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吳文榮現身
鋼先一行人繼續趕路。只要路上有道觀或廟宇,就出示張天師的信函,在那裡投宿。若是沒有,就找尋一般的客棧歇腳。
四月上旬的一天,雷先吃過早飯後出去添置補給。回來的路上,遇到一處無人的廣場,便開始練起棒術來。他正全神貫注地揮舞棍棒,忽然感到有人靠近,連忙停了下來。
「有事嗎?」雷先轉過身,只見身後站著兩位女子。
「啊,你們是英貞童女的侍女吧?」雷先想起來了。
其中一人答道:「我是九天玄女,這位是我妹妹六合慧女。」說著,姐妹倆向他行了一禮。雷先也慌忙還禮。
「你們出門已有兩個月了吧。路上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特意來問一聲。」
「是的。我們結交了新同伴,現在一共五人一鳥了。」姐妹倆露出訝異的表情,雷先便講起了萍鶴,魯乘和百威的事。「請務必見見他們。」
雷先說完,九天玄女道:「見之前,有件事必須單獨告訴你。」
「姐姐,讓我來說吧。」六合慧女插話道。雷先一時不知所措。
「我有什麼事嗎?」
六合慧女低下纖長的睫毛,說道:「西王母娘娘為你卜卦。賀雷先,你若遇上『暗』的魔星,性命堪憂。切記小心。」
「什麼......?」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話,雷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是能避開,或許就能逃過一劫。嚇到你了,抱歉。接下來如何,就看你的判斷了。」
「聽說連西王母娘娘也只知道這些。」玄女同情地看著雷先。
雷先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把姐妹倆帶去了客棧。
「來得正是時候,我們的盤纏都見底了。」鋼先收下姐妹給的路費,連聲道謝。姐妹還告知了接下來的路線:先北上經淮南,山東,再往西前進,以長安為目的地。知曉去向,鋼先總算放下心來。
但九天玄女接著說:「路線也是根據西王母娘娘的卦象而定。只是,這條路更易遇到魔星。雖是噩耗,還請多加小心。」
「不,我們行路尚不嫻熟,有了指引正好。說起來......」鋼先忍不住斜眼瞄了瞄身旁。「我大哥好像很沮喪的樣子,是出了什麼事嗎?」
「這個嘛......」從回來開始,雷先就頻頻偷瞄姐妹,不停嘆氣。姐妹倆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鋼先會意地點頭,又再次為路費向姐妹道謝。兩人客套一番,很快就離開了。鋼先等人本想問個清楚,但雷先不願多談,大家也就不再追問,開始收拾行囊準備啟程。
整理行李時,李秀悄悄湊到鋼先跟前:「雷先這是怎麼了?真叫人擔心。」
但鋼先只是苦笑著回答:「肯定是聽到了什麼要緊事,不過那都不是問題。」
「不是嗎?」
「嗯。大哥有個毛病,特別容易對勸告自己的女子動心。這下不簡單啊。」
傍晚時分,一行人來到了江邊。長江,這是神州最長最寬的大江,將國土一分為南北。江面浩渺,彼岸隱沒在天際。渡過這條江,再一路北上。
天色漸暗,適逢一艘大渡船即將開航,眾人決定搭乘一程。待渡江途中夜幕低垂,上岸已是次日。鋼先等人只得在船上就寢。
突然,船身被什麼重重撞了一下,劇烈搖晃起來。這一撞不可小覷,眾人皆被驚醒。借著月色四下張望。
「怎麼回事?」鋼先問道。
船老大嗓音發顫:「撞,撞上別人的船了!那船不點燈,我們到跟前才瞧見......」
「你怕什麼呀?」
「大半夜不點燈出航的,十有八九是江賊。」
「江賊?」
「是啊。多半是在走私。點了燈容易引人注目嘛。」
這時,對面船上喧鬧起來,似有一大群人要登上這條船。不一會兒,幾枝火把映出一個高大魁梧,目光凌厲的男子,看樣子是個頭目。
「果然是!荀洋雲!」兩名船老大哭喊出聲。
來犯者個個手持鋒刃。刀光火影閃爍,鋼先不禁瞇起眼。
「好一大夥人啊......又得水裡打架,真不願意。這兒看著深呢。」
這時雷先一行與其他乘客也聚了過來。鋼先打手勢,示意大家別出聲。
兩個船老大戰戰兢兢,向賊首作揖請安。
「荀,荀大爺!大半夜的,一時沒看清,饒命啊!」
但荀洋雲不做一語,抽刀斬下二人。手下俐落地將重傷的兩人拋下江去。
「救,救命啊!」其他乘客見這殘暴行徑,嚇得魂飛魄散,紛紛跳江逃命。
荀洋雲唾罵一聲:「貨少了幾箱,待會兒交易可有得你們受的!」
「反正也不是什麼正經買賣吧。」鋼先冷笑一聲。荀洋雲瞪向他。
「既然被你看到,只好殺人滅口了。」
「呸!一群魔星,少來禍害人間!」鋼先厲聲喝斥。荀洋雲驚愕地退了一步。
「你怎麼知道的?」
「呵,被我說中了?其實我只是隨口一問。」
「可惡!」荀洋雲向手下打了個眼色。十來人四散開來,將鋼先等人圍在中間。
「大哥和李秀負責正面,魯乘和萍鶴掩護。我和百威來個突襲。」鋼先簡短地下達指示。
賊徒們一擁而上。荀洋雲退到船舷邊,靜觀其變。
船上地方狹窄,腳下又不穩,大大限制了活動,江賊們佔了上風。這麼大的船,畢竟承載不了這麼多人。
雷先和李秀不敢硬拼,專注招架,伺機化解。敵人得勢猖狂之際,魯乘用鐮刀絆倒幾個,一時間敵陣大亂。
魯乘邊牽制敵人,邊將一個小瓶遞給萍鶴:「這是改良過的墨瓶,灑不出來。你儘管用!」
萍鶴會意,接過瓶子擲出數道飛墨,擊昏幾名賊徒。
百威猛撲向兩名頭目,虛晃一招。鋼先乘機躍至二人身後,揮劍刺去。
「想得美!」千鈞一髮之際,荀洋雲擋在兩人中間,格開了鋼先的追魔劍。
「原來如此,那兩個也是魔星寄主啊!」鋼先陰森一笑。荀洋雲氣得滿臉通紅。
「又是激將法,可惡!」說著,鋒芒畢露,迅猛出招。
鋼先差點被劈中胸口。李秀眼疾手快,側身接下這一刀。
「鋼先,這裡交給我們!」
「好,拜託了!」鋼先一個箭步躍入水中,藏身船影,靜觀戰局。
「喂,這邊這邊!」李秀在甲板上跳來跳去,把賊徒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雷先乘勢而上,揮舞棍棒,將一個個賊徒擊落水中。
「臭丫頭,看我不收拾你!」一名賊徒撲上前,抓住李秀的手腕,用力一扭。
「好痛!放開我!」
「李秀,小心!」萍鶴急忙擲出飛墨,擊暈那名賊徒。李秀回以一笑,又引開幾名賊徒,將他們一一踢下江去。
終於,只剩下荀洋雲和兩名得力幹將了。
雷先舉棍指向聚在船舷的三人。「快跳下去,別等我動手!」
荀洋雲高喊。但雷先的棍,萍鶴的飛墨和百威的鳥喙已經招呼上去,三人應聲倒地。
「就是現在!」鋼先翻身上船,拔出追魔劍,刺向三人。隨即,天壽星,地退星,地進星以神將之姿,從三人體內被逼了出來。
李秀擲出朔月鏡,鋼先迅速將三名魔星收入其中。
幾名尚有餘力的賊徒慌忙將荀洋雲等人抬回自己的船上,急急劃走了。
鋼先眾人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倒在甲板上。
「對付那麼多人還能贏,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平安無事。」鋼先笑道,眾人也都露出了笑容。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忽然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是從船底的水面方向傳來的。
眾人定睛一看,只見一隻大烏龜露出了水面。那龜開口說話了:
「我也是魔星,叫地理星。我寄宿在這只龜身上已經很久了。」
「難得你主動現身,是想為天壽星他們報仇嗎?」鋼先探出船舷問道。百威振翅飛起,停在龜背上。既是偵察,也是示好。
「不,他們是咎由自取。我只是隻普通的龜,沒有戰鬥的力量。叫住你們,是想求你們幫個忙。」龜搖頭道。
「但說無妨。」得到鋼先首肯,龜道:
「我寄宿此龜已數十年,不知何時起,我與宿主的結合過於緊密了。還請將我從龜身中取出。」
「取是能取,但可由不得你自由。」
「我有所覺悟。你們是在封印我們吧?無妨,我也想與眾兄弟們團聚了。」
鋼先等人對視一眼,皆點了點頭。
「這樣的話,我們就幫你一把吧。」鋼先握住追魔劍,準備出手。
龜道:「如果方便,不如等渡過長江再動手如何?對岸還遠著呢。能把船尾繩給我嗎?」
李秀將艫繩拋向龜,龜牢牢咬住,開始拖曳船隻。
「我唯有游泳的本事,這下船速就快些了。」船速驟然加快,鋼先眾人趕忙抓緊船沿。百威在空中盤旋,似在競速。
天色微明時,船終於靠岸了。眾人下得船來,地理星龜鬆開艫繩,緩緩游近。鋼先上前道謝,順便問道:
「我說,被魔星附體的人,都會像你一樣奪去宿主意識嗎?」他一直覺得,天魁星沒有奪走自己的意識,很是奇怪。
烏龜歪了歪脖子:「大概視宿主的契合度而定,影響因人而異吧。」
說罷,烏龜閉上了眼睛。「是時候了......請吧。」
鋼先將追魔劍插入龜那美麗的龜殼。地理星的神將之姿顯現而出,臉帶微笑,進入了朔月鏡。失去魔星的烏龜大吃一驚,扭頭就游回江中去了。
「真是忙碌的一天啊。接下來怎麼辦?」雷先問道。
「差不多一夜沒睡了,找個客棧休息吧。」鋼先邊說邊打了個大哈欠。
就在這時,岸邊蘆葦叢沙沙作響。鋼先打了個手勢,雷先等人圍成一圈,戒備起來。百威振翅高飛。
蘆葦被推開,一個男人閃身而出。他身材魁梧,頭顱光禿,唇上留著鬍髭,身著一襲色褪的黑色僧袍。
「我都看見了,你們剛才收服的魔星。」這男人直截了當地說。
「你都看見了?抱歉,驚擾了你的清修。」雖覺得此人語氣不善,鋼先仍佯作不知。
但那男人伸出手,毫不客氣道:「那把劍,交出來。」
「在下賀鋼先,不知閣下何人?」
「我叫吳文榮,算是個和尚。我在收集魔星,吸收它們的力量。」
「你說什麼?這是怎麼回事?」鋼先追問。
李秀連忙用朔月鏡一照,驚呼出聲:「鋼先,他身上......竟然寄宿了三名魔星!天空星,地闊星,地耗星!」
吳文榮冷笑一聲,更正道:「不是寄宿,是我主動吸收了它們。你不交出劍,我可就動武了!」
話音未落,吳文榮已經衝了上來,勢如猛虎。但鋼先紋絲不動。
早有防備的百威從高空一躍而下,重重踢在吳文榮頭上。吳文榮登時步履蹣跚,臉朝下栽倒在地,在江灘砂石上滾了幾圈。
百威得意地叫了幾聲,停在魯乘肩頭。「如何,百威可厲害吧!」
「可惡啊......你們!」吳文榮滿臉是血,掙扎著爬起身來。
鋼先迎上前去,將追魔劍刺入他腹中。「來,把劍給我!」
霎時間,吳文榮全身爆發出一陣強光,宛如雷電。「該死,我的魔星!」
鋼先連忙抽劍後撤。只見三位魔星神將從吳文榮體內被逼了出來。與此同時,吳文榮翻著白眼,不省人事。
雷先和李秀立刻將那三魔星收入朔月鏡。
鋼先凝視著昏死過去的吳文榮,喃喃自語:「一個人,竟被多名魔星附身。他還說是主動吸收的......」
李秀附和道:「真是前所未見,感覺很不祥啊。」
話音未落,吳文榮猛地跳了起來。他連臉上的血也顧不得擦,只是瞪視著鋼先等人。
「......賀鋼先是吧?我記住你了。後會有期!」
說罷,他沿岸狂奔,躍入長江,很快游走,不見蹤影。
「這傢伙感覺很棘手啊,放他走了怕是不妙。」雷先懊惱地說。
「算了,今晚折騰得夠嗆,還是早點休息吧。」鋼先又是一個大哈欠。
不久,眾人尋到一家小客棧。大快朵頤一頓,個個沾枕即睡。
(第一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