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了搖籃曲。
女孩的聲音有點沙啞,還有奇怪的摩擦聲,讓他惛懵的腦中浮起在陽光下搖曳的花朵。蓬鬆、柔軟,因為長時間曝曬而有些乾枯。
空氣中飄散著淡如水的花香,和幾絲蜜糖的味道。他不由自主地伸出舌頭,卻只嘗到砂礫令人縮舌的苦味。
歌聲停了。快繼續唱啊!
搖籃曲無法填飽肚子,又飢又渴的他卻莫名覺得那絕非天籟的嗓音,是此刻最接近救贖的事物。是黑暗中的微光,是深淵裡的渡船。神河綿延悠久,沈重的石舟遨遊在流光星海中,將潔淨的靈魂送往源頭,那空無一物卻溫暖安祥的懷抱。
他知道那就是他此生的終點。
一根幼小的手指將冰涼的液體抹在他乾裂的嘴唇上。動作輕柔微顫,就像他剛才「看」見的嬌弱花朵。沒用的。他想搖搖頭,告訴女孩把水留給更需要的人,卻發現他連想把舌頭收回來都辦不到。
真是難看。他不禁苦笑,當然是在心裡。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繼續唱呢?
除了徒勞無功地掙扎和等死,他似乎無事可作。他還精神奕奕時容不得自己閒下一分一秒,這無奈的狀態實在討人厭。
起碼讓我再享受一下吧?他在心裡嘆息。
「只想聽歌嗎?真是個怪人。」
響起的是個猶如老嫗的低啞嗓音,他能感覺到女孩還沒走,也沒有人靠近。真是奇怪。
某種東西貼上了他的額頭。應該是手吧!他不確定。
黑暗中亮起了微光,弱小飄渺,像夏末的螟蛾。他突然發現他能動了,於是舉起失而復得的雙手,接受女孩和煦的擁抱。
願女神的榮光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