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者之旅 DMS外傳＜Another Beginning 2【龍人之章】 之三＞
「呼……」
輕聲打鼾的颯突然從樹上醒來，環視了周遭的狀況，仙很安靜地自個兒坐在樹下發呆，看著東邊的遠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飄花則是在花叢中愉快地將菊一朵一朵串起，雙手很緩慢地來回在花叢間穿梭，過了一會兒她拿著完成品，興沖沖地跑到樹旁。
「吶，哥哥，這個給你！你先下來嘛！」
颯先是驚訝她稱呼自己是哥哥，然後才從樹上跳下，落在飄花身旁。
「來，這個給哥哥！是我做的，很漂亮吧。」飄花雙手小心翼翼地拿著金黃色的花圈替颯戴上。
颯不解地稍微用手去摸了下花圈，他從來不知道花梗能夠綁成如此堅固的形狀，暗自佩服飄花的手藝，思索的同時，他也回應她一個笑容。
「謝謝，真的很漂亮。」
飄花獲得了颯的讚賞，滿意地笑了，兩條麻花辮在風中飄啊飄的，和陽光的顏色合在一起，仙雖然沒有轉過身來，但她將視線稍稍撇向颯的位置，嘴角本來是有上揚的意思，卻又被腦中的想法壓了下去。
即使現在是如此，未來也必定是要分開的吧。
※ ※ ※
愉悅的時光不會太久，時間很快地來到夜晚，颯一如往常地臥在工具屋屋頂，今天夜裡的天空很黑，又剛好逢朔月，沒什麼景色的日子讓他更容易入眠，只不過他聽到了老舊木梯的聲響才忍著睡意。
仙披著一張報紙爬了上來，她仍然覺得屋內和屋頂的差異實在頗大，雙手緊撐著邊緣，遲遲不敢向前，颯故意裝作沒看到，等著仙手腳並用地來到他身旁時，颯的眼皮都已經闔起又張開上十次左右了。
「吶，明明知道我上來了為什麼不來幫我？」
「啊？我剛剛真的睡著了。」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夢中，他只覺得仙的聲音怎麼聽起來這麼像琁葉，模模糊糊的。
仙不跟他計較，然後才提出她想說的話題：「那個，達克魯有跟我說了關於你的事情。」
颯本來是真的想睡了，不過當仙講到這個，頓時他腦中的瞌睡蟲都像是蒸發一樣，兩眼直盯著仙。
「所以？」
颯的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質問，仙有些害怕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他說你是在那個什麼……戰爭中活下的人……還有漢──」
「妳知道了之後，會覺得我很可怕吧？」颯中斷了話題，語氣漸露出不悅，「因為是怪物，所以每個人都不想和我相處。」
「雖然漢斯老師人很好，但是這卻不能讓我在那個環境中得到平等的對待，其他同學也不想和我當朋友，大人們只是喝斥，要我不要靠近他們的孩子。」
仙可能不知道颯會這麼激動，她不知道當一個自小就被排斥的孩子在這樣的環境成長，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可能會有自卑感、缺乏自信、信任感等等癥狀。
但是，他絕非是這樣的人，若是如此，她現在也不會和飄花安全地待在這間簡陋的工具小屋裡，而是在某個充滿惡臭味，每天被逼迫做著什麼下流工作的隱密場所裡。
「……反正人就是這樣，一旦摸清楚對方的底細，就把他當作垃圾看待。」颯別過頭到另一邊，他不想再用那雙眼盯著仙，她心想也許颯自己意識到語氣過頭了些，才會這樣做。
「我──」
「不過，有個人卻能接納我。」
仙正想開口，颯又繼續把話接下去，但這次她也知道答案是誰，所以她幫颯回答。
「琁葉。」
仙看見颯微微頷首，心裡一陣歡愉，不過隨後又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沮喪。
「琁葉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很高興地抱著我，雖然那時候我和她也才七歲，朋友也不多，也許她也只是漢斯老師哪邊找到的孤兒吧。」
「不過漢斯老師卻在我面前將我的事情都告訴了琁葉，而她卻不以為然地對著我笑，還說了什麼『不管是什麼，你都是我的朋友』……真是──」
颯說著說著似乎笑了，仙沒有聽清楚，但是很確信那是發自內心的聲音，她果然沒有看錯，颯絕對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漢斯老師在送我到這裡之前，琁葉也是親自來送行，雖然那時立下誓言……還真是有點不敢相信，不過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刻。」
「什麼誓言？」
仙調皮地問，把身子湊近他身邊，颯一轉身看見她就在一個指頭這麼近的距離，差點叫了出來。
「呃，就是……就……」
颯突然變得溫吞，讓仙得到惡作劇的快感，她又故意用雙手把披肩的長髮兩邊各執一束，暗色的環境讓颯以為琁葉就在他身邊，不過這樣的確讓颯果斷地把誓言的內容說了出來。
「『我會……永遠地陪著你，長相……廝守。』」
仙表面的笑容讓颯覺得她很高興，心裡卻開始滴雨，不過她還是沒表露感情，雙手把長髮撥回，假裝感到寒冷地緊抓著報紙，其實她在忍耐，不過夜色讓颯沒有發覺仙的舉動，對話到這邊沉默了一陣子。
因為夜空沒星辰陪伴，也沒月色籠罩，仙忍著情緒又將話題拉回，避免這尷尬的氣氛持續瀰漫。
「放心，不管你是什麼，我和妹妹都不會拋棄你，更何況妹妹她已經把你當作家中已過世的哥哥了，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排斥親人吧？」
語畢，颯才想到自己也還沒認識她倆的來由。
「妳們兩人為何會來這裡？」
再一次觸動仙心內的防線，這一次她真的忍不住了，今天的話題無法再持續下去，於是匆匆地敷衍回應一句「明天再說吧，我好睏了」就逕自爬回木梯處，這次的速度卻比爬上屋頂時還要快好幾倍，而且沒有一絲猶豫，颯才驚覺自己可能說錯了什麼。
當仙雙腳踏到地面時，伴隨著幾點水滴，她的眼角已經涔涔地流下淚水，雖然忍著涕泣聲很悶很痛苦，她就是不願意將自己真正的心意表露給颯。
進到屋內，她倒臥在飄花的另一邊，縮著身子、將臉埋進了雙膝和胸口間，飄花偷偷地翻身，細碎的哭泣聲在她耳中顯得非常清楚。
※ ※ ※
隔天大約快中午的時候，颯手上拿著硬麵包剛從市集回到南方工地，差點以為流氓事件又重演，因為工具屋旁站了三到四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墨鏡男子，中間還站了一位穿著奢華，圍著皮草的男子，正不耐煩地指揮西裝男子撞開木門。
木門原本就很脆弱，經過仙的「修理」後更是不堪一擊，一名撞門的西裝男子也沒想到門的狀況，用力地朝門上衝撞，連人帶門一頭栽進屋內。
不過看在颯的眼裡可沒這麼好笑，他朝屋子衝了過去，卻被兩名察覺的西裝男子擋著，颯對著他們叫喊。
「你們要做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闖進別人的家裡面？你們不知道裡面──」
「……有兩個千金小姐，你是想這樣說嗎？小鬼頭。」
圍著皮草的男子轉過身來，他身上褐色的鑲邊皮衣閃閃發光，手上戴著一枚紅色的寶石戒指，然後颯的注意力就被方才撞門的西裝男子吸引。
「老闆，小姐們都在這裡，看起來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西裝男子湊近報告，颯才推測這人可能是什麼大企業的老闆，而……
「嗯，那這樣就行了，傳話給宣傳部叫他們把通緝令都撤下。」男子告訴一名西裝男子，然後才又回過頭看著颯。
「你知不知道，在你這個髒小子身旁的兩人是誰？」那男子用頭稍微擺向從屋內走出的仙和飄花兩人，仙不敢正視颯，而飄花則是難掩擔心，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他們可是我的女兒，就憑你也想染指她們，我告訴你，沒用！」
颯咬緊牙關，若是平常的話他早就出手了，然而對方自稱是兩人的父親，而她們也毫無反抗之意，就表面情況看來是這樣沒錯了。
不過男子的咄咄逼人和不尊重的語氣讓颯的雙拳蓄勢待發，手上的硬麵包一角已被捏得粉碎。
「小子，在這陣子你應該沒對她們做什麼吧？」男子雙手折著指關節，發出響亮的聲音，「啊，也許你根本沒這勇氣……我想也是，哈哈。」
颯的怒火已經燒得像太陽那樣熱，好像隨時都會爆發。
「放開我！」
不多話的飄花又在這時掙脫西裝男子的束縛，奔向颯的方向，卻又被另一名衝上前擋住去路的西裝男子架著雙臂，她們的父親看到這般景象，只是挑下眉，沒有多說什麼。
「我、我不想回去，我想跟哥哥在一起！」
颯沒有應答，但是飄花仍然大喊。
「即使、即使哥哥不完全是個人類，也是我的哥哥！」飄花絲毫不留給別人插話的空隙，不過她們的父親聽到這句時，身子微微一震，「昨夜你告訴姊姊的那些話，我也都知道了，所以……」
飄花淚汪汪的雙眼中，颯都已經快變成兩個了，模糊的視線下，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用盡最大的力氣喊出：「帶我們走吧──」
……
飄花的聲音彷彿傳遍整個墮落城市，颯闔上雙眼，皺著眉將臉別向一旁，仙也很想知道颯的答案，而兩人的父親則是不以為然地整理自己的衣領。
「我知道了。」
颯將硬麵包輕輕放下，仙的未來就因為這個舉動而閃耀，她知道颯一定會救她們，因為她們是颯的朋友。
但是颯只是站在原地，什麼動作也沒做，仙的表情凝滯住了。
「這些麵包是給仙和飄花的，請你們帶回去。」颯的右腳向後踏了半步，「妳們走吧，妳們本來就不該屬於這裡，也不必勉強和一個不是人類的人一起生活。」
飄花欲言又止，但是她實在無法反駁颯，她們的父親還是對於關鍵字「不是人類」感到疑惑，那個挑眉動作實在過於顯眼。
「我走了，妳們要保重。」颯轉過身，朝著墮落城市拖著沉重的腳步緩慢走去。
「哥──」飄花的哭喊聲從他身後傳來，他的腳步突然加快，最後用跑的奔離空地的工具小屋。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