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奇門遁甲
陷入陣法中的亞他不小心吸入了一點霧氣,隨即而來的暈眩感令眼前模糊,身體既沉重又無法平衡。
「你竟能撐著不倒下,『招夢澗霧』可是能使人昏睡一整天!」
(還真不想承認……沒想到是多虧了這副身體。)亞他沒想過會有慶幸自己出身的一天,他搖晃著身子試圖穩住,(真有些後悔之前在劍都沒學『氣』的運用,還好有稍微聽一下『八卦』的知識。)
「那可讓你失望啦……不過這也證明了一件事,我猜對了吧?出口就是在代表坤卦的『死門』對面的『生門』。」
「那也要你真能到達,每隔一刻我便能『強制發動』一扇門的效果,再加上本身的『接觸觸發』,想要破陣?來試試吧!」
「強制開門,驚門!」金屬的門扉顯現在兌卦的樹木前方,接著門的中央裂出一條垂直縫隙,看似馬上會有東西從門內衝出,結果自那條縫隙又再延伸裂出了更多條,看起來即將碎裂之時門扉竟開始凹折變形,在不間斷地翻轉折疊後成了一個類似人偶的物體。
「千機人形。」
約兩米高由金屬構成的人形一躍步,直接右拳打來。
「近戰?真不錯!」亞他向左側身閃避移動到人形側邊,它在揮空後非常快速的轉動身體用左手接續出拳。
亞他也敏捷的後退保持在臂展之外無法輕易打中的距離想觀察它的動作,結果人形的手臂快速變形增長朝他襲來。
這次沒有採取閃避,直接用單手接下,人形的手臂就這樣被他緊緊抓住無法收回。
「力道還可以。」猛力甩開手臂讓它失去平衡無法及時反擊後,立刻出拳往頭部重擊。
這扎實的一拳確實讓人形的重心偏移,它踉蹌幾步後立刻旋轉身體,利用這股力將重心回正再度擺出攻擊姿勢。
「沒有跌倒,這有出乎我意料喔!」亞他感到驚喜。
(他的力氣竟如此之大……看他溫文的樣子身體也未特別健壯,還以為他是軍師類型之人……)保憲深感失算。
「讓我看看能挨多少拳!」亞他盤算著剛好能夠趁這個機會獲取一些用來改良灰軍的防衛人偶的靈感,當他出拳擊中人形身體時,拳頭接觸到的部分竟然直接凹陷,接著破裂出一個洞讓衝擊力直接穿透沒有影響其他部分。
「喔!」還沒驚訝完,破裂的洞口快速的復原把亞他的手固定住,拳頭扎實落在側臉。
在這重拳下,亞他的臉上沒有濺血而是浮出笑容。他慢慢轉頭回正,還貼在臉上的拳頭力量完全壓不過,被他硬推了回去。
在人形揮出另一拳之前,亞他用力抽回手臂,接著用術式將地面翻起重砸它。
面對大面積的攻擊人形無法消力,朝後倒地。但它順著倒下的慣性繼續向後翻,呈現像是倒立般上下顛倒的姿態,接著外型立刻變形成有著四隻蜘蛛腳的樣子。
「快速轉換上下?這人偶是自主運作的?如果是的話還真不錯!有一定的自主性才能比操控的更快速應對。」
人形連續的出拳跟亞他對打,在對拚幾拳後突然抓住亞他的手,接著從身體的部分翻轉變化出兩隻末端是刀狀的手臂。
「學習力很強啊,力量也增加了。」亞他本想掙脫,但卻發現人形的力量變得更大。
另外兩手的刀刃快速斬下。
「鏗──」
地面突出的巖石擋住斬擊,接著又有石塊向上飛砸,反制人形的攻擊。本以為身上術式的關係力量與魔力會被限制,但目前的狀況來說並沒有如此。
(抑制魔力的效果好像不太明顯?難道是我魔力性質不同的關係?)亞他發覺術式對戾氣的抑制效果似乎不太好,(看來這是通用型的術式,不然就是只針對天使族較有效果,對不常見的魔力種類效用不好。)
掙脫束縛後亞他保持一定距離,雖然人形的力氣還不如他,但不清楚還會有什麼變化,因此先採取觀察策略。
在八門輪轉陣的空間中,保憲能夠用靈力創造出他的分身,這便能造就攻擊對手同時自身非常安全的場合。
分身匯聚靈力朝身後震卦的方位攻擊。
「震卦正位,傷門開!」
「他的攻擊也能觸發?」亞他想到剛才的情況立刻轉身面對後方迎擊,但地面卻產生震動,尖銳的竹子破土而出。
「大傷竹林!」
亞他在竹子刺出前讓地面變的扎實,這一來竹子無法刺穿厚實的地表,直接將他跟土塊一起撐向空中。
朝下一看,竹子的生長範圍相當廣,如果剛才是朝旁邊閃避一定會中招,「又是不一樣的術式?」
「八門輪轉陣是基於奇門遁甲所創,包含八卦、八門、五行,既變化莫測又具有預判敵方行動的能力。」
(等等……他說過觸發攻擊的機制有兩種,現在的是屬於『接觸觸發』?如過是的話那不管接觸到的東西是什麼都會對我攻擊,但這麼一來『強制發動』不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亞他揚起嘴角。
「差點被你給唬住了,剛才的是『強制開門』吧?」
「哦?」
「想偽裝成任何東西都會觸發攻擊的樣子,這方法挺不錯的,要不是你說的情報太多,我八成真的會上當而開始提防你的其他動作。」他往腳下土塊出拳重擊,被強化的堅硬無比的土塊硬是將竹子垂直壓斷衝回地面。
碎裂的竹子殘片向外噴散揚起塵土,亞他落地後相當輕鬆的向前邁步。而劃破砂土迎面而來的是人形的斬擊,它已將四隻手都變換成刀,藉著機械的身體優勢不斷迴旋上半身猛攻。
「能夠不斷學習、變形的人偶,很強沒錯,但也很可惜,不能夠大量使用是敗筆。」亞他在剛才的戰鬥中掌握了千機人形的優缺點,「還是必須在質與量之間選擇嗎?技術需要突破啊……」
閃避之餘亞他找到機會抓住人形的手臂奮力扭身一甩,將它重摔至地面,再一個躍起旋身將它在空中轉了一圈再次重甩在地上。
在這個創造出來的空間中他可以盡情發揮實力不需要擔心戾氣傷到人,想到這裡興奮之情開始攀升。
地面長出數根由土形成的柱子,堅硬又細長的柱子穿過人形身上的縫隙,暫時將它卡住,亞他接著將力量集中在右手。
凝聚的能量一波波溢散,砂土形成向外爆散的痕跡,地面更是直接破裂成網狀。
人形開始變形想從石柱群中脫身,然而拳頭已全力轟向它,在巨大的威力下即使人形對衝擊點進行消力,擴散的衝擊仍然讓它快要支解,全身發出金屬的扭曲聲,爆發的衝擊力彷彿能破壞它後方一切物體。
「斷衝!」
更強勁的第二波力量從拳頭爆出,這一擊才是這招式真正的攻擊。
衝擊伴隨氣流噴發,人形應聲粉碎成鐵塊被震飛出去。隨著殘枝落葉爆散,剛才的竹林殘骸此刻甚至完全消失。
「這……」保憲一時之間被這場面給嚇到無法反應。
「強、強制開門,景門!五山送火!」離卦的樹木瞬間自燃,火焰自樹木快速延燒周圍將亞他圍困在內。
他沒有一絲慌亂,靠近身旁的地面被分割成一塊塊,接著各自翻轉將火焰給埋入土中熄滅,而較遠處的則被砸向倒地的人形碎塊以防止它可能會重組復原。
(強制開門過了,這代表只要不去碰到卦象,他就暫時不能做任何攻擊!)亞他快步衝向生門的艮卦方位飛撲。
「竟然用撲的?」
此刻有著卦象的樹木如預料中轉動,亞他立刻發動空間術式平移回生門的位置,觸碰到刻有卦象的樹木。
空間破裂似的消散,亞他一落地就發現周圍已變回普通的樹林,保憲正站在眼前。
「最後被你擺了一道,竟然破了我的陣法!」
為了不讓自己過度興奮導致戾氣洩漏,亞他打算藉由談話來讓自己冷靜點,「我先問一問,今晚這些行動都是計畫好的吧?」
「確實原先就打算如此行事,沒想到那個用風之術式的竟去綁架燁櫻大人,雖說在意料之外,所幸影響不大。」
「我還以為是我們的關係才讓局面變成這樣的,虧我還預先想了一堆交涉方法……」
「這個插曲確實給了我們更好的理由。雖然不想這麼做,但這是為了大業。」
「說的真好聽,用這種說法來催眠自己傷害無辜。」
「無辜?妖怪中可是有許多胡亂傷害人類的危險傢伙。」
「任何地方都會有這種惡意的,人類不也一樣?為什麼不跟友善的妖怪聯手?對吧,終究還是打從心裡不信任妖怪。你們只是在合理化這些作為!」
「有些犧牲,是必要的……」
亞他忽然間感受到了保憲話語中的那份猶豫,這句話似乎也不單是指妖怪,或許此刻的他就像當年的自己。那在家族的巨大陰影下,不得不成為不願變成的樣貌的,弱小的自己。
「你,在害怕什麼?」
雙瞳一震,彷彿最深處的情感被挖了起來。
「我……是陰陽眾的判官……」保憲的話語中盡是無奈,他所背負的責任,被寄予的期望,都與他真正的想法背道而馳。不知從何時開始真切的想法被埋沒在深處,被自我欺騙的重重謊言覆蓋,就此不再有過。
親手葬送自己理想的那份不甘、委屈、妥協,在某處漸漸化為對妖怪的埋怨。
「我又能怎麼做?」保憲結起手印,「要如何讓所有人改變對堅信之事的看法?」
四周地面衝出大量竹子,緊密生長將亞他包圍在內,長的極高後那些竹子同時向下彎折往他刺去,就如同傾瀉的箭雨。
右腳猛然蹬地,前方密集的竹子群被一拳開出大洞。在看到眼前的東西後一陣既視感湧現。
「不在陣法內也就沒有發動規則了嗎?」眼前的千機人形透露出這些訊息。
「但相對的,本體也就暴露在風險中!」亞他築起土牆隔開人形直接向保憲進攻。
「不受陣法限制的千機人形,力量可是更加提升了!」
一隻鐵手在亞他經過時鑽過土牆試圖抓住他,不料他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眼睛仍直盯保憲,看都不看伸手直接抓碎人形的手掌接著將人形硬扯撞破土牆,拖出來後順勢向右方用力摔飛出去。
亞他絲毫沒有要保留實力的意思,直接往保憲出拳。
看著像丟垃圾般輕鬆解決人形的對手,此時保憲突然察覺到了什麼,果斷放下結印的手停止動作。
充滿破壞力的拳頭在最後一刻戛然而止。
「這是要收手了?」
「我……根本沒有勝算……」
「聰明人。」
保憲解除奇門遁甲,他感覺到原本滿溢的靈力頓時消失,而對手身上傳來的那股極具侵略性的氣息愈漸增長,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任何勝算。但這只是其中一點,最大的原因是他已經無心再戰鬥下去。
亞他逐漸收起力量,情緒也緩和下來,「既然位居高位,就由你開創如何?跟隨你父親的腳步,親眼看看他所見過的景色。」
「我確實如此想過,但是……」
「去做吧!這是身在體制內的你才能改變的事。如果陰陽師中有更多人有你的想法,我想會迎來前所未有的局面吧。但在那之前要怎麼去改變,這就是你的課題了。」
賀茂保憲與一行人不同,黎明小隊所要做的事必須由體制外之人來做,而要改變陰陽眾則必須交由體制內之人,外人無論想做什麼都只是徒勞。
「你是這麼想的嗎?父親大人跟我說過的那些故事,我一直惦記著,那些他親身經歷過的關於妖怪的種種,都讓當年尚幼的我雀躍不已。」保憲回想著被八岐攻擊時的事,他之所以認得出對方就是因為聽過父親講述的那些事。而他當時為何會自報姓名?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許在內心深處有那麼一點希望對方也從他父親口中聽過他吧。
與父親的那一絲連結,就是同為對妖怪的著迷。
「但比起父親大人、蘆屋大人、晴明,我的才能一點都不高,直到方才才知道跟你的差距是如此之大。」保憲感慨地望向天空,恰巧看見了兩道光束的消失。
「愚蠢之人是連自己有多弱都不曉得,能有這種認知就代表你的實力不只如此。其實我也一樣,如果不是剛好有相關知識就會被你的陣法困的更久。你的道路還很長,你們所謂的才能,在你身上還無法看清呢。既然如此憧憬,那就去追尋吧。」
保憲訝然的目光移向亞他,應當處於對立面的對手竟說出了他一直盼望聽到的話。
他不禁閉上雙眼。幼時的那股憧憬,竟會在這時再度被激起,那已然消磨殆盡的理想被重新描摹成形。
在沉寂片刻後他緩緩開口:「這是第一步……」
「嗯?」
保憲踏出了那早該在多年前邁出的一步,「這個行動是為了試驗蘆屋大人的術式,以鞍馬山做為開始,最終完成祓除所有妖怪的大業。」
「你說試驗?」
「是,『掌控靈力分配』與『從異界汲取力量』這兩種術的搭配實行……」保憲訴說著整個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