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我是你們班導十二、三年前的學生。」
當醉之這麼說時有人嘴巴張大大的,我愣了用自己的歲數加減,我大概是十八歲,十八加十三是三十一!她看起來才二十五左右,這讓不少人驚呼了聲,雖然我早就知道醉之年紀比我大幾歲,但知道確實的數字,還是讓人不敢置信。
「你們應該知道她很重視禮儀,平時開開玩笑沒關係,但當認真時總是特別認真。」醉之像是遙想當年,她的嘴角很自然扯了上去,「所以她認為現在的自己有失儀態,不希望你們去看她。」
「班導怎麼了?」有人慌張起來,「難道是、是沒有手了還是……」
他說到一半說不下去,醉之笑一笑彈了顆糖果過去,他看著糖果落在自己桌上臉微微發白,「糖老師,我說對了?」
我呆愣看著那個人,難道班導真的車禍撞斷手腳了?醉之只有在人答對時才發糖果當獎勵啊!
隨著我們越瞪越大的眼睛,醉之噗哧笑了,「才沒有呢,別亂說話。」
瞬間有被耍的感覺,還有人唉了聲。
她指著自己彈過去那顆糖解釋,「只是看你氣色差,吃些糖果補充糖分吧,適量的糖份能使腦袋活化,但吃過多還是會變笨的,尤其是果糖這類。」醉之說完同時指間也夾著一顆糖,就像夾菸一樣。
如果她夾香菸糖應該會更配。
「想想看,連我這被她教過的學生都知道自己的老師有多愛面子、我是說有多麼重視個人禮儀了,你們想想看,在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時,她會願意讓你們見到嗎?當然不。」醉之像是很了解她一樣,我突然覺得自己好不認識她,感覺真正認識醉之的,只有班導。
「所以班導到底……」有人憋緊嘴唇,醉之拉了講桌旁的椅子坐下,「她受到很嚴重的傷,所以有些毀容。」
醉之輕淡的口吻讓人感覺不出是「有些」而是「很嚴重」,有人倒吸一口氣瘋狂用手磨蹭自己的手臂,也有人不舒服的皺起眉頭,我感覺自己腰上的傷口隱約發痛,那是小時候老媽騎機車載我出車禍時留下來的。
還好當時對向的公車緊急剎車,不然我的頭就要被輾過去了。
「她不希望自己在你們面前留下難看的記憶。」
「老師不管怎樣都很漂亮!」有人這麼說著,醉之只看過去一眼,本來鼓噪起來的一片很快平息下來繼續聽醉之說話,不是我要說,剛剛她那眼真的很殺,鋒利如刀的對準人的脖子割下去。
「所以她不希望你們看見現在的她,至少現在不行。」
醉之這麼說後看著我們,「其他老師有跟我說你們都有問她的情況,但老師們不太了解,畢竟目前探望過她的人很少,每次進去也有限制人數與時間,目前有在她清醒時談過話的只有我跟訓導主任。」醉之說這句話時,我不禁想像她跟訓導主任站在一起,站在一個病床前,上面躺著班導。
「所以其他老師才不敢肯定她的情況,一直要你們來問我,而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們說,是我不太確定你們班導願不願意讓你們知道。剛剛英文老師出來時有跟我說了,她已經讓你們知道班導在送醫前一直顧念著什麼。」醉之的眼中看不出情緒,感覺很複雜,好像在責怪。
「她明明知道不說我們會更難專心啊。」有人難過的出聲反駁,醉之看過去,「畢竟她當時已經意識不清了,而她一直掛念著你們,有可能想那麼多嗎?」
這下子沒人開口了。
「等你們班導傷好差不多後會開始復健,這是段漫長路程,在這期間她需要專注休養,你們也盡可能別讓她擔心,她希望的是你們能考上自己想讀的大學,別因為她而分散注意力,更應該往自己的目標衝刺。」醉之的話說到這,但她嘴裡不知碎唸了什麼。
「所以你們班導的事情,不要再為難其他老師了。也希望你們別想那麼多,讓她好好的休養後來參加你們的畢業典禮。」醉之說到這也敲響下課鐘,她同時站起了身,從包包拿出許多糖果發給我們大家。
我拿著黃金糖,被光照的閃亮亮。
「大家打起精神吧!」醉之提高聲音、一掃而去剛才的沉悶。
她快步離開教室,應該是去準備下堂課的東西。這時才有人零零散散地起來伸懶腰或跑出去,我望著人越來越多的走廊,將糖果扔進嘴裡含著,嚐到萬分甜的甜味。
我好好奇醉之跟班導之間的關係,她們曾經是師生沒錯,但總覺得醉之知道更多關於班導的事情;而班導也知道醉之的所有一切。她們的影子相似,感覺不單是學生追逐著老師的影子。
或許我不該想太多,但醉之回想老師時的眼神總是那麼深有感情。
她在想什麼?她是在回味什麼片段?我彷彿能想像醉之站在走廊上,她遠遠望著班導的背影,而班導那時還年輕頗有姿色,她可能會默默跟在她身後,或者跟老師有說有笑的聊天走遠。
突然覺得,每個老師心裡都有個故事。
我單手撐著下巴,好奇醉之的事遠大於班導的情況。一整天下來的課都有些分神,甚至在中午吃飯時,我即使坐遠遠的還是會豎起耳朵偷聽學弟妹跟醉之的聊天對話。
每當有人問起醉之關於班導的事情時,我發現她都會很巧妙地迴避過去,而人多問題也多,在同個人來不及問下去時,下個人已經在說自己的事情,注意力立刻轉移過去。
我看著醉之咬筷子的側臉。
曾經我想像過她的長相,只是沒想過這麼耐看。
獨自一個人吃飯,聽著吵雜的聲音此起彼落,當我無聊嚼著菜發呆時,總覺得看見了他的背影,想起之前的班級讓我內心突然感傷,只能委婉地轉掉這股情緒。
明明他已經不在了……我對上醉之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