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妥協 3
羅薇艾的擬真影像被投射在一間擺設單一顏色單調的房間裡，整個房間除了控制室的即時影像有豐富色彩外，其餘地方都只有灰色跟白色，也沒什麼裝飾，擺設更是可憐的只有一張單人沙發。沙發上坐著一名白髮老人，他的後腦勺有一堆白髮，頭頂卻光滑得沒有毛髮。他雙手自然交疊放在拐杖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在控制室裡忙前忙後的薩蒂?伯雷。
羅薇艾也同樣看著那個影像，看著薩蒂在人群中穿梭，指使著旁邊的人操作、計算，但最後發現自己動手還比較快。不用幾分鐘，那群人就一個個放下手上的動作，看著薩蒂獨自操控繁雜的系統。
許久，羅薇艾才開了口，「你了解他，你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班?艾勒?馬丁沒有回應，而是擺動著頭部，以便追尋薩蒂的身影。直到羅薇艾又再次出聲，他才有些不情願地揮了揮手，好像想叫她安靜。「當然當然！妳覺得他是誰。」
「是的，就跟核心的內部系統一樣，如果你有仔細看的話??」羅薇艾話還沒說完，就被馬丁打斷，「他把那小東西當成自己的價值，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無法控制它。我們不需要浪費時間去敲築??看看他，他會為了朋友做出違背自己意願的事。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
「就算是不同時空，他也不曾變過，那兩個人對他來說非常重要。妳知道為什麼嗎？不僅僅是那兩個，不不??因為他親眼見到過，而且給出過承諾，不管他看到了什麼，那樣的未來對他來說都是個創傷，妳懂我在說什麼嗎？」
不，羅薇艾不懂這老頭究竟在說什麼，她只知道他似乎是在講些什麼很久遠的事情，但她想跟他討論現在正在發生的事。而且她了解薩蒂?伯雷，在她的記憶中，他是個聰明絕頂的老人，並且對事物的專注程度近乎瘋狂，那是種全面性的思維模式。他總是能知道身邊發生的任何事，就算少有的出乎意料發生，他也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控制事情發展方向。
有時候她甚至分不清楚究竟誰才是真正的魁儡。
然後現在，馬丁在等著她的回答。
「所以他會做出任何事。除了這個之外你還打算讓他做什麼？」羅薇艾用問題帶過。
「他遲早會發現我們其實並不需要他的核心。」馬丁慢悠悠地說。
「不需要？」
「對，不需要。」
不需要核心？那她從頭到尾都在忙什麼？羅薇艾有些震驚，講話突然變成結巴，「不、不??那我??那他??」
「為什麼妳會這麼驚訝？」馬丁不解地望了眼羅薇艾，那個虛擬影像真誠地把羅薇艾的窘迫呈現了出來。這一眼，馬丁明顯非常失望，他不懂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麼有辦法看漏這麼明顯的事情。他呢喃道，「噢天啊！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羅薇艾深吸了口氣，想藉此穩定自己的情緒，可是這真的很難，因此她重複了三次才開始有點效果。短短這幾天內發生的事情真的很多，她確實有點眼花撩亂，尤其是拜倫，她必須盯緊那傢伙，因為他的行為太過詭異，好像在刻意幫薩蒂隱瞞行蹤。
她不懂為什麼，但當初她就不該留那個沒用的人，現在反而變成一個不定時炸彈，萊莉雅?洛朗就是因此無法從實驗意外中脫身，找到時已經成了地上的焦黑痕跡。
這讓她在總部裡少了真正可用的人，想要再繞過昔拉?沃爾特安排人力是已經不可能的了。
再加上馬丁剛才的眼神，羅薇艾越想越多、而且越來越零碎。她必須挽回些什麼，她已經快要可以複製出核心了，她不能讓自己在這個時候被踢出局。她假裝鎮定的說，「對於使用錯誤的人選，我深感遺憾與歉意，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彌補??」
羅薇艾說了很多，但馬丁卻一個字也沒仔細聽，就放任她的聲音成為背景。只偶爾從字詞間聽到她非常不放心讓薩蒂進入一號站，甚至是重新啟動研究站，因為她覺得薩蒂一定會在裡面做手腳等等之類的假設。
當然！這再明顯不過了！
任何人如果是薩蒂，第一反應一定是在裡面做手腳，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報復也好、破壞也好、想阻礙諭視系統也好，什麼都好，這一定會發生。但馬丁很清楚那些都不是重點，那裡面鎖著他的夢想、基金會的主旨，是老伯雷寧願放棄生命也要鎖上的東西。
他們原本分享著同樣的理想與目標，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了分歧。
唯一能解釋老伯雷這麼做的原因，那就是他肯定看到了什麼，他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而且完全無力阻止或干涉，只能退而求其次，等著某天自己能重新開始。這就是為什麼這個年輕的伯雷可以這麼輕易就找到了方向，一切都在按照老伯雷的劇本走。
但他只是寫劇本，馬丁負責畫上標點符號，只要把段落分好，走向可以完全不同。
而且現在薩蒂的選擇不多，因此馬丁一點也不介意用強迫的方式達成目的。因為不管對方玩出什麼花樣，馬丁都照樣可以藉由那名特勤看得清清楚楚，魯斯佛瑞已經讓那人變得誠實聽話，現在想來，馬丁真慶幸自己當初有把那人調去薩蒂身邊。
現在他只要一直等到一號研究站的鎖被解開，他就可以進去一探究竟。
「??先生？馬丁先生？」羅薇艾發現馬丁完全不理會自己，雖然盯著畫面卻像是在發呆，她已經叫了好幾聲了。
「嗯？噢！妳說什麼？」馬丁回過神，這才發現薩蒂已經完成演算了，一旁的操作員正忙著把大量的訊息傳送給響尾蛇號。他挪了挪身子，撐著柺杖站起來，「如果沒其他的事，就把這東西關掉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忙。」
很明顯，馬丁根本沒在聽自己講話，而且完全不想再繼續待下去。
就算羅薇艾還想說什麼，但最後也只能把那些東西憋在喉嚨裡，最好不要再繼續洩出任何一點來，這老頭的思緒難以預料。她目送馬丁離開房間，關掉投影前不自覺朝螢幕看了一眼，薩蒂站在畫面右下角，那裡是高臺，可以綜觀底下人員的所有操作。
不知道為什麼，他此刻的表情看上去很冷淡，就跟不久前的馬丁一樣，盯著一處看卻像在看其他東西一般，不知道在盤算什麼。
不管他想幹什麼，只要能成功複製出核心就可以了！
還差一點！
到時候就算一號研究站再次因為薩蒂而發生什麼不可預料的事，那基金會也能有另一層保障，羅薇艾自己也會因此被重新重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