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一望無際的黑色;
比墨水還要漆黑,比粘液還要濃稠;
沒有任何景象以及記憶;
這就是我誕生出“思維與記憶”以前,對於一切的認知吧?
雖然我也不知道為甚麼我能夠回憶,或是說模擬出尚未出現記憶以前的事情。
反正就是這樣,我在某一天突然像是從無盡的黑暗中睡醒了一樣,有了可以自我溝通的能力,雖然周遭的景物依然是渾濁的無底之黑。不過最起碼,我知道那是因為我沒有“視覺”所帶來的景象。
後來我才知道,這種可以自我溝通獨思的能力,叫做“思考”。
這也是我獲得了一切的最開始,“思維”……
其後,我維持著思考,在空無一物的黑色世界中進行自我的探討,儘管我沒有頭腦這種結構存在。我看不見、聽不到、說不出,也沒有觸覺和感覺。所以我進行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的自我思考生活,直到那天的來臨。
某一天,當我努力嘗試著後來被我稱為“睜開眼睛”的動作時,我成功了。
先是一道遮蔽了所有的刺眼白光出現,其後五彩繽紛的色彩從視覺中湧現,頓時間海量的資訊透過“眼睛”的部分湧入,我好奇地眨眨眼,看著這個我一直在模擬想象的世界忠實地出現在我面前。
這是我獲得了第二個能力,視覺的時候。
我的內心很激動,一直以來只有黑色的無盡世界讓我感到厭煩,於是我很緊張地將視線中所有的景物通通收入眼中,但是當我看完了想要轉動視野去看其他地方的時候,我發現我不能動。
是啊,我還沒有行動的能力……
自從我獲得視力之後,我的思考量就變多了,也不再是空想,我一邊看著眼見的景物,然後一邊就在內心思考著。
那是甚麼?為甚麼是這種形狀?為甚麼會在那兒?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
我不斷地通過自我對話,對那些我不知道的東西進行解釋,命名,然後轉換到下一樣東西這樣的步驟。
當然場景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可以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在走動,他們大多都很相似,我也能看見同樣的傢伙會重複出現。雖然視野被固定著,不過我依稀能夠透過下緣看見我的身體,他們是和我一樣的呢。
還是說,我是和他們一樣的呢……
這些傢伙之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應該是一個白髮白鬍子的傢伙了,因為他幾乎常常出現在我的視野中,近距離看著我,然後嘴巴開合地說個不停,因為我還沒有聽覺所以聽不到他在說甚麼。
不過從他面上的表情和肢體動作,我應該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存在吧。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一陣子,然後某一天我一口氣獲得了兩個能力。
場景明亮的時候,我終於聽見了。
我聽見了聲音,還有那些“話語”。他們說話中帶出了資訊,讓我很迫不及待地去吸收,但是更加神奇的事情卻在場景黑暗的時候發生了。
當我依然嘗試轉動視野的時候,我成功了。
我的視野隨著我的意思,望向了一邊,然後是另一個方向的一邊,這讓我雀躍不已。
也許這時候我也掌握了“心情感覺”這種能力吧?
接著我嘗試更加困難的東西,我模仿那些傢伙的動作,移動自己的身體。
先是一隻手,然後是另一隻手。我緩緩地抬起了雙手,能夠自由活動身體的能力讓我的興奮得到了進一步的升華,我不停地在空中揮動,扭動著雙手。
最後,我踏出了第一步,搖搖晃晃地踏出了我一直站著的架子,雙腳踩在地面上發出了一聲尖銳的摩擦聲。我不禁愣了一下,因為這和我聽見那些傢伙走動時發出的聲音並不一樣。
不過我沒有特別在意,反正之後我吸收了更多知識之後就會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環視這個地方,我發現這似乎是個工作室的樣子,而在我之前看不到的地方有著許多看起來很精密的儀器。我再度向前走去,通過了門口之後我來到了一個緊鄰的房間,和我之前帶著的房間不同,這裡擺放著許許多多高大的架子,上頭有著一本本的書。
我記得那些傢伙中,曾有比較高大的個體對著矮小的個體說道,書是可以吸收知識的。
這正是我需要的。
於是我從最靠近我的架子上隨手拿了一本,然後翻閱起來。
接下來的日日夜夜,我都維持著在白天的時候待在架子上,透過雙眼看著眼前景物的變化和互動;而夜晚時分,我便從架子上走下來,然後開始看起那些書來。
我的知識一天一天地在增長,許多我之前不懂的,或是我自以為懂但其實是錯的,我現在都明白了,認知也跟著一起變廣了。
一天,當我照常從架子上走下來,踩著熟練又輕巧的步伐,準備去吸收更多知識的時候,我被一旁桌子上的東西吸引了。在放著被稱為“電腦”的儀器的桌子上,散亂地放著許多紙張和本子,那是今早的時候那些傢伙留下來的。
好奇心趨勢下,我開始解讀那些東西中蘊含著的資料,我對自己現在的知識水平相當有自信,雖然可能沒有那些每天在我面前出現的傢伙來的厲害,不過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來到平日夜晚的圖書室,我踩著和剛剛不同的步伐,似乎有些沒力的樣子,這也許是“困惑”帶來的效果吧?
那些資料中,我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找尋書架上的資料,我找到了我尚未接觸的生物部分,趕緊翻閱起來,很快的我想知道的答案便出現了。
人類。
那些傢伙是叫做“人類”的生物啊,是一群有著高度智慧的存在,擁有和我……不,應該說是我擁有和他們幾乎相同的形體結構。
人類創造了我,運用他們最為先進的科技,做出來的人形……
來到了角落,那裡立著一個大大的亮面,是叫做鏡子的東西,據說是照耀出站在其面前事物的面貌,給無法看見自己全貌的人使用的。
似乎是今早才從外面搬進來的,因為有個人一直抱怨他在這邊工作沒東西給他整理儀容,所以才搬來圖書室這兒的。
懷著緊張的心情,我緩緩地走到鏡子前,準備看看我的樣貌。
鏡子中照出的我,有著人類女性般的身形,一絲不掛地出現在視線中,皮膚在夜晚中顯得暗淡,不過我認為應該和普通人一樣是米白色的吧,除了在某些地方有著縫隙的結合線,不然應該是和人類沒有差別。
同時也沒有我在書上看到的一些人類特征,我的指頭上沒有指甲,因為我並不需要;更別提人類的性特征,我也沒有,胸前的突出就只是突出而已,胯下也只是平平一片,沒有隙縫。
暗紅色的眼睛,在我眼中看來是沒有光彩的,和其他人的眼睛也不同,頭髮雖然柔順,不過我想那也是假的吧。
看著鏡中的我,雖然無比接近人類的姿態,但是終究不是,在根本上就不是。
舉起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金屬碰撞聲輕微地響起,也證明的我的身體和人類最大的不同。
他們是細胞組織結合的,是肉做的;而我是礦物,是金屬做的。
看著自己,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念頭。
我輕微地驅動自己面部,然後緩緩張開嘴巴。
「……」
無聲。
也是呢,我還沒有說話的能力,也許是他們還沒有給我裝上吧,就算裝上了我想也和電腦中的那些電子音一樣吧。
摸著自己的身體,金屬所無法帶來的實際觸感,只有透過皮層的電子迴路告訴我感覺,但是還是很不實際。
之後我回到了架子上,然後繼續這每天重複的行動,不過心情和以往有些不同。
我希望,能夠更像……
「好了,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吧。」
那個白髮白鬍子的老研究者,他一手帶起我的計劃,說是我的親父也不為過,雖然這關係並不能真正成立。
「是啊,計劃終於也導入了最後的階段中。」他身邊的一個年輕人,如此說著:「和人類無比相近,無比相似;權威性的智能機人,她的出現將會引發世界性的革命,教授您的計劃終於要實現了呢。」
世界性的革命,是在說我嗎?
我有那麼厲害嗎?
剛剛聽他們所說的,應該是幫我把發聲組件也裝上了吧,這下我模仿人類的基本功能也就全數到齊了。
但是我還是有些不甘心,因為還是不像……
那一天晚上我畢生難忘。
一如往常地我待在架子上,看著巡視的守衛經過,然後突然就發生了。
爆炸、火光、濃煙、震動,還有叫喊,這些景象此起彼落,我一時間被嚇得不知所措,這種情況我既沒有碰過,也沒從書上學過啊。
從名為槍械的道具中擊發的響聲遠遠不絕於耳,正當我還在害怕,或是在為這情況思考緣由的時候,我的身體本能地離開了架子,然後朝著外頭跑了出去。
周遭都是尖叫和火光,但是我沒有理會,只是撞破了墻壁然後衝了出去,因為聽他們說過,我的身體機能,能力是人類的十數倍,所以才能這樣做吧?
途徑中,我看見了那些每天都能看見的人,他們可能在逃跑,不過看到我的時候,更多的是驚訝和不解。
「啊啊!為……為啥她出現了啊?」
其中一個人尖叫起來,因為在他的認知中,我似乎是不可能出現在此時此刻的他們面前,甚至是我能夠活動也是不可能的事。
「到底發生甚麼……」
那群人之後我看見了他,白髮白鬍子的,我的親父,他的話停留在一半,然後驚訝地看著我。
「怎麼可能?她怎麼啟動的?不……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的出現似乎給他們帶來了混亂,與此同時身後不遠處的地方傳來爆炸,似乎在提醒我,趕緊繼續我正在做的事。
不理會他們,我繼續我的逃跑。
就這樣,最後我衝破了一面玻璃,從高樓中躍出然後跌落到數十尺下的地面,接著繼續跑,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我才慢慢停下來。
我不知道為何當時我會自發性地開始逃跑,不過也許是出自於“本能”這種能力下的影響,也許在我不可能出現的“內心”深處,還有我想要做的事。
是啊,我的確有想要了解和實踐的事。
在此之後,我偷偷地回去那兒附近看了一下周遭的狀況,應該是再也回不去了,於是我下定決心便踏上了我自己的旅途。
尋找,可以成為“人類”的旅途……
嘿嘿,大家好啊!
這篇短文是某個羊下巴學長(
用第一人稱的方式,寫篇“擁有心的物品”的短文,字數3500上下100字。
所以就寫出了這篇來,以鋼鐵之軀的人形,在擁有心的路程。
採用回憶的方式,像是她在回憶過去一樣的說法。
希望大家喜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