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一通混亂之際,古月黎還仰躺在地上,白雲旭已經臉紅得火燒一樣,連忙從古月黎身上跳開,走向門邊。
「那個、房東太太,我們沒有……」
王貴嬌也很尷尬,但又覺得現場年歲最長輩份最高的自己不出來圓個場面說不過去,於是開始哈哈一笑緩和氣氛。
「小旭不用緊張啦,我都六十幾歲的人了什麼場面還沒見過嗎,」王貴嬌故作輕鬆,其實心下嘀咕這樣的場面老娘還真是第一次見:「我們就是聽到妳這裡動靜很大,阿良有點擔心,所以才找我來開門看看,這種事也沒什麼嘛!」
王為良和李大通聽了王貴嬌的話居然也跟著點點頭。
不是啊,什麼叫做「這種事」?
白雲旭愈聽愈覺得房東太太三個人完全誤會了,但她也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只能吶吶開口:「我、我們真不是大家想的那樣……」
可惜三個人剛剛才親眼看見她跨騎在人家身上的場面,於是不管她現在說什麼,聽起來都像是理不直氣也不壯的辯解。
偏偏古月黎這豬隊友這時也爬起身來走向門邊,還一手揉著胸一手扶著腰對王貴嬌說:「王太太,對不起,都是我惹小旭生氣了她才會這樣的,以後我們一定不會了。」
這是什麼容易讓人誤會的說法啊!
白雲旭氣得臉更紅,大聲吼向古月黎:「閉嘴!你別給我說話!」
王貴嬌卻是站在古月黎這邊的,馬上就扯住白雲旭:「小旭妳別這麼兇,女孩子要溫柔一點啊。」
又看向古月黎笑道:「阿黎你別怕,小旭就是急起來大聲點,其實可愛得很,你是男生要多讓她,然後下次要玩……總之動靜小一點,就不用怕驚動鄰居了。」
白雲旭聽了這話急得跳腳:「我們沒有玩!」
一旁李大通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所以不是玩玩,是認真的啊!」
「大通你別亂講,沒有什麼玩不玩認真不認真,」白雲旭終於不管不顧,戢指古月黎:「就是這傢伙拿我的錢亂買高檔海鮮做晚餐,所以才惹我生氣!」
「晚餐?」李大通一眼瞥向桌上的蒜蓉明蝦,馬上張大了嘴:「看起來很厲害耶,阿黎你這麼會煮啊!」
「沒有沒有,我只是愛吃而已……」古月黎口頭謙虛一番,又笑著說:「如果大通哥喜歡,下次我多做一點分享給大家吧。」
拿我的錢做人情?
白雲旭愈聽愈火大,一旁的王為良看她神色不善,連忙勸慰:「這事說起來是我不對,阿黎下午用手機買東西是我教他的。不過小旭,我們真的只買了一些海鮮而已,阿黎挑的應該全是妳喜歡的,他很用心,妳老是亂吃也不行,偶爾吃點好的沒關係啊。」
白雲旭更氣了。
「你們就只幫他說話!隨便動用我的手機和卡片明明是他不對,為什麼通通來勸我啊!」
隨著白雲旭這聲怒吼,門口三人一時有點迷茫。
是啊,侵犯他人隱私和財物明明很嚴重,換做是別人都可以直接提告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事發生在古月黎身上……就是會讓人覺得也沒那麼罪大惡極。
對啊,為什麼呢……
看著三人臉上的迷惘,白雲旭赫然想起古月黎說過的話。
我們狐族本來就天生妖媚,不拘雌雄,都是媚姿媚態媚眼媚骨,你們人類當然愛不釋手。不是我自誇,我不管去到哪裡都是人見人愛。
原來是真的!
白雲旭氣到掉眼淚,她大喊:「算了,我不想再說,就這樣吧!已經很晚我要先睡了!」
說著也不等其他人回應,她怒沖沖轉頭進了房,房門「砰」地一聲就關上,瞬間隔絕了門外四個人的勸解和呼喚。
房東太太三人只能迷茫地看著古月黎。
王為良沉吟著:「怎麼辦阿黎,小旭好像很生氣啊……」
古月黎其實也不懂為什麼白雲旭要氣成這樣。
他只能嘆息:「惹她生氣是我錯,總之我來處理吧,我會好好道歉的。」
聽他這一說三人立刻放下心來:是啊,要哄女孩子,當然還得是情人出馬最有用。
幾個人已經完全把他當成是白雲旭的男朋友了。
古月黎卻還渾然無覺。
房東太太想了想,又拉拉他衣袖:「阿黎啊,和小旭有話要好好說,嘴巴甜一點就對了,小旭只是看起來兇一點,其實是個好女孩哪。」
古月黎撫著自己胸口——被好女孩狠揍的地方還有點痛,中氣不順,但他也只有苦笑。
「我知道的,王太太。」
李大通也不甘寂寞參與意見:「要不你帶她去約個會當陪罪吧,訂個好餐廳,送束玫瑰花,女孩子都喜歡這個……」
王為良一旁失笑:「算了吧大通,你連女朋友都沒交過,整天只會看片子,知道什麼女孩子的心思?」
李大通不服反駁:「片子也有劇情向的,比方我剛剛在看的那一部……」
「停停停,別說了,」王為良連忙打斷李大通的專業分享:「接下來的事阿黎自己可以搞定,我們都不該多口,這畢竟是小倆……他們倆的事。」
古月黎倒也沒聽出不對勁,只嘆氣道:「王太太、為良哥、大通,謝謝你們關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三人聽完古月黎這話之後也就沒再多說,道了再見就各自回屋。
古月黎關上大門,看著桌上冷掉的明蝦只有搖頭。
他還是納悶為什麼拿錢買東西作菜給白雲旭吃她會這麼生氣,不過人家不高興是事實,也不可能裝成不知道或沒看見。
倒是由方才亂糟糟的對話中,堂堂狐貍大仙還是抓出了重點。
那就是白雲旭很看重錢,這大概就是她會這麼生氣的主因。
古月黎本狐其實覺得如果能買到開心,這錢就花得值得,和開心相比,錢根本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既然人家生氣了,要不要乾脆……
古月黎思索著,終究搖搖頭,他不想為了讓白雲旭消氣就害到她往後,也不覺得為了這點事就要動用自己的修為或能力。
讓她消氣肯定還有別的辦法。
古月黎環顧四周,終於看向客廳角落零亂的小書櫥——只剩這邊還沒整理。
這樣吧,先把這個書櫥整理好再說,本來是怕無聊想留著明天再做的事,期程提早一點也無妨。
看到整齊的客廳她也會更高興才對。
古月黎開始動手整頓,沒有五分鐘就把書櫃上東倒西歪的書通通排好,比衛兵站得還筆直,左右閒著,他乾脆信手抽幾本出來隨意翻看。
「富爸爸窮爸爸」、「無腦理財術,小資大翻身」、「投資最重要的事」、「有錢人和你想的不一樣」……
架上書本的取向還真是一目瞭然。
古月黎覺得有點無聊,突然他視線停駐在一本印花封面的大書上。
大書有點破舊了,上頭花紋也比較老氣,古月黎順手一翻才發現這不是本普通的書。
是本相簿。
出於好奇他立刻捧著相本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翻閱起來。
一眼就認出了小時候的白雲旭。
其實和現在沒什麼分別,大約五、六歲時的她,圓滾滾的頭上紮著雙馬尾,帶著嬰兒肥的粉嫩臉頰,靈動晶亮的大眼睛,濃密的長睫毛,俏皮的鼻子和微噘的嘴,都能看出現在的輪廓。
古月黎看得著了迷,一張接一張地翻下去,照片裡的白雲旭從小到大,有哭有笑,有獨照也有和父母親朋的合照,有穿著碎花蓬蓬裙羞澀的樣子,也有身著跆拳道服擺架勢的英姿。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照片只有到她中學時期的樣子,之後似乎就不拍照了。
或許是因為沒有人幫她照呢?
真可惜,如果白雲旭也有一些現在的照片一起放在相本裡……
古月黎想像著在橋洞下、警局中、超市裡、沙發上,如果當時自己都能幫她拍一些相片,她在自己身邊朗笑、哭泣、發怒、揚眉、困惑、開懷……
全部的表情都很可愛。
嚇!自己在幹什麼啊!
被這念頭嚇到的狐仙大人連忙收拾起心猿意馬,繼續翻看後續相片,他心緒繚亂愈翻愈快,翻到最後一頁時赫然看到的景象讓他立時呆住,相本落地重重砸在他腳上,他也渾然未覺。
原來竟是這樣的嗎?
為什麼她身上氣息似曾相識,為什麼在她懷抱裡就莫名安心……一切都有了解釋。
他本以為自己留在她身邊三個月是為了報頭前溪橋下的救命之恩,現在看來,救命之恩果然是救命之恩,只要虧欠過的就是得還——而且不是不用加上利息的。
古月黎感嘆著造化變遷人所難測,冥冥之中牽涉到的因果原來並非自己所想那麼單純。
但其實也沒多複雜——他很快就做下決定。
他絕不能害到她往後,卻一定要實現她的願望,只要能讓她消氣讓她開心。
古月黎終於抬眼,望向白雲旭房門的眼神堅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