遇到的先生好像說今天有什麼節目。」
經柳丹晴這麼一說,沈冀悠想起昨晚紳士說過要參觀今天的節目之事。
雖然目前最要緊的是找到顏承夜,但一旁參加民眾的對話卻吸引他的注意。
「今年殿下也會出席吧?」
「我聽城門口的士兵說會呢!即使八年前受傷回來後,身體都一直不好,還是每年都跟我們一起為逝世者哀悼,殿下自己也是失去親人,還要承擔這些,真是辛苦他了。」
兩名身著黑衣的婦女邊往石碑處走去,邊如此聊著,使聽到這些話的沈冀悠停下了腳步。
「什麼意思?」他心想:「書上這麼寫不只是隱瞞我的失蹤,好讓人民安心嗎?」
「喂!這裡人這麼多,太不好找了吧!不然去商店街和森林那邊看?」
柳丹晴指著入口處,沈冀悠卻往石碑處走去,她只好對著他大喊:「那我去門口那邊問喔!」
看到沈冀悠舉起單手揮動,她才朝入口走去。
而沈冀悠則是擠向人群,最後終於來到石碑前,這才看到上面刻了密密麻麻的人名。最上面刻著他父王的名字,丹尼爾.R.薩艾斯嘉,下面依序刻著:蘇菲雅.F.薩艾斯嘉、古藍.奧利弗及其他在戰爭中喪命的臣子之名,再往下似乎是平民的名字。令他不得不注意的,是刻在右下角立碑人的名字。
立碑人 賽比恩思.A.薩艾斯嘉。
看到自己的名字,再想到剛才那兩名婦女的對話,沈冀悠驚訝得倒退一步。
「還有另一個我?對了,她們還說王子『每年』出席為逝世者哀悼!」
這時,王城入口處發出了一陣騷動,人們發出了「喔──!」的驚嘆聲,隨即又安靜下來。
城門口前的人們自動讓出一條路,只見前方有士兵開道,由大批士兵包圍守護的一頂大轎子被抬了出來,透過四面薄紗簾,可以勉強看出裡面坐著一名金髮年輕人,轎子旁則是有一個紅髮男人緊跟在後。
待轎子被抬到石碑前,士兵也將轎子及石碑圍成一個圓,將其與人民分隔開。待轎子放定,那個紅髮的男人恭敬地掀開紗簾,將轎子裡的年輕人扶了下來。但是他背對人群,沈冀悠沒能看到他的長像。
年輕人穿著王族祭祀用的衣飾,如藍天般的色彩在布魯辛克只有王族才可穿著使用。
即使隔著兩層人群,沈冀悠還是看得出來,那名紅髮男人就是羅奈爾德。
「羅恩?」
身為王國將軍次子的羅奈爾德是賽比恩思的貼身護衛,他曾對王子起誓,除了賽比恩思,絕不伺奉他人,因此沈冀悠對轎中之人是否為「賽比恩思」更為質疑。
轎前一名綠衣魔導士帶領祭祠人員對那名年輕人恭敬行禮,沈冀悠亦一眼便能認出此人。
「克里斯!他也還活著!」
一個是自己的貼身護衛,一個是自己的專屬教師,但是如今這二人都在「賽比恩思王子」身邊,想起在旅館看過的那本書,上面也的確寫著王子在當時有被救回,但這樣的話,在這裡的「自己」又是誰呢?
混亂的思緒還沒停止,兩排手持喇叭的祭祀人員突然吹奏起來,四周的民眾亦跟著下跪、雙手緊握呈祈禱狀,為不被人注意,沈冀悠也做出相同動作。
雖然已是下跪,前方又圍了一圈士兵,但抬頭仍能看到站在墊高石臺上的王子及其他人。
王子被羅奈爾德扶到石碑前,並且捧著一把沒有劍鞘的劍,劍把上的紫水晶隱約發出光芒,就跟沈冀悠所持有之劍鞘上的一樣。沈冀悠認得出來,那是他父王的佩劍,便不自覺地握緊包袱裡的劍鞘。
王子高捧著劍鞘跪在石碑前,羅奈爾德也跪在一旁,克里斯夫多站在不遠處,手中拿著一卷羊皮紙,待略帶哀傷的音樂停止後,才展開羊皮紙,大聲念誦。
「溫吉列爾,吾等所敬愛的大地之母,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皆有無數生命在您身邊不斷死去及重生。數年前,吾等至親之靈魂回到您身邊,而吾等卻無法悼念其遺骨。今,以碑刻名,敬請我們尊愛的大地之母,讓吾等至親得以安息,使吾等心靈得以安寧。本人,賽比恩思.亞力山卓.薩艾斯嘉,僅在此獻上聖物為祭,敬請庇佑全體臣民,遠離戰亂,順利安康。代念者,克里斯夫多.奧利弗。」
克里斯夫多朗誦時,沈冀悠發現身邊許多人都流淚哭泣,發抖不已。沈冀悠知道,現在圍繞在石碑周邊的,都是八年前戰爭的遺留者,他們幾乎每一個都跟自己一樣,失去了至親至愛。
待克里斯夫多合起羊皮紙,羅奈爾德亦扶起王子,並接下其手中的寶劍,將寶劍收進他腰間一個不成對的劍鞘後,立刻將王子扶進轎子。
「咦?這樣就結束了?」
所謂「特殊節目」只是一群人對個石碑下跪、思念親人,並且還是由他人代念,短短幾分鐘便結束,沈冀悠以為這種安定民心的祭典會更久一點。
克里斯夫多將羊皮紙交給身旁侍衛,才正要交待後續,便從人群中跳起一個人,那人戴著漆黑斗蓬,只露出銳利的雙眼,雙手各拿著一把金屬製的槍,從兩把槍發出不同顏色的光芒看來,那上面各安裝了兩種不同屬性的存封石。
刺客跳起並將兩把槍瞄準轎中之人,扳機按下,便發出紅、綠兩道光芒往轎子直射而去,周邊的人群也發出了驚叫聲。
穿著素色黑衣的人群混亂地擠成一團,卻沒有影響到刺客的視野,他的兩發射擊雖打中轎子,但破損的轎內卻沒有任何人。刺客輕輕發出不滿的咋舌聲,並注意到羅奈爾德正扶著一個身披白袍的人往城堡方向疾行。
當他再次將槍口瞄準目標,卻被一個綠色人影擋住。雖然刺客對擋在彈道前的阻礙再發出兩發射擊,對方卻連躲也不躲,只是默默伸出手,他前方像是產生一道半圓形的障壁,兩道射擊像被障壁吸收掉似的,消失在其中。
「抓住他!」
不用克里斯夫多下令,兵隊長立刻指揮手下捉拿,但是刺客躲進雜亂的人群中,又與大多數人穿著同樣顏色的斗蓬,不一會兒就不見人影。
事情來得突然,又被人群推擠,沈冀悠根本沒辦法看清「王子」的長像。當他再望向王子的方向,只看到王子被另一個兵隊護著,往城的方向撤退。
「閃開!閃開!祭典結束了,沒事別杵在這!」
少數士兵正驅趕仍不知所措的人群,即使如此,他們銳利的雙眼也不忘看清每一個人的臉,企圖抓出剛才的刺客。
有些民眾擔心地提問:「殿下呢?殿下沒事吧?」
一聽到這個問題,士兵停頓了一下,然後露出笑容回答:「喔!殿下沒事的,已經由奧利弗大人及精銳士兵護送回城了。但是現在我們必須抓到那名刺客,你們再聚在這裡,反而會造成妨礙,如果刺客要對殿下不利,你們反而會成為他的盾牌。」
彷彿看穿民眾的內心,士兵成功讓民眾自行離開石碑前的廣場,沈冀悠見狀也壓低了頭,跟著人群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