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諾特倫也有幾天了,這邊白雪皚皚的讓由薩很不習慣,前些天還在溫暖的希比利斯,這溫度以及環境的劇變也是她無法立刻適應的原因。她做夢也沒想到會在同一片大陸上體驗到直接從春天變為冬天的感覺,以至於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差點失眠。
雖然在離開奧登斯前,她有提前預防做了一件冬天用的軍裝,不過衣服在這寒冷冬天中被浸濕的話,基本上防寒效果就會大大減半。這也是來到這後,外出時比較頭痛的地方了。
一碼歸一碼,冒險團的工作還是要做的,釋放著強力的火焰燒著鋼鐵龍骨,因為是鋼材所以要切割的話必須使用溫度將其軟化。使用火魔法的由薩十分適合這份工作,將龍骨部分融化後就能輕鬆的將其分離。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她一臉無聊的用手釋放火焰,雖說因為魔力紊亂的影響,自己無法精確釋放聚集火焰,但這種簡單的發散式火焰還是可以正常使用,距離夠近的話也不會有準度上的問題。透過這個方式,可將龍骨燒得通紅,然後才是切割的任務。
負責切割的人是和她一組的龍人礦工大叔,身材魁梧且身高大概有一米八,頂著一頭清爽藍色短髮,以及灰色的龍角,身著當地平民的服飾,身前裝備著鍛刀大師都會使用的防火圍兜兜。
他的手中拿著和其餘使用鋼鐵切割器的人不一樣的工具,那是一把巨大的刀,漆黑的刀身以及厚重的寬度,無不在說明這武器不是簡單的武器。由薩一開始就有詢問過他,而他的回答是,這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大刀,當地有斬鐵刃之稱。
他用充滿力量的肌肉手臂舉起了斬鐵刃「刷!」的一聲輕鬆的將其分割,而為何需要由薩放火呢?當然是因為這龍骨硬度用斬鐵刃也要耗很大的勁,而由薩將其燒成豆腐一般軟後,可以為大叔剩下不少力氣。
兩人在這邊切割切了一個早上了,默契已經逐漸形成,就像日本人搗麻糬一樣,火焰釋放完後,大叔立刻就將斬鐵刃揮下,若沒讓龍骨斷開,由薩將會換個位置繼續放火,然後大叔會補上第二下,就這樣循環至砍下為止。
不過,也因為太過系統化,枯燥乏味的程度堪比慢跑,由薩做著做著就打起了哈欠,當然有一部分也和魔力紊亂後導致嗜睡有些關係就是了。
而至於為什麼要做這個連自己都會覺得無聊的工作還要追溯到前些天,打敗了可怕的澳洲袋鼠後,阿梅好心的告訴由薩不需要太勉強,可以做些安全的任務,真的來做後想到真的簡單到不行,造就了現在在這裡無聊到爆的她。
「哈啊...」
「怎麼了?無聊了嗎小妹妹?」龍人大叔看她一直在打哈欠,回頭豪爽的笑著這樣問她。
「老實說有些無聊...」
她停下了火焰一臉無奈的表情,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鐵盒,打開鐵盒上的小蓋子。然後倒過來搖了兩下,從鐵盒洞口掉出了兩粒藍色的薄荷糖,這是她在這邊的小賣鋪買的,是當地人提神醒腦的利器之一。塞了兩粒到嘴中後,隨著冰涼感在嘴中擴散開來,她的精神也好了一些。
「那是薄荷糖嗎?」
「是啊,叔叔要一粒嗎?」她理所當然的也拿了兩粒放在了掌心,然後遞給了大叔。
「可以啊。」他伸手接下了薄荷糖後輕輕往嘴裡一丟,炫了點小技術才吃了下去。
由薩看到這酷炫的吃薄荷糖動作,眼睛一亮也學著大叔做了一遍,當然從來沒這樣做過的她很快就失敗了,兩粒薄荷糖打到臉頰上之後掉入雪地裡找不到,卒。
「啊...嘶...」
龍人大叔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個有些天然呆的孩子,被她的天才行為逗得笑出了聲。
「哈哈哈,小妹妹你投得有些差呢,嘴巴倒是張得大得很。」
「咕...果然失敗了就不帥了...」由薩雙手垂落下來懊惱的嘆了口氣。
「那當然,大叔我可是練過的。」
他閉著眼睛自信的説著,與此同時,他也稍微看了看周圍環視了一番,因爲逐漸接近中午,其他的人們也漸漸的坐了下來,有些人拿出午餐,有些人則是倒頭就睡。
「看起來休息的時間到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
「哈姆哈姆哈姆。」
結果轉頭過來就看到已經坐在地上吃午餐的由薩,那速度讓他有些驚訝。雖說她平時都很認真的訓練,但是實際上也是個小孩,很怕麻煩的事情,有時候也會想要這樣偷懶偷懶。
「哇,已經在吃了,小妹妹你有沒有這麼餓。」
龍族大叔一屁股坐在了由薩旁邊,不過他倒是沒有拿午餐,只是雙手撐在後方,身體微微後仰的呼了一口氣。
「大叔不吃飯?」
「不吃,我一天只吃一餐。」
「嘿誒?真奇怪。」
大叔瞥了一眼拼命吃飯的由薩,微微皺眉,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細心的由薩當然也有發現,不過她並沒有說出來,只是繼續吃飯。
「小妹妹你幾歲啊?」
「哈姆哈姆,現在十六。」雖說在吃飯,但由薩還是有問必答。
「十六足歲了嗎。」
「嗯嗯。」
「這樣啊,那我兒子也和你差不多大了呢,他是今年生日過完才十六歲,是個有些叛逆的孩子呢。」
稍微頓了頓後他繼續說道:「哎,你也知道的,這個年紀的孩子。他老和我頂嘴,然後常常臭臉,相比起來你還真是乖巧,這個年紀就在幫忙探索團做事了,真了不起。」
「畢竟我是冒險者,這算是任務的一環,拿錢就要做事嘛。」
大叔先是一愣,然後苦笑著回答道:「哈哈哈,說得是呢。不過他也會跟我一起我做些礦工的工作,幫忙分攤家計。」
「那他也是很乖的小孩啊,為何大叔要說他叛逆呢?」此時的由薩由薩夾起了特價販售的香腸,一口將其吞下,吃得很香。
由薩其實聽完有些一頭霧水,自己來幫忙冒險團做事,大叔就稱讚自己很乖。但一到他兒子那邊,怎麼就是嫌棄,這點讓她疑惑不解。
「恩...我不希望他在這個讀書的年紀去挖礦,沒什麼前途的。真不知道是像他媽還是我,性子真倔,明明要供他去上學的,卻非要和我一起做這個,喏,你看那邊,他還在採集龍骨呢。」
跟著大叔的手指看過去,由薩看到的是一群休息的人群中,還有一個和大叔長得很像的龍人少年正在拼命的用著斬鐵刃砍著龍骨,即使和他一起的火魔法使已經休息了,依舊靠著蠻力自己一個人努力著。
「...」
「如果他也稍微像你一樣,不要那麼賣力就好了,說幾次都說不聽。叫他不要幫我忙,他就要唱反調幫忙,叫他不要那麼拼命,他就拿命去拼。」
大叔無奈的搖了搖頭,面對這樣的兒子,不知該笑還該哭。
稍微想了想,由薩給出了自己的想法:「和他說不要那麼努力不行嗎?」
「沒用呢,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阻止他這麼做,阻止他的話還會和我吵起來,每次都可以吵好幾個小時,最近都不太和我說話了。」
這是一題沒有正確答案的問題,一個想要為家裡分擔的兒子,以及期望自己兒子過上正常小孩生活的爸爸,出發點都是好的,但卻因為各自的立場無法好好溝通。
而這種都覺得自己是為了對方好的想法尤其致命,常常會導致兩個明明是為了對方著想的人,變成傷害對方的人,得不償失。
「我不知道...」面對這個世紀難題,由薩也只能搖了搖頭。
龍人大叔當然知道自己都無法解決的問題,問一個16歲的孩子也不可能有什麼解答,也許只是有感而發想要抱怨抱怨而已。自己家庭的事情,理所當然也不可能靠一個外人去解決。
「當我沒說,哈哈。只是不知道你們這年紀的孩子在想些什麼,所以稍微問問小妹妹你而已。」
「雖然不知道...」由薩放下了飯碗,沒有繼續吃飯,而是認真的正臉看向大叔嚴肅的說著:「但我知道的是,和家人吵架是不對的。」
「我沒有爸爸媽媽,所以並不知道如何解決這樣的問題。但是,如果我爸爸還活著的話,或是...能復活的話,我絕對不會和他吵架。」
她的一番話讓龍人大叔啞口無言,沒錯,有時候正是因為沒有失去過,才不懂得擁有的美好。他在這邊和由薩抱怨自己的兒子的時候,卻沒曾想這個孩子早就沒有機會和爸爸說話了,她無依無靠,所以才需要自己在這邊賺錢工作。
自己在和兒子理念不合,天天吵架的時候,卻未曾為對方設身處地的仔細思考一回。其實說白了,這就是兩個頑固不化的人,都覺得自己做得是對的,站在了不同的立場卻希望能改變對方的想法,糾正為自己覺得正確的樣子。
但這麼做卻是錯的,這只是無效的溝通,也是很多家庭矛盾的起因。沒錯,答案其實十分簡單,家人之間本來就不該吵架,即便覺得自己是對的也是如此。適當地去溝通才能有效的解決問題,天天
不然真的失去對方的時候,也只會留下雙方不合的記憶以及無盡的後悔而已。
「是這樣啊...我很抱歉。」大叔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就是在女孩的傷口上撒鹽,所以他低下了腦袋,誠摯的道歉。
「哈哈,沒事啦。」由薩當然知道對方不是故意的,所以用甜甜的微笑原諒了大叔。
大叔稍微思考了一番後,嘆了一口氣,沉默了幾秒後,突然用自己的大手摸了摸由薩的腦袋。
被摸頭的由薩起先是有些吃驚,不過很快就轉為了安心感。因為有那麼一瞬間,由薩從這雙男人粗糙的手掌感覺到了某種熟悉的觸感。作為奴隸的爸爸,每天都在做這些粗重的活,所以也有一雙這樣粗糙長繭的手,而這份感覺,也似乎讓她短暫的回憶起了從前。
但抬起頭看,也會馬上被拉回現實,這個男人並不是自己的爸爸。所以她並沒有抬起頭,而是低著頭默默的微笑而已。
「謝謝你小妹妹,我知道要怎麼做了。」
大叔站起了身,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看向了自己正在拼命工作的兒子。
「大叔先去和那個臭小子說點話,等下工作結束後我請你吃點東西吧。」
被摸完頭還有些意猶未盡的由薩,看著龍人大叔一邊揮手一邊離開的背影,有些無奈的微笑。
「真是的,男生真是笨啊。」
或許不善於表達,不過只要足夠珍視對方,那麼就沒有解決不了的矛盾,就這麼簡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