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可以仗著自己是式神使就忽略體術。」她被咒具敲了一下腦袋。
高專剛入學的時候,可能是因為也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咒術,確實是生得咒術沒錯,但她卻不知道該如何使用,夏油是她三年級的學長,大概是當時的老師們覺得他們使用著相似的咒術,又或者是覺得她這樣的新手應該要有人來領導,也大概是因為當時出了一個最強去解決部分的蛆蟲,而那位學長只需要帶著她去現場看看,到後來他們也會一起出任務。
「說了不是式神!」她摀著剛剛被敲的地方,對方並沒有很大力,但她就是像被不小心踩了腳的貓,會大聲訴說自己的冤屈「說那是構築術式也只能構築出特定物品做為媒介,比如金子可以變成穿著鎧甲的羊頭骨怪人,是說,悟也說過,妳就是比式神使來要浪費咒力的類型而已,而且還不知道應該構築什麼,這問題才最大,所以妳應該先把基本的近戰和體術練好。」「祂也可以打近戰啊!」少女的聲音忿恨不平,她伸出手掌構築出一塊金子,隨後她手上那金子就變成剛剛學長口中的穿著鎧甲的羊頭骨怪人。構築術式是很耗費咒力的,所以她一天其實也只能構築出三四塊這類有著精確原子組成和特定大小形狀的東西,而雖然已經構築出的東西不會消失,但也僅限於那塊金子不會消失,而鎧甲怪人只要受到一定程度的攻擊,不管是咒力還是咒術,甚至式一般刀槍,都有可能失去型態,好處是可以藉由不斷訓練而升等,有點像是可以練功的卡牌遊戲,也可以從施術者主動解除型態,當然這些術式一定存在缺點,比如製造出的金子如果沒有轉換成式神,那過一段時間也就只是普通金子,曾經轉變成式神過的金子不會消失,但也不會有作用,被徹底破壞的式神需要有近一個星期的時間才可以被再次使用,而一個特定的金子只能叫出一名羊頭怪人,就算韶能夠構築出四塊,也只有一塊有用,雖然可以隨時取消在遠方的羊頭怪人,但就得再耗費大量咒力去召喚出另一個來保護自己,同時也有可能集中攻擊在自己身上,這是為什麼親切的學長會在她額頭上打一下,咒靈操使甚至不需要在她身邊叫出咒靈,都能輕鬆用體術打倒她。
「而且人家是金子!」「然後呢?」一樣是在羊頭武士跟術師本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速度,她頭上多了個腫包,而地上又多出一塊金子「妳不如去做銀樓算了。」「哈!」說實在,一部份是因為當下傑有了特級的實力,但韶確實不是會隨意服輸的類型,他們那陣子只要沒有任務,就可以看見學長天天把學妹壓在地上訓練。
甚至有傳言說他們是仇人。
除了任務結束後少數幾次一起解決肚子餓的問題,對練結束後他們不曾一起去吃飯,但她從不會真的記仇,她知道自己確實有肉體上的限制,而這樣的限制也可能是她無法突破的,她還是很快樂,就像是找到了歸處,終於有人和自己一樣,也能和自己一起面對那些可怕的東西了,甚至,能在這些事物上,成為她的啟蒙。
教她放下帳,教她運用咒力,教她要保護弱者,所以她不能理解,他為何會說著要製造一個只有術師的世界而離去,讓她曾經從他身上學會的東西變得如此荒唐。她看著最強失落的神色,看著高層下達的追殺,看著只能隻身一人出的任務,她忽然明白。
不再有訊息會傳來的門號,不再有耳提面命的道理,不再有親切溫和的指導。
她恨不得他就死那一年裡,或是她也行。
讀完四年後,她隨著當時大她一屆學長的腳步,遠離了咒術界。雖然後來有聽說學長有回去,但這就是後話了,她比那個叛徒做的更好的一點是,至少如果同屆的朋友傳來些訊息,她多少會回。但這並不代表會回去,她並不打算回去,也不打算使用咒力,就算親眼看著人類被詛咒屠殺,她也有自信能夠只是看著,說實話,醫院又不乏這種事。
「那邊,有個產土神。」她原本以為今天好不容易在醫院沒見到,可以好好自己回去的時候,剛走出醫院就看見了身穿運動休閒服的礙眼的傢伙,他真是一天都沒打算放過她,甚至告訴他醫院附近的一個空地上,那間廢棄的土地廟,還殘留著不乾淨的東西「然後?」她轉身欲往其他方向走,衣領後方卻被狠狠拉住「所以我們去看看啊?咒術師。」「不去。」她雖然已經被拖著走了,卻也還是嘴硬。
確實是產土神,甚至有廟,這類都是一級或是以上的,窗偶爾都會報錯級別的,真不知道這人在這裡觀望多久了。
「放下帳。」就跟以前出任務的時候一樣,他會用著類似開玩笑的語氣對她發號這樣的施令,但現在她可不一樣了「你不會嗎?」「我可不能留下殘碎。」「既然這樣不如就不要。」「我以前是這麼教妳的嗎?」「我說了別用你那張嘴說以前。」自從見面那天之後男人似有似無的在挑戰關於她的底線,而她卻次次為他磨平稜角,到了現在,也只是稍微警告,甚至不會殺氣騰騰。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汙濁殘碎,盡數袱除。」就像現在,她雖然已經很久沒有使用咒力,但還是會為了一個自己都知道可能來路不明的東西而放下帳,他看著黑下來的天空「欸?就是一般的帳嗎?」「不然呢?」「我以為妳會想在這裡順便殺了我。」他雖然是笑著說的,但還是一樣充滿威脅,她卻只是笑出了聲「理由?」「想殺了我很正常吧,要是我現在出現在悟的面前,他一定也會選擇殺了我。」「他是咒術師欸。」多麼正當的理由,他是咒術師,而她,不是。
所以她不會有理由殺了一個咒詛師,或是前咒詛師。
「你還不去處理嗎?」帳一放下,咒靈恨不得傾巢而出,而他們對峙的一個正手插口袋,一個連咒力都散亂的不像話,這句話是由根本沒打算戰鬥的,咒力凌亂的韶提出「我收了祂,可是會增加戰力的欸,妳不害怕嗎?」另一個人只是手插口袋,漫不經心「你不收祂我就打得過你嗎?」「那萬一我之後還攻擊人類呢?」針鋒相對的言論越來越激烈「誰在乎?」她翻了個白眼「你就算要滅了整個咒術界都與我無關。」
突然一隻長的像大型變異漆黑鳥類的咒靈衝向了一個他覺得比較弱的對象,當然是韶,毫無疑問,而有疤的男子只是退了一步,女人甚至也只是歪了一下頭。
她前一刻的咒力都無法讓她構築出普通沙子,但後一刻她和咒靈之間卻突然出現身穿銀色鎧甲的羊頭武士,他認得那東西,她當時也只能叫出兩個不一樣的,一個身穿金色鎧甲,可以化成液體進行快速移動,另一個就是這銀色的,可以導電,而那個式神現在正徒手抓著這個飛來的詛咒,像在電蚊子一樣的。
羊頭骨,他暗自笑了一下,術式是天生的,騙不了人。
「沒看見人在講話嗎?」她斜眼不屑的咒罵著咒靈,當然,他們不可能可以聽懂。
她咒力掌握的精準又快速,咒術也使用的得心應手。
她絕對不止二級。
光是眼前這個武士都能說是準二級了,何況沒人知道她目前到底收集了多少式神。
可能是拋磚引玉吧,雖然這麼說多少有點不妥,但咒靈確實更價蠢蠢欲動。
「一人一半,我可沒打算做白工。」眼下把這些看起來快殺紅眼的傢伙都放出去確實不太好,她多少有僅存的良心,再來,她可想知道眼前這個咒詛師,到底除了佔了死人的屍體外,還有什麼特殊的能力。
「我可不能留下殘碎,我是死人。」對方卻打算兩手一攤,把她拉來這裡之後是真的沒打算除害「哈?」她不可置信地皺著眉頭,試圖用表情譴責對方,可那又有什麼用。
普通的帳關不住他,他下一秒就退去了帳的邊緣,甚至雙手抱胸,就是沒有要插手的打算。
高專時候,她大概是第二次和夏油一起出任務,不再只是跟著,而是一起派遣,同樣也是由她放下帳,那時候真的遇到了才知道原來也是一級咒靈,說實在還好當時讓一個曾被稱為最強的學長一起跟著,她才不至於死在任務裡。
她永遠記得自己右肩到胸骨右側戛然而止的傷疤,是因為有人奮力的幫她擋下來。
甚至為了這個傷,坐著咒靈就往東京衝。
她現在抱著粉碎的右手腕,其實也沒有在期待些什麼。
咒靈被袱除,帳被解開。
「欸?受傷啦。」就算只是舉起來都在顫抖「小事啦。」她的臉看不出是不是真的在痛,反而更像是不在乎「那太好了。」就算醫院只在身後不到十公尺的地方,他卻選擇了在地上隨手撿起一塊木板當作固定,纏在了她的右手上。
本來應該疼痛的,但她卻看起來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