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瓏月!」星魂震怒的呼喊在耳頭撓刺,我蜷縮著身軀,身軀如入冰窟,想發出聲卻毫無辦法,我伸出手,看到皮膚如同結霜一般,開出絢爛冰花,細看之下,原來不是冰花,而是崩解而逐漸消散的軀體如同冰煙般,一點一點地滅化為煙塵。手中的碧玉玲瓏冰冷異常,只見上頭覆蓋的水氣受月神操控,化作堅硬無比的冰針往我腦門刺去,頓時,我心中一冷,護心咒咒法猛然喚出,不料護心咒擋的了一回,卻無法接下立即重組的冰針,猶豫剎那,一震劇痛驚醒恍惚的我,飛濺的鮮血在星魂的紫焰貫穿月神的心臟之時眼前,她的冰針再刺入我眉心三吋的那刻,便隨即消散殆盡。
「為何多此一舉?」星魂背對著我,語中嗔怒,話中有話明是對著月神說,卻扎在我的心上。月神的嘴角微揚,鮮血染紅了她一身潔淨的靛袍。
「修行陰陽法門,觸及天地之道,逃不開人性本質,這便是最後的試煉,無論是你,抑或她。」月神看向了我,虛弱的氣音唱道:「幻障迷眼,真假混淆,月朔輪夢。」她口中術訣還未唸完,星魂便立刻抽出氣刃,任憑月神倒了下去,星魂微撇著頭,冷聲問:「月神對你施以傳音術?」
我緘默不言,注意力被月神虛弱的褐眸吸引了去,她看著星穹天頂,死前最後的呢喃在寂靜的大殿上格外清晰:「千瀧身上的陰陽陣法已解,餘下的,便交與你了。」語畢,一股冰冷幽藍的氣息從她的眉心竄出,遁入天際,往著遠方飛去,星魂利刃往氣焰上劈去,卻劈了個空,眨眼間,月神的術法早已消失無蹤。
月神倒下後,我緊攥著碧玉玲瓏,想到方才阿鈴虛弱的聲音,焦急喊了數聲,玲瓏卻漸漸崩解,耳邊除了碧玉的碎裂聲,甚麼也沒有留下。
「你不該多此一舉。」星魂冷漠道。
「我多此一舉?」
「我才想問你。」我冷冷說,撐起殘破地身驅緩緩站起:「為何瞞我瓏玉命結之事?」
「你不會接受的……。」星魂解釋到一半,我心中答案明瞭,直接搶下他的話說:「即便如此,你卻依然……。」我頓了頓,難以出口他卻依然選擇無視我的感受,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可眼下,木已成舟,我感覺到我的意識斷斷續續地,已經沒時間糾結於此了,我這般想,硬是忍下滿腦子的怒火與哀怨,緊抓著殘破的碧玉玲瓏,抬頭瞥了眼高臺上一動不動的東皇太一,現在陣法尚未結束,時間所剩無幾,我看著逐漸消失的身軀,將碧玉玲瓏遞給星魂說:「如今陰陽家已無人受瓏玉命結影響,若要破壞玉石附體便快動手。」當我虛弱地要跌落在地之際,星魂伸手欲接住我,忽地,數道凌厲的焰掌從東皇身處的高臺下朝我劈來,星魂收手擋下烈焰,我正要跌落地上,被星魂以內力接住,只看遠方五大長老不知何時已恢復意識,他們各個凝神聚氣,殺意湧動,其中眼神最為鋒利的大司命,掌上還殘留方才的餘勁,赤色的火焰如同火蛇般在她的指間繞懸,剛才若非星魂阻擋,大司命的焰火將豪不猶豫的吞噬我的腦門。
「星魂大人,陰陽家的叛徒便交由我們。」大司命盛怒道。
「你說甚麼?」星魂冰冷說,瞥了一眼已無氣息的月神,將我擋在了身後。
「瓏弟子,心懷異心,膽敢殺害月神大人,此等大罪皆乃我等親眼所見,星魂大人適才在旁護持想必也看見了,這作死的娃娃是陰陽家叛徒!」
「此次不須勞煩星魂大人動手,我等必會將其就地正法!」雲中君從旁斥喝,老臉揪在一塊,恨不得立刻把我給料理了。
我看著已無生氣的月神,再看長老等人要將我挖心剃骨的模樣,立刻明白她死前最後誦唸的法訣,實為遮掩真實的迷障,眼下在他人眼中,我已成為了殺死月神的陰陽家叛徒。
「月神已死,此刻,東皇閣下驅使之陣法尚未結束,其餘無關人等都給本座退下。」星魂冷聲命令道,金土水三大長老各自相看,看似不敢出手,唯獨大少司命二人站了出來。
「處決叛逆,還是交由我們。」大司命對她身旁的長老們說,長老們欲言又止,直到少司命點了頭,水部土部二位長老望了一眼太一殿上的東皇後行了禮,便速速離去。
「這作死娃娃實在陰狠至極,斷不可輕易放過,等大少司命處決了她,其屍身我必將物盡其用,好煉製出可助得皇帝陛下的……。」雲中君邪眼咕嚕的轉,話還沒說完,星魂擺手猛力一揮,斥聲道:「無關人等,給本座退下!」他雄厚的掌勁直將雲中君轟出數百尺外,雲中君遭擊落後,捧著胸口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他陰沉地瞪著我,此時星魂冷肅道:「別讓本座說第二次。」雲中君一臉正要發作,緩了半刻最後灰溜溜的離開了太一殿,而星魂陰狠的聲調令我感到有些陌生,他的憤怒影響著內力的發揮,不知何時開始,他周身的氣息越發的冰冷,像是要滲入骨隨的寒意般,凍的我發慌,我往後退了幾步,吃力的維持我即將消散的身軀,我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私自中斷命結的反噬,抑或是身軀難以承受力量所崩解的狀況。
我恍神的向後退了數步,像是本能在逃離甚麼一般。
「瓏月!」一聲金鈴似的叫喊從內心傳來,我回過神,眼前忽有一隻三足異獸雙爪張開朝我刺來,我猛力反擊,強大的內力相碰,給我脆弱的身軀來了一記重擊,頓時,熱血從口中噴出,還未等我緩過來,又見數支利刃般的金羽氣勢如虹朝我衝撞而來,千鈞一髮間,星魂再次為我擋下了突如其來的攻擊。
只見一道耀眼的光障從太一殿正門一分為三,在我們面幻化成三足異禽,異禽通體漆黑唯其羽仿若流金,絢爛奪目,牠眼神銳利,張開翅現出通紅的三足,展翅一拍,渾厚的龍遊之力便朝我們衝來。
「三足金烏。」星魂冷聲道,施以魂兮龍遊與其相抗,只見兩股洪力碰撞,內力不相上下。
「東君,焱妃。」星魂擋在我身前,鎮定道:「猶記得當初焱妃背叛陰陽家,叛逃燕國之際,其身分與名諱便遭東皇閣下列為禁忌。」
眼前女子冷漠阻擋在我們面前,她身穿一襲玄金色地陰陽法袍,金簪紮起她褐色的秀髮,舉手投足間顯現著不凡的貴態,當她看著我,我的腦子抽疼幾下,我愣了愣,這般熟悉的面孔,我曾在東皇對月兒施用的陣法中看過,當初,在她的回憶裡,飄落的雪點與優雅的舞蹈都離不開這位女子的身影,頓時,通心之力衝擊著我的五感,她是燕國的王妃,月兒的母親,焱妃。
「少年神童,昔日之左相甘羅,今時今日,成為陰陽家護法,修行超脫人情慾望之法門,倒還存著幾分傲氣。」
「既然月神已故,她所做之事必須由人接著完成。」
「來人,給本君殺了她。」焱妃淡漠的指著我,她瞥了一眼大少司命,見她們未有出手,便移形換影,眨眼間來到了我與星魂的面前。
「月神符令在此,左護法與大少司命三人聽令,殺了瓏月,盡速完成東皇閣下之願。」焱妃冷肅的拿出一塊玄色金器的符令,上頭刻畫著月紋與罕見的金屬,屬實是月神的信物,大少司命二人相看片刻,聚氣凝神往我這走來,這時焱妃收起符令,再次結印喚出炫目的金羽往我這襲來,我欲反擊卻使不出半個力氣來,情勢危急,只見一旁的大少司命亦同時結印,頓時火光與綠葉交會於空,兩道強勁的術法繞過我與金羽相互碰撞,二位長老站到了星魂的身旁,大少司命率先道:「我等職責,乃處置陰陽家叛逆。」
「東君大人身上還背負著禁忌之名,亦是優先處置之對象。」大少司命說罷,星魂擺手間,二人便朝焱妃衝了過去,星魂趁他三人對抗之時,接過我手中的碧玉玲瓏認真施咒。
「十載過去,小輩猖狂,本君不介意好好替東皇閣下教導幾回。」焱妃說著,幻化三足金烏之法,其光輝燦爛如豔陽般照亮了整座太一殿,大少司命二人十招之內,竟難以對敵,不過僅僅半刻之餘,焱妃已經破開大少司命二人的阻擋,直朝我這襲來,剎那,焰火漫天,金青雙色在熱焰中碰撞,當力量回歸身體,我的意識如同墜落的星辰逐漸燃燒,在清晰與消滅中同時存在,我回過神之餘,早已接下了焱妃的咒法,而星魂嘴邊濺著血,傀儡絲死死地纏住了焱妃的四肢,就差那麼一寸,焱妃幻化的金烏其利爪便要劃破我的喉嚨。
「不知今日東君閣下不惜違抗東皇閣下之命,是為何故?」星魂冷聲道。
「七宿陣法,碧玉玲瓏,命結締造,你可知為何瓏月一定得死?」
「你可有想過,為何是你?」
「為何千年以來,唯獨是你能與瓏月結下命結?」焱妃從容地哼笑著,她眉頭微皺,一股雄力從她身軀迸出,頓時星魂受其波及一時間竟難以提防,遭彈出數十呎外,我趁此反擊,卻被焱妃豪不費力的擋下,她拽住我的脖頸,只要她願意,她隨時可以變出金羽割斷我的咽喉,即便我僥倖發動護心咒,可咒法防的了一次,防不了第二次。
「不必驚訝。」焱妃冷漠道。
「瓏玉之力除了受七顆玉石所制,力量分散之外,你之身軀與神識亦被東皇閣下所佈的三道禁制給箝制,禁制有三,封情,控力,斷源。」
「一直以來,五君本為東皇分擔,承載封印你的禁制之力,如今五君以死,數載過去,你之神識亦逐漸增添人色,擁有人心,而如今,本君身上依舊存有限制你力量之禁制。」
「現在的你,不是我的對手。」焱妃勾起嘴角道,我不信她奮力的猛提內力來個玉石俱焚,忽地,一股熱血滴在我的臉頰上頭,只見高我四吋餘的焱妃嘴角流出溫血,她方才與我們二人交手時便受了內傷,如經再次強行催動功力,恐折損了不少元氣,我正想趁隙逃脫,卻不想她似看穿了我,明白道:「瓏玉為鑰匙,幻音寶盒為解答,寶盒之秘便如時光洪流,千萬個可能,便以玉觀測盒中存有的唯一答案,為了開啟三界之門,需要你的力量。」焱妃看著我,又看向星魂說:「神玉非是凡人可消滅之,可如今的你,與凡人締結命結的你,早已非純粹之神玉。」
「換言之,在場任何一人,皆可殺你。」
「只要瓏玉消失,世上便在無人可開啟三界之門,只要你死,東皇閣下五百年來的宿願也將消失殆盡,執念既失,陰陽家亦將淹沒於歲月洪流當中。」
「你所說,可是連左右護法都未必清楚的消息,即便你是陰陽家東君,一個被囚禁了十年的東君,又是如何知曉的?」
「你以為東皇是何如將本君視作陰陽家之禁忌。」焱妃一臉荒唐的笑了出聲,冷漠道:「這五百年來,在九天曦和的地界裡,千萬個屍骨骸下,唯獨本君一人,能夠替東皇承受另一部份的禁制之力。」
「本君所知,所做,便使我被困於千年玄冰所造之寒凝籠中十載歲月。」焱妃說罷,眼神冷冽,翻手間,凝神聚氣,便朝我的胸口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