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
一.
第六次睜眼,卻不是第六次看見眼前的景象,那麼到底是第幾次呢?因傷住院的次數及天數,這恐怕只能查那密密麻麻的病歷表才能得知了吧!
星之使者的事件結束後已經過了一星期,身受重傷的賽菲利亞自然是躺在醫院療傷,善後的工作則交由貝爾傑和守護者中的元老──梅索去處理,她只要在病房中靜養就行了。
這確實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靜養,7天當中,除了守護者的成員有分別來探望過一次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的訪客,當然,貝爾傑是每天都會過來的,只是他來的時候賽菲利亞通常已經入睡了,要她醒著等待貝爾傑的來訪當然也是可以,但她並不想那麼做,善後的工作是十分繁瑣勞神的,經過一整天的工作之後賽菲利亞會希望貝爾傑早點回去休息,但若直接說出來效果也是不大,所以她乾脆直接入睡,這樣一來貝爾傑查看一下她的情況之後就會回去了,不會待太久。
這麼一來貝爾傑便能得到較為充分的休息時間,但賽菲利亞清醒時便一直都是一個人了,若換作是恭子的話想必會悶的發慌吧!好在賽菲利亞並不是那種靜不下來的人,利用冥想和靜思來度過這種煩悶的日子,對她來說並不成問題。
來訪的人雖少,但她並不會因此感到孤單或是寂寞,她很清楚,跟真正孤獨的人比起來有人探訪的她幸福多了,雖然人數少,但至少還是有人關心,在殺手這個幾乎注定孤獨的職業中還能擁有所謂的朋友,真的是十分令人高興的事,至於其他不曾有過的,也只能嚮往罷了。
「喀啦!」開門聲響起,依舊躺在床上的賽菲利亞向右偏頭看去,是貝爾傑來了!
不同於前幾天,他並沒有穿守護者的制服,而是一件淡藍色襯衫搭配著黑色西裝褲,再簡單不過的穿著,若再披上一件風衣的話就是旅行者時代的打扮了,但他早已不是旅行者了,他臉上的刻痕和纏繞在左手的繃帶都清楚地提醒著賽菲利亞,她所懷念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貝爾傑這麼早來訪,加上不同於平常的穿著和被掩蓋的傷痕,這讓賽菲利亞知道,善後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了。
傷痕……是啊……
對他們來說守護者的印記並不是榮耀,也不是驕傲,他們實在無法以這個專精戰鬥和殺人的職業為榮,對他們來說身上的印記只是一個無法抹滅的……傷痕罷了。
「吃飽了嗎?」
溫柔的嗓音點醒略微發愣的賽菲利亞,她笑著回以溫柔:「剛醒。」
「嗯……」含糊應了一聲,貝爾傑將帶來的水果放到桌上,按下床沿的按鈕使床頭升高,讓賽菲利亞呈半坐的躺靠姿勢,接著從病房內的盥洗室拿出盥洗用具讓賽菲利亞漱口、洗臉,自己則在旁削著水果準備給她吃。
被動地接受著貝爾傑的服務,這些瑣事賽菲利亞當然可以自己來,受的傷雖然嚴重,但還沒有到不能行動的地步,可要是在他面前硬是要這麼做的話,貝爾傑那向來鮮少放鬆的面容恐怕又要更加緊繃了,她可不想看到他那樣,他臉上的刻痕已經夠多了。
等到醒來後所需要處理的瑣事處理完,貝爾傑便搬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不同於先前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的姿態,而是坐在床邊,類似肩並肩的坐法,雖然椅子和床之間還是有不小的空隙,但著麼說似乎是最恰當的。
兩人並肩坐著,看著正前方,不選擇面對面是因為,接下來他們要針對這次任務所採取的行動和決策去討論是否適當,他們認為面對面像是在質問而非討論,討論,就是要坐在一起討論。
沉默了一會兒,貝爾傑的左手悄悄移到賽菲利亞的手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沒有任何驚訝,相反的,賽菲利亞將掌心上翻回握他的手,原本溫柔的眼神變得更加柔和,嘴角也以幾不可察的弧度上揚著,那是一種非常內斂的……安祥神情。
若是平常賽菲利亞根本不會在觀察力敏銳的貝爾傑面前露出這種神態,不管表現的多麼內斂他一定都能察覺到,但現在不同,只有在這種時候她能百分百肯定,他不會看她。
然而也正因此時他們不會看對方的臉,賽菲利亞也不會知道,貝爾傑此時難得的,放鬆了臉部的肌肉,顯露出十分……十分安心的神情……
眼看著貝爾傑始終沉默,似乎還不打算開口,也不打算開始,賽菲利亞略微移動拇指在他左手的繃帶上摩蹭著,算是提醒他可以開始了。
「嗯……」貝爾傑沉吟一聲,緩緩開口道出第一個問題。
然而……這與其說是討論,到不如說是單方面的詢問……
二
這樣的事是從賽菲利亞當上隊長後就開始了,需要她親自處理的都是非常龐大且艱難的任務,這樣的任務牽扯著太多的東西在裡頭,因此每當完成一次任務,賽菲利亞都會藉由貝爾傑的詢問來重新省視自己的做法,為的是希望記取其中的教訓,好讓自己在下次任務中能做得更好,甚至希望能夠做到零犧牲,當然,她明白……那永遠都只是個奢望……
而兩人這樣牽手的舉動是從托雷叛逃後不久才開始的,當時貝爾傑牽住賽菲利亞的手她還真嚇了一跳,但當她看見貝爾傑稍顯僵硬的側臉時,便又隨即放下心來。
她知道,他早想這麼做,每次針對任務做詢問時,賽菲利亞心中多多少少總有些負面情緒在,這麼做能平撫那些情緒,他明白,只是沒敢那麼做。
雖然不知道他那來的勇氣做出這樣的舉動,但賽菲利亞當下確實安心、踏實了不少,對她而言這樣就夠了,其餘的並不需要多問,有些事情點到就好,並不需要深入,有些界線……不要跨越或許會比較好……
「那麼……妳一開始是去找黑貓,一開始就跟他接觸……」會不會太急了?
貝爾傑並沒有把話問完,他們之間的對話經常如此,彼此都是聰明人,加上已經認識17、18年有了,默契可以說是相當的好,很多時後不需要把話說完,也不須明講,彼此就能了解對方的意思。
「庫利得有意拉他入夥,無論如何我都得親自去確認……」他的心意。
說到這裡貝爾傑便能明白她的想法了,他轉而提起另一件與任務無關的事:「嗯……在那裡有見到那女孩,妳好像……」很高興?
提到伊芙,賽菲利亞笑了:「呵呵,是啊,很替她高興呢……對了,在最後一戰結束後,離開前她還有問我呢……」
「問什麼?」
「問我為什麼會叫她……小公主啊!」不知為何,提到小公主這個名詞,賽菲利亞竟露出十分懷念的神情,而真正知道其中原因的,現在恐怕用一隻手就數得出來了……
貝爾傑當然是其中一個知情者,雖然猜得到賽菲利亞會如何回答伊芙,但他還是問道:「妳如何回答?」
原本懷念的神情凝滯了一會兒,有些猶豫,但她還是略微遲疑地說出她的回答:「以後有機會……再說……」一邊回答,還一邊偷瞄著他的側臉。
啊啊……他的眉頭果然皺起來了。
這是能夠預料到的反應,是因為她對伊芙不坦承的關係吧!雖然就這點來講貝爾傑沒有資格說她,他更不坦承……
還是不願意敞開心房嗎……貝爾傑如此想著,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而發問:「對了,妳當時提到了水無月沙耶……」
這下輪到賽菲利亞眉頭微蹙了,提出這樣的疑問顯然是有責怪的意味在,但怎麼會突然問出來呢?貝爾傑應該知道提到“小公主”她會懷念的,向來體貼的他應該會等她懷念的情緒平復一些才會繼續發問……這麼做是為了懲罰她的不坦承嗎?
「你當時不也說了嗎?消滅星之使者的事我們必須去做……」就算哈特涅特叛逃的事我們不管,當時你不也……安慰我了嗎?
貝爾傑心中似乎有著什麼打算,對於賽菲利亞的疑問他這麼回答:「當時任務剛開始,情緒必須穩定。」當時那麼做主要是為了穩定妳的情緒,好讓妳以最好的狀態去擬定任務的進行。
也就是說你並不只是安慰,同時也是在提醒我事情的輕重……任務為重……是嗎……
想到這裡賽菲利亞的心不由得縮了一下,臉色也略微發白:「抱歉……是我的錯……」
貝爾傑的表情並沒有改變,但他眼中卻閃過一絲笑意:「這句話對我說似乎並不恰當。」
賽菲利亞猛然轉頭驚愕地望著貝爾傑,他希望她去找托雷,親自說明原因且親自道歉!?
知道內心震驚的她想不到那麼多,貝爾傑轉頭凝視賽菲利亞補充道:「順便回答小公主當時的問題並見見那位“老友”,如何?」
此刻賽菲利亞竟不敢正視他的眼,她偏過頭將視線移開:「這……我、我……」
並不是她不願向托雷道歉,對於自己犯下的錯她絕對願意承擔,只是要她向別人提起過去她依舊沒有勇氣,即使知道對方值得信任……
十分了解她內心的猶豫與恐懼:「我會陪妳過去……」手握緊了些,似乎是想給她鼓勵與安慰。
確實感受到他的溫度從手心傳來,慢慢流過胸口直達內心,使慌亂的心平靜了不少。
「我知道了……」賽菲利亞嘴角不禁上揚,又一次露出安祥的神情……
三
或許貝爾傑本身並不清楚,但賽菲利亞心裡卻十分明白,她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貝爾傑所給予的幫助和支持絕對是最重要的,甚至遠勝過她的父親和拓迪。
內心的恐懼和不安在他面前總是能漸漸減退,甚至消散,沒有任何理由,或許……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他的存在確保了她內心的安定,即使壓力依然存在,但她卻能更有勇氣和信心去面對。
沉默了一會兒,貝爾傑說出接下來的打算:「等妳出院後我們先將貝魯迦安置好,然後休養一陣子,“回去”之前再去探望他們,如何?」
對於後面的行程賽菲利亞似乎沒有聽進去,她只是喃喃唸著:「貝魯迦……也沒有家人送他……他是第3個……」
想到貝魯迦的犧牲賽菲利亞心中又是一陣自責,閉上雙眼,他那嚴肅剛毅的面孔,以及魁武的身軀所散發出來的壓迫感,都依稀存在,昔日的戰友,今已消逝,而賽菲利亞除了替他早已不存在的家人送他一程之外,卻再也不能多做些什麼。
她內心不禁這麼想著:我能做的更好的……
貝爾傑也不禁在心中哀嘆一聲,就任務方面來說,她比他還要求完美。
「妳盡力了……」他試著安慰:「底下的人不去計算的話,雙方重要幹部當中就只有他一人犧牲而已,杜蘭?葛拉斯達是被庫利得處決的,還有獎金獵人同盟當中死亡的那兩位獵人……那都不是妳能控制的。」犧牲在所難免,這點妳應該很清楚……
「我知道……」但我還是無法習慣……
不希望她一直陷溺在哀傷中,貝爾傑出聲提醒:「對死亡感到麻木是可怕的。」妳可以不需要去習慣它,但也不能一直沉溺其中,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們去做呢……
「嗯……這我明白。」要做的事,希望做到的事,真的太多了,她自然不能因為已經過去的事而徘徊、停留太久,重新整頓一下自己的心情後,她主動提出下一件要討論的事:「接下來是琳斯雷特和賽伯拉斯他們的事吧?」
「嗯,對於那次任務,有些地方我仍然不明白……」貝爾傑依舊皺著眉,眼中湧現出一股疑惑。
雖然他們之間的默契相當好,但不管怎麼說都不可能做到心電感應的程度,因此有些時候對於對方的想法仍然會猜不透,尤其是在任務方面常會碰到這樣的狀況,畢竟執行任務時兩人所站的角度和立場並不太一樣,一個是著重於擬定任務執行方式、決策及領導的隊長,另一個則是著重於執行及監督的副隊長。
賽菲利亞笑問:「哪裡不明白?你的看法呢?」
貝爾傑緩緩道出他反覆思索、推敲之後得到的猜測:「我想……妳特地找上琳斯雷特,甚至跟她見面並不只是為了利用她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跟托雷是朋友,之前又有被庫利得迫害的經驗,所以……」也是想藉機保護她是嗎?因為她跟托雷是朋友,這麼做有道歉的意味在吧?畢竟妳對他說了過份的話。
貝爾傑頓了一下,後面的話不用說賽菲利亞就會明白,他直接跳問:「是這樣吧?否則妳也不用特地跟她見面。」
賽菲利亞笑著點了點頭,知道自己所猜測的部分沒有錯,貝爾傑接下去說出他不了解的地方:「但我不懂的是……若真要保護她妳為何又將她推入火坑,派她前往史托克城直接面對庫利得?而且一開始為什麼指定傑諾斯去接她?」妳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個性……
聽到這裡賽菲利亞噗哧笑了出來:「你很在意這一點嗎?」
她略帶調侃的語氣讓貝爾傑有些尷尬了:「不……只是覺得奇怪,派其他人不會比較好嗎?」剛才不是才在為貝魯迦的犧牲難過嗎?怎麼現在又有心情捉弄我了呢?唉……
殊不知,賽菲利亞這麼做正是想讓自己的心情能更加放鬆,每當她看到貝爾傑尷尬的模樣時,內心的不適總能減輕很多的。
果然,瞄到貝爾傑緊繃的臉龐時,她心中果真舒服多了:「正是因為我了解傑諾斯的個性,所以才派他去的啊。」
「啊?」對這樣的回答貝爾傑是一頭霧水。
「我並沒有問過傑諾斯,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的想法是對是錯,但我認為光是派人去邀請,琳斯雷特並不會接受如此危險的工作,即使報酬驚人也一樣,而傑諾斯被她拒絕過後並不會馬上打退堂鼓,依他的個性來看,被對方如此拒絕之後他一定會提出類似保護對方的條件,有了傑諾斯的承諾,琳斯雷特答應合作的機率便會提高,畢竟他真的很厲害……」
「那派其他人不也……」
「不,並不一樣。」賽菲利亞打斷貝爾傑的話如此說道:「再怎麼說我們都是殺手,不是保鑣,直接對部下下達保護琳斯雷特的命令並不妥當,而且她並不是重要到需要守護者保護的人物……因此我需要的是一個能主動提出“保護”這個條件的人,而守護者當中也只有他做得到。」
這麼說確實解開了貝爾傑的疑惑,但有一點他還是不懂:「那麼派她前去史托克城的事又該如何說明?」
賽菲利亞輕嘆一口氣說道:「那麼做一來是因為任務方面必須要有確實的進展,二來是不希望保護的動作過於明顯,因此我才會反其道而行,而那麼做也是因為我了解賽伯拉斯,了解他們三人……」所以才能放心地讓琳斯雷特跟他們去,任務和琳斯雷特的安全他們都會兼顧到,這點我十分肯定。
聽完賽菲利亞的解釋,貝爾傑在心中又仔細思考過一遍,不得不佩服,賽菲利亞這麼做確實是比較好,任務和琳斯的安全確實都顧慮到了。
任務方面,透過琳斯他們確實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了庫利得,貝爾傑之外的守護者也確實跟道士有所交戰,得到了他們所要的情報和資料,如此進度也得以向長老交代,雖然沒有殺死庫利得,但他們本來就沒奢望光憑三名守護者就完成那樣的任務,那次行動與其說是要殺庫利得,到不如說是要蒐集更完善的情報,以便為最後一戰擬定出更完好的計畫與安排。
而琳斯的安危方面,她的性命看上去是很危險沒錯,但他們能肯定,奈薩等人會保護她,即使沒有命令他們也會那麼做,不同於巴魯多爾和克蘭茲,奈薩他們並不是那種眼中只有任務而不顧人命的人,事後從錄音內容中也可以得之賽菲利亞並沒有看錯奈薩等人,再說……她也買了保險。
「這麼說妳引托雷過去是在買保險,而不是真的希望他跟庫利得戰鬥?」
「不。」賽菲利亞回答:「很抱歉……當時最主要還是為了任務,保險只是附帶,不管他們有沒有起衝突,庫利得都會丟下其他事情不管,琳斯雷特確實大可利用時機逃走,但當時我比較關注的還是任務,當然……我並沒有料到哈特涅特會選擇退出,他確實變了……我真的很驚訝……」
提到托雷的轉變,貝爾傑竟然笑了:「他確實變了很多,活出了自我的模樣……妳……很高興吧?」
賽菲利亞輕笑著:「是啊……知道他能因為自由而露出真摯的笑容……真的很為他感到高興。」
提到托雷的轉變,兩人心裡都十分高興,畢竟他的轉變也影響到了別人,使的他們能夠少殺一個人……
四
還沒提起下一件要討論的事,貝爾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
妳知道嗎?
『為了完成任務,我不惜變成一個鬼。』
妳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從妳的側臉看到了隊長的影子,妳心中的傷口真的已經……那麼深了嗎?
這些話,他終究是沒說出來。
就這樣默默守著妳,果然還是不夠嗎?
還以為,這樣默默守護著她,支持她、幫助她就行了,想不到還是不夠,內心的傷痛,果然還是無法用這麼含蓄的方式將它完全化解,但……除此之外還能多做些什麼呢?
陷入沉思的貝爾傑沒再提出下一個問題,於是賽菲利亞先提出來了:「接下來就只剩最後那一戰的問題了。」
「嗯?」貝爾傑回神後發現不太對:「接下來不是霧崎恭子的事嗎?」
「當時不就回答你的問題了嗎?」
這下她可讓貝爾傑聽出她有迴避那件事的意思了:「妳的確有回答,但我的問題並不只如此。」
其實賽菲利亞知道貝爾傑想問什麼,但她認為那太吹毛求疵了:「那跟任務並沒有直接相關。」
「是沒有,但在部下面前說不想再殺人也不恰當,而且後來妳笑得太高興了。」
「所以那跟任務無關啊!」
「但在部下面前如此表現會失去領導者的威嚴……」
「以至於未來無法使他們信從,無法命令他們嗎?」
貝爾傑沉默了,他知道賽菲利亞不喜歡那樣,但那卻是必要的,這點賽菲利亞也很清楚。
一陣煩躁湧上心頭,賽菲利亞抽回被握著的手。
貝爾傑怔住了,轉頭看著她的側臉,她不曾有過這樣的舉動,這讓他感到有些挫敗。
「這種事……我會有分寸的。」賽菲利亞如此說著,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的確,當時在場的琳斯和恭子都不是克羅諾斯的人,根本不需要顧慮到威嚴的問題,傑諾斯是知道他們私底下的個性的,表露出如此神情也無大礙,而直升機的駕駛員並不直接隸屬於他們管轄……照這麼想的話,賽菲利亞當時的表現算是在邊緣地帶,險些越線,但並沒有。
想清楚這點,貝爾傑道歉了:「對不起,是我太吹毛求疵了。」
經他這麼一道歉賽菲利亞鬆了口氣:「別這麼說,就是因為這樣很多細節才不會被忽略啊,這還是很有幫助的。」
「嗯……」對她的安慰貝爾傑只應了一聲。
「不用殺那個女孩我真的很高興……」少殺了一個人,這都要感謝哈特涅特呢。
貝爾傑依然發出單調的聲響回應,沒再說什麼,可能是在為了抽手的動作而感到有些鬱悶吧!
倒是賽菲利亞先提出了下個問題:「最後那一戰……在安排上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庫利得所擁有的科技和實力超越了我們的想像。」
「的確,用了滅界竟然殺不死他,確實是很可怕的實力。」想到賽菲利亞差點殉職,貝爾傑心中是一陣的不舒服。
這時賽菲利亞沒來由的冒出一句:「不知道滅影千殺行不行?」
貝爾傑聽到嚇了一跳:「別開玩笑,那不是說著玩的。」
「別那麼認真,真有那種可能我也不會去用的。」
聽她這麼說貝爾傑便安心多了:「嗯,不過最後還是把星之使者的重要幹部放走了,也沒將庫利得除掉。」
對於這最後的結果賽菲利亞如此說道:「真要說的話幹部們是被我放走的,雖然哈特涅特也是有提出如此請求,但真要下令當場逮捕也是可以,不過最後我還是選擇了撤退……」
「這麼做妥當嗎?」
「每個人都應當給予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至於庫利得,他離開時的神情我確實看到了,他現在想活下去恐怕都得花很大的力氣和勇氣……他需要一個能幫他從新站起來的刺激……再說連哈特涅特都要放過他了,我又有什麼資格說別的話?」
跟庫利得有仇的托雷都說要放過他了,賽菲利亞這種只憑無聊的名義去執行抹殺的人又能多說什麼?再說庫利得是托雷打倒的,賽菲利亞也是因為他才撿回一命,當然是不能再說什麼了,況且她也不想殺人,沒有人有權力奪走他人的生命,不論他有多麼正當的理由。
聽出她的話語中有些許憐憫的意思,貝爾傑不禁問道:「妳想幫他?」
「如果可以的話。」賽菲利亞輕吐一口氣:「你知道我根本不想殺人的,到現在……舉劍刺穿他身體的觸感……都還很清楚呢……」邊說邊看著自己的右手,這雙染滿鮮血的手,是不可能洗得乾淨了。
貝爾傑再次握住她的手試圖安慰:「別想了。」
總是這樣,明明心地很好,卻總是要扮黑臉,總是把所有的痛苦和淚水往心裡塞,殺手這個工作,真的很不適合賽菲利亞,但這是她的選擇,貝爾傑也不能多說什麼,最多也只能像現在這樣,在她傷心的時候試著安慰,縱使效果有限,但總比什麼都不做來的好。
不知為何,這時一股想惡作劇的念頭在賽菲利亞腦中浮現,她帶著一抹惡意的微笑調侃道:「怎麼吃我豆腐呢?」
貝爾傑聞言趕緊將她的手放掉,並將頭轉向一旁。
咦?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了,怎麼好像看到他有臉紅?
「貝爾傑,把頭轉過來。」為了弄清楚她的猜測,她如此說道。
貝爾傑臉紅?開玩笑,這種百年難得一見的景象怎麼能錯過!
誰知貝爾傑卻說:「我、我出去拿個東西。」
賽菲利亞一聽,哪肯讓他離開,抓住他的手說道:「快點把頭轉過來,貝爾傑,快──!」
「別、別鬧了,賽菲利亞。」貝爾傑想試著甩開她,但動作又不敢太大,怕弄到她的傷口。
眼看貝爾傑不肯妥協,賽菲利亞竟然下床直接用雙手將他的臉硬生生轉過來。
「呵呵呵……」看到幾乎滿臉通紅的貝爾傑,賽菲利亞笑倒在床上了。
「賽菲利亞……」貝爾傑無奈地叫了一聲,希望她不要再笑了。
「呵呵呵……」
「賽菲利亞。」他又叫了一聲。
「呵呵呵……」她還是在笑。
「賽菲利亞!」第三聲,這可是最後通碟了,聲音也較顯剛硬。
「呵呵呵……」賽菲利亞還是在笑,沒辦法,光是看到貝爾傑尷尬而略顯僵硬的臉孔,她就能覺得很高興了,更何況是臉紅?這對她而言實在是太有趣了,跟本就止不住笑。
這下貝爾傑有些惱羞成怒了:「好,妳想笑是嗎?那我讓妳一次笑個夠。」說完便將手伸到賽菲利亞的腰間去搔癢。
這讓原本只是輕笑不止的賽菲利亞變成大笑不已:「呃……哈哈哈……住、住手……哈哈哈……」
貝爾傑哪肯聽,卯起勁來搔癢,臉上也跟著慢慢浮現出笑容,最後也跟著笑了出來:「哈哈哈……」
任務的討論,非常難得的,在兩人的笑聲中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