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寧靜的午後,和煦的陽光灑落在一座遠離都市的小山莊。
穿著綠色浴衣的男子將蛋糕放在山莊中的公墓上,用雙手輕輕地拂去沾在墓碑上的灰塵。
Maria。
墓碑上紀錄著這個名字。
雙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地禱告著。
「學長,時間差不多了喔。」
站在停放在公路旁的轎車旁邊的白袍男子大聲喊著,然而在寬闊的山莊中並不會感到嘈雜。
男子輕輕地拍拍身上的灰塵,離開之前視線仍離不開墓碑。
「謝謝你,醫生。」
「哪裡,學長。出來透透氣會比關在沉悶的病房裡好喔。」
「別叫我學長,叫我真吧。現在你是我的主治大夫哩!」
「就算學長是我的病人,學長就是學長啊!上車吧,該回醫院了。」
兩個人各自打開不同方向的車門上了轎車,雙人座的國產轎車以時速四十公里的速度緩緩地在公路上移動著。
「哪,學長。您還在掛念著川澄學姊的事情嗎?」
「掛念?我不需要掛念啊!」
「但是……」
「因為今天是真理亞的生日。真理亞她還活的好好的不是嗎?」
男子說完,把雙手撫握在自己的胸膛上,閉著雙眼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兩年前,當男子還是個研究生的時候。
這裡是明舞醫學大學的醫學院的院本部,同時也是醫學系外科醫學研究所的研究室。
忽然間,掛著「心臟組」的拉門被用力打了開來。無視於室內的其他學生,就像是怕人忽略般地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嘿,新城!星期天要不要去聯誼?」
兇手是一個穿著黑色T-Shirt的男子。只見他急急忙忙地跑進研究室,然後拉著被稱為新城的研究生問。
「聯誼?幹嘛啊?」
「綾崎生日啊!我們可以順便找護理系的去,護理系那邊有好多人要去的說。」
「綾崎生日關我屁事啊?」
「別這麼絕情嘛!對了,你可以帶川澄去啊。」
「誰找我啊?」
在研究室外站著一位長髮翩翩的女子,手上抱著一整疊的原文書跟印得密密麻麻的文件。
「唷,川澄!星期天要不要去聯誼?」
這名黑衣男子立刻跑去跟這名女子交談,而新城繼續埋頭於自己的桌上。
女子從容地將手上的文件暫時擺在玄關旁的鞋櫃上,然後確實地將門給關上。
「……聯誼啊,」
被稱為川澄的女子抱起資料往自己的坐位移動,然後緩緩地說著:
「你可以找真去啊,他不是閒得很嗎?」
「新城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不好玩嘛!而且我們心臟組的沒有女孩子嘛……」
「我不是女孩子嗎?」
「啊,抱歉失言了……」
玄關的門上諷刺地掛著「心臟組」三個字,就像在嘲笑男子一般,散發著強烈的存在感。
這裡是心臟組的研究室。
「好吧,時間跟地點呢?」
「星期天下午兩點,亞夜的女僕小屋。」
「女僕咖啡廳?到底是要跟誰去聯誼啊,怎麼挑在這種地方?」
「護理系啊,還有順便幫麻衣慶生。」
「真的假的?他們會答應去女僕咖啡廳啊?好像挺有趣的。」
川澄將手上的東西放在自己的研究桌上後,便走到新城的研究桌前。
「喂,真,不要睡覺了!」
川澄用力的把趴在研究桌上休息的新城挖起來。
「最後妳真的要跟那死宅男去喔?」
新城用不太甘願的口氣回答。
「有什麼關係?還有你是不是忘了什麼重要的日子?」
「重要的日子?」
「算了……對你來說也許並不重要。」
川澄說完便離開了新城的座位。
「喂,真理亞!等等!嘿!」
川澄無視新城的呼喚,只是自顧自的離開了研究室。
「女人真是的……」
「別這麼說,這就是川澄可愛的一面啊!」
「臭和彥!」
「唉,別這麼說,要不是我,你才不會跟川澄同一組。」
「哼!這是我跟真理亞的事情,輪不到你管。」
「惱羞了啊?看來我得開溜了。」
「快滾!」
把稱為和彥的男子趕走之後,新城則若有所思地趴在自己的研究桌前。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啊……』
叩叩。
數十分鐘的光陰,就像是數天那般漫長。此時,緊閉著的研究室大門,傳來了清脆的敲門聲。
「狗與和彥禁止進入。」
新城整理了一下思緒後,彆扭地對著門外說。
「是我,遠野和樹,學長。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
「呃……進來吧,門應該沒鎖。」
聽到新城的答覆後,自稱為遠野的男子就開門進入實驗室。
「學長,你要的樹脂素體,這是要做人工心臟用的嗎?」
「不,這個你不用管。和樹,最近過的還好吧?」
「嗯,下學期就可以畢業了。接著就可以去考外科醫師執照,叫我怎麼能不高興呢?」
「好好加油,你的前途有無限的光明喔!」
「哪裡,都是拖學長的福我才有今天啊!對了,怎麼沒看到川澄學姊。」
「她有事先回宿舍去了。你找她有事嗎?」
「不,沒什麼。只是想說學姊老是黏著學長,今天不在感到有點詫異而已。」
「你想太多了。」
「我想也是。那麼我先走囉,學長。」
「慢走。」
『嗯,不努力不行。Fight!新城真!』
獨自留在實驗室的新城,從抽屜裡拿出了鉛筆與筆刀,開始對剛到手的樹脂塊進行加工。
當天晚上,新城拖著疲勞的身體回到位於明舞醫學大學斜對面的學生宿舍。由於明舞的宿舍不夠,因此像新城這種研究生就必須出來租房子才行,好在這些私人的學生宿舍月租並不會太高。
「真理亞,妳睡了嗎?」
新城輕輕地敲擊川澄的房門,木製的房門發出了叩叩聲。
「還沒,在寫論文中。」
真理亞隔著門板說。
「喔……星期天,妳會去吧?」
「當然,麻衣是我最好的朋友,當然要幫她慶生。」
「嗯……我明白了。宵夜我放在門口喔,趁熱吃吧。」
新城把手上的熱紅茶跟一些糕點放在門旁的櫃子上。
「真,你真的不去嗎?」
沉默了一陣子後,川澄隔著門板說話了。
「看看吧,如果有時間的話。」
然而等待著的回答卻是最不想聽到的……雖然說這是意料中的答案。
「又是這種回答……」
「妳也知道,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希望能在過年之前完成論文。」
「但是,你都沒有時間陪我……」
「對不起……真理亞。但是我今年再不畢業就要被退學了,希望妳能體諒。」
「真……我只希望,你能夠多點時間陪我。」
「抱歉……真理亞……我愛妳。」
新城說完就離開了川澄的房門。
「真……你這個笨蛋……」
不過新城並沒有立即離開,在們的對面,傳來了這般的呢喃:
星期天中午,川澄獨自騎著自己的機車來到了亞夜的女僕小屋。回想起上次聯誼的時候,是新城載她來的,一想到這,感觸就特別多。
雖然川澄也能體諒新城的處境,但是她仍然希望自己能夠受到重視。
川澄停好機車後走向店門口,不待川澄觸摸門把,便有一個穿著粉紅色女僕裝的女服務生開門出來。
「歡迎回來,大小姐。請問有預約嗎?」
這名負責接待的服務生以親切的口氣詢問著川澄。呼應著店名,服務生穿著的粉紅色的女僕裝,看起來相當可愛。
「青山和彥,我想他有來預約了。」
「青山和彥主人……有了,大小姐請跟我來。」
「好的。」
跟著服務生的腳步踏入幽暗的店中,與外面艷陽高照的天氣形成強烈對比。
儘管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間普通的咖啡廳,但是周圍其他顧客所散發出的強烈氣息依舊壓迫著川澄。
「小姐,這邊請。」
服務生拉開紙糊的拉門,裡面有個大約四坪大的空間,並已經有幾個人在場了。服務生單手指向室內,微微彎下腰來請川澄進入。
「喔,川澄,妳遲到囉!」
說話的人就是這次的聯誼發起人──青山和彥。
「不是還早嗎?現在才一點半多……」
川澄為自己辯護道。
「嘖嘖嘖,這妳就不懂了!聚餐的時候就是要提前抵達才有意義嘛!妳看看,妳是最後一個喔!」
青山神氣地說。
「是是……我錯了……」
川澄坳不過青山,只能低著頭認錯,然後找了個位置坐下。
「真理亞,這次新城同學怎麼沒跟妳一起來啊?」
坐在青山隔壁的女同學說話了,這位留著深褐色長髮的女孩叫做鈴原真姬,是護理系研究所二年級的學生,也是川澄在大學時的同班同學。
「哎,別說了。真他滿腦子只有論文跟實驗,哪有我這個女朋友啊!」
川澄嘟著嘴說。
「真糟糕……不過聽說新城同學延畢兩年了,今年再拿不到畢業證書就要開除學籍不是?」
「是這樣沒錯,不過我還是希望他能多重視我一點……不說這了,麻衣呢?」
「麻衣她還在化妝吧,她超愛漂亮的!」
「不不不不不,綾崎同學可是我們今天的主角啊!主角當然要最後才登場啊!」
青山忽然插嘴說。
「搞什麼!所以說我根本就沒有遲到嘛!」
青山的這句話,讓川澄很想吐槽他。然而這卻只是稀鬆平常的玩笑罷了。
「所以說,在等待綾崎同學的這段時間中,我們就繼續聊天吧!」
青山繼續發表高論,當然與會的所有成員也是鬧成一團,好不熱鬧。
隨著桌上的糖果餅乾漸漸減少,時間也一分一秒過去。忽然,包廂的門再次被拉了開來。站在門外的,是一位穿著公主裝,留著染成亞麻色的雙馬尾的女孩。
「喔齁齁!我們的主角登場了!請掌聲歡迎綾崎麻衣同學!」
在門外的服務生行完禮,然後將拉門重新關上。而綾崎則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生日快樂!」
與會的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齊聲喊出祝福的話,讓綾崎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唉,幫人慶生,怎麼能少了蛋糕呢!」
青山說完,將放在桌上的碟子拿到一旁後,便將桌面整個掀起。原來之前的這個大桌子是偽裝的,而裡面則放著一個插著蠟燭的超大生日蛋糕以及小桌子。
當然這個生日蛋糕也是經過特別設計的。上面的二十三支蠟燭剛好排成MAI(麻衣)的字樣,讓綾崎好不開心。
「哇!不愧是青山!想的真是周到啊!」
「別小看我的功力!來來來,點蠟燭點蠟燭,我們得好好為壽星慶生啊!」
「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
唱完歌後,大家開始鼓掌,並且開始傳出「吹蠟燭」、「許願」、「切蛋糕」等歡呼聲。
「謝、謝謝大家……」
受到這樣熱烈的祝福是綾崎想都沒想過的,此時雙眼忍不住落下感動的淚水。
「唉唉,壽星怎麼可以哭呢?來,笑一個!Cheese!」
「麻、麻衣才沒有哭,麻衣只是太高興了嘛!」
綾崎嬌羞地說著,讓在場的人開始起鬨。
「來,許個願吹蠟燭吧!」
「嗯。」
綾崎坐在蛋糕前雙手合十閉著雙眼,沒有人知道她許了什麼願望。當綾崎徵開雙眼並吹熄蠟燭後,眾人開始鼓掌起來。
「吶,切蛋糕吧!」
青山將塑膠製的刀子遞給綾崎,由綾崎切下了第一刀。
「吶吶、麻衣,人家要櫻桃喔!」
「啊!小薰好詐!麻衣,我也要櫻桃!」
「是是,來,妳的蛋糕!」
綾崎不熟練的刀法將每一塊蛋糕都切的歪七扭八的,但是每一個接到蛋糕的人都還是分享到了生日的喜悅。
「哈囉,麻夜!」
青山對著在包廂角落整理碗盤的服務生說。她是負責這間包廂的專屬服務人員。
「請問主人有什麼吩咐嗎?」
被稱為麻夜的服務生客氣地說著。「麻夜」兩個字就掛在她腰間緞帶上的紙卡上,因此大家都這麼稱呼這名服務人員。
「先來兩瓶紅葡萄酒吧!然後大約十個高腳杯。」
「好的主人,請稍後一下喔。」
聽完青山的吩咐後,麻夜就推開拉門離開了包廂。
「來來來,慶祝綾崎同學二十三歲生日,今天大家不醉不歸喔!」
「哎呀呀,又要喝酒。和彥你真是酒國英雄啊!」
「這是一定要的嘛!」
過了一會,麻夜端著托盤進來。將高腳杯一一放在每個人面前後,開始為大家斟上第一杯酒。
「多一杯耶……青山你是不是算錯了?」
沒有人細數在場人數,但是當麻夜將酒杯放下後,所有人都注意到,杯子比人數還要多。
「主人,這杯也要斟嗎?」
「倒吧。」
「嗯,主人請慢用。有什麼吩咐再呼喚麻夜喔。」
麻夜將酒瓶放在小桌子中間,然後離開了人群,繼續到角落整理櫃子。
「綾崎同學,祝妳生日快樂,希望妳在新的一年中能夠充滿著喜悅,能夠在同學們的關懷下過著充實的每一天。今天的聯誼,是為妳而辦的,希望妳快樂。綾崎同學,我喜歡妳。」
青山說完便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現場頓時陷入沉靜之中,空氣彷彿都凝結了一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
「喔,告白了……青山告白了耶!青山對麻衣告白了耶!」
許久後,有人開始打破沉默,接著大家又開始起鬨,氣氛又熱絡了起來。
綾崎泛紅著臉,望著杯中血紅色的酒映著自己的倒影,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麻衣,青山跟妳告白了喔!妳要接受嗎?」
「唔、麻、麻、麻衣會害羞啦……」
在同學的鼓舞之下,綾崎才勉強抬頭看著青山,但是當四目交接的瞬間,綾崎卻又將視線移開了。
「啊,今天是麻衣的生日嘛,大家喝酒唄!」
在一旁沉默許久的鈴原再度開口說話,為僵硬的氣氛打了圓場。
『真姬,謝謝妳。』
由於鈴原打了圓場讓綾崎不用立刻擠出答案,因此綾崎在心中默默的感謝著鈴原。
當大家的酒杯都乾了之後,鈴原又自發的為大家重新斟酒,看來今天的聯誼會持續到很晚。
「麻夜,沒酒了喔。」
自從青山告白之後,青山的話明顯少了許多,而綾崎也變得害羞起來,因此主持人一職就由鈴原接管了。
「是的小姐,請稍後。」
當麻夜拉開門離開包廂時,另一個負責接待的服務生則在同一時間帶著一個男子到包廂門外。
「主人,這邊請。」
「謝謝妳。」
男子行完禮後,接待的服務生與麻夜就一起離開了狹窄的走廊。
「新城,你怎麼現在才來!都幾點了!」
泛紅著臉,稍微有些醉意的青山用著有點輕蔑的語氣說話。
「雖然早了點,不過……」
「什麼早了點?現在都已經……嗝、都已經五點多了!你還真是厚臉皮啊!」
青山邊說話還邊打嗝,不過在場的人並沒有因此笑出來。
「祝妳生日快樂,真理亞。」
新城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遞給川澄。
「以及麻衣。」
接著又拿了另一個小盒子遞給綾崎,不過從包裝的外表看起來,綾崎的禮物略為遜色。
綾崎小心地拆開包裝用的緞帶,放在透明塑膠盒子中的是一朵用金色色紙折成的玫瑰花。
「哇,好漂亮!新城的手工藝真不是蓋的!」
綾崎都還來不及高興,她身邊的同學便發出了感嘆的聲音。
「對喔,這麼說來,真理亞的生日就在後天而已。吶,真理亞,妳也拆開來看吧!」
鈴原忽然想起來,川澄的生日也快要到了。
「啊,光顧著麻衣,都忘了真理亞的生日了呢!」
一旁的女同學也跟著開始起鬨。
「祝真理亞生日快樂!乾杯!」
雖然已經沒有蛋糕了,但是杯中還有少許的紅酒。於是大家便開始為川澄慶生。
「新城,你也要乾!吶!」
鈴原拿起一開始就多出來的酒杯,並將它遞給新城。
當大家喝完酒後,川澄才慢慢的將禮物拆開。一樣的透明塑膠盒中裝著類似的東西,唯一不同的是川澄手中的花是由樹脂雕刻而成的。如鮮血般亮紅的花瓣,如青山般翠綠的枝幹,上了一層消光的塗裝在燈光的照耀下依然閃爍著絢爛的光芒,這對任何一個女孩子來說,是最棒不過了的生日禮物。
這時大家才想起來,新城是川澄的男朋友。原本只是個配角的川澄,頓時成了派對的主角。
「這、這麼貴重的禮物……」
「別這麼說,這每一刀都埋入了我的真情。真理亞,我是真心愛妳的,所以希望妳能收下。」
新城暗示著這朵玫瑰是由他親手雕出來的。儘管大家都知道新城的手工很棒,但是對於這樣精美的禮物還是感到相當訝異。
「我也愛你,真……」
在眾目睽睽之下,川澄忍不住站了起來,然後深情地吻了新城。
川澄的舉動讓綾崎也嚇呆了。同樣接受告白,但是綾崎卻沒有這樣的勇氣。
他們是真心相愛的。
「親了耶親了耶!祝福妳,真理亞!一定要幸福喔!」
鈴原說。
「謝謝妳,真姬。」
川澄回答道。
「對啊對啊,我們也會祝福妳的,真理亞!」
「新城,要好好珍惜真理亞喔!要是、要是你讓真理亞哭了,我就跟你沒完!」
「喂喂,別這樣。」
面對女孩們的諄諄教誨,新城也只能用苦笑來面對。
「噁,肉麻死了,大家繼續吧。麻夜怎麼還沒回來?」
原本青山打算利用聯誼機會追求綾崎的,沒想到風頭全給新城佔去了。不過青山倒也沒有惱羞成怒,反倒是因為演員都到齊了,因此感到更加愉快。
「主人抱歉,讓您久等了。」
青山才剛說完,麻夜便拉開門進來。事實上麻夜很久之前就已經回來了,但是在外面聽到裡面似乎正在告白的樣子,因此沒有立刻進入破壞氣氛,而靜靜的在外面等待。
儘管沒有人察覺,但是這就是身為女僕的專業。
「時間差不多了,可以上菜囉。」
看一看錶,時針正指著正下方。而青山則吩咐麻夜將預定的生日套餐端上。
「好的,主人。先為您收拾一下喔。」
直到剛才,都只是在喝下午茶而已。
麻夜熟練的將桌上用過的餐具收拾乾淨,然後為所有人換上新的刀叉。接著對著胸前的蝴蝶結打了暗號,這是服務生與櫃檯之間聯絡用的對講機。
過了不久,冷盤與濃湯就被送了上來。這樣的工作效率確實令人激賞。
「怪不得青山指名要來這聯誼,這裡的服務真的是超好的啦!」
一個男同學滿意的說。
「別忘了,青山可是個超級宅男喔!不過不能否認這裡的服務的確不錯。」
「好了好了,別再虧麻夜了,人家可是很辛苦的。剛剛都沒幫川澄同學慶生,現在的主角要換川澄同學囉。」
雖然今天的壽星是綾崎,但是剛才的派對的確是夠隆重的了。相比之下,直到新城出現為止,川澄一直處於被遺忘的狀態。
「好吧,讓我們再一次。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
在鈴原的帶領之下,大家再一次的唱起生日快樂歌,而這次祝福的對象則是川澄真理亞。
「主人請慢走。」
由青山代表結了帳之後,在服務生的夾道歡迎之下,一行人離開了亞夜的女僕小屋。此時已經是晚間九點多,周圍除了居酒屋之外,幾乎所有的店家都關門休息了。
新城攙扶著喝得爛醉如泥的川澄,緩緩地走向自己的自用車。
「真姬,真理亞的機車拜託妳了。妳應該沒問題吧?」
「真是的,真理亞真會找麻煩。」
「真理亞應該沒想到會喝到酒吧……打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騎機車來。」
「真,你們要搭電車回去嗎?」
「我有車,我會負責帶真理亞回宿舍的。」
「酒駕不好喔!尤其現在又會有警察臨檢,要是被逮到……」
「才一杯紅酒,應該不至於吧?」
「總之,小心為妙。」
「嗯,妳也是。」
新城將意識模糊的川澄送上轎車後座後,自己便進入駕駛座發動引擎。
原本鈴原是搭乘計程車來的,因此沒有自己的交通工具。目送著鈴原將機車騎走後,新城也朝著宿舍的方向前進。
『真理亞……』
回想起剛才,接到新城禮物後的川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好。原本沒有什麼大動作的川澄,開始大口大口地喝起酒來,原本氣質美女的形象似乎已經不復存在。
當然,新城也預想到川澄一定會醉倒,因此除了第一杯酒之外,就沒有再沾過半滴酒精。而開始喝起招待用的檸檬水。
雖然現場氣氛很熱絡,但是綾崎的表情總帶著些許的懊悔。她可能後悔沒有回應青山的告白,也可能是因為自己太過害羞而導致風頭被川澄搶走所致。
而告白沒有得到回應卻又被新城亂入的青山,表面上雖然繼續與大家同樂,但是內心也許充滿著不愉快吧。
鈴原則與新城一樣到後期滴酒不沾,因為她不知道新城有車,為了載川澄回宿舍她不能多喝酒。
而負責該包廂的服務生麻夜,似乎也傳染到大家愉快的氣氛的樣子,偶爾還會說說笑話或做點餘興表演,甚至還會勸酒。這也顯示出了麻夜善於察言觀色的專業。
以結果論,或許跟預定的行程內容不太相同,但是大家都過了一個十分愉快的下午時光,而川澄也過了二十七年來最難忘的一個生日。
雖然新城下午才到,但是這樣的狂歡,真的也累了。
「啊!不行不行不行,集中集中!」
疲勞漸漸地侵蝕著新城的大腦,但是新城正在回家的路上,可不能就這樣睡著。
由於時間不早了,路上車子並不多,因此新城還能駕著車子順順地在路上跑。
但要從傍晚的涉谷區開車回家,遇到臨檢幾乎是例行公事了。
前方不遠處就有個臨檢哨站。
新城順著警方指示路邊停車,並搖下窗戶。
「先生,請出示行照駕照,然後?你應該接受一下酒精測試。」
「好的。」
臨檢的員警拿來了酒測器具讓新城吹氣,吹起來的讀數在0.14毫克。新城開始慶幸自己沒有衝動繼續喝酒,否則自己就得吃上高額罰單並且遭到禁止駕駛。
「差0.01啊,幸運的傢伙。少年,下次開車前記得別喝酒啊!」
警察說完,便將證件還給新城。
「是的。謝謝你。」
「你可以走了。」
警察放行後,新城稍微踩了油門,讓車子緩緩加速。然而還沒離開檢查哨,對向立刻衝來一輛疾駛的轎車與新城撞個正著。新城的轎車當場被撞得車頭全毀。突如其來的強力衝擊讓在後座休息的川澄從夢中驚醒,映入眼簾的是完全變形的破碎前座跟受傷昏迷的新城。
一場車禍直接在臨檢員警面前發生,於是在場員警立刻以對講機呼叫支援,並立即前往處理。
「真……真?」
驚醒的川澄望著慘絕人寰的前座。當她意識完全恢復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
在場的員警立刻跑來敲門,車門完全變形損壞,川澄只能表示自己身體動彈不得,並且駕駛已經昏迷。
「真悽慘……酒精果然是穿腸毒藥。」
另一名員警方走近肇事車輛便聞到濃濃的酒精味,很顯然的肇事者是酒後駕駛。
然而對同樣喝了酒的川澄而言,她對這句話卻十分在意。
『如果我沒有喝那麼多酒,真或許不會遭到臨檢,或許就能躲過這起車禍吧。』
在場員警迅速的做好標記工作,然後照相存證後,便開始進行拯救傷患的工作。
「小姐,我們現在就來幫妳,請妳好好配合保持冷靜。」
員警隔著破碎的窗戶跟川澄對話,川澄只能點點頭,卻無法做任何的動作。
下半身不斷的湧出鮮血,傷口佈滿了全身,但卻感覺不到痛處。川澄心裡明白,她自己的情況絕對好不到哪去。
不過比起自己,川澄更擔心新城。
很快的,遠處響起救護車的警笛聲。支援似乎已經抵達了。
「撐著點,救護車已經來了。」
對嚴重變形的車門束手無策的警察,開始拿著破壞器具來拆毀車門。
「好了,用力!」
在救護人員的合力之下,總算將車門完全拆毀。將前座座椅移開後,醫護人員便有足夠的空間將川澄移到擔架上。
另一方面,肇事車輛前座的車門也被拆毀,肇事者不斷的呻吟著,最後也被抬上擔架。看到這裡,原本冷靜的川澄不由得泛起淚光。
員警繼續破壞著另一側的車門,試圖將新城給拉出來。新城的傷勢十分嚴重,並且有大量出血的情況,狀況刻不容緩。
員警努力的破壞變形卡死的車門,還要拆掉擋風玻璃跟方向盤才能爭取到足夠的空間將新城拉出來。這是不小的工程,川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新城的生死仍是未知數。
「好了好了,傷患都救出來了。」
員警費了一番功夫才將重傷的新城抬出駕駛座,醫護人員趕緊將他送上救護車,然後在車上進行緊急輸血。
「小姐,請問這位先生的血型?」
「A、A型……」
「嗯!」
「準備好了?」
「好,出發!」
當醫護人員固定好傷患後,救護車便已盡可能快的速度趕往明舞醫大附設醫院。
明舞醫大附醫是離事發現場最近的大型醫院,同時也是新城等人的實習醫院。
「讓開讓開!」
昏迷的新城被立刻送往加護病房,而川澄的意識也漸漸模糊,見到情況惡化的醫護人員的動作自然也加快起來。
「新城!新城!」
鈴原在接到通知後立刻從宿舍飛奔過來,她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小時前還跟他們一起狂歡的新城,現在竟成了這附模樣。
不只鈴原,包括綾崎在內的其他同學也都立刻前往醫院探視。
「新城同學……」
綾崎手上還握著新城親手折給她的玫瑰,在自己的生日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令人鼻酸。
「新城同學,還有真理亞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鈴原開始慌張了起來,鈴原跟真理亞的感情好得如膠似漆,因此她正在嘗試藉由發問來消除心中的不安。
大伙在急救病房外等了半個小時後,總算有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情況怎麼樣了?」
鈴原立刻攔住醫生問,而其他同學也跟著上前包圍醫生。
而醫生卻只是嘆口氣,接著搖搖頭後穿出人群。
醫生的舉動令在場的各位不由得背脊發麻。
「女的意識還不錯,不過目前正在休息。而男的情況比較糟,大量的內出血以及全身多處骨折,而且脈搏相當不穩,能否渡過今天將成為關鍵。」
醫生背對著眾人說完,便離開了寂靜的長廊。
大家都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每個人的心情都相當複雜,尤其是鈴原。
「請問你們是?」
急診的護士小姐看到佇立在病房外的眾人便上前詢問。
「我們是新城真與川澄真理亞的同學。」
青山說。
「來探望的嗎?不過現在時間晚了,這裡就交給我們處理吧,各位請先回去了。」
護士說。
「至少讓我見真理亞一面!」
面對護士的說辭,鈴原最後仍然哭了出來。
「很抱歉,我能體會各位同學的感受,不過為了維護病人的醫療品質,還是請各位打消念頭吧!」
在護士的勸說下,眾人才緩緩地離開走廊。
隔天下午,傷勢較輕的川澄已經被轉至普通病房,而新城則仍在加護病房觀察中。
除了身體不能動彈之外,川澄已經完全恢復意識。
「護士小姐。」
川澄輕聲呼喚正在整理病房的護士,而護士也立刻上前。
「其實,我全身癱瘓了對不對?」
「啊?是誰跟妳說的?傻孩子,妳只是太累了而已。」
川澄憑藉著平日所學,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狀況。但是基於安撫病人情緒的立場,護士小姐選擇不要告知川澄真相。
「護士小姐,我希望妳能盡量的告訴我真相。我已經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並且,我是明舞醫大醫學系心臟組的研究生,一些善意的謊言是騙不了我的。」
川澄說著讓護士忍不住為之動容。她明明有這樣璀璨的前程,卻這樣毀於一場車禍。
「好吧,妳的脊椎受損,就算能救,也一定半身癱瘓。不過我們會盡力維護妳的未來,也許會與妳原先預計的多少有點出入。」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告訴我真的狀況吧,他比我嚴重多了。」
「真?妳是說還在加護病房的那位同學嗎?」
「是的,就是他。」
「他的情況便不太樂觀。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長期住院是免不掉的,加上大量的內出血,身上有不少臟器也都有受損跡象。如果傷勢不能控制的話,很可能就這樣走了。」
「嗯……謝謝妳告訴我真相,護士小姐。」
即使準備萬全,但聽到這樣的結果,真理亞還是稍微震驚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恢復了理性。
「妳真堅強呢,真理亞。老實說我是妳學姊喔。」
「當然,我可是明舞的學生吶!明舞的精神是……」
「認真充實自己,盛開後將所學貢獻予社會大眾。」
川澄很快的就與護士聊了起來。給予病人正面的情緒也是護士的工作之一。儘管護士並不是研究所畢業生,但也是在明舞出身的。
與護士稍微聊了一陣子以後,從病房外側傳來敲門聲。
「我是川澄真理亞的同學,我是來探病的。」
「請進。」
護士隔著房門說,然後門便被打了開來。
「真姬。」
躺在病床上的川澄,只能睜著眼睛望著來探病的鈴原。
「我們是好姊妹啊,我怎麼能不擔心妳呢?」
鈴原捧著一大束玫瑰,然後將它插在病床旁邊的陶瓷花瓶上。
「真理亞,你們先聊,我先離開一下,有狀況的話就押護士鈴吧,到時候我就會來。」
護士小姐說完,等川澄確認後便離開了病房。
「真理亞,妳的運氣真好,竟然被轉到獨房。」
「才不是……真姬,老實說我全身癱瘓了,所以才會換到獨房來。」
「癱、癱、癱、癱、癱瘓?真理亞妳不是跟我開玩笑的吧?」
「是真的。昨天在事發現場時我就察覺到我的身體無法動彈,從那時候我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真糟糕……這樣子妳接下來的璀璨人生怎麼辦?」
「只要能待在新城身邊我就滿足了。所以比起這,我更希望新城能快點好起來。」
「妳這孩子,總是自己承擔著痛苦。太善良的話會吃虧喔!」
「真姬,妳知道嗎?我是因為想要被重視所以才會去承擔痛苦,我想讓別人知道我對他們而言是必要的。不過這起車禍後我才清醒,他們就算沒有我也不會怎樣,只有真才是真正愛我的,因此我必須珍惜這樣愛我的一個人,失去真,我再也無法確定誰會需要我,那麼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傻孩子,從明舞畢業後再去考個外科執照,妳就可以在這裡任職了,到時候將會有更多病人需要妳。」
「大概吧。不過只有真他才會呵護我。」
「妳真專情,弄得我也好想去找個男人來愛啊。好,我答應妳,我會為新城祈禱的。相對的,真理亞,給妳個任務,妳一定要給我完成。」
「什麼任務?」
「好起來然後活下去。任務失敗的話,我一輩子不會原諒妳!」
「遵命!鈴原長官!」
「乖孩子。」
鈴原原本想要撫摸川澄的頭,後來因為考慮到川澄脊椎受損而作罷。
「吶,真姬,可以拜託妳嗎?」
「什麼事?好姊妹。」
「如果真的情況有什麼進展的話,希望妳能來通知我。在我脊椎復原之前,我可能得終日與病床為伍吧。」
「沒問題,川澄長官。如果有什麼最新進展,我一定會來報告的!」
「乖孩子。」
「嘿!換妳占我便宜了,看來妳已經好很多了嘛!」
「唉唉,我是病人,妳不可以亂來!」
「好好。下次來我會帶著妳最喜歡的點心來,要期待喔。」
「嗯,我等著妳。」
對談一結束,鈴原便離開了病床邊。離開病房前鈴原仍不放心地望著病床。看著點滴管一滴一滴的供應著川澄營養,也看著動彈不得而黏在床上的川澄。
鈴原關上房門後,不由得悲從中來。奪眶而出的淚水訴說著鈴原內心的痛苦。
『真理亞……妳一定要好起來……』
加護病房中,醫生們正在處理新城的傷勢。由於粉碎性骨折跟大量的內出血,醫生不得不用體外循環機為新城換血。在機器的協助之下新城恢復了脈搏,但是仍然沒有意識。
「這是我看過最棘手的案子了……撞成這樣竟然還沒死,他的命可真大啊。」
「聽說他還是明舞的高材生吶!今年就要畢業了說。」
「真是造化弄人。」
「骨骼跟組織的重建工作、換血工作、洗腎等,問題可真不小吶。」
手術臺前的兩位醫師助手為了打發無聊而聊起天來。他們不是怠忽職守,而是在這個階段他們沒什麼事情可以做,除了監視病人狀況以及等待他的細胞組織重新生長以外。
「你們兩個別在那裡造口業了。點滴快沒了,去拿新的點滴包來。」
帶頭動手術的資深醫生說完,兩名助手自然立刻跑到藥品中心領取點滴包。
「學弟,你命真大。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到時候你可得好好照顧我妹妹啊!」
隨著時間的流逝,新城的狀況總算出現好轉。不過因為情況還是相當特殊,因此被轉到獨房中持續進行觀察。
而真理亞的脊椎狀況也有好轉,上半身已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自由活動,也可以自己進食,但是仍需要護士協助才能上廁所。
「真理亞,好點了嗎?」
「啊,真姬。謝謝妳每天都來看我。」
「醫院就在宿舍旁邊而已,要看妳還不容易?」
「說的也是。」
「我幫你跟房東說過了,房東說車禍也不是妳願意的事情,這學期房租就不跟妳收了。」
「啊,怎麼這樣?」
「其實房東人很好的,而且他就算強制妳搬走,妳的房間現在也租不出去啊。畢竟現在是學期中,找房子的人並不多。」
「嗯,幫我謝謝房東。真的情形怎樣?聽說被換到獨房了。」
「新城他也好轉很多了,不過仍然隨時有惡化的危險,因此醫院目前也不敢大意,隨時做好監控的動作。」
「監控?說的好像是間諜片一樣。」
「哈,妳懂我意思的。」
原本鈴原是要來告訴真理亞新城狀況惡化的噩耗,但是看到真理亞這麼堅強,她卻又說不出口了。
「真能夠好轉,真的是太好了。」
面對著心情愉快的川澄,鈴原更無法將真相吐出。
「真是太好了呢……真理亞,沒事的話我先離開了喔。」
「嗯。」
鈴原收拾一下隨身物品後,便轉頭準備離開病房。
「真姬。」
就在鈴原離開病房的前一刻,川澄叫住了她。
「怎麼了?」
「妳有事情瞞著我吧。我看的出來,妳心事重重。告訴我,真的情況到底怎樣了?」
川澄的話直擊了鈴原的痛處。
「真理亞,我……對不起。」
鈴原仍然無法告訴川澄真相。關上房門後就立刻飛奔離開醫院。
『真……你到底怎麼了……我好想見你啊!』
獨自留在病房的川澄,只能不斷地思念著記憶中的新城。
「真理亞,你要自己進食嗎?還是要更換新的點滴包?」
護士小姐開門進來,真理亞望著牆壁上的掛鐘,離晚餐時間還剩下幾分鐘。
「學姊,能告訴我真的狀況嗎?」
「為什麼這樣問?」
「剛剛真姬來過了,雖然她一直說真的情況已經好轉,但是我看得出來她有事情在瞞我。拜託妳學姊,告訴我真現在的狀況,拜託妳……」
在真理亞的苦苦哀求下,護士也只好說出真相。
「好吧……真的心臟現在已經完全失去機能,目前只能依賴體外循環機維持生命跡象。若要他完全康復,就必須接受心臟移植。」
「不、不會吧……心臟移植?」
「新城的狀況其實滿糟糕的。他目前胸腔的骨骼全部都是人工材質,而內部臟器因為之前受到骨骼碎片所傷造成嚴重內出血。雖然經過組織重組手術後已無大礙,但是他的心臟卻因為長期的缺氧而壞死,目前只能依賴體外循環機來維持血液循環。」
「怎、怎麼這樣……」
了解事實真相的川澄只能讓淚水奪眶而出。她也終於了解為什麼鈴原會瞞著她這樣的事實。
「我知道這對妳打擊很大,但是我想遲早還是得告訴妳。」
護士開始安慰川澄,雖然並不太有效。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肇事的傢伙都已經出院了,而真卻……」
川澄開始抱怨現實的殘酷。一向討厭新聞記者的川澄,多希望這是被媒體捏造的假消息。
更怨恨的是,因為新城的酒駕,使得新城仍必須自付部分的肇事責任。即使在律師的極力爭取之下,對方也只有吃上刑責,民事賠償的部分根本連醫藥費都不夠負擔。
「妳能吃飯嗎?」
護士儀式性的詢問著川澄,雖然她也知道川澄肯定是食不下嚥,於是準備了點滴管準備為川澄繫上。
當然,瀕臨崩潰的川澄完全不願意接受護士的好意。
「冷靜點,真理亞!新城並還沒走,他只是在等待著一個移植心臟而已啊!妳不應該這麼早就放棄希望的啊!」
「這叫我怎麼冷靜?器官捐贈一年才多少個心臟?而且排隊等心臟的人何其多,哪輪的到真!」
「夠了!平常那個冷靜樂觀的真理亞到哪裡去了?平常的真理亞,不是會笑著說︰我會勇敢面對的嗎?」
「怎麼面對,等一個移植心臟,這跟宣判死刑幾乎沒兩樣了啊!」
「儘管如此,我還是希望妳能坦然面對,不然我也不會跟妳說這些不是嗎?」
護士強勢的口氣壓過了川澄,也讓川澄領悟到鬧彆扭是無濟於事的。
隨著時間的經過,讓熱昏了的腦袋稍微降了點溫。
「學姊……」
「冷靜下來了嗎?」
「呃、嗯……」
「妳能自己用餐嗎?還是要打點滴?」
「對不起讓學姊操心了,我……我能自己用餐……」
「嗯。慢慢吃吧,我會在這裡陪著妳的。」
「謝謝學姊。」
確定川澄冷靜下來之後,護士便一直在川澄身邊陪著她,直到川澄因為疲勞而睡著為止。
幾個月過去了,新城還是沒能等到心臟。由於長期使用體外循環機,新城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川澄也越來越擔心新城的狀況。
「妳好,川澄真理亞學姊。」
川澄的病房今天來了一位不得了的客人。
「請問你是?」
望著眼前這位有著俊俏成熟面孔的男人,川澄並沒有特別的感覺。反正平常那些醫生護士當中長得比他好看的大有人在。
「我是遠野和樹,不久前才上任的菜鳥醫師。因為之前受了新城學長不少照顧,所以來慰問一下。」
川澄細細打量著這個年輕人。在她印象中好像有個一天到晚跑他們研究室的學弟,似乎就是他的樣子。
「你也是心臟組的?」
「啊,不是……我沒有上研究所,我大學畢業後就直接來考外科醫師執照了。」
「喔,那你是外科醫師囉?」
「是的。」
川澄仔細的思考一下,然後從枕頭墊底下拿出一張紙條交給遠野。
「這是……遺書?」
「嗯,拜託你了,學弟。幫我登記器官捐贈,我要把我的心臟捐給新城真。」
「等、等等!學姊至少還可以活幾十年啊!」
一聽到川澄有為了新城而輕生的念頭,遠野立刻加以制止。
「如果不能跟真在一起,就是多活一世紀也沒有意思。如果捐出心臟,至少還能在真的胸口繼續活下去,不是嗎?」
「但是學姊,就算學姊登記了器官捐贈,也不可能立刻將學姊的心臟取出來啊!」
「我知道,醫學倫理我比你熟的。但若一旦我死亡了,那麼心臟就應被立即取出,這一點也是無庸置疑的。」
由川澄的話語明顯述說著她想用自己的生命來拯救新城。
「學姊,難不成?」
「嗯,你沒有猜錯。」
「學姊,妳不可以……」
「不、我可以。根據安樂死法條規定,只要患者是意識清晰且堅定的成年人,對於生活感到痛苦而有厭世之心者,即可由本人親自提出,在醫師的同意之下方可施行。」
「但是學姊,還有如此光明的未來在等學姊啊!」
「不用安慰我了。我下半身癱瘓,怎樣也不可能成為一個稱職的醫生。而且若不能跟真在一起的話,活著也沒有任何價值了。」
「不行,學姊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才可以!」
「拜託你了,學弟。你難道要眼睜睜地讓你的學長學姊抱憾而終嗎?」
「不、不行……我辦不到……這樣跟謀殺有什麼兩樣?」
「當然不一樣。你還記得明舞的校訓嗎?」
「認真充實自己,盛開後將所學貢獻予社會大眾……」
「嗯,如今你已經盛開了,所以請你幫幫我囉!」
「學姊……」
超乎遠野的預期,原本打算來為川澄加油的遠野意外地見識到川澄堅決的死意,這種為愛犧牲的精神不由得讓遠野為之鼻酸。
「啊,遺書給我一下,我稍微更改一下。」
川澄接過遺書,在底下追加了幾行字後,又將它遞給遠野。
「幫我把遺書交給我哥哥,請他幫我完成器官捐贈登記,然後麻煩你幫我施行安樂死,並親手把我的心臟移植給真,這是我唯一拜託你去完成的事情,遠野和樹學弟。」
「知道了,學姊……」
遠野接過遺書後仔細的收好,然後離開了川澄的病房。川澄不確定遠野是不是能完成她的願望,但是至少心中能開闊一些。
「真理亞!真理亞!」
遠野離開後約一個小時,一個穿著白袍的醫生氣急敗壞地衝進川澄的病房,川澄只有用虛弱的表情看著他。
「真理亞,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醫生指著手上的遺書用質問的口吻問著川澄。
「我都聽說了,真他現在急需要一個移植心臟,而我打算把我的心臟捐給他。」
「妳懂妳這樣做的後果嗎?妳會死的啊!」
「我才不會死!只要我的心臟在真的胸腔內跳動著,我就不會死。」
「別這樣!妳是我唯一的妹妹,妳不可以就這樣離開!」
「抱歉,哥哥。下半身癱瘓的我根本不可能成為醫生,而且我不能想像沒有真的將來。如果一輩子都要跟真分開,活著又有什麼價值呢?」
「笨蛋!只要活著就有意義存在!妳是為什麼才成為醫生的?」
「我並不是醫生,哥哥。而且,我並沒有死亡,我只是換個方式活著而已。」
「不,我不答應。爸媽們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哥哥,我已經成年了。現在只要我的主治醫師點頭,我隨時可以進行安樂死,就連你都無權插手。哥哥,如果你不願意幫我登記器官捐贈,我就去找別人代理。我有我自己想要的人生,不要一直把我當小孩子看待,好嗎?」
「我……」
川澄醫生想要反駁川澄,但是卻接不上話來。
「拜託了,就跟愛你的遠藤姊姊一樣,讓你的妹妹有一個選擇愛人的機會,好嗎?」
川澄口中所說的遠藤指的是她的大嫂,由於遠藤的年紀跟川澄差不多,因此川澄習慣稱她為姊姊。
「唔……妳知道,妳這樣做我會怎麼想嗎?」
「我當然知道,哥哥一定會很難過。不過只要妹妹能夠幸福,哥哥就不能祝福我們嗎?」
「好吧……但是心臟移植的過程……」
「抱歉,我已經托付給和樹了。和樹的願望是當個出色的外科醫師,我相信他,因為和樹是真所拉拔起來的好醫生。」
「唔……」
對於任性的妹妹,即使是附設醫院的首席醫師也不得不屈服。
「既然妳都想好了,就依妳的意吧。」
「謝謝你,哥哥。」
「真是個會給人添麻煩的妹妹。記住,我還沒原諒妳的任性。如果真不願意呢?」
「不會的,我相信真一定會接訥我的!」
「好吧。」
經過漫長的療養,新城總算在車禍事發十三個月後恢復了健康。
「終於可以起來走路了,學長。」
躺了一年多的病床,新城感覺到身體就像快要散掉一般的刺痛。這是肌肉長期缺乏運動的結果,只要動一動很快就能恢復應有的機能。
「學弟,多虧你我才能繼續活了下來。」
新城說。
「嗯,這也是川澄學姊所希望的事情。能幫助學長學姊,真的讓我感到十分榮幸。」
『真理亞,謝謝妳。現在,換我來呵護妳一輩子了。』
新城摸著自己的胸口,川澄的心臟充滿活力地跳動著。新城下定了決心,要連川澄的份一起勇敢的活下去。
「對了學長,要不要搭我的車去兜風?」
「咦?可以嗎?」
「雖然還要住院觀察,但是在我的陪同之下稍微外出透透氣是可以的。」
「這樣不算翹班嗎?」
「唉,協助病人建立良好精神狀態也是主治大夫的責任喔!」
「是嗎?那拜託你了。」
遠野幫新城披上外套後,便帶著他來到停車場內。遠野的轎車與去年新城被撞爛的那臺完全相同,這是遠野為了新城而特地買的。
「安全帶繫好了嗎?要出發囉!」
「走吧。」
遠野發動了引擎後,車子開始在公路上移動著。新城拿出了川澄最後留下的信開始閱讀,上面還夾著他親手雕刻的水晶玫瑰。
親愛的真︰
當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也許你會因為找不到我而迷惘。但是你不用擔心,因為此時的我正在你的胸中,永遠地跳動著。謝謝你送我的玫瑰,現在我希望你能帶著它,因為我喜歡它。你將再也不會感到孤單,因為我們將永遠不會分開。
永遠愛你 川澄真理亞
平成二十二年 十二月八日
後記
聖女之心是敝人在2006年12月所寫的單回完結作品,並在2008年暑假的FF12出版實體同人小說。嗯,貌似上個星期才結束FF22,沒想到已經五年了啊!
最初寫這篇的原稿只花了兩天時間,真的是潦草到不行的草稿啊!最後能夠將它完成,真的很高興。這麼說來,這次是第幾次修正了呢?
在企劃的時候,這完全只是一個突發作品而已,當時,單純是想寫一個關於「瑪莉亞」的故事。不過「瑪莉亞」的英文拼法正好與日文中「真理亞」的拼法相同,因此便決定採用這樣的一個雙關語,而將舞臺定在日本。
其實這是一個架空的故事,當初根本沒有想到這麼多故事架構,連大綱都寫得十分潦草,老實說一開始還真的沒把握能將它完成,回想起來才發現,人的毅力其實是很可怕的。實際算一算,從擬定大綱到現在,花費的時間也相當可觀了吧。雖然最後還是採用了架空的設定,不過為了更貼近現實,而使用了現有的曆法。
真理亞其實就是在暗示著聖母瑪莉亞,因此標題的「聖女」就是在暗示著真理亞的意思。敝人不才,不能將真理亞純情的一面完全表現出來。故事中雖然沒有提到,其實真理亞的生日是十二月八日。據說這是瑪麗亞誕生的日子,也有人說這是瑪麗亞的忌日,敝人並不清楚,也沒有實地去考據,最後選擇讓真理亞在這一天出生,並在這一天進行安樂死手術。而最後那封信註明的十二月八日,就是真理亞在手術前親筆撰寫的,也是她留給真的最後回憶。
平成是日本目前的記年方式。西元1989年是平成元年,也就是說,西元年數扣掉1988就是平成的年數。因此真理亞實際寫信的時間是西元2010年。
所以稍微敘述一下故事中的時間軸︰
當然,文中也用了很多敝人怨念的東西在裡面,當然是一般人看不出來的。
亞夜的女僕小屋,曾經是敝人打算在將來營業的咖啡廳名稱——當然是女僕喫茶店——。當時還在籌畫中,不過……錢啊!
還有,麻夜是敝人在潛意識中的模擬人格,與敝人的關係是敝人的姊姊,因為敝人是姊控的緣故,在現實生活中沒有姊姊的情況之下,就自己創造一個出來吧!或許這樣很中二,不過這卻是滿足怨念的一個很棒的方式,至少敝人不會去作奸犯科,各位有興趣的話在家裡不妨可以試試看(誤)。當然啦,麻夜既然是模擬人格,本身自然是完美的。所以儘管不必要,在文中也能夠看到大量對麻夜的稱讚,這是敝人對麻夜表達敬意的一種方式。
附帶一提,日本的酒駕規定比臺灣嚴格非常多。吹氣濃度在0.14毫克以下不罰,在0.15毫克以上以酒醉駕車論處,0.25毫克以上以公共危險罪論處。酒駕罰則部分,最高可處日圓100萬圓並處以5年以下有期徒刑,若因此造成他人死亡,則可處1年以上,20年以下有期徒刑。臺灣,要到今年六月才修法到0.15,在寫這部作品的時候,臺灣的酒駕罰則0.25以上才罰,而且也只罰15000~60000,還不用關,怪不得一天到晚在酒駕……
此外,日本並沒有安樂死相關條文,這部分是為了劇情需要而刻意加上去的。
最後,感謝耐心看完整篇拙作的你。
穿著綠色浴衣的男子將蛋糕放在山莊中的公墓上,用雙手輕輕地拂去沾在墓碑上的灰塵。
Maria。
墓碑上紀錄著這個名字。
雙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地禱告著。
「學長,時間差不多了喔。」
站在停放在公路旁的轎車旁邊的白袍男子大聲喊著,然而在寬闊的山莊中並不會感到嘈雜。
男子輕輕地拍拍身上的灰塵,離開之前視線仍離不開墓碑。
「謝謝你,醫生。」
「哪裡,學長。出來透透氣會比關在沉悶的病房裡好喔。」
「別叫我學長,叫我真吧。現在你是我的主治大夫哩!」
「就算學長是我的病人,學長就是學長啊!上車吧,該回醫院了。」
兩個人各自打開不同方向的車門上了轎車,雙人座的國產轎車以時速四十公里的速度緩緩地在公路上移動著。
「哪,學長。您還在掛念著川澄學姊的事情嗎?」
「掛念?我不需要掛念啊!」
「但是……」
「因為今天是真理亞的生日。真理亞她還活的好好的不是嗎?」
男子說完,把雙手撫握在自己的胸膛上,閉著雙眼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兩年前,當男子還是個研究生的時候。
這裡是明舞醫學大學的醫學院的院本部,同時也是醫學系外科醫學研究所的研究室。
忽然間,掛著「心臟組」的拉門被用力打了開來。無視於室內的其他學生,就像是怕人忽略般地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嘿,新城!星期天要不要去聯誼?」
兇手是一個穿著黑色T-Shirt的男子。只見他急急忙忙地跑進研究室,然後拉著被稱為新城的研究生問。
「聯誼?幹嘛啊?」
「綾崎生日啊!我們可以順便找護理系的去,護理系那邊有好多人要去的說。」
「綾崎生日關我屁事啊?」
「別這麼絕情嘛!對了,你可以帶川澄去啊。」
「誰找我啊?」
在研究室外站著一位長髮翩翩的女子,手上抱著一整疊的原文書跟印得密密麻麻的文件。
「唷,川澄!星期天要不要去聯誼?」
這名黑衣男子立刻跑去跟這名女子交談,而新城繼續埋頭於自己的桌上。
女子從容地將手上的文件暫時擺在玄關旁的鞋櫃上,然後確實地將門給關上。
「……聯誼啊,」
被稱為川澄的女子抱起資料往自己的坐位移動,然後緩緩地說著:
「你可以找真去啊,他不是閒得很嗎?」
「新城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不好玩嘛!而且我們心臟組的沒有女孩子嘛……」
「我不是女孩子嗎?」
「啊,抱歉失言了……」
玄關的門上諷刺地掛著「心臟組」三個字,就像在嘲笑男子一般,散發著強烈的存在感。
這裡是心臟組的研究室。
「好吧,時間跟地點呢?」
「星期天下午兩點,亞夜的女僕小屋。」
「女僕咖啡廳?到底是要跟誰去聯誼啊,怎麼挑在這種地方?」
「護理系啊,還有順便幫麻衣慶生。」
「真的假的?他們會答應去女僕咖啡廳啊?好像挺有趣的。」
川澄將手上的東西放在自己的研究桌上後,便走到新城的研究桌前。
「喂,真,不要睡覺了!」
川澄用力的把趴在研究桌上休息的新城挖起來。
「最後妳真的要跟那死宅男去喔?」
新城用不太甘願的口氣回答。
「有什麼關係?還有你是不是忘了什麼重要的日子?」
「重要的日子?」
「算了……對你來說也許並不重要。」
川澄說完便離開了新城的座位。
「喂,真理亞!等等!嘿!」
川澄無視新城的呼喚,只是自顧自的離開了研究室。
「女人真是的……」
「別這麼說,這就是川澄可愛的一面啊!」
「臭和彥!」
「唉,別這麼說,要不是我,你才不會跟川澄同一組。」
「哼!這是我跟真理亞的事情,輪不到你管。」
「惱羞了啊?看來我得開溜了。」
「快滾!」
把稱為和彥的男子趕走之後,新城則若有所思地趴在自己的研究桌前。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啊……』
叩叩。
數十分鐘的光陰,就像是數天那般漫長。此時,緊閉著的研究室大門,傳來了清脆的敲門聲。
「狗與和彥禁止進入。」
新城整理了一下思緒後,彆扭地對著門外說。
「是我,遠野和樹,學長。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
「呃……進來吧,門應該沒鎖。」
聽到新城的答覆後,自稱為遠野的男子就開門進入實驗室。
「學長,你要的樹脂素體,這是要做人工心臟用的嗎?」
「不,這個你不用管。和樹,最近過的還好吧?」
「嗯,下學期就可以畢業了。接著就可以去考外科醫師執照,叫我怎麼能不高興呢?」
「好好加油,你的前途有無限的光明喔!」
「哪裡,都是拖學長的福我才有今天啊!對了,怎麼沒看到川澄學姊。」
「她有事先回宿舍去了。你找她有事嗎?」
「不,沒什麼。只是想說學姊老是黏著學長,今天不在感到有點詫異而已。」
「你想太多了。」
「我想也是。那麼我先走囉,學長。」
「慢走。」
『嗯,不努力不行。Fight!新城真!』
獨自留在實驗室的新城,從抽屜裡拿出了鉛筆與筆刀,開始對剛到手的樹脂塊進行加工。
當天晚上,新城拖著疲勞的身體回到位於明舞醫學大學斜對面的學生宿舍。由於明舞的宿舍不夠,因此像新城這種研究生就必須出來租房子才行,好在這些私人的學生宿舍月租並不會太高。
「真理亞,妳睡了嗎?」
新城輕輕地敲擊川澄的房門,木製的房門發出了叩叩聲。
「還沒,在寫論文中。」
真理亞隔著門板說。
「喔……星期天,妳會去吧?」
「當然,麻衣是我最好的朋友,當然要幫她慶生。」
「嗯……我明白了。宵夜我放在門口喔,趁熱吃吧。」
新城把手上的熱紅茶跟一些糕點放在門旁的櫃子上。
「真,你真的不去嗎?」
沉默了一陣子後,川澄隔著門板說話了。
「看看吧,如果有時間的話。」
然而等待著的回答卻是最不想聽到的……雖然說這是意料中的答案。
「又是這種回答……」
「妳也知道,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希望能在過年之前完成論文。」
「但是,你都沒有時間陪我……」
「對不起……真理亞。但是我今年再不畢業就要被退學了,希望妳能體諒。」
「真……我只希望,你能夠多點時間陪我。」
「抱歉……真理亞……我愛妳。」
新城說完就離開了川澄的房門。
「真……你這個笨蛋……」
不過新城並沒有立即離開,在們的對面,傳來了這般的呢喃:
星期天中午,川澄獨自騎著自己的機車來到了亞夜的女僕小屋。回想起上次聯誼的時候,是新城載她來的,一想到這,感觸就特別多。
雖然川澄也能體諒新城的處境,但是她仍然希望自己能夠受到重視。
川澄停好機車後走向店門口,不待川澄觸摸門把,便有一個穿著粉紅色女僕裝的女服務生開門出來。
「歡迎回來,大小姐。請問有預約嗎?」
這名負責接待的服務生以親切的口氣詢問著川澄。呼應著店名,服務生穿著的粉紅色的女僕裝,看起來相當可愛。
「青山和彥,我想他有來預約了。」
「青山和彥主人……有了,大小姐請跟我來。」
「好的。」
跟著服務生的腳步踏入幽暗的店中,與外面艷陽高照的天氣形成強烈對比。
儘管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間普通的咖啡廳,但是周圍其他顧客所散發出的強烈氣息依舊壓迫著川澄。
「小姐,這邊請。」
服務生拉開紙糊的拉門,裡面有個大約四坪大的空間,並已經有幾個人在場了。服務生單手指向室內,微微彎下腰來請川澄進入。
「喔,川澄,妳遲到囉!」
說話的人就是這次的聯誼發起人──青山和彥。
「不是還早嗎?現在才一點半多……」
川澄為自己辯護道。
「嘖嘖嘖,這妳就不懂了!聚餐的時候就是要提前抵達才有意義嘛!妳看看,妳是最後一個喔!」
青山神氣地說。
「是是……我錯了……」
川澄坳不過青山,只能低著頭認錯,然後找了個位置坐下。
「真理亞,這次新城同學怎麼沒跟妳一起來啊?」
坐在青山隔壁的女同學說話了,這位留著深褐色長髮的女孩叫做鈴原真姬,是護理系研究所二年級的學生,也是川澄在大學時的同班同學。
「哎,別說了。真他滿腦子只有論文跟實驗,哪有我這個女朋友啊!」
川澄嘟著嘴說。
「真糟糕……不過聽說新城同學延畢兩年了,今年再拿不到畢業證書就要開除學籍不是?」
「是這樣沒錯,不過我還是希望他能多重視我一點……不說這了,麻衣呢?」
「麻衣她還在化妝吧,她超愛漂亮的!」
「不不不不不,綾崎同學可是我們今天的主角啊!主角當然要最後才登場啊!」
青山忽然插嘴說。
「搞什麼!所以說我根本就沒有遲到嘛!」
青山的這句話,讓川澄很想吐槽他。然而這卻只是稀鬆平常的玩笑罷了。
「所以說,在等待綾崎同學的這段時間中,我們就繼續聊天吧!」
青山繼續發表高論,當然與會的所有成員也是鬧成一團,好不熱鬧。
隨著桌上的糖果餅乾漸漸減少,時間也一分一秒過去。忽然,包廂的門再次被拉了開來。站在門外的,是一位穿著公主裝,留著染成亞麻色的雙馬尾的女孩。
「喔齁齁!我們的主角登場了!請掌聲歡迎綾崎麻衣同學!」
在門外的服務生行完禮,然後將拉門重新關上。而綾崎則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生日快樂!」
與會的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齊聲喊出祝福的話,讓綾崎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唉,幫人慶生,怎麼能少了蛋糕呢!」
青山說完,將放在桌上的碟子拿到一旁後,便將桌面整個掀起。原來之前的這個大桌子是偽裝的,而裡面則放著一個插著蠟燭的超大生日蛋糕以及小桌子。
當然這個生日蛋糕也是經過特別設計的。上面的二十三支蠟燭剛好排成MAI(麻衣)的字樣,讓綾崎好不開心。
「哇!不愧是青山!想的真是周到啊!」
「別小看我的功力!來來來,點蠟燭點蠟燭,我們得好好為壽星慶生啊!」
「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
唱完歌後,大家開始鼓掌,並且開始傳出「吹蠟燭」、「許願」、「切蛋糕」等歡呼聲。
「謝、謝謝大家……」
受到這樣熱烈的祝福是綾崎想都沒想過的,此時雙眼忍不住落下感動的淚水。
「唉唉,壽星怎麼可以哭呢?來,笑一個!Cheese!」
「麻、麻衣才沒有哭,麻衣只是太高興了嘛!」
綾崎嬌羞地說著,讓在場的人開始起鬨。
「來,許個願吹蠟燭吧!」
「嗯。」
綾崎坐在蛋糕前雙手合十閉著雙眼,沒有人知道她許了什麼願望。當綾崎徵開雙眼並吹熄蠟燭後,眾人開始鼓掌起來。
「吶,切蛋糕吧!」
青山將塑膠製的刀子遞給綾崎,由綾崎切下了第一刀。
「吶吶、麻衣,人家要櫻桃喔!」
「啊!小薰好詐!麻衣,我也要櫻桃!」
「是是,來,妳的蛋糕!」
綾崎不熟練的刀法將每一塊蛋糕都切的歪七扭八的,但是每一個接到蛋糕的人都還是分享到了生日的喜悅。
「哈囉,麻夜!」
青山對著在包廂角落整理碗盤的服務生說。她是負責這間包廂的專屬服務人員。
「請問主人有什麼吩咐嗎?」
被稱為麻夜的服務生客氣地說著。「麻夜」兩個字就掛在她腰間緞帶上的紙卡上,因此大家都這麼稱呼這名服務人員。
「先來兩瓶紅葡萄酒吧!然後大約十個高腳杯。」
「好的主人,請稍後一下喔。」
聽完青山的吩咐後,麻夜就推開拉門離開了包廂。
「來來來,慶祝綾崎同學二十三歲生日,今天大家不醉不歸喔!」
「哎呀呀,又要喝酒。和彥你真是酒國英雄啊!」
「這是一定要的嘛!」
過了一會,麻夜端著托盤進來。將高腳杯一一放在每個人面前後,開始為大家斟上第一杯酒。
「多一杯耶……青山你是不是算錯了?」
沒有人細數在場人數,但是當麻夜將酒杯放下後,所有人都注意到,杯子比人數還要多。
「主人,這杯也要斟嗎?」
「倒吧。」
「嗯,主人請慢用。有什麼吩咐再呼喚麻夜喔。」
麻夜將酒瓶放在小桌子中間,然後離開了人群,繼續到角落整理櫃子。
「綾崎同學,祝妳生日快樂,希望妳在新的一年中能夠充滿著喜悅,能夠在同學們的關懷下過著充實的每一天。今天的聯誼,是為妳而辦的,希望妳快樂。綾崎同學,我喜歡妳。」
青山說完便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現場頓時陷入沉靜之中,空氣彷彿都凝結了一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
「喔,告白了……青山告白了耶!青山對麻衣告白了耶!」
許久後,有人開始打破沉默,接著大家又開始起鬨,氣氛又熱絡了起來。
綾崎泛紅著臉,望著杯中血紅色的酒映著自己的倒影,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麻衣,青山跟妳告白了喔!妳要接受嗎?」
「唔、麻、麻、麻衣會害羞啦……」
在同學的鼓舞之下,綾崎才勉強抬頭看著青山,但是當四目交接的瞬間,綾崎卻又將視線移開了。
「啊,今天是麻衣的生日嘛,大家喝酒唄!」
在一旁沉默許久的鈴原再度開口說話,為僵硬的氣氛打了圓場。
『真姬,謝謝妳。』
由於鈴原打了圓場讓綾崎不用立刻擠出答案,因此綾崎在心中默默的感謝著鈴原。
當大家的酒杯都乾了之後,鈴原又自發的為大家重新斟酒,看來今天的聯誼會持續到很晚。
「麻夜,沒酒了喔。」
自從青山告白之後,青山的話明顯少了許多,而綾崎也變得害羞起來,因此主持人一職就由鈴原接管了。
「是的小姐,請稍後。」
當麻夜拉開門離開包廂時,另一個負責接待的服務生則在同一時間帶著一個男子到包廂門外。
「主人,這邊請。」
「謝謝妳。」
男子行完禮後,接待的服務生與麻夜就一起離開了狹窄的走廊。
「新城,你怎麼現在才來!都幾點了!」
泛紅著臉,稍微有些醉意的青山用著有點輕蔑的語氣說話。
「雖然早了點,不過……」
「什麼早了點?現在都已經……嗝、都已經五點多了!你還真是厚臉皮啊!」
青山邊說話還邊打嗝,不過在場的人並沒有因此笑出來。
「祝妳生日快樂,真理亞。」
新城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遞給川澄。
「以及麻衣。」
接著又拿了另一個小盒子遞給綾崎,不過從包裝的外表看起來,綾崎的禮物略為遜色。
綾崎小心地拆開包裝用的緞帶,放在透明塑膠盒子中的是一朵用金色色紙折成的玫瑰花。
「哇,好漂亮!新城的手工藝真不是蓋的!」
綾崎都還來不及高興,她身邊的同學便發出了感嘆的聲音。
「對喔,這麼說來,真理亞的生日就在後天而已。吶,真理亞,妳也拆開來看吧!」
鈴原忽然想起來,川澄的生日也快要到了。
「啊,光顧著麻衣,都忘了真理亞的生日了呢!」
一旁的女同學也跟著開始起鬨。
「祝真理亞生日快樂!乾杯!」
雖然已經沒有蛋糕了,但是杯中還有少許的紅酒。於是大家便開始為川澄慶生。
「新城,你也要乾!吶!」
鈴原拿起一開始就多出來的酒杯,並將它遞給新城。
當大家喝完酒後,川澄才慢慢的將禮物拆開。一樣的透明塑膠盒中裝著類似的東西,唯一不同的是川澄手中的花是由樹脂雕刻而成的。如鮮血般亮紅的花瓣,如青山般翠綠的枝幹,上了一層消光的塗裝在燈光的照耀下依然閃爍著絢爛的光芒,這對任何一個女孩子來說,是最棒不過了的生日禮物。
這時大家才想起來,新城是川澄的男朋友。原本只是個配角的川澄,頓時成了派對的主角。
「這、這麼貴重的禮物……」
「別這麼說,這每一刀都埋入了我的真情。真理亞,我是真心愛妳的,所以希望妳能收下。」
新城暗示著這朵玫瑰是由他親手雕出來的。儘管大家都知道新城的手工很棒,但是對於這樣精美的禮物還是感到相當訝異。
「我也愛你,真……」
在眾目睽睽之下,川澄忍不住站了起來,然後深情地吻了新城。
川澄的舉動讓綾崎也嚇呆了。同樣接受告白,但是綾崎卻沒有這樣的勇氣。
他們是真心相愛的。
「親了耶親了耶!祝福妳,真理亞!一定要幸福喔!」
鈴原說。
「謝謝妳,真姬。」
川澄回答道。
「對啊對啊,我們也會祝福妳的,真理亞!」
「新城,要好好珍惜真理亞喔!要是、要是你讓真理亞哭了,我就跟你沒完!」
「喂喂,別這樣。」
面對女孩們的諄諄教誨,新城也只能用苦笑來面對。
「噁,肉麻死了,大家繼續吧。麻夜怎麼還沒回來?」
原本青山打算利用聯誼機會追求綾崎的,沒想到風頭全給新城佔去了。不過青山倒也沒有惱羞成怒,反倒是因為演員都到齊了,因此感到更加愉快。
「主人抱歉,讓您久等了。」
青山才剛說完,麻夜便拉開門進來。事實上麻夜很久之前就已經回來了,但是在外面聽到裡面似乎正在告白的樣子,因此沒有立刻進入破壞氣氛,而靜靜的在外面等待。
儘管沒有人察覺,但是這就是身為女僕的專業。
「時間差不多了,可以上菜囉。」
看一看錶,時針正指著正下方。而青山則吩咐麻夜將預定的生日套餐端上。
「好的,主人。先為您收拾一下喔。」
直到剛才,都只是在喝下午茶而已。
麻夜熟練的將桌上用過的餐具收拾乾淨,然後為所有人換上新的刀叉。接著對著胸前的蝴蝶結打了暗號,這是服務生與櫃檯之間聯絡用的對講機。
過了不久,冷盤與濃湯就被送了上來。這樣的工作效率確實令人激賞。
「怪不得青山指名要來這聯誼,這裡的服務真的是超好的啦!」
一個男同學滿意的說。
「別忘了,青山可是個超級宅男喔!不過不能否認這裡的服務的確不錯。」
「好了好了,別再虧麻夜了,人家可是很辛苦的。剛剛都沒幫川澄同學慶生,現在的主角要換川澄同學囉。」
雖然今天的壽星是綾崎,但是剛才的派對的確是夠隆重的了。相比之下,直到新城出現為止,川澄一直處於被遺忘的狀態。
「好吧,讓我們再一次。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
在鈴原的帶領之下,大家再一次的唱起生日快樂歌,而這次祝福的對象則是川澄真理亞。
「主人請慢走。」
由青山代表結了帳之後,在服務生的夾道歡迎之下,一行人離開了亞夜的女僕小屋。此時已經是晚間九點多,周圍除了居酒屋之外,幾乎所有的店家都關門休息了。
新城攙扶著喝得爛醉如泥的川澄,緩緩地走向自己的自用車。
「真姬,真理亞的機車拜託妳了。妳應該沒問題吧?」
「真是的,真理亞真會找麻煩。」
「真理亞應該沒想到會喝到酒吧……打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騎機車來。」
「真,你們要搭電車回去嗎?」
「我有車,我會負責帶真理亞回宿舍的。」
「酒駕不好喔!尤其現在又會有警察臨檢,要是被逮到……」
「才一杯紅酒,應該不至於吧?」
「總之,小心為妙。」
「嗯,妳也是。」
新城將意識模糊的川澄送上轎車後座後,自己便進入駕駛座發動引擎。
原本鈴原是搭乘計程車來的,因此沒有自己的交通工具。目送著鈴原將機車騎走後,新城也朝著宿舍的方向前進。
『真理亞……』
回想起剛才,接到新城禮物後的川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好。原本沒有什麼大動作的川澄,開始大口大口地喝起酒來,原本氣質美女的形象似乎已經不復存在。
當然,新城也預想到川澄一定會醉倒,因此除了第一杯酒之外,就沒有再沾過半滴酒精。而開始喝起招待用的檸檬水。
雖然現場氣氛很熱絡,但是綾崎的表情總帶著些許的懊悔。她可能後悔沒有回應青山的告白,也可能是因為自己太過害羞而導致風頭被川澄搶走所致。
而告白沒有得到回應卻又被新城亂入的青山,表面上雖然繼續與大家同樂,但是內心也許充滿著不愉快吧。
鈴原則與新城一樣到後期滴酒不沾,因為她不知道新城有車,為了載川澄回宿舍她不能多喝酒。
而負責該包廂的服務生麻夜,似乎也傳染到大家愉快的氣氛的樣子,偶爾還會說說笑話或做點餘興表演,甚至還會勸酒。這也顯示出了麻夜善於察言觀色的專業。
以結果論,或許跟預定的行程內容不太相同,但是大家都過了一個十分愉快的下午時光,而川澄也過了二十七年來最難忘的一個生日。
雖然新城下午才到,但是這樣的狂歡,真的也累了。
「啊!不行不行不行,集中集中!」
疲勞漸漸地侵蝕著新城的大腦,但是新城正在回家的路上,可不能就這樣睡著。
由於時間不早了,路上車子並不多,因此新城還能駕著車子順順地在路上跑。
但要從傍晚的涉谷區開車回家,遇到臨檢幾乎是例行公事了。
前方不遠處就有個臨檢哨站。
新城順著警方指示路邊停車,並搖下窗戶。
「先生,請出示行照駕照,然後?你應該接受一下酒精測試。」
「好的。」
臨檢的員警拿來了酒測器具讓新城吹氣,吹起來的讀數在0.14毫克。新城開始慶幸自己沒有衝動繼續喝酒,否則自己就得吃上高額罰單並且遭到禁止駕駛。
「差0.01啊,幸運的傢伙。少年,下次開車前記得別喝酒啊!」
警察說完,便將證件還給新城。
「是的。謝謝你。」
「你可以走了。」
警察放行後,新城稍微踩了油門,讓車子緩緩加速。然而還沒離開檢查哨,對向立刻衝來一輛疾駛的轎車與新城撞個正著。新城的轎車當場被撞得車頭全毀。突如其來的強力衝擊讓在後座休息的川澄從夢中驚醒,映入眼簾的是完全變形的破碎前座跟受傷昏迷的新城。
一場車禍直接在臨檢員警面前發生,於是在場員警立刻以對講機呼叫支援,並立即前往處理。
「真……真?」
驚醒的川澄望著慘絕人寰的前座。當她意識完全恢復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
在場的員警立刻跑來敲門,車門完全變形損壞,川澄只能表示自己身體動彈不得,並且駕駛已經昏迷。
「真悽慘……酒精果然是穿腸毒藥。」
另一名員警方走近肇事車輛便聞到濃濃的酒精味,很顯然的肇事者是酒後駕駛。
然而對同樣喝了酒的川澄而言,她對這句話卻十分在意。
『如果我沒有喝那麼多酒,真或許不會遭到臨檢,或許就能躲過這起車禍吧。』
在場員警迅速的做好標記工作,然後照相存證後,便開始進行拯救傷患的工作。
「小姐,我們現在就來幫妳,請妳好好配合保持冷靜。」
員警隔著破碎的窗戶跟川澄對話,川澄只能點點頭,卻無法做任何的動作。
下半身不斷的湧出鮮血,傷口佈滿了全身,但卻感覺不到痛處。川澄心裡明白,她自己的情況絕對好不到哪去。
不過比起自己,川澄更擔心新城。
很快的,遠處響起救護車的警笛聲。支援似乎已經抵達了。
「撐著點,救護車已經來了。」
對嚴重變形的車門束手無策的警察,開始拿著破壞器具來拆毀車門。
「好了,用力!」
在救護人員的合力之下,總算將車門完全拆毀。將前座座椅移開後,醫護人員便有足夠的空間將川澄移到擔架上。
另一方面,肇事車輛前座的車門也被拆毀,肇事者不斷的呻吟著,最後也被抬上擔架。看到這裡,原本冷靜的川澄不由得泛起淚光。
員警繼續破壞著另一側的車門,試圖將新城給拉出來。新城的傷勢十分嚴重,並且有大量出血的情況,狀況刻不容緩。
員警努力的破壞變形卡死的車門,還要拆掉擋風玻璃跟方向盤才能爭取到足夠的空間將新城拉出來。這是不小的工程,川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新城的生死仍是未知數。
「好了好了,傷患都救出來了。」
員警費了一番功夫才將重傷的新城抬出駕駛座,醫護人員趕緊將他送上救護車,然後在車上進行緊急輸血。
「小姐,請問這位先生的血型?」
「A、A型……」
「嗯!」
「準備好了?」
「好,出發!」
當醫護人員固定好傷患後,救護車便已盡可能快的速度趕往明舞醫大附設醫院。
明舞醫大附醫是離事發現場最近的大型醫院,同時也是新城等人的實習醫院。
「讓開讓開!」
昏迷的新城被立刻送往加護病房,而川澄的意識也漸漸模糊,見到情況惡化的醫護人員的動作自然也加快起來。
「新城!新城!」
鈴原在接到通知後立刻從宿舍飛奔過來,她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小時前還跟他們一起狂歡的新城,現在竟成了這附模樣。
不只鈴原,包括綾崎在內的其他同學也都立刻前往醫院探視。
「新城同學……」
綾崎手上還握著新城親手折給她的玫瑰,在自己的生日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令人鼻酸。
「新城同學,還有真理亞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鈴原開始慌張了起來,鈴原跟真理亞的感情好得如膠似漆,因此她正在嘗試藉由發問來消除心中的不安。
大伙在急救病房外等了半個小時後,總算有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情況怎麼樣了?」
鈴原立刻攔住醫生問,而其他同學也跟著上前包圍醫生。
而醫生卻只是嘆口氣,接著搖搖頭後穿出人群。
醫生的舉動令在場的各位不由得背脊發麻。
「女的意識還不錯,不過目前正在休息。而男的情況比較糟,大量的內出血以及全身多處骨折,而且脈搏相當不穩,能否渡過今天將成為關鍵。」
醫生背對著眾人說完,便離開了寂靜的長廊。
大家都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每個人的心情都相當複雜,尤其是鈴原。
「請問你們是?」
急診的護士小姐看到佇立在病房外的眾人便上前詢問。
「我們是新城真與川澄真理亞的同學。」
青山說。
「來探望的嗎?不過現在時間晚了,這裡就交給我們處理吧,各位請先回去了。」
護士說。
「至少讓我見真理亞一面!」
面對護士的說辭,鈴原最後仍然哭了出來。
「很抱歉,我能體會各位同學的感受,不過為了維護病人的醫療品質,還是請各位打消念頭吧!」
在護士的勸說下,眾人才緩緩地離開走廊。
隔天下午,傷勢較輕的川澄已經被轉至普通病房,而新城則仍在加護病房觀察中。
除了身體不能動彈之外,川澄已經完全恢復意識。
「護士小姐。」
川澄輕聲呼喚正在整理病房的護士,而護士也立刻上前。
「其實,我全身癱瘓了對不對?」
「啊?是誰跟妳說的?傻孩子,妳只是太累了而已。」
川澄憑藉著平日所學,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狀況。但是基於安撫病人情緒的立場,護士小姐選擇不要告知川澄真相。
「護士小姐,我希望妳能盡量的告訴我真相。我已經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並且,我是明舞醫大醫學系心臟組的研究生,一些善意的謊言是騙不了我的。」
川澄說著讓護士忍不住為之動容。她明明有這樣璀璨的前程,卻這樣毀於一場車禍。
「好吧,妳的脊椎受損,就算能救,也一定半身癱瘓。不過我們會盡力維護妳的未來,也許會與妳原先預計的多少有點出入。」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告訴我真的狀況吧,他比我嚴重多了。」
「真?妳是說還在加護病房的那位同學嗎?」
「是的,就是他。」
「他的情況便不太樂觀。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長期住院是免不掉的,加上大量的內出血,身上有不少臟器也都有受損跡象。如果傷勢不能控制的話,很可能就這樣走了。」
「嗯……謝謝妳告訴我真相,護士小姐。」
即使準備萬全,但聽到這樣的結果,真理亞還是稍微震驚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恢復了理性。
「妳真堅強呢,真理亞。老實說我是妳學姊喔。」
「當然,我可是明舞的學生吶!明舞的精神是……」
「認真充實自己,盛開後將所學貢獻予社會大眾。」
川澄很快的就與護士聊了起來。給予病人正面的情緒也是護士的工作之一。儘管護士並不是研究所畢業生,但也是在明舞出身的。
與護士稍微聊了一陣子以後,從病房外側傳來敲門聲。
「我是川澄真理亞的同學,我是來探病的。」
「請進。」
護士隔著房門說,然後門便被打了開來。
「真姬。」
躺在病床上的川澄,只能睜著眼睛望著來探病的鈴原。
「我們是好姊妹啊,我怎麼能不擔心妳呢?」
鈴原捧著一大束玫瑰,然後將它插在病床旁邊的陶瓷花瓶上。
「真理亞,你們先聊,我先離開一下,有狀況的話就押護士鈴吧,到時候我就會來。」
護士小姐說完,等川澄確認後便離開了病房。
「真理亞,妳的運氣真好,竟然被轉到獨房。」
「才不是……真姬,老實說我全身癱瘓了,所以才會換到獨房來。」
「癱、癱、癱、癱、癱瘓?真理亞妳不是跟我開玩笑的吧?」
「是真的。昨天在事發現場時我就察覺到我的身體無法動彈,從那時候我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真糟糕……這樣子妳接下來的璀璨人生怎麼辦?」
「只要能待在新城身邊我就滿足了。所以比起這,我更希望新城能快點好起來。」
「妳這孩子,總是自己承擔著痛苦。太善良的話會吃虧喔!」
「真姬,妳知道嗎?我是因為想要被重視所以才會去承擔痛苦,我想讓別人知道我對他們而言是必要的。不過這起車禍後我才清醒,他們就算沒有我也不會怎樣,只有真才是真正愛我的,因此我必須珍惜這樣愛我的一個人,失去真,我再也無法確定誰會需要我,那麼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傻孩子,從明舞畢業後再去考個外科執照,妳就可以在這裡任職了,到時候將會有更多病人需要妳。」
「大概吧。不過只有真他才會呵護我。」
「妳真專情,弄得我也好想去找個男人來愛啊。好,我答應妳,我會為新城祈禱的。相對的,真理亞,給妳個任務,妳一定要給我完成。」
「什麼任務?」
「好起來然後活下去。任務失敗的話,我一輩子不會原諒妳!」
「遵命!鈴原長官!」
「乖孩子。」
鈴原原本想要撫摸川澄的頭,後來因為考慮到川澄脊椎受損而作罷。
「吶,真姬,可以拜託妳嗎?」
「什麼事?好姊妹。」
「如果真的情況有什麼進展的話,希望妳能來通知我。在我脊椎復原之前,我可能得終日與病床為伍吧。」
「沒問題,川澄長官。如果有什麼最新進展,我一定會來報告的!」
「乖孩子。」
「嘿!換妳占我便宜了,看來妳已經好很多了嘛!」
「唉唉,我是病人,妳不可以亂來!」
「好好。下次來我會帶著妳最喜歡的點心來,要期待喔。」
「嗯,我等著妳。」
對談一結束,鈴原便離開了病床邊。離開病房前鈴原仍不放心地望著病床。看著點滴管一滴一滴的供應著川澄營養,也看著動彈不得而黏在床上的川澄。
鈴原關上房門後,不由得悲從中來。奪眶而出的淚水訴說著鈴原內心的痛苦。
『真理亞……妳一定要好起來……』
加護病房中,醫生們正在處理新城的傷勢。由於粉碎性骨折跟大量的內出血,醫生不得不用體外循環機為新城換血。在機器的協助之下新城恢復了脈搏,但是仍然沒有意識。
「這是我看過最棘手的案子了……撞成這樣竟然還沒死,他的命可真大啊。」
「聽說他還是明舞的高材生吶!今年就要畢業了說。」
「真是造化弄人。」
「骨骼跟組織的重建工作、換血工作、洗腎等,問題可真不小吶。」
手術臺前的兩位醫師助手為了打發無聊而聊起天來。他們不是怠忽職守,而是在這個階段他們沒什麼事情可以做,除了監視病人狀況以及等待他的細胞組織重新生長以外。
「你們兩個別在那裡造口業了。點滴快沒了,去拿新的點滴包來。」
帶頭動手術的資深醫生說完,兩名助手自然立刻跑到藥品中心領取點滴包。
「學弟,你命真大。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到時候你可得好好照顧我妹妹啊!」
隨著時間的流逝,新城的狀況總算出現好轉。不過因為情況還是相當特殊,因此被轉到獨房中持續進行觀察。
而真理亞的脊椎狀況也有好轉,上半身已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自由活動,也可以自己進食,但是仍需要護士協助才能上廁所。
「真理亞,好點了嗎?」
「啊,真姬。謝謝妳每天都來看我。」
「醫院就在宿舍旁邊而已,要看妳還不容易?」
「說的也是。」
「我幫你跟房東說過了,房東說車禍也不是妳願意的事情,這學期房租就不跟妳收了。」
「啊,怎麼這樣?」
「其實房東人很好的,而且他就算強制妳搬走,妳的房間現在也租不出去啊。畢竟現在是學期中,找房子的人並不多。」
「嗯,幫我謝謝房東。真的情形怎樣?聽說被換到獨房了。」
「新城他也好轉很多了,不過仍然隨時有惡化的危險,因此醫院目前也不敢大意,隨時做好監控的動作。」
「監控?說的好像是間諜片一樣。」
「哈,妳懂我意思的。」
原本鈴原是要來告訴真理亞新城狀況惡化的噩耗,但是看到真理亞這麼堅強,她卻又說不出口了。
「真能夠好轉,真的是太好了。」
面對著心情愉快的川澄,鈴原更無法將真相吐出。
「真是太好了呢……真理亞,沒事的話我先離開了喔。」
「嗯。」
鈴原收拾一下隨身物品後,便轉頭準備離開病房。
「真姬。」
就在鈴原離開病房的前一刻,川澄叫住了她。
「怎麼了?」
「妳有事情瞞著我吧。我看的出來,妳心事重重。告訴我,真的情況到底怎樣了?」
川澄的話直擊了鈴原的痛處。
「真理亞,我……對不起。」
鈴原仍然無法告訴川澄真相。關上房門後就立刻飛奔離開醫院。
『真……你到底怎麼了……我好想見你啊!』
獨自留在病房的川澄,只能不斷地思念著記憶中的新城。
「真理亞,你要自己進食嗎?還是要更換新的點滴包?」
護士小姐開門進來,真理亞望著牆壁上的掛鐘,離晚餐時間還剩下幾分鐘。
「學姊,能告訴我真的狀況嗎?」
「為什麼這樣問?」
「剛剛真姬來過了,雖然她一直說真的情況已經好轉,但是我看得出來她有事情在瞞我。拜託妳學姊,告訴我真現在的狀況,拜託妳……」
在真理亞的苦苦哀求下,護士也只好說出真相。
「好吧……真的心臟現在已經完全失去機能,目前只能依賴體外循環機維持生命跡象。若要他完全康復,就必須接受心臟移植。」
「不、不會吧……心臟移植?」
「新城的狀況其實滿糟糕的。他目前胸腔的骨骼全部都是人工材質,而內部臟器因為之前受到骨骼碎片所傷造成嚴重內出血。雖然經過組織重組手術後已無大礙,但是他的心臟卻因為長期的缺氧而壞死,目前只能依賴體外循環機來維持血液循環。」
「怎、怎麼這樣……」
了解事實真相的川澄只能讓淚水奪眶而出。她也終於了解為什麼鈴原會瞞著她這樣的事實。
「我知道這對妳打擊很大,但是我想遲早還是得告訴妳。」
護士開始安慰川澄,雖然並不太有效。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肇事的傢伙都已經出院了,而真卻……」
川澄開始抱怨現實的殘酷。一向討厭新聞記者的川澄,多希望這是被媒體捏造的假消息。
更怨恨的是,因為新城的酒駕,使得新城仍必須自付部分的肇事責任。即使在律師的極力爭取之下,對方也只有吃上刑責,民事賠償的部分根本連醫藥費都不夠負擔。
「妳能吃飯嗎?」
護士儀式性的詢問著川澄,雖然她也知道川澄肯定是食不下嚥,於是準備了點滴管準備為川澄繫上。
當然,瀕臨崩潰的川澄完全不願意接受護士的好意。
「冷靜點,真理亞!新城並還沒走,他只是在等待著一個移植心臟而已啊!妳不應該這麼早就放棄希望的啊!」
「這叫我怎麼冷靜?器官捐贈一年才多少個心臟?而且排隊等心臟的人何其多,哪輪的到真!」
「夠了!平常那個冷靜樂觀的真理亞到哪裡去了?平常的真理亞,不是會笑著說︰我會勇敢面對的嗎?」
「怎麼面對,等一個移植心臟,這跟宣判死刑幾乎沒兩樣了啊!」
「儘管如此,我還是希望妳能坦然面對,不然我也不會跟妳說這些不是嗎?」
護士強勢的口氣壓過了川澄,也讓川澄領悟到鬧彆扭是無濟於事的。
隨著時間的經過,讓熱昏了的腦袋稍微降了點溫。
「學姊……」
「冷靜下來了嗎?」
「呃、嗯……」
「妳能自己用餐嗎?還是要打點滴?」
「對不起讓學姊操心了,我……我能自己用餐……」
「嗯。慢慢吃吧,我會在這裡陪著妳的。」
「謝謝學姊。」
確定川澄冷靜下來之後,護士便一直在川澄身邊陪著她,直到川澄因為疲勞而睡著為止。
幾個月過去了,新城還是沒能等到心臟。由於長期使用體外循環機,新城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川澄也越來越擔心新城的狀況。
「妳好,川澄真理亞學姊。」
川澄的病房今天來了一位不得了的客人。
「請問你是?」
望著眼前這位有著俊俏成熟面孔的男人,川澄並沒有特別的感覺。反正平常那些醫生護士當中長得比他好看的大有人在。
「我是遠野和樹,不久前才上任的菜鳥醫師。因為之前受了新城學長不少照顧,所以來慰問一下。」
川澄細細打量著這個年輕人。在她印象中好像有個一天到晚跑他們研究室的學弟,似乎就是他的樣子。
「你也是心臟組的?」
「啊,不是……我沒有上研究所,我大學畢業後就直接來考外科醫師執照了。」
「喔,那你是外科醫師囉?」
「是的。」
川澄仔細的思考一下,然後從枕頭墊底下拿出一張紙條交給遠野。
「這是……遺書?」
「嗯,拜託你了,學弟。幫我登記器官捐贈,我要把我的心臟捐給新城真。」
「等、等等!學姊至少還可以活幾十年啊!」
一聽到川澄有為了新城而輕生的念頭,遠野立刻加以制止。
「如果不能跟真在一起,就是多活一世紀也沒有意思。如果捐出心臟,至少還能在真的胸口繼續活下去,不是嗎?」
「但是學姊,就算學姊登記了器官捐贈,也不可能立刻將學姊的心臟取出來啊!」
「我知道,醫學倫理我比你熟的。但若一旦我死亡了,那麼心臟就應被立即取出,這一點也是無庸置疑的。」
由川澄的話語明顯述說著她想用自己的生命來拯救新城。
「學姊,難不成?」
「嗯,你沒有猜錯。」
「學姊,妳不可以……」
「不、我可以。根據安樂死法條規定,只要患者是意識清晰且堅定的成年人,對於生活感到痛苦而有厭世之心者,即可由本人親自提出,在醫師的同意之下方可施行。」
「但是學姊,還有如此光明的未來在等學姊啊!」
「不用安慰我了。我下半身癱瘓,怎樣也不可能成為一個稱職的醫生。而且若不能跟真在一起的話,活著也沒有任何價值了。」
「不行,學姊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才可以!」
「拜託你了,學弟。你難道要眼睜睜地讓你的學長學姊抱憾而終嗎?」
「不、不行……我辦不到……這樣跟謀殺有什麼兩樣?」
「當然不一樣。你還記得明舞的校訓嗎?」
「認真充實自己,盛開後將所學貢獻予社會大眾……」
「嗯,如今你已經盛開了,所以請你幫幫我囉!」
「學姊……」
超乎遠野的預期,原本打算來為川澄加油的遠野意外地見識到川澄堅決的死意,這種為愛犧牲的精神不由得讓遠野為之鼻酸。
「啊,遺書給我一下,我稍微更改一下。」
川澄接過遺書,在底下追加了幾行字後,又將它遞給遠野。
「幫我把遺書交給我哥哥,請他幫我完成器官捐贈登記,然後麻煩你幫我施行安樂死,並親手把我的心臟移植給真,這是我唯一拜託你去完成的事情,遠野和樹學弟。」
「知道了,學姊……」
遠野接過遺書後仔細的收好,然後離開了川澄的病房。川澄不確定遠野是不是能完成她的願望,但是至少心中能開闊一些。
「真理亞!真理亞!」
遠野離開後約一個小時,一個穿著白袍的醫生氣急敗壞地衝進川澄的病房,川澄只有用虛弱的表情看著他。
「真理亞,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醫生指著手上的遺書用質問的口吻問著川澄。
「我都聽說了,真他現在急需要一個移植心臟,而我打算把我的心臟捐給他。」
「妳懂妳這樣做的後果嗎?妳會死的啊!」
「我才不會死!只要我的心臟在真的胸腔內跳動著,我就不會死。」
「別這樣!妳是我唯一的妹妹,妳不可以就這樣離開!」
「抱歉,哥哥。下半身癱瘓的我根本不可能成為醫生,而且我不能想像沒有真的將來。如果一輩子都要跟真分開,活著又有什麼價值呢?」
「笨蛋!只要活著就有意義存在!妳是為什麼才成為醫生的?」
「我並不是醫生,哥哥。而且,我並沒有死亡,我只是換個方式活著而已。」
「不,我不答應。爸媽們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哥哥,我已經成年了。現在只要我的主治醫師點頭,我隨時可以進行安樂死,就連你都無權插手。哥哥,如果你不願意幫我登記器官捐贈,我就去找別人代理。我有我自己想要的人生,不要一直把我當小孩子看待,好嗎?」
「我……」
川澄醫生想要反駁川澄,但是卻接不上話來。
「拜託了,就跟愛你的遠藤姊姊一樣,讓你的妹妹有一個選擇愛人的機會,好嗎?」
川澄口中所說的遠藤指的是她的大嫂,由於遠藤的年紀跟川澄差不多,因此川澄習慣稱她為姊姊。
「唔……妳知道,妳這樣做我會怎麼想嗎?」
「我當然知道,哥哥一定會很難過。不過只要妹妹能夠幸福,哥哥就不能祝福我們嗎?」
「好吧……但是心臟移植的過程……」
「抱歉,我已經托付給和樹了。和樹的願望是當個出色的外科醫師,我相信他,因為和樹是真所拉拔起來的好醫生。」
「唔……」
對於任性的妹妹,即使是附設醫院的首席醫師也不得不屈服。
「既然妳都想好了,就依妳的意吧。」
「謝謝你,哥哥。」
「真是個會給人添麻煩的妹妹。記住,我還沒原諒妳的任性。如果真不願意呢?」
「不會的,我相信真一定會接訥我的!」
「好吧。」
經過漫長的療養,新城總算在車禍事發十三個月後恢復了健康。
「終於可以起來走路了,學長。」
躺了一年多的病床,新城感覺到身體就像快要散掉一般的刺痛。這是肌肉長期缺乏運動的結果,只要動一動很快就能恢復應有的機能。
「學弟,多虧你我才能繼續活了下來。」
新城說。
「嗯,這也是川澄學姊所希望的事情。能幫助學長學姊,真的讓我感到十分榮幸。」
『真理亞,謝謝妳。現在,換我來呵護妳一輩子了。』
新城摸著自己的胸口,川澄的心臟充滿活力地跳動著。新城下定了決心,要連川澄的份一起勇敢的活下去。
「對了學長,要不要搭我的車去兜風?」
「咦?可以嗎?」
「雖然還要住院觀察,但是在我的陪同之下稍微外出透透氣是可以的。」
「這樣不算翹班嗎?」
「唉,協助病人建立良好精神狀態也是主治大夫的責任喔!」
「是嗎?那拜託你了。」
遠野幫新城披上外套後,便帶著他來到停車場內。遠野的轎車與去年新城被撞爛的那臺完全相同,這是遠野為了新城而特地買的。
「安全帶繫好了嗎?要出發囉!」
「走吧。」
遠野發動了引擎後,車子開始在公路上移動著。新城拿出了川澄最後留下的信開始閱讀,上面還夾著他親手雕刻的水晶玫瑰。
親愛的真︰
當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也許你會因為找不到我而迷惘。但是你不用擔心,因為此時的我正在你的胸中,永遠地跳動著。謝謝你送我的玫瑰,現在我希望你能帶著它,因為我喜歡它。你將再也不會感到孤單,因為我們將永遠不會分開。
永遠愛你 川澄真理亞
平成二十二年 十二月八日
後記
聖女之心是敝人在2006年12月所寫的單回完結作品,並在2008年暑假的FF12出版實體同人小說。嗯,貌似上個星期才結束FF22,沒想到已經五年了啊!
最初寫這篇的原稿只花了兩天時間,真的是潦草到不行的草稿啊!最後能夠將它完成,真的很高興。這麼說來,這次是第幾次修正了呢?
在企劃的時候,這完全只是一個突發作品而已,當時,單純是想寫一個關於「瑪莉亞」的故事。不過「瑪莉亞」的英文拼法正好與日文中「真理亞」的拼法相同,因此便決定採用這樣的一個雙關語,而將舞臺定在日本。
其實這是一個架空的故事,當初根本沒有想到這麼多故事架構,連大綱都寫得十分潦草,老實說一開始還真的沒把握能將它完成,回想起來才發現,人的毅力其實是很可怕的。實際算一算,從擬定大綱到現在,花費的時間也相當可觀了吧。雖然最後還是採用了架空的設定,不過為了更貼近現實,而使用了現有的曆法。
真理亞其實就是在暗示著聖母瑪莉亞,因此標題的「聖女」就是在暗示著真理亞的意思。敝人不才,不能將真理亞純情的一面完全表現出來。故事中雖然沒有提到,其實真理亞的生日是十二月八日。據說這是瑪麗亞誕生的日子,也有人說這是瑪麗亞的忌日,敝人並不清楚,也沒有實地去考據,最後選擇讓真理亞在這一天出生,並在這一天進行安樂死手術。而最後那封信註明的十二月八日,就是真理亞在手術前親筆撰寫的,也是她留給真的最後回憶。
平成是日本目前的記年方式。西元1989年是平成元年,也就是說,西元年數扣掉1988就是平成的年數。因此真理亞實際寫信的時間是西元2010年。
所以稍微敘述一下故事中的時間軸︰
日期 | 事件 |
21年12月3日 | 和彥跑去約新城他們去聯誼 |
21年12月6日 | 麻衣生日,同時也是聯誼的日子,當然也是出車禍的日子 |
21年12月8日 | 真理亞生日,但卻在病床上渡過了 |
22年2月2日 | 和樹畢業 |
22年6月 | 真的身體越來越差,最後因為休克而昏迷,在緊急更換體外循環機後撿回性命 |
22年7月 | 真理亞下定決心要拯救真 |
22年11月 | 完成安樂死與器官捐贈的所有手續,並且得到父母親的諒解 |
22年12月8日 | 手術施行,真理亞死亡 |
22年12月25日 | 和樹帶真第一次外出兜風 |
23年12月8日 | 真到真理亞的墳前為她慶生 |
當然,文中也用了很多敝人怨念的東西在裡面,當然是一般人看不出來的。
亞夜的女僕小屋,曾經是敝人打算在將來營業的咖啡廳名稱——當然是女僕喫茶店——。當時還在籌畫中,不過……錢啊!
還有,麻夜是敝人在潛意識中的模擬人格,與敝人的關係是敝人的姊姊,因為敝人是姊控的緣故,在現實生活中沒有姊姊的情況之下,就自己創造一個出來吧!或許這樣很中二,不過這卻是滿足怨念的一個很棒的方式,至少敝人不會去作奸犯科,各位有興趣的話在家裡不妨可以試試看(誤)。當然啦,麻夜既然是模擬人格,本身自然是完美的。所以儘管不必要,在文中也能夠看到大量對麻夜的稱讚,這是敝人對麻夜表達敬意的一種方式。
附帶一提,日本的酒駕規定比臺灣嚴格非常多。吹氣濃度在0.14毫克以下不罰,在0.15毫克以上以酒醉駕車論處,0.25毫克以上以公共危險罪論處。酒駕罰則部分,最高可處日圓100萬圓並處以5年以下有期徒刑,若因此造成他人死亡,則可處1年以上,20年以下有期徒刑。臺灣,要到今年六月才修法到0.15,在寫這部作品的時候,臺灣的酒駕罰則0.25以上才罰,而且也只罰15000~60000,還不用關,怪不得一天到晚在酒駕……
此外,日本並沒有安樂死相關條文,這部分是為了劇情需要而刻意加上去的。
最後,感謝耐心看完整篇拙作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