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這是真的嗎?」
「──怎麼突然這樣決定?」
早上集合於驅魔氏建築前的門人們,不斷紛紛議論,主要內容自然是幸間美奈所說,打算退下代表一事。當事人也正站在階梯上,注視著大家。
「女兒,你要想清楚……」一名非赤盧鬼人,而是黃白皮膚的女性人類勸道。她是幸間美奈的母親,佐佐木音美。
「很清楚,媽媽,我知道我資質有限……」幸間美奈的手比向一旁的人類青年,讓對方很緊張。「所以不如讓給真正有在努力的恩休斯,而且,他已經可以翻開第七頁了。」
「不僅僅是這些……」佐佐木音美一臉擔憂。「媽媽,我知道驅魔氏一直都是赤盧鬼人再當,是個傳統(tǒng),但也應該打破了。」幸間美奈轉過身,看向小她幾個歲數(shù)的恩休斯。
「選賢與能,不要因為傳統(tǒng)而拖累其他代表,你覺得呢,恩休斯?」
「嗯……我覺得代表說的很有道理,謝謝妳給我這個機會。」
鬼人放鬆的露出微笑,恩休斯也同樣笑容回應。
各自沐浴換上乾淨服裝後,在不少門人仍紛紛議論的聲音下,幸間美奈與恩休斯,一同步入墨綠水晶的建築內,踏上階梯站上平臺。
恩休斯拿起漆黑十字架,幸間美奈拿起紅皮書。
「我,幸間美奈,現(xiàn)任驅魔氏代表與家主,同時也是惡魔契約一脈者,在此有所請求,關於契約的變動,出來吧──第四十四惡魔,薩魯曼。」
──唰唰。
書頁自動急翻,來到最後一頁,同時現(xiàn)場溫度急降。墨綠水晶停止漂浮,硬生生般的在空中定住,隨後,一股黑霧從水晶內湧出。
「契約者,您召喚我嗎?」一名惡魔從黑霧內緩緩升起,他高大挺拔如同邪魔,全身漆黑令人膽寒,雙目纏著咒文布條更顯恐怖,身穿黑袍擁有雙翼,右手拿著天秤,左手拿著同款的紅皮書,他是第四十四惡魔薩魯曼,也是契約的相關執(zhí)行者。
恩休斯有點恐懼的縮了下身子。
「是的,我想轉移契約給不同種族。」鬼人堅定的說。
「轉移,種族,哦……」薩魯曼稍微偏頭,顯然進入思考狀態(tài)。
「有什麼風險嗎?」鬼人顯然緊張起來。
「嗯……」
薩魯曼又偏過頭,欲言又止的樣子,被遮住的眼睛讓人無法猜測其真實想法。但沒多久,他便微微一笑:「沒有風險。」
「那就開始吧,我想轉移給這位,恩休斯。」
「哦……」
薩魯曼偏頭看向恩休斯,隨後微笑,並稍微抬高身子。「契約轉移開始,親愛的魔王,請您垂眼傾聽吾之稟告,一份卑微的契約書變動,赤盧鬼人一脈,其權能轉移至人類一脈,以……」
隨著薩魯曼對著天花板宣告的同時,幸間美奈也開始感到全身有點熱灼。
「你還好嗎?代表?」恩休斯緊張的問。
「沒事,只是不太舒服。」鬼人雙手抱緊自身,勉強回應著。
「……那麼最後,請求收割,完成祭祀之饗宴吧。」
「什麼?」兩人一時疑惑。
墨綠水晶突然迸發(fā)大量黑霧,許多惡魔從中竄出,衝向建築的出口。「怎麼回事?薩魯曼!這是怎麼回事?」幸間美奈急躁的詢問。「契約移轉,需要原本的鮮血呈獻。」
此時,建築外傳來無數(shù)的慘叫聲!
「唔!」恩休斯聽到聲音,急忙跑了出去。
「為什麼會這樣,你不是說沒有風險!」幸間美奈著急的揮動鞭子,發(fā)現(xiàn)無效。
「對我們沒有風險,沒有語誤。」薩魯曼微微偏頭。
大量的慘叫聲繼續(xù)不斷發(fā)出!
「混蛋!你騙我!」幸間美奈轉身衝出建築,即便可能沒什麼幫助。但此時,三名高大的惡魔擋住她的去路。鬼人無計可施,紅皮書也完全沒動靜,她顫抖的後退……。
「為什麼!」鬼人身子抖動,抖大的淚珠湧現(xiàn),心理焦躁萬分!
「哦……失誤?」薩魯曼突然抬頭。
一顆頭顱被丟了進來,是恩休斯的。
「阿……阿……」鬼人無力的坐下,不敢置信眼前景象。
此時,薩魯曼像是收到什麼訊息,抬頭望向遠方,接著微微一笑:「只要成為代表,還是可以活下來的哦。」
活下來……?
外頭的慘叫聲開始減少。
惡魔步步逼近,他們的穿著與平常召喚的不同,都是全罩漆黑盔甲,各自都手持鐮刀,緩緩抬起,像是要給自己考慮空間般,那麼的慢動作。
心臟劇烈鼓動,活下來──!
「我──願意成為代表──!」鬼人抱緊紅皮書,淒厲的喊叫!
──呼。
一陣風吹過後,現(xiàn)場鴉雀無聲,惡魔全數(shù)不見蹤影,獨留的薩魯曼則是偏頭,緩緩的敬禮,隨後轉身,與黑霧一同消失。
「……呼呼呼!」冷汗直流,心臟仍劇烈跳動的鬼人,看向不遠處的頭顱。
眼淚,無以復加的潰堤。
半小時後,耶爾文來到現(xiàn)場門外。
「圍住周圍,禁止任何人進入!」康特吩咐護衛(wèi)軍動作。
「耶爾文……」先到的吉曼特面色凝重的上前,小聲的告知耶爾文狀況。
「到底在搞哪一齣戲?」耶爾文咬牙,隨後入內。
屍橫遍野的內廳,充斥著血腥氣息,讓耶爾文第一次撇過頭……。
「代表呢!」耶爾文氣的大吼,用憤怒讓自己願意轉頭回來。
「美奈在更裡面,我已經先讓其他人與她待再一起。」吉曼特也不敢直視。
建築內,所有人類與羅亞人都聚在一起,他們非常的害怕。幸間美奈則被她的母親,佐佐木音美緊緊擁抱住,母女皆淚流滿面。
耶爾文看了一下地上,被白布蓋著的頭顱,隨後吩咐:「確認屍體身份,通知木工那邊,然後……」吉曼特點頭,隨即步出,耶爾文微微蹲下,對著鬼人說:「給我交代到底發(fā)生什麼事,驅魔的……代表?」
「咚咚咚。」快樂的菜刀隨著輕快的節(jié)奏動著。
「二少主?」家僕有點疑惑的看著。
殷洪搖晃著包住的尾巴,神色愉悅的操作廚藝。與平常雖然沒什麼不同,但多了一種聽不到說話的集中專注,家僕們紛紛對看,擺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面容。
「好了。」狐貍高興的將生魚片擺好,然後取出烤爐內的糖漬酥餅,接著將水果蜜茶與前兩者,都安放在木盤盒內。「二少主,這是早餐嗎?」家僕更加困惑的詢問。「其他就交給你們了。」狐貍解下裝備,直接走出去。「二少主,那個方向是三少……唉。」
家僕們紛紛嘆息,只能默默進行早餐作業(yè)。
「二少主?」浩東與眾家僕嚇了一跳,平常這時候二少主都在忙著準備早點,怎麼突然端著木盤盒過來,也不像是要拿去給,最近都不參予吃飯的大少主。
「我進來了。」狐貍如入無人之境,打開紙門。
「二少主等等,三少主還沒起床阿。」年長的家僕趕緊擋住,但被肚子彈開。
狐貍踏入房間內部,站在鐵柵欄前。
木盤盒靜止不動。
兩名紫狼邪魔正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呼嚕……」白狼仍呼呼大睡著。
紫鞭仍舊層層捆住白狼的身軀,伏羅厄薩與芙蘿拉則一前一後,側躺在白狼前後方,很擠且非常的尷尬。
此時,白狼似乎被紫鞭暗中壓擠,不舒服的醒來。第一眼就看到一匹皺眉的狐貍,隔著欄桿看著他,這讓他趕緊睜開眼睛:「阿……二哥,早。」
「──起床!起床起床!起床啦!」殷洪又急又氣得大叫,隨後把木盤盒放在一旁的桌上,手盤著胸坐下,並瞪著桌子。
白狼趕緊從鬆綁的紫鞭中起身,步出欄桿,然後也跟著坐下。兩名紫狼也假裝緩緩甦醒,當作狀況外的起身。
「弟弟……給你試吃。」殷洪無精打采地說。「二哥,謝謝。」殷茂尷尬的取一片生魚,並接過家僕遞來的豆?jié){。
我會不會拉肚子阿?
「你也餓了吧,也吃一塊?」芙蘿拉往旁邊坐下,溫柔的取一片生魚,微微抬起手。「阿……」殷洪欣喜的張開嘴。
在場的家僕都僵硬般的整理房間,同時心中紛紛驚訝,沒想到二少主這麼主動。
白狼尷尬的簡單咀嚼一下後,便起身決定先去盥洗、運動,伏羅厄薩也跟上。流程結束後,白狼換上外服,在專屬的家僕前來找二少主前,木盤盒內的東西也差不多吃完了。
「那我去準備大哥的早餐了。」狐貍微笑著,與家僕一同離開。「大哥……大哥被排在後面了?」白狼聽了無法置信,整個臉垮下來,家僕們則是哭笑不得。
「這樣好嗎?殷茂。」芙蘿拉偏過頭。
「……暫時也只能先這樣了。」殷茂看著窗外。
老爸重傷,老媽不在,大哥又這樣,如果二哥可以高興些的話……。
「芙蘿拉,麻煩妳了。」
「你不用客氣。」
「那我們也去吃早餐吧。」紫狼伏羅厄薩聳聳肩。
「我應該算吃過了?」紫狼芙蘿拉舔了舔手指,糖漬酥餅感覺不錯。
眾人笑出聲。
殷良今天的早餐也沒有出席。「我打算將木條組織成木輪狀,之後請納亞鎮(zhèn)的木工師傅……」陳永淳與赦無常討論著。「哇哦──有這種事喔?」小依、賈克羅、皮特魯紛紛眼神發(fā)亮,聽著殷茂的說明。「是阿,所以請各位當作平常,先讓我二哥保持這樣吧。」白狼苦笑的說。
另一邊的席位上。
「這是我之前特製的竹葉包飯。」狐貍欣喜的用湯匙舀了一口。
「謝謝……」芙蘿拉微笑的小張嘴接下。
一旁的首僕從長嘆了一口氣,只能自己端著早餐,前往大少主的房間。
辦公室內,殷良正在閉目冥想。他非常積極的提升靈力,一但有辦公上的空檔就會進行,此刻他微微張開銘黃色的雙瞳,感應到一些奇怪的現(xiàn)象。
好像是惡魔的氣息,但似乎……怪怪的?
「大少主,請用早餐。」首僕從長小心地把餐盤放上桌面,稍微排列餐具。
「……殷洪怎麼了嗎?這幾天不是都他拿來?」
「我們也該替二少主分擔,倒是大少主,您也來一起用餐……」
「我沒事了,你們也先去用餐吧。」
首僕從長聽了,只能閉上眼並緩緩起身,致意一下後便離開。
「惡魔的大量氣息?消失了?」白狼喝了口濃湯,好奇的看了看窗外。金色眼瞳也同時注意到,赦無常也正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陳永淳加入已經吃飽的大家,與芙蘿拉、殷洪、小依、賈克羅與皮特魯,共同閒聊著。
「殷茂,惡魔是不是那位代表的方位?」伏羅厄薩待在白狼身邊,詢問道,後者點點頭,並起身走向黑色獅子那方,討論起剛剛的氣息。「呵。」伏羅厄薩輕笑一聲,感覺殷茂越來越有代表的格調了。
過一陣子,一隻紙鶴飛到小依這方,小依接手打開。
內廳眾人頓時沉默了……。
照常會議的一天過後,兩名鬼人種族的驅魔門人匆忙返回。到了隔天,紙鶴帶來最新訊息。「幸間美奈代表因惡魔爆走事件意外逝世,半數(shù)門人慘亡,國王下令將驅魔家館封閉,門人解散,並於四天後進行葬禮。」
「剛剛是國王那邊的對外文書內容。」小依打開另一隻紙鶴。「代表,幸間美奈沒死,但國王命令她改名換姓,並且要繼續(xù)參與這次的邪魔任務。知情者包含她的母親與現(xiàn)場的門人,都已經被嚴令規(guī)定要保密,否則鬼人的相關家屬不會放過她,以上。」接著是最後一張。「代表,我們與吉曼特先生,先安排美奈到風俗區(qū)那裡避人耳目了,是翠煙樓,因為回去的兩名鬼人不願意協(xié)助,所以不知道可否找人來載她,先去殷家家館暫住……以上。」
小依唸完,小聲的哭了起來。「美奈姊……」
「我馬上出發(fā)。」白狼起身,雙手緊緊握著。
「小依也要去!」小羅亞人也跳起來,白狼點點頭並抱起她,隨後步出廳外,坐上紫狼的背後。
「我也先離開,抱歉殷洪,我不能離融合者太遠距離。」芙蘿拉也起身,狐貍點點頭。
兩名邪魔化成獸影急奔而去,廳內則是討論喧鬧聲不已。波爾克夫才剛剛過世,現(xiàn)在又發(fā)生近乎滅門的慘事,大家實在都無法理解,最近發(fā)生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經此一事,驅魔氏可以說已經走入歷史,殘存怨懟的鬼人家屬,恐懼而放棄的人類與羅亞人門生,無論怎樣都沒辦法再興了。
驅魔氏的家館門前,此時已經上了鐵鍊封鎖,內部也暫時保持原樣。靜待後續(xù)處理,而當初的建築房間內,除了美奈已經拿走的紅皮書與十字架外,剩下的就是墨綠色的水晶,以及地上沒有擦去的濃黑血漬……。
一陣黑霧從水晶前出現(xiàn),薩魯曼輕輕的現(xiàn)身,他緩緩低頭,看向空了的臺座。
現(xiàn)場鴉雀無聲,卻隱隱有一股異樣感充斥其中。
沒多久,薩魯曼偏過頭,看向半開的門口處,困惑的詢問:「女士,妳為什麼要我隱瞞風險?還有,為什麼要殺了那名人類?」
一位魔法團團員側身走了進來,是蓓姬。
「利益。」蓓姬雙手盤胸,簡單的回答。
「但都過了這麼久了,為何突然收割?留下來不是更好?」薩魯曼搖搖頭,要求進一步解釋。
「若能削弱五大家族的實力,讓吉爾那拉勝利,對我的利益會很有幫助的。」
蓓姬摸了摸雕像,饒富趣味的看了看地上的血漬。
「短時間發(fā)生這麼多事,會被懷疑的。」薩魯曼搖搖頭,顯然有點在意。
「所以才叫你給那鬼人機會啊,讓她頂罪剛剛好。」
「呼……好吧,我就這樣跟魔王報告。」
「嗯。」
「不過……」薩魯曼抬起頭,「妳還是要小心,不要驚動『它』……」
「我會小心處理的。」蓓姬撥了撥頭髮。
薩魯曼一個轉身,便消失在黑霧中;蓓姬也踏著輕鬆的腳步,離開現(xiàn)場。
整座建築再度恢復寂靜無聲,陪伴水晶的,也只有無聲的亡魂了。
「阿……嗯。」張開嘴巴,咬住湯匙,狐貍很辛苦的吸了一口。
「小心吞。」雌性白狼溫柔的提醒,並用手扶住對方下巴。
吞下布丁狀的糊狀物質,狐貍感到右側身體疼痛,全身略微顫抖。雌性白狼輕輕地碰觸肩膀給予安慰。「還要吃嗎?還是等會?」雌性白狼問道,狐貍閉上眼睛,慢慢張開嘴巴。
總算是吃完後,醫(yī)生其林普在休息前來做檢查,隨後離開。
「米倫返回前有來探望你。」雌性白狼將頭輕靠在狐貍懷中,輕輕地說。
「嗯……兒子們還好嗎?」狐貍虛弱地問,但仍伸出手,撫摸著白色耳朵。
「這幾天在開會議,討論一個月後的邪魔入侵。」
「嗯……看來我……幫不上忙了。」
「沒事的,殷茂的邪魔看起來強的很,你就老實的休息吧。」
「我虛弱到連……感應都變的很差。」
「別煩惱其他事了,休息。」
「也是……那,波爾克夫他還好嗎?」
「他沒事,只是也跟你一樣,需要一陣子休養(yǎng)。」白狼邊說邊起身,轉頭整理碗杯。
狐貍的銘黃色眼瞳瞇著,看向窗外,已經是晚上了。自己又再次躺在這裡,兒子們一定很傷心吧,這種情況下還要面對邪魔,展開會議,壓力肯定很大。無奈自己已經幫不上忙。
……只能麻煩赦無常了。嗯,只剩下他了嗎?很抱歉都要交給你照看。等事情結束後,一定會準備最高級的釀酒給你潤潤喉的。
狐貍無奈地輕嘆一口氣,現(xiàn)在的他也只能閉上眼皮,好好休息了。
夜晚,風俗區(qū),一名小女孩與三名獸人,正在粉紅的世界迷路中。
「請問翠煙樓在哪裡?」殷茂找了一位路過青年詢問。
「哦哦!」
青年帶著醉醺醺的酒氣,直接撲上白狼的胸前,突然的攻勢與濃烈的酸味,讓狼鼻皺成一團,全身的毛也嚇的豎起。「這個人類發(fā)生什麼事了?」紫色尾鞭將青年拉開,卻反被青年抱住,舒服的用臉磨蹭著。
芙蘿拉看了看四周,思考了一下:「殷茂沒來過這裡,不過我猜想這裡應該是……」沒等紫狼說完,另一隻手掌就從後捧起了她的尾鞭:「妳好漂亮,是哪間的小姐呢?」
芙蘿拉用尾鞭把中年男子輕輕打退,卻看見更多人慢慢朝這裡靠近,殷茂一急,趕緊請伏羅厄薩抱起小依,大家先跑再說。
幾乎無處可躲,小巷也有人、店面也有人、不少男子女子都投注好奇的眼光,在自身與兩名紫狼身上,白狼從記憶中慢慢拼湊出訊息,耳朵開始泛紅。
「殷茂!」一道熟悉的溫柔嗓音讓狼耳豎起。
「米倫先生!」白狼幾乎要喜極而泣的跑過去。
「是惡魔載你們來的嗎?可是……」米倫疑惑的走過來,看到兩名紫狼。
棕色的雙瞳睜大,熊軀頓時後退了一下。白狼趕緊緩頰:「他們是我融合的邪魔,是我的朋友,不會傷害米倫先生的,你放心。」
白熊聽了,看了看,身子稍微放鬆:「原來如此。」緊接著小依衝過來抱住。「阿,是刁鑾氏代表,小依大人嗎?初次見面。」
理解交通工具的來源後,白熊便引領白狼一行人,來到翠煙樓。果不其然,在內廳滯留喝酒的客人們,個個都眼神閃亮,蠢蠢欲動。
「他們不是員工,客人們請自重。」翠雲(yún)趕緊制止『討抱抱』行為,並讓米倫迅速的帶他們去安排的內房。幸間美奈就待在裡面,她正接受一名員工的修髮,以及少許的化妝來易容。
「美奈姊!」小依高興地上前擁抱,鬼人也懷抱住她。「小依……」鬼人又傷心起來,員工只能嘆氣,等等在上一次妝吧。「美奈姊好可憐,怎麼會遇到這種事情?」小依哭了起來。「是我自找的……是我害了族人。」鬼人低著頭。
白狼抿著嘴唇,心裡也很不是滋味。一旁的白熊則是看著兩名站在後方的紫狼,看著他們的雙瞳,然後低聲詢問伏羅厄薩:「兩位,真的是邪魔嗎?」兩匹紫狼聽了有點訝異的問:「我們的確是邪魔,你為什麼這麼問?」白熊眼神垂下,溫柔的回答:「看起來不太像呢,我原本以為是陌生獸,聽殷茂解釋過後,卻又覺得你們的眼神、肢體動作,都很像平常的獸人。除了尾巴比較特殊外。」
兩名紫狼聽了,對看一下,紛紛露出微笑:「是這樣嗎?」白熊接著伸出手:「我叫米倫,兩位怎麼稱呼?」紫狼也伸手握住,笑著說:「我叫伏羅厄薩,她是我的分體,叫芙蘿拉,這名子是殷茂取的。」白熊聽了,溫柔的點點頭。
半小時後,由米倫負責引領,帶著殷茂一行人走偏僻小路,之後道別。
又過了兩天,隔天就要前往納亞王國參加波爾克夫的葬禮,出席的有殷茂、小依、陳永淳、赦無常,雖然沒有惡魔交通,但還好有伏羅厄薩。
「阿……」殷洪很快樂的張開嘴巴,接過蜂蜜糕餅片。
「好吃嗎?」芙蘿拉微笑地說,狐貍點點頭,咀嚼著,然後舔了舔嘴沿。
經過內廳的家僕們都見怪不怪了,現(xiàn)在還沒到午餐時間,但是人手已經顯然少一位了。儘管二少主本來就沒有義務下廚,但現(xiàn)在情勢變化成這樣,家僕們多少有點……失落?
會議室內,討論持續(xù)著。
「等驅魔氏的葬禮也結束後,陳永淳拿回做好的武器,到時候就開始進行測試,其他人則先演練戰(zhàn)鬥流程……」黑色獅子說完,拿起水杯潤了潤嘴沿。
「今天大家就先好好休息吧。」白狼張開手。
「小媚姊,可以陪我去納冥湖採集蘑菇嗎?」小依拉了拉對方衣袖。
「嗯。」改名的小媚點點頭,然後起身穿上連帽斗篷,並戴上面具。
幸間美奈的情況家館內的人都知悉,所以比較不用擔心,但出去外面就需要掩飾了。
「我去看看二公子的情況喵。」賈克羅興奮的起身,一臉笑意。
「殷茂,我們去跑步?」皮特魯似乎有點垂頭喪氣,這幾天表現(xiàn)得很明顯。
伏羅厄薩的尾鞭輕輕圈住老虎:「你也喜歡芙蘿拉,但是被搶了所以心情不好對不對?」老虎聽了,虎耳發(fā)燙的豎起:「才、才不是啦!」白狼看了看,放鬆地笑了笑,陳永淳則是無奈的繼續(xù)跟赦無常討論。
微笑中的白狼稍微抖動耳朵,看向某處:「大哥的靈力又提升了?」
辦公室內,殷良正盤坐著冥想,相當專心,彷彿想要用什麼蓋過思緒一樣,一心一意的沉浸在修行中,全身的金色靈氣也越來越飽滿。
──不,你是代表。
──也可以說是……測試天賦。
──不,你待在家裡!
──夫人,老爺他!
──我相信他!
──我們是朋友啦……難怪你無法當……。
靈氣突然暴衝,狐貍一個悶吼,隨後趴在桌前。混雜的擔憂夾帶無法釋懷的情緒,殷良微微露出牙齒,握緊摺扇,隨後感受到兩股異樣。
「……咦?」一個異樣是從歷代代表,掛著他們相片的內廳中感知到。另一個則是原本以為是紫色邪魔,但卻突然感覺到有另一股。由於雄性邪魔的魔氣強大,現(xiàn)在感覺到的那位,反而是被掩蓋住了的樣子。
有另一名邪魔?再仔細感覺,好像是……?
殷良疑惑地起身,由於已經很久沒有離開辦公室,加上殷洪最近也沒有過來,這讓他心中的疑慮加深。雖然葬禮他不用去,但現(xiàn)在還是出去看看吧。
「……大少主!」遠處的首僕從長,看到狐貍正走向用餐內廳處,一臉焦急,但手上的大被子讓她一時之間無法移動。
「……大少主!」家僕轉頭看見狐貍經過,嚇的鍋鏟掉落。
此刻銘黃色的雙瞳,正看向銘黃色的雙瞳。
「殷洪?」殷良吃驚地瞪大雙眼,看著正雙手肘撐著桌面,雙掌撐著臉,睜大眼睛的吸著蒜香麵條的殷洪。旁邊則是尷尬地微笑,正拿著捲麵條的叉子的,芙蘿拉,紫色邪魔。
「妳、你怎麼會、殷茂不是把你奴役了?」殷良邊說,全身緩緩泛出金光。
「呃……因為一些原因,我也跑出來……」芙蘿拉全身冒著冷汗。
「嗯嗯……大哥……」殷洪趕緊把麵條吸完,正準備解釋……。
──鎮(zhèn)壓靈符結界!
「唔!」芙蘿拉痛苦的叉子鬆手,不小心打翻麵盤,聲響驚動了家僕。
「大哥、你住手!」殷洪趕緊上前擋在兩人中間。
「殷洪!連你都──為什麼?」殷良眉頭緊皺,全身靈氣瞬間大放!
摺扇一個翻轉,所有鎮(zhèn)壓靈符各自層疊五張,以圓形散佈方式包圍芙蘿拉,接著各自收光集束,照射芙蘿拉的全身每處。由於只是弱小的分體,芙蘿拉頓時感到強大壓力,這威力已經凌駕當初奴役時,壓制她的程度了。
──住手啦!
──碰!
「嗚!」
臉頰一陣抽痛,讓靈符瞬間都消失不見。殷良全身僵硬,心理震撼不已。他斜眼看向殷洪。殷洪雙耳豎起、鼻頭皺縮、露出牙齒,他從來不會這樣的。
「殷洪……」
「──大哥你不要老是這樣好不好!擔心東擔心西的,還一直生氣,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相信弟弟──放心他的決定呢?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是相信弟弟啦,相信他奴役的邪魔啦!能不能相信一下啦!」
「但是……你怎麼會?」
「──我相信弟弟!我也去嘗試接觸阿!這兩位邪魔我覺得都可以信任!因為他們的表現(xiàn)!大哥──那你相信我嗎?你能不能相信我?你不要都不跟我們吃飯好不好啦!」
芙蘿拉有點愣住。
殷良咽喉吞了吞,他看了看殷洪,隨後,雙耳略微往後。
腳步聲傳來,殷茂身子停下,看向現(xiàn)場。「大哥……怎麼回事?二哥?」
摺扇一個擊掌,殷良深呼吸並吐了一口氣:「沒什麼,代表,我只是驚訝怎麼原本的邪魔……又跑出來了,殷洪剛有跟我解釋了。」殷洪聽了,表情略微恢復的說:「嗯……弟弟,大哥只是太驚訝而已。」
白狼看了看地上的叉子與散落的麵條,又看了看芙蘿拉緊張的臉色。
「對不起,大哥,我應該先知會你一聲……」
「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出來的。」
「……大哥。」
摺扇輕輕地拍了一下白狼肩膀,精瘦的狐貍帶著有點紫青的臉頰,微笑地說:「二弟也都相信你了,所以我也會相信你的,代……殷茂,希望我這樣說可以讓你輕鬆點。」
「大哥……謝謝你。」白狼如釋重負般,露出微笑。
殷洪與芙蘿拉則是表情凝重。
殷良點頭,一個轉身便離開現(xiàn)場,外頭的首僕從長趕緊招呼一些人手跟上。
「殷洪……」芙蘿拉正想說點什麼,殷洪卻也匆匆離開現(xiàn)場。
「咦?二哥。」殷茂有點困惑。
「殷茂,剛剛……」芙蘿拉思索了一下,決定還是說明真實的經過。
離殷家較遠的一段距離,納亞王國內最大的湖泊『納冥湖』,是盛產蘑菇與可食用苔蘚的地方。刁鑾氏所使用的水筆,內部的液體原料來源,便是來自其中一種神奇的,名為『致幻蘑菇』的品種。
「啦啦啦。」小依開心的在森林處採集,但仍不時要接收一些飛來的紙鶴。改名小媚的幸間美奈,坐在湖邊,感受著陣陣清風。她了解小依的心意,所以也不去打擾她採集,只是看著湖水,心裡沉澱著。
納冥湖連接著支流,往東流往大海。羅亞人有個習俗是,讓過世的人在木船上,隨著流水與火焰,前往廣闊的世界,考量到這個習俗,王國才以此命名。
雖然只是謠傳,傳說納冥湖以前也住有邪魔,雖然已經被討伐。但是聽說湖水因此而有特別的能力,可以通往冥界,不過……沒人敢喝就是了,就算喝了也沒作用,頂多在醫(yī)院感受冥界。
「唉。」小媚稍微起身,默默看向平靜無波的水面,心裡嘆息著。
……媽媽由魔法團安置,不知道安不安全。
……各位族人,對不起,想不到我一個軟弱,就害你們……。
小媚表情扭曲,再度泣不成聲,抖大的淚珠滴在湖面上,一滴一滴的。
一滴一滴。
……我……我這樣根本就……不是個代表。
……可是我,只剩下這個功能……那之後……我又該何去何從?
一滴一滴。
……我……爸爸……媽媽……對不起……。
……我還有……希望嗎?
「當然有。」
小媚眼睛睜大,看著剛剛說話的,自己的倒影,倒影沒有哭,反而微笑著。
同時,她腳步一滑,整個身子掉入水裡。
「哇、小──小依!噗嚕嚕……」小媚感覺身子迅速下沉,周圍逐漸變暗。很快的,她就感覺到全身乏力,只能抬頭仰望著上方,波光陣陣的白亮水面。
──快醒醒!
「唔……」
「醒來,快醒來啊!」
是誰在吵……怎麼覺得全身好累?
「快醒醒阿,嗚嗚……」
我醒來了啦,搞什麼?叫人起來有必要用哭的嗎?
小媚煩躁的張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不是水面,而是兩名鬼人正看著她,其中一名女性鬼人不斷哭泣著。「妳幹嘛哭,還有你們是誰啊?」小媚疑惑地起身,馬上注意到對方眼神不正確的對焦,她往身子下方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與另一副身體重疊。「這是?」趕緊下床,小媚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呈現(xiàn)半透明。而這兩名鬼人不是在叫她,而是床上躺著的,已經沒有氣息的女孩。
……這裡是哪裡?
疑惑的小媚離開床邊,房間是土石造的樣子,很簡陋,三位鬼人也穿的有點破爛。不過天花板卻有一具水晶燈正在發(fā)光,雖然也很破舊,但可以看出是納亞鎮(zhèn)可以買到的款式,可是……鎮(zhèn)內有這種地方嗎?
……而且鬼人數(shù)量稀少,我不可能沒看過這三位阿。
兩名鬼人仍在試圖呼喚,小媚看了看,轉身走向門口,身子直接透了過去。外頭是一片火海,建築位在山坡上,山下付之一炬的景象還可以辨識出,原本這裡有一片村莊。
建築旁不遠處,有熟悉的魔法團圖案長袍,小媚趕緊過去查看。是一名不認識的魔法團團員,以及五位鬼人,都沒看過,真奇怪。
「他們似乎看不到我?這是夢嗎?」小媚疑惑地在六人周圍繞轉。
「不是說可以?為什麼治療不了?」最年長的鬼人怨懟的抱怨。
「抱歉,我無能為力。」團員擺了擺手,轉身直接離開。
「給我站住,你們不能這樣不負責任啊!」青年鬼人生氣的說。
「灼焰白光。」
光柱落在腳邊,讓一眾鬼人害怕起來。團員不高興的說:「另請高明吧,不繼續(xù)合作也沒關係,有封靈氏就很夠了。」說完,團員再度轉身遠去,留下無言以對,與傷心的鬼人們。
……這景象到底是代表什麼?是夢還是?
沒多久,小媚發(fā)現(xiàn)建築後的森林中,有一名女性走了過來,腳步聲非常輕,她穿著一襲單色,纏繞全身的長袍衣襬,夜晚中看不清楚臉孔,只能注意到一頭略微紅的捲髮。她慢慢靠近,直到被鬼人們發(fā)現(xiàn),並警戒起來。「是邪魔嗎?」鬼人們緊張的拿起武器,雖然只是木製長槍,跟一些石頭。
「別緊張,鬼人族的長老,我是一位旅行者。」女子帶著饒富趣味的表情,親切地笑著。「旅行者……這附近有邪魔盤據(jù),妳還是快離開吧。」聽到長老這麼說,小媚緊張的四處查看,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無法感知到魔氣。
「感謝您的關心,所以我特地帶來一個好方法哦。」
「方法?」
「你們的病是一種詛咒,白魔法不好處理,但是……」
女子從隨身的包裹中,拿出紅皮書與十字架。小媚看了嚇到。
「惡魔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惡魔也能對抗邪魔哦。」
「……是嗎?」年長鬼人低著頭說,被年輕鬼人馬上斥責。「長老,這來路不明的……」
四周場景突然變化,小媚眨了眨眼睛,便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塊山壁前。
「契約成立。」漂浮在上空的薩魯曼,擺了擺頭。小媚看著自己的前方,站著許多鬼人,而其中一名最前方,站在薩魯曼前的鬼人,正拿著紅皮書與十字架,凝重的看著。
場景又突然變化,這次是類似的房間,生病的鬼人活下來了。然後又是變化場景,可能是鬼人的代表正在與邪魔戰(zhàn)鬥,召喚惡魔,使用紅皮書。
「這……」小媚穿梭在不斷變化的場景中心,把所有經過都映入眼裡。與惡魔戰(zhàn)鬥、與惡魔對話、甚至也有喜歡惡魔、或與惡魔談心,雖然都不認識,但那些朱紅的面孔、身形、乃至同樣的裝備、戰(zhàn)鬥方式,都好似默默鼓勵般,溫暖了自己的心靈。
……希望是由自己決定,追求的。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默默想出這段話,但是小媚感覺自身,充實了起來。
「小媚姊。」
「……咦!」
聽到小依的聲音,小媚這才驚覺自己正坐在湖邊。「我採完蘑菇肚子好餓,我們回去吃午餐吧。」聽完,小媚整理了一下斗篷,有點慌張地起身。「阿……好,我們走吧。」
兩人踏回森林的小路,獨留平靜的納冥湖,以及許多溫柔的點點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