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孤立危城 |
金恩、迪比、漢莫勒、邁爾斯和克屋斯閣下一行人來到西北城門。
以目前的形勢來看,烙印之國的八千精兵很快就會從西北方迫近,而毀滅和永恆的聯軍則會隨後抵達城池的東北方。所以,克屋斯閣下決定投放大部分兵力在西北城門,先抵禦烙印之國的進攻。
然後呢?
然後呢?
這是眾人心中的疑問。連克屋斯閣下也不知道答案,但他只能這樣決定。
還能戰鬥的人都在這裡了,兩位創始勇者都在這裡了,如果這個城池失陷,就等於誓約之國的滅亡,也等於千古之國的滅亡。畢竟,以培訓出大量聖徒者聞名的千古之國,幾乎沒有能夠投入戰場的軍事力量。
只能背水一戰了。
金恩走上城牆,附近的衛兵光看到他們一行人,表情不僅一掃之前的陰霾,甚至忍不住發出歡呼。
因為,唯一能夠將二千人對抗兩萬人這種荒唐事實現的人,終於來到這城牆之上。
金恩看了漢莫勒一眼。
凜冽的寒風呼呼作響,把她絲綢般的金髮吹亂,漢莫勒怔怔的看著前方,那片白濛濛的雪景。
一直以來,人們都是這樣將「希望」兩個字壓在妳身上吧?
漢莫勒胸前掛著一顆水藍色的掛墜,那是身無長物的金恩在行前送給漢莫勒的一點心意,一個小小的藍結晶護身符。
在空之大陸萊契亞,這種會發出粉藍色微光的美麗寶石是相當常見的飾品素材,雖然是不值一提的便宜小東西,但是士兵們都深信帶著有女神力量護祐的護身符,即便是最危急的狀況,也能夠從戰場上平安生還。
一定要在這場戰爭中活下來啊,漢莫勒──
金恩在心中悄聲呢喃道。
抬起頭,循著漢莫勒的視線望向遠方。那片遙遠的白霧中,開始出現一些黑色的影子。
影子的數量越來越多,猶如一滴正在擴散的墨水,將這片純白的雪景慢慢染黑。
影子的數量越來越多,猶如一滴正在擴散的墨水,將這片純白的雪景慢慢染黑。
那是數之不盡,穿著一色漆黑巴布瑞達鎧甲、騎著夜色梵天戰馬的聖殿騎士軍團。由頂級稀有金屬打造而成的重甲是防禦力的保證,更是高等聖殿騎士的象徵,光要動員如此龐大數量的精銳騎士參與作戰,所要耗費的國庫稅收就是天文數字。
更可怕的是,在前鋒的聖殿騎士軍團之後,還有穿著各色勇者軍服的烙印國戰士們,像是沒有休止般,從視野的邊緣不斷湧出;部隊的後列,甚至可以看到數座龐大的帕西尼魔法光砲在緩緩移動;那是天空時代初期研究出的破壞兵器,雖然龐大笨重,但足以在一擊間擊落一架飛空艇的驚人破壞力,卻是目前威力最強大的長程兵器。
一大片黑壓壓的軍隊如一張會移動的地毯,井井有條地前進。金屬武器和防具的碰撞聲,與座騎鐵蹄撼動大地所發出的轟轟悶響,就算隔著數十里之遠,仍然能夠清楚聽到。
隨著這片黑影的蔓延逼近,金恩不由自主地深呼吸,掌心不斷冒冷汗。
這就是直屬於第一代議會軍的傳統勁旅──血之宮殿騎士團:被譽為當代大陸北彊的烙印之國精銳部隊,更是長年鎮壓刻西爾區與寨德米叢林蠢動魔族的實戰部隊。
雖然幾十年來,烙印之國境內高等魔族肆虐的情況更趨惡化,為了安定國內民心,即使烙印永恆兩國的邊境仍時常發生大大小小的衝突,也從不見烙印之國調度這支部隊出馬應戰,更別提誓約之國這塊位處大陸極南的窮鄉僻壤。金恩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支部隊的身影。
為了攻破誓約之國的首都,竟然不惜耗費鉅資動員如此龐大的部隊,乏蘭德一統大陸的強烈決心,沉甸甸地壓在守城的眾人心頭,如同夢魘般揮之不去。
兩名高舉著烙印之國旗號的輕裝騎兵,在隊伍的最前方來回奔馳,用沉穩的音色長聲吹響著號角;晨曦下,閃爍著森寒光芒的刀械叢林,在離城牆一公里時停下了腳步。
在如此接近的距離下,誓約之國的士兵們,幾乎已經可以直接看見烙印之國將士那覆蓋在黑色頭盔之下,充滿殺意的眼神,即使站在連日來趕工加固,防禦力整整提昇一個檔次的厚實城牆上,眾人還是忍不住感覺腳底虛浮。
金恩甚至看到幾名士兵正偷偷拿出護身符,口中喃喃誦念著什麼。
下意識伸手確認了一下火藥袋中的子彈,感受著銅質子彈冰冷滑溜的觸感,金恩努力平復自己略顯紊亂的心緒,抬起頭,默默望向烙印軍團嚴密整齊的隊列。
他看見烙印之國的隊伍中,有一名纖瘦高挑的少女,策馬昂首走了出來。
那是一名騎著巨大戰馬「皇家格雷」的美麗少女。
與她所駕馭的龐大座騎,那覆蓋全身的漆黑板狀戰甲不同,少女身著的深藍色鎧甲雖然樣式古典,全身上下的每個零件,卻無一不是雕刻著簡潔優美,卻十分細緻的花紋,凝目細觀,更是可以看到少女全身上下,以及緊握在手中的單手長劍,正隱隱纏繞著藍紫色的魔法之焰。
她沒有戴上頭盔,就這樣任由長長的褐色卷髮,在寒冷的風中飄揚,她的臉色森寒,不含一絲情感的碧綠雙眸,緩緩掃了站在誓約之國城牆上的眾人一眼──彷彿正在估算,若要踏平眼前的這座城池,須花上多少時間。
一名同樣沒戴頭盔,穿著烙印軍相同款式漆黑重甲的聖殿騎士,甩著銀色的長馬尾,策馬走到藍甲少女的身旁,附耳跟她說了些什麼話;只見少女靜靜點了點頭,堅毅的視線,卻連一毫都沒離開過眼前的雷肯沙恩。
少女的臉上,找不到一點這個年紀應有的稚氣與青春氣息,周身卻是自然散發出強烈的威嚴與霸氣。此刻城牆上的眾人已然確信,她就是烙印之國的新主人──乏蘭德女王。
「誓約之國的所有人聽著!」
少女說話了。
原本清亮的嗓音,經過特殊的魔法水晶增幅放大後,在空曠的雪地上,顯得更為嘹亮清晰。
「你們並沒有投降這個選擇!」
「想要留得全屍的話,本女王特別恩準你們,立刻橫刀自盡!」
「想要留得全屍的話,本女王特別恩準你們,立刻橫刀自盡!」
褐色的長髮在風中飄揚,乏蘭德高舉閃耀著淡紫色光芒的單手大劍,發出狂妄而殘酷的宣言。
聞言,誓約之國的城牆上,立刻起了一陣騷動。
對嘛!就是要這個樣子,解決這些礙事的傢伙才特別有趣哪……
少女的臉上靜靜漾起了冷酷的微笑,這就是她想要的。
但,這只是個開端……
她決心要將眼前這些意圖阻擋她的軍隊全都殺掉;一點不留的,全數毀滅掉。
我要證明給所有人看,乏蘭德瑪莎閣下絕對比她的父親優秀,比任何人都要優秀!
「菲利普,你會幫助我吧?」
我要證明給所有人看,乏蘭德瑪莎閣下絕對比她的父親優秀,比任何人都要優秀!
「菲利普,你會幫助我吧?」
乏蘭德空洞的雙眼依舊望著前方,對不知何時,已經靜靜走到身後的魁梧劍鬥士悄聲問道。
「你會幫助我統一萊契亞,讓所有人都敬佩我、愛慕我,對吧?」
藍色風暴菲利普洛爾默然,良久,才以他低沉的聲音回應。
「俺……」遲疑了一下,菲利普道,「當然……」
聽見菲利普的回答,乏蘭德的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見到她的表情,菲利普的心不禁一痛。
見到她的表情,菲利普的心不禁一痛。
他知道,雖然乏蘭德在臣民之前總是露出強悍無畏的冷笑,但在孤身一人時,卻時常無意識地露出這樣的笑容;那是一道似笑似哭,又像是無可奈何般的無助笑容。
從乏蘭德成功召喚自己開始,菲利普就親眼目睹主人的改變,正確來說是扭曲。在各種責任和渴望的引誘下,乏蘭德?休佛利的內心已經被侵蝕得差不多了。
菲利普不太懂得掩飾自己的焦慮。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甚麼,來幫助他的主人……真正的幫助。
更何況……
菲利普斜眼看向乏蘭德的右邊,那是一名將銀色長髮紮成馬尾,有著細長雙眼的美麗聖殿騎士。
無論怎麼看,她的年紀絕不可能超過三十歲,但卻是目前國內地位僅次於乏蘭德女王,統領著烙印之國所有部隊的軍團長。
菲利普只知道她名叫穆,是現任血之宮殿騎士團的團長──也是在乏蘭德發動政變的消息傳出後,第一個宣示效忠於她的實力派領導人;在乏蘭德篡位登基後,她立刻動員驚人的情報網與騎士團的兵力,迅速壓制在烙印之國境內燃起反叛之火的艾爾王舊部,甚至不惜血洗首都,將乏蘭德的親屬一舉屠殺殆盡,最後才將屈服於王城強大軍力的殘餘勢力,全部整併到乏蘭德的領導之下。
其手段之狠辣,讓所有的臣民對乏蘭德繼位的正當性,不敢有絲毫的非議,可說是協助乏蘭德登上王位功勞最大的謀士;若沒有她的情報網與強大軍力當後盾,乏蘭德要坐穩帝位,勢必要付出龐大的代價,就算有菲利普的力量,也無法倖免──一個弄不好,烙印之國甚至可能會在內外交攻的混亂局勢下覆滅。
相較起來,現在的進展簡直順利到像是在夢中一樣──
雖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是每看到穆側臉上掛著的冷靜微笑,菲利普的心中就感到一陣不安,他很不喜歡這種太過順利的感覺──過去在戰場上帶著菲利普逃過無數死劫的戰鬥直覺,正不斷在心中敲響著警鐘。
正當菲利普絞盡腦汁打算說些什麼時,騎馬侍立在乏蘭德右側的穆,用水晶彙整了全軍整備完成的訊號,輕輕地對乏蘭德點了點頭。
他知道。戰鬥的時刻到了──。
拔出暴風巨劍,菲利普將所有的雜念迅速從腦中秉除,回復冷靜的雙眼,緩緩轉向一公里外的誓約之國首都。
這一次,我絕對會守護好──
悔恨是菲利普在過去漫長的戰鬥人生中,迫使自己不斷變強的原動力。
為了不讓重要的東西,再次從自己的手中消逝而去,他願意犧牲一切,就算會讓自己的雙手染滿血腥,就算會讓自己成為受萬民唾棄的惡鬼,就算出現在眼前的,是四百年前的夥伴,他依然會……。
看著乏蘭德清麗卻孤寂的背影,菲利普默默在心中立下誓言,手中的劍柄,握得更緊了。
瀰漫在大軍四周,交戰前獨有的冷肅氣氛,被乏蘭德女王的開戰命令給瞬間切斷;她用力揮下手中的長劍,閃耀著冰冷鋒芒的劍尖,直指誓約之國的首都雷肯沙恩。
「烙印之國的勇士們!現在,就盡情蹂躪誓約之國吧!」
與女王的命令一同響起的數十支號角聲響徹天際,烙印全軍舉起武器喊出震天的怒吼聲;霎時,千軍萬馬如同洪水猛獸般,從乏蘭德女王的身後,蜂擁而出。
(待續)
與女王的命令一同響起的數十支號角聲響徹天際,烙印全軍舉起武器喊出震天的怒吼聲;霎時,千軍萬馬如同洪水猛獸般,從乏蘭德女王的身後,蜂擁而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