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普照天空晴朗無雲,一名身著青衣的少年在樹叢間來回穿梭著,像是在找尋些什麼。
「沒有,還是沒有……」少年雙手並用不斷撥弄樹叢,弄得滿地都是樹葉和殘枝,神色看起來有些著急,「師父要我找的斷魂草沒找著,師父給的避蛇香囊也弄丟了,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仔細一瞧便會發覺少年身上沾著泥巴衣裳也有些凌亂,卻是他貪快抄小徑,一時不慎踏空便從山邊搭建的簡陋便道跌到了山谷底下,雖然師父要他找尋的斷魂草確實是生長在這人煙罕至的無蹤谷底下,可這山谷除了無蹤這一名字,尚有一別名為蛇谷,谷中聚居了相當大量的蛇,裡邊固然有溫馴無害的,也有數種毒性甚強又兇悍的蛇類──那當中還包含了被稱為天下至毒的金紋蛇在內。
少年所要找尋的斷魂草,其實也是一味毒性頗強的藥草,如要用來治病,分量萬萬不可過多,否則治病不成反而會讓人魂歸天際,如此一來少年師父的身分倒也可以推敲出些許,那人若非醫者便是藥師,且多半性情乖僻否則豈會有叫年未弱冠的少年到蛇谷採藥如此不近人情的舉動。
不過這麼說也是有些偏頗,畢竟少年的師父原先是給了少年避蛇用的香囊,只是他不小心弄丟了。
「完蛋了……師父一定會生氣吧。我不想看到師父化身羅剎的樣子。」少年發抖了一陣,他的師父李夙江湖中人給起了個外號叫藥王羅剎,藥王是讚他善毒又善醫,羅剎則是形容其性情兇惡,一般人當著他面稱他藥王背著他都叫他羅剎,「找不到斷魂草,避蛇香囊也沒了,還是先回去吧。師父說過要是香囊丟了就該趕快離開谷底,不然被毒蛇咬是我自己活該……」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弄掉沾黏的塵土和樹葉準備離開時,卻覺得腳踝微微一痛像是被什麼給咬了,幾乎是反射動作少年便用手刀朝著腳踝處劈了過去,他運氣不錯一擊便中,但是當少年將那咬住他的細長東西用手抓起來觀察時,頓時臉色慘白。
「黑底金紋的蛇……」這特徵和師父說過的金紋蛇一般模樣啊!少年緊張到額間冒出了冷汗,不不,現在要保持冷靜,師父說太緊張血行會加速,隨便走動也會加快蛇毒蔓延,可是、可是如果一直待在這裡不動一樣會毒發身亡啊!
瞪著手中那條已經死透了的金紋蛇,少年努力回想著師父的教導,試圖找到一個解決眼前困境的方法。
金紋蛇相當罕有,其蛇毒之解藥也是相當繁雜難配,而且對於避蛇香囊的味道相當敏感,假如少年隨身帶著香囊,絕對不會有金紋蛇靠近他周身六尺之內,因此少年的師父並沒有讓他隨身帶著金紋蛇毒的解藥。
豈知少年今日不知道是走了什麼霉運,平日走慣的道路居然會踩空,導致直接摔到谷底丟失香囊,沒找到在這無蹤谷中有如雜草遍生的斷魂草,還給罕見的金紋蛇咬了一口!
他記得他問過師父,如果被金紋蛇咬了怎麼辦,那時師父好像是這樣回答的:「傻小子,你道金紋蛇是那麼容易遇到的啊?你師父在這蛇谷邊上住了十多年,也只見過一條還是死透的,不過人都有倒楣的時候,要是你小子真的給金紋蛇咬了……把這鳴鏑彈向天空,」師父交給了他一個繫著紅繩的鳴鏑,要他掛在頸上,「你隨身帶著洗澡也不可取下,被咬了或者遇上壞人就用它通知我,只要我還在藥盧,一定會趕過去。」
他摸了下胸口發覺鳴鏑還好端端在原位沒丟失鬆了口氣,便即刻取下彈向天空,頓時發出了極響亮的尖銳哨聲,少年耐心地等著師父的到來──從藥廬到谷底,以他師父的輕功,來回也不用半個時辰,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少年眼看著一個時辰都快過去了,他還是沒見著師父的身影。
師父如果出遠門都會告訴他的,先前師父沒說過要出門,莫不是碰上什麼麻煩了吧?少年有些擔心,因為他知道他師父脾性古怪得罪了不少人,雖然師父武功很高又精於用毒,可要是別人聚眾尋仇……嘖,要不是怕亂動會加速蛇毒入心,他還真想直接動身趕回去。
但願師父沒事,少年這麼想著。好在這金紋蛇毒雖然解藥不好調製,毒性也頗為猛烈,毒發的速度倒是意外地很緩慢,所以他還有時間慢慢等待。
且說少年的師父藥王羅剎李夙那裡,倒是真有不速之客來訪,只見一長身玉立的黑袍青年面色冷然地看著那些手持兵刃包圍藥廬的彪形大漢,神情相當不耐。
「諸位請回吧,李某還有要事在身,沒空陪你們玩。」聽見鳴鏑的銳聲,他知道唯一的弟子現在正向他求救,現在他可沒有閒情逸致跟這些無禮之徒慢慢交流。
「藥王,咱們旭日神教肯找你替咱們教主看病,那可是你的榮幸,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嗎?」領頭的大漢似乎打算直接動武綁人。
「想找人看病,哪有像你們這種態度的?失陪了。」說著,李夙竟全然無視眼前的大漢,便打算直接闖過。
「別想走!啊!」領頭的大漢正欲指揮眾人動手時,卻突然直挺挺地倒下了,而且倒下的人還不只是他,隨他一同包圍藥廬的部眾也一起倒下了,顯是不知什麼時候便著了道,只能恨恨地看著李夙離開。
不過李夙卻只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只因一名身著白袍的男子擋住了他的去路,李夙警戒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心知對方不是武功奇高用內力震開了毒末便是也精於此道,是以沒有被他用藥毒倒。
「閣下是哪位?李某弟子有難,眼下無暇招待訪客,地上那些人只是暫時被我用麻痺散藥倒性命無礙,望君不要刁難。」
男子容貌頗為俊秀,可不知怎麼眉眼間帶著幾分邪氣,令李夙一見便覺得十分警戒,他學過一點面相,知道這等人多半不是什麼好惹的對象,能不要得罪就盡量不要得罪。
「哦?」男子嘴角掛著一抹淺笑,「這少年原來是你的弟子啊。」
這時李夙才注意到白衣男子手中提著一名青衣少年,瞧那面容裝扮正是他的弟子林慕楓無疑,可少年顯是意識不清,手腳軟軟地垂著,也不知是否有受傷。
「你對慕楓做了什麼!」李夙質問道。
男子輕笑了一聲,「呵,玉羅剎果然還是羅剎脾氣這麼壞。那少年給金紋蛇咬了,我給他服下解藥,藥性發作他才暈了。」
聞言李夙頓時大吃一驚,「你是什麼人?」早年他初入江湖精於配製藥物的名聲還沒傳開時,因著他面容俊秀且性情衝動,江湖人給他的名號確實是玉羅剎,但是現下還知道這名號的,應該是頗有資歷的江湖人;眼前人既然不怕他的毒藥顯非庸碌之輩,可是這人的樣貌他怎沒有印象有任何江湖傳聞提到?
金紋蛇毒的解藥煉製手續極其繁複,藥材也不好收集,藥物和藥方也沒有在市面上流通,這天底下能配製金紋蛇毒解藥的人,扣除他應該不會超過五個,其中一位是少林寺住持空海,眼前這人顯然不會是,另外四位分別是瘋貓夜語、毒郎君張予蘭和毒娘子程默默夫婦,還有一位應該是……旭日神教教主踏雪無痕雲逸。
旭日神教從換了新教主雲逸在江湖近幾年名聲才響亮起來,是以當時他聽到旭日神教這名字的時候沒仔細思考,現在一想便覺不對,旭日神教教主雲逸武功奇高,這等練武人大多體質強健不太可能生什麼病,何況雲逸本人也精於醫道,就是真的病了自己開方子請大夫調配也是可以的。
江湖上關於旭日神教教主雲逸的傳聞雖多卻大多不可信,有的說是年邁的老者,有的說是孩童,更有說是女子的,除了知道對方武功奇高和醫術高明以外根本沒有可信消息,眼前男子莫非便是雲逸?
「閣下可是旭日神教教主?」
「正是區區。」
「按李某觀之,閣下面色紅潤、中氣十足,渾然不似生病體虛之人。想來求醫一事,不過是信口胡謅,敢問閣下究竟找李某有何要事?」
「想請玉羅剎到旭日神教作客。」雲逸笑得親切,但李夙只覺更加警戒。
「李某與閣下非親非故、無冤無仇,不知閣下為何要李某前往旭日神教作客?此事與李某弟子無關,還望閣下先放開小徒。」
「你如果乖乖跟我走,我就放了他。」
「你、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抓小孩子當人質,簡直無恥!」李夙又驚又怒,萬萬沒想到眼前人模人樣的英偉男子居然說出如此無賴的話來。
聽見李夙的喝罵,雲逸臉色一冷,「玉羅剎,你的徒弟可是還在我的手上,我手中內力一吐震斷他的心脈,就算你是大羅金仙也救不活他。」
雲逸這麼開口頓時讓李夙冷靜了下來,是他太衝動了,現在林慕楓還在對方手上,他可不能像平日那般講話,要是對方真的動怒對慕楓出手……李夙心頭一緊,那可是他已故友人的獨子,如果有了什麼閃失,他九泉之下如何去面對故友?
「抱歉,是李某失態了。不過閣下要李某去作客,總要有個原因吧?作客的時間多長也沒提,旭日神教離無蹤谷甚遠,李某總要做些收拾才能上路。」
「一輩子。」
「你說什麼?」李夙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說要你一輩子待在旭日神教住下。」
「閣下不是腦子有些問題吧?」李夙忍不住失笑,「你是要招攬我去當藥師嗎?是就直說,不用講這些奇奇怪怪的話。」
「我是要你做我的人,」雲逸神色極為淡然地吐出了驚世駭俗的言語,「你對我沒有印象,可是我記得你,三年前的洛陽花會,我見到了你,那時候我就已經決定,這人我要定了絕對不會放手。」
洛陽花會乃是洛陽一年一度的盛事,各般名貴品種的牡丹花卉都會出現在花會裡邊,而且跟花會一同舉行的還有花魁會,當真是美人與花朵交相爭豔好不熱鬧。
那時候有位達官貴人為了答謝李夙治好了他獨子的眼疾,請他坐了酒席最好的位置好欣賞花魁,那時李夙一身素面玄色衣袍,更加襯得膚白勝雪眉目如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甚至他還聽到有人偷偷比較起是他美還是花魁美,當時他沒多往心裡想,只覺得旁人太過大驚小怪,他已經二十多快三十了,哪裡及得上正當二八年華的花魁?更何況他還是男子。
李夙卻是不知男子像他這般容貌姿色,若不是因為隱居在無蹤谷這般遠離塵囂的所在,怕是門檻早給愛好男色之人給踏爛了。
李夙鎮日只鑽研藥理和醫道,對於世事可說是純潔得如同白紙一張,他知有男女燕好也知道有些富人和貴族對貌美女子厭了偶爾會玩玩美少年嘗鮮,卻不曉得天底下有男人只好龍陽一味,今日以前他更不曉得會有人用這種蠻橫態度打算強行擄人以遂己慾。
「閣下好龍陽?我可不是什麼俊美少年郎呢,閣下是跟我開玩笑吧?」
「我不是在開玩笑,」雲逸的神色認真至極,「如果你不乖乖跟我走,我可不能保證你徒弟的性命無憂。」
「……我跟你走,」李夙沒有考慮多久便開口了,因為他看得出來雲逸不是在說笑,假如他不肯答應,那個邪氣男人真的會殺了林慕楓再強行綁走他,下手殺人不會有任何遲疑,「不過閣下要讓我寫封信,好讓我跟慕楓交代一些事情。你不放心可以看著我寫沒關係。」
雲逸同意之後,李夙便進了藥廬,雲逸也隨著他進去,好防止他脫逃,看李夙沒有打算弄鬼只是在信上交代了一些關於藥草如何照護和即將遠行要弟子多加保重之類的事情,他也安下了心。原本雲逸以為李夙既有羅剎之名,多半會使出什麼玉石俱焚的激烈手段,看來是他過慮了。
其實那全是因為江湖人對於李夙多有誤解的緣故,事實上李夙只是講話直接了點,加之脾氣容易衝動和他文弱秀美的外表非常不襯而已,並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看著雲逸將林慕楓留在藥廬,並且由他自己親自確認弟子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時,李夙才真正放下了懸著的心,反正這裡到旭日神教的路途很長,那人既然已經放了林慕楓,他到時候自然也無須顧忌會被那人用慕楓的性命要脅,那時他只要找機會逃走就好了。
可李夙卻是全然忘了雲逸武功遠勝於他的重大事實,心情一鬆懈下來,一個沒有提防便給那人點了穴道,身體頓時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雲逸將他身上攜帶的各類防身藥物一一搜出,內心悔恨不已卻也莫可奈何。
「李夙,我雖然老叫你玉羅剎,不過你是藥王這一點,我也是曉得的。」雲逸笑得奸詐,「雖然我自己是不至於會中你的招,可總要替我那些下屬們想想,省得他們老被你藥倒。」
那些大漢們身上中的麻痺散早已被雲逸解除,此時正侍立在一旁靜候雲逸的吩咐。
「小子們,咱們回神教總壇準備辦喜事吧!」
「是的,教主、教主夫人!」大漢們應聲答道。
李夙頓時臉色發白,「等等,誰是教主夫人?」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夙兒小親親,我是教主,教主夫人自然是你啊。」雲逸講起肉麻話來臉不紅氣不喘,那廂李夙卻是差點沒氣暈過去,他好好一個男子,至今不但未曾娶妻,連女子的手都沒牽過,更沒什麼紅粉知己,現在給個今天才見面的男人小鳥依人地抱在懷中,那個男人還叫他夙兒小親親……這稱呼也太噁心了。
誰快來一刀捅死他吧!李夙頓時覺得前途一片黑暗。從今以後他到底應該要怎麼辦才好?
作者碎碎唸:
雖然是因為蛇年所以才努力寫了篇跟蛇有關的文章,不過其實我自己也沒預料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想說寫個古風武俠看看,但是……後面整個就歪到別的地方去了。(遮臉)
祝大家蛇年快樂。
嗯,總之還是請大家多多指教
對了,不要太期待會不會有後續
現在身體狀況還不是很好,什麼時候會有下一篇小說,還有會不會是這篇的後續,我沒辦法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