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預(yù)兆重重
天界。
西王母結(jié)束了漫長的執(zhí)筆工作,放下筆。揉了揉手腕,輕嘆一口氣。
聽到動靜,英貞童女走近西王母,遞上一杯茶。
「謝謝妳,英貞。天書也編輯到只剩第四卷了。……不過,我有些累了。」
英貞朝微笑的西王母行禮回應(yīng):
「如有任何吩咐,孤必當竭誠聽命。」
聽了這話,西王母比方才嘆息得更深。
「孤是想快點搞定。一百零八星……尤其是天機星的搜捕工作。」
「您這麼在意此事嗎?」
西王母臉色發(fā)青,身體也在發(fā)抖。
「若只是誰做了什麼之類的小秘密,孤倒不在乎。……可這關(guān)係到整個天界的存亡啊。」
英貞沉默了片刻,垂首行禮。
「恕我僭越,但若能稍解娘娘心中之憂,不知可否恩準賜告那個秘密?」
西王母抱著頭說:
「……英貞,孤不能告訴妳。妳應(yīng)該明白原因吧?」
說著,用銳利的目光掃視。
英貞吃了一驚,倒退一步。
「是,我懂。放走一百零八星的是家父。您是擔(dān)心我不小心洩露給他。」
西王母顫抖著點頭。
「聽好,別再讓托塔天王對一百零八星起興趣了。」
話音凝重嚴厲。
英貞無聲行禮,退出了房間。
回到自己房裡,英貞關(guān)上門落了鎖。然後朝房間深處小聲說道:
「父親,我問不出來。」
托塔天王低聲笑道:
「果不其然。不過她看來很痛苦。」
「您偷看了?」
「我只是剛好經(jīng)過。」
托塔天王露出頑皮的笑容。英貞像西王母那樣嘆了口氣。
「請別做這種危險的事。王母娘娘似乎很想禁止我們父女見面。」
「在一百零八星被抓住前,她是不會安心的。」
「她還說,讓您別再對一百零八星感興趣了。」
「他們不過是我的老朋友罷了。」
托塔天王邊說邊起身。
「雖不知是否相關(guān),但我聽到個有趣的傳聞。據(jù)說有種術(shù)法能殺死天界中那些不死之神。」
「真的嗎?」
「我正要查證真?zhèn)巍2贿^若傳言屬實,而且是最近才研發(fā)出來的,那目前不在天界的天機星到底知不知情,就很難說了。——說不定那個大嬸想打聽的,正是這一點。」
英貞直視著父親。
「父親,什麼是『死亡』?我不願去想像,我們會像凡人一樣消逝。」
托塔天王微微一笑。
「這話題對妳來說還太早了。永生固然好,但若活得太久,也會因無聊透頂而感到厭煩。」
他輕撫女兒的頭,悄然離去。
◇
人界。
黃昏時分,吳文榮來到市集。
他肩上扛著一頭野豬,是方才在山裡偶遇,一箭斃命的戰(zhàn)利品。
賣了豬肉後,吳文榮留了一些自用。接著買了些青菜和香料。他本想再買些酒,但各攤位都賣光了。
來到河邊,他挖了個灶坑。這比用石頭砌灶快多了,也更通風(fēng)。然後把肉吊起來烤。途中撒上香料,又烤了一會。油脂滴落,火勢更旺。
「吳文榮,你現(xiàn)在收了幾顆魔星了?算了,不問也罷。肉香真不錯,正好可以開飯了。」
隔壁突然傳來聲音,吳文榮嚇得往後一跳。
不知何時,一名身著童子袍的男子已坐在旁邊。
「又是你這小鬼。」
「嗯?啊,你說這身打扮啊。隨你怎麼叫都行。」
「魔星的事就別提了。我現(xiàn)在一顆也沒有,全被賀鋼先搶走了。」
「這樣啊,辛苦你了。」
童子袍男子笑著遞來酒壺,吳文榮默默接過。
「今天可不請客。要喝酒,就拿肉來換。」
童子袍不滿地嘟囔。吳文榮切了些肉遞過去。兩人就著熱騰騰的烤肉對飲,偶爾夾些青菜。沒多久就風(fēng)捲殘雲(yún),只剩骨頭。
「你不是專程來蹭飯的吧。什麼事?」
吳文榮冷冷地問。
「嗯,我有些事想問你。」
「說吧。」
「你有沒有跟魔星正面交手過?」
吳文榮想了想。
「幾次吧。就是在吸收他們時,遇到反抗的情況。」
「你有沒有做得太過火?」
「什麼意思?」
「就是你太強了,差點把魔星給殺了之類的。」
吳文榮說:
「嗯……有一次,我重創(chuàng)了一個魔星的要害,把他打昏後吸收了。但之後大概三天,我都感應(yīng)不到那傢伙的存在。啊對了,那是天速星。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或許那時候很危險。」
童子袍咯咯笑道:
「這樣啊,果然如此。這下我確定了。」
那笑聲實在太詭異,吳文榮趕緊站起來拉開距離。
童子袍喃喃自語:
「天界的神祇來到人界,就不再不死了。……就像魚兒換了水,也會虛弱一樣。」
說著,他站起身踱來踱去。過了一會,像是想到什麼,轉(zhuǎn)過頭來問:
「對了吳文榮,從那之後你的修為如何?有沒有更上一層樓?」
面對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吳文榮勃然大怒。他握緊拳頭,悄無聲息地拉近距離。
「哦,好快。」
童子袍苦笑,卻輕鬆閃過拳頭。吳文榮咬牙切齒,正要再次出手,童子袍卻像揮鞭般一揮手。
「唔!」
吳文榮胸口一痛,跪倒在地。明明沒有肢體接觸。
「你是很快,但我能以速度產(chǎn)生衝擊波。恕我直言,咱倆的差距猶如天壤。」
童子袍笑著說完,走進蘆葦叢不見蹤影。
吳文榮目送他離去,擦去額頭的汗水。
◇
八月下旬,亥衛(wèi)山。
收星陣一行人暫住在那座古老的廟宇。
正在通風(fēng)良好的陰涼處打盹的鋼先,聽見哥哥在喊:
「鋼先,鋼先!百威回來了!」
「嗯?啊,總算來了。」
睡眼惺忪的鋼先望向哥哥所指之處,卻皺起了眉頭。
「這確實是百威沒錯,但牠好像有點不對勁。」
百威拖著一隻大小不一的翅膀搖搖晃晃地飛來,一見到鋼先就興奮地叫個不停。
緊接著魯乘也現(xiàn)身了。
「哦,大夥都在啊。抱歉,我們來遲了。」
鋼先笑著揮手。
「你們平安就好。來喝杯茶吧。」
久別重逢的收星陣眾人,在廟宇後院席地而坐。
大家輪流講述在遁甲森林的經(jīng)歷,魯乘也將捉到的魔星收進朔月鏡。
隨後,鋼先轉(zhuǎn)述了和李白等人的際遇。
接著魯乘提到颱風(fēng)魔星一事,眾人都驚訝地望向百威。
「雖然百威不會說話,但地然星他們跟我講了事情的經(jīng)過。那真是一場殊死搏鬥。百威直接飛進颱風(fēng),將閃電纏在自己的鋼翅上,狠狠教訓(xùn)了那幾個魔星。」
「太厲害了,不愧是百威!」
李秀感動地撫摸著百威,後者不好意思地發(fā)癢。
「就算是我們,恐怕也辦不到吧。畢竟對手可是颱風(fēng)啊。」
萍鶴也由衷地讚嘆。倒是雷先不服氣地嚷嚷:
「不試試怎麼知道?可惜了,我也想跟那玩意一決高下!」
鋼先笑道:
「哥哥還是老樣子,死性不改。總之百威老師,謝啦。你拼了老命才剿滅那些煞星,真是辛苦你了。」
他直視著百威的眼睛。百威自豪地叫了一聲,張開雙翼。
魯乘解釋道:
「百威失去了鋼鐵義翼,目前用獵到的鴿子翅膀湊合著用,但太輕了,不好操縱。」
「那就再幫牠做一副唄。」李秀說。
「說得容易,」魯乘搖頭,「上等鋼材哪有那麼好找?還要花時間打造。總之現(xiàn)在先權(quán)充,回頭再說。——不過眼下有更緊要的事得跟你們講,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啊。」
魯乘突然正色,眾人忙不迭地屏氣凝神。
「其實昨天為止,我還和九天玄女姊妹在一塊兒。是聽她倆說的。——有人潛入了龍虎山的上清宮,在打探魔星的消息。張?zhí)鞄熞呀?jīng)向天界通報此事。」
鋼先等人面面相覷,驚愕不已。
雷先激動地說:
「可是,龍虎山周圍有張?zhí)鞄熢O(shè)下的結(jié)界,外人根本無法隨意進出啊。」
魯乘搖頭道:
「那結(jié)界只對一百零八星為首的天界人士有效。畢竟不能連普通遊客都攔在外頭。」
雷先狐疑地問:
「那不就沒事了?誰會冒險潛入,你想太多了吧。」
鋼先拍了哥哥的肩膀制止他,說:
「不對。打探魔星的,不是天界而是人間。而且,上清宮內(nèi)部有人洩露了消息?」
雷先和李秀大吃一驚。魯乘搖頭否認:
「並非如此。走漏風(fēng)聲的,是那幫魔星自個兒啊。……間諜先是偽裝成一般遊客混進去,跟在上清宮閒晃的魔星接觸。然後請他們喝酒,恭維幾句說『你看著就很厲害』,接下來的事你們懂的。」
「什麼?就這樣?」眾人無語,只覺事情太過荒唐。
鋼先接口道:
「看來優(yōu)待魔星的做法,反而適得其反了。……我有種不祥之感。打打殺殺,逍遙快活的日子怕是到頭了。」
他目光如炬,鏗鏘有力。
「所以說,幕後黑手是吳文榮囉?」
雷先一臉恍然大悟,魯乘卻搖頭。
「據(jù)說間諜不止一人,背後似乎有某個組織在活動。」
鋼先點頭問道:
「目前掌握的情報就這些?」
「嗯。姊妹倆讓你們有任何線索就寫信告訴她們。——你們怎麼看?」
「我和李白,張巡談過,他們對此事一無所知。……說不定對方正等著情報收集齊全,再一舉拿下我們。」
眾人面面相覷,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雷先開口了。
「喂,魯乘,六合姊妹去哪了?既然昨天還在一起,你怎不帶她們來?」
被心上人放了鴿子,雷先顯然很不是滋味。
魯乘趕忙擺手解釋:
「我勸過她們的,可人家說有事就匆匆走了。——對了對了,六合姊妹託我轉(zhuǎn)交鋼先一封信。」
魯乘從懷中掏出信遞過去。
鋼先想起先前因吳文榮一事與姊妹起了爭執(zhí)。他悄悄打開信,只見信中為那件事道歉,還提到她們在分別後不久就被西王母召見,並見到了上清宮的張?zhí)鞄煛?/div>
讀到第二頁時,鋼先停了下來,把信遞給哥哥。
「這部分是寫給你的,真是恭喜啊。」
「咦?」
雷先臉紅了,大聲念道:
「賀雷先,近來可好?那日與鋼先見面時一同擊敗的魔星,已動身去尋找地暗星。若一切順利,想必不久便會前來投誠。煩請不時留意朔月鏡的動靜。——六合慧女」
內(nèi)容雖不甚曖昧,讀罷雷先卻感動得熱淚盈眶。鋼先和李秀竊笑道:「又不是什麼祕密,幹嘛唸出來丟人現(xiàn)眼。」
魯乘環(huán)顧眾人,正色道:
「抱歉,讓大伙久等了。總之能齊聚一堂,實屬不易啊。」
鋼先點頭附和:
「可不是嘛。到目前為止,咱們大概收服了四十來顆魔星。雖說征途漫漫,但還是鼓起勇氣繼續(xù)前進吧。信上還提到了下一個目的地。」
「去哪兒?」
大夥異口同聲。
鋼先伸指一點:
「山東地區(qū),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