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瑤函在走廊上奔跑,戶外已是風雨交加,雖然走在雨遮下,她的牛仔褲又再次被淋濕。
好不容易走到房間門口,就聽見屋內的阿逃叫到嗓子都嘶啞。但因為風雨太大,在營業廳根本聽不到牠的哀嚎。
「對不起對不起啊,姐姐跟大叔出去救人,不小心忘記你。」
她一邊道歉一邊開門。但房門一打開,她立刻一陣驚呼!
「天呀!怎麼會這樣?」
雖然在屋內,但阿逃的皮毛已經全濕透,孟瑤函門一開,牠就立刻往外衝。
原來,當時孟瑤函只顧著擺脫阿逃的糾纏,卻忘記把房間上方的老氣窗關好,雨水全都從那裡灌進來。
「嗚嗚嗚,我的筆電,我的寶貝啊!」
躺在書桌上的筆電,已經泡在水裡,孟瑤函的心都快碎了。
她心疼地把粉紅筆電移到濕透的床墊,然後踩在椅子上,想要把氣窗關閉。但老舊的木質窗框吸飽水膨脹,比之前更難拉動。
「我的媽呀!」用盡吃奶的力氣,老氣窗動也不動。
但雨水順著窗外的樹枝、雨遮,成為一條小瀑布,直接澆灌在她頭上,沒幾秒鐘,連瀏海也開始滴水。
「下來!」侯邦彥渾厚的嗓音在她身後揚起,孟瑤函回頭看他,表情有藏不住的慍怒。
看著整間泡湯的房間,孟瑤函深知自己理虧。
「對不起,我……」
「下來!」
看孟瑤函傻在原地,侯邦彥乾脆上前把她從椅子上直接抱下來。
這親暱的舉動讓她摒息,不敢反抗。
「我生氣,因為每次都是這扇窗,害屋子裡漏水,跟妳沒關係。」
侯邦彥伸手用力拉窗扇,但窗戶的縫隙依舊大開、不為所動。
他被激怒,膝蓋跨上窗下的書桌施力,用蠻力關窗,沒想到桌腳發出『啪噠』一聲!
桌腳斷裂,桌面崩塌,侯邦彥驟然往後栽,頭部先著地,立刻昏迷過去!
孟瑤函見況,立刻衝過去蹲下身,拍打他的臉。
「大叔你醒醒!大叔!」
侯邦彥躺在地上姿勢怪異,而且完全沒有意識,孟瑤函的心臟快要停止。
她往營業廳的方向放聲大喊:「大叔昏過去了!來人啊!」
但狂風驟雨把她的吶喊完全淹沒。
「大叔你別嚇我,快醒來!」
她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不太明顯;想找他的頸脈搏,在心慌意亂下,根本感受不到跳動。
曾經帥氣不羈的臉龐,呈現蒼白;剛才還醇厚低沉的嗓音,現在是悄然靜默。
孟瑤函急出了眼淚。她知道自己應該要立刻衝到營業廳求援,但情感卻擊垮了她。
她不想留下侯邦彥,讓他躺在這冰冷的積水裡,不想在他最脆弱的時候離開他,不想要萬一他就這麼走了……
自己不在他身旁。
她的掌緊貼著侯邦彥的臉頰,想要找到一絲溫度,後來想起還可以聆聽心跳聲來確認生命跡象,便俯身把耳緊貼他的胸膛。
自然地擁抱他、抱緊他。
「大叔……大叔……你醒來呀!」
她的耳朵貼著他的胸,埋頭在他懷裡倒像是向他撒嬌,呼喚的嗓音如泣如訴。
「你不能救了所有的人,卻犧牲自己,我要怎麼辦?」
在風雨中,孟瑤函落下的眼淚格外滾燙,滴在侯邦彥的胸膛。
「我應徵的時候,你問我海不是都一樣?為什麼要千里迢迢來到T市?現在我告訴你,就算是海,也都不一樣。K市的氣候永遠是夏天,而海永是通透的藍,可以看見底下的於和珊瑚礁……」
面對死亡的恐懼淹沒了她,深怕自己的心意還沒讓侯邦彥明瞭,永別就已經來到。
「而鯨鰭灣的海,像你,陰晴不定。有很多陰影、很多暗流,很難看穿。在看似冷漠的瞬息萬變下,是豐富、是溫柔,是對世界的通透與包容,還有我難以匹配的睿智。」
許多真心話,總要等到面對失去,才有勇氣說出口。
「你很難搞、很機車,但怎麼辦?我已經越來越喜歡你。我已經很久都不想家了,你不知道吧?我已經把六絃當做自己的家。如果失去你,接下來我該怎麼辦?」
在昏迷中,侯邦彥對痛的感覺也逐漸模糊。
他快要失去跳動的心臟,突然被很燙的雨滴燙了一下!兩下!
把他拉回到這世界。
除了意識到自己的存在,還有無法忽略的疼痛,他的手指抽動了一下。
侯邦彥想移動身體,但鼻子前面出現少女獨特的髮梢香,清新的、暖洋洋的、對男性是充滿撩撥的絕對誘惑,他不想破壞這美好的感覺。
但孟瑤函對他逐漸恢復毫無察覺,還是哭得肝腸寸斷。
「大叔……哥哥……求求你醒來……求求你……」
美人垂淚,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侯邦彥的心尖也是一陣酸,決定結束這荒謬的悲戚哀慟。
「求我什麼?」
忽然的回應,讓孟瑤函整個人猛然彈起。但侯邦彥早有準備,一隻大手早就偷偷放在她心窩後施力,孟瑤函驟然起身,反而落入他的臂彎中。
「大叔你醒了,頭痛不痛?起得來嗎?我去叫阿朗過來幫忙!」
孟瑤函欲起身,卻被侯邦彥用臂膀扣住,緊緊壓在他胸前。
「妳剛剛在我昏迷時,在我耳邊嘟嘟噥噥一大串,到底在求什麼?」
孟瑤函的雞皮疙瘩從頭頂刷往腳底心。要是剛才她那一番胡言亂語被侯邦彥聽到,她還有沒有臉?要不要做人哪?!
「說啊,妳求了什麼?」他重複這句話第三次。
雖然才剛清醒,侯邦彥說話的態度,卻比任何時候都強硬、有魄力。
炯炯有神的雙眸盯著孟瑤函,一瞬也不瞬,讓她因窘迫而發紅的雙頰,更紅更燙了。
「我求上天把你還給我。」
在他熱切的注視下,孟瑤函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聳掉啦。
侯邦彥摸著她濕潤的頭髮,大掌的虎口悄悄來到她的後腦杓。
「這樣祈求是沒有用的,因為妳少做一個重要的步驟。」
「什麼步驟?」
「妳們女生不是很喜歡童話故事嗎?這個步驟。」
侯邦彥扣住孟瑤函後頸的手,果決地將她往前推,四片唇瓣對了一個正著,貼得剛好,完美密合。
猝不及防的一個吻。
孟瑤函整個人都像被雷打到,眼睛瞪得好大,身體又硬又直,視覺所及與身體的感覺兜不起來,大腦瞬間當機,失去判斷。
侯邦彥微微鬆開施力的手,眼眸中溢出男性的佔有欲,毫不掩飾。
「這是妳的初吻吧?」
「……」
轟!孟瑤函的大腦迴路徹底被熔斷。
就算是初吻,但她也聽過一個論調:
絕對不能讓男人太驕傲,太容易到手的獵物,他們不會珍惜。
「無可奉告。」
「妳覺得我的吻技還可以嗎?」
「……」她的大腦什麼邏輯都被抽空,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啥,「還行吧。」
「還行?」他刻意壓低的嗓,預告著危險,「妳把我跟誰比?」
孟瑤函再怎麼不懂世事,也知道『醋』是世界上數一數二危險的腐蝕溶液。
「我媽?阿逃?還有幼稚園小班坐在我旁邊的男生?」
「把他們都忘掉!」
語音剛落,侯邦彥一個敏捷的翻身,把孟瑤函壓在身下。剛才扣著她下壓的手,位置依然在她的後頸,卻變順勢成托起她的頭。
「孟瑤函,妳打破六絃的規矩,自不量力幫我經營生意,把我養的狗拐走,把我的手藝學得比我還行。每一件事,我都羨慕妳。羨慕妳的年輕,羨慕妳的自由自在,還有隨心所欲付出關懷的本事。」
他的大拇指磨娑著她的櫻唇,預示著將要的行動,讓孟瑤函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戰慄,分不清是害怕還是興奮。
「我的心,原本已經死了,但跟妳在一起,讓我重新有了『想要』的感覺。而我現在最想要的,是妳。」
他的手使勁,讓孟瑤函只能仰著頭,承受著他唇舌的寸寸逼近,霸道又帶著寵溺的導引。
如果第一個蜻蜓點水的吻,是侯邦彥的試探、詢問;第二個攻擊力全開的吻,就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主權宣示。
孟瑤函就像一張潔白的宣紙,易皺又易破。侯邦彥想要她,但絕不要傷害她。
他不敢一次展現自己所有的慾望,於是小心翼翼用吸吮和磨蹭,一次又一次誘哄她接納自己,再多一點,再深一點。
侯邦彥稍微拉開距離,兩人額抵著額、鼻尖輕蹭,偶而又吸吮了一下對方的唇角。
「喜歡嗎?」他問。
孟瑤函害羞點點頭、瞅著他,雙眼迷茫有光、神情如醉。
初成年的含羞媚態,讓有經驗的侯邦彥反而難以招架。
「喜歡我?還是喜歡我的吻?」
聽出這問題裡有傻氣的較真,孟瑤函不直接回答,反而伸出雙臂、勾在侯邦彥的後頸,讓他的唇再次落向自己。
「因為是你,所以都喜歡。」
她的清澈明朗、她的毫無保留,再一次融化了侯邦彥。
把他這些年為了保護自己的最後尊嚴、用剛強與蠻橫結成的帶刺盔甲,一片片地卸除、瓦解了。
「瑤瑤……」平常侯邦彥最引以自傲的自制力,在孟瑤函生澀的誘惑下,潰不成軍。
他吻得動情,炙熱的掌游移在孟瑤函的腰間,情不自禁越界,微微撩起她的衣衫,貪戀她嬌敏的肌膚。大膽的探索,惹得孟瑤函發出酥麻的嚶嚀聲,讓侯邦彥越發地血脈賁張。
明明知道兩人的情感經驗不能相提並論,但久旱逢甘霖,侯邦彥的身體與大腦的理智背道而馳。
他把膝蓋硬抵在孟瑤函的兩腿之間,清楚感覺到有一個明顯的熱點,讓他興奮異常。而初嚐激情的孟瑤函又羞又愧,不知該迎合心儀之人的邀請,還是該制止他不安全的越界……
就在兩人身體交纏、難分難捨之際,突然聽見有人用指節輕叩房門。
他們都沒發現,阿朗和西西已經到了門前。
阿朗則大喇喇地斜倚在門邊,一副看好戲看很久的淫蕩笑容。
「就說兩位怎麼突然消失這麼久?原來外面風大雨大,屋內更是風雨交加、巫山雲雨乳水交融吼!」
這種時候,阿朗若不趁縫插針、虧一下好兄弟,他就不是阿朗。
但馬上被西西賞了一記肘擊,要他收斂。
侯邦彥馬上起身借位阻擋他們的視線,好讓孟瑤函把身上的衣服拉平整,避免不雅。
「嘴巴乾淨點!出去後,你若敢亂說,當心我撕爛你的嘴。」
侯邦彥雖拉下臉嚴正聲明,但一臉情潮未退的火紅,逗得阿朗不停哈哈大笑。
「侯老闆你也真是的。」西西顧念孟瑤函年輕,忍不住數落了兩句。
「無論如何,都該讓瑤瑤先去梳洗。你們忙了一天,又都淋了雨。趁還沒停電,搶時間去洗個熱水澡。誰知道這颱風的下半夜,還會不會有事讓我們忙?」
「是我思考不週。」他望向孟瑤函,兩人四目相對,眼神似笑非笑,甜蜜四溢。
孟瑤函害羞得低下頭,猶如他的小新娘。
西西把她拉到身邊,帶著她往浴室,又開口叮嚀:「今晚睡大通舖,妳跟我睡一起。」
只差明說:不準獻身!
孟瑤函當然懂言外之意,但她超不服……。
明明搞出最多事的,就是西西跟阿朗呀!怎麼現在反而管起她?
但想想覺得西西的顧慮是對的,她和侯邦彥剛確定關係,情感卻濃烈似火。再不即時降溫,下一個當媽媽的,就是她。
阿朗則是極度挑釁地在侯邦彥耳際碎念。
「沒想到你們發展這麼快!看來我們的孩子們,有機會指腹為婚唷。」
「指你的頭!」侯邦彥遷怒他破壞自己的好事,「也不先照照鏡子,你家的兒子休想追我家的女兒,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聞言,阿朗差點沒摔死在走廊上。
老猴子果然深謀遠慮!連孩子的性別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