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琪攙扶著牆壁,緩緩地離開了大樓,穿越一處小巷子回到了大馬路上,她必須專注思考昱誠還活著這件事,儘管理性知曉機率極低,但如果不這麼騙自己,她就會用多餘的精力去思考斷腿以及跟庭宜他們分道揚鑣的事情,失去活下去的目標,最終徹底陷入癲狂的深淵。
她看著自己手掌心的標記、以及爬滿手臂的黑色符文,默默閉上雙眼祈禱,祈求自己能維持碩果僅存的理性,祈求自己能夠成功找到昱誠,哪怕只剩一具殘破的屍體也好……這樣自己就能陪在昱誠身邊上路。
祈禱完,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理性?她果然還是瘋了,她這是在跟誰祈禱???頭頂那顆滿月嗎?還是綵婷?或許真的是綵婷也說不定,她想起先前陷入夢境時聽見綵婷的呼喚聲。
想到這,薇琪不小心沒踩穩(wěn)腳步摔倒在地,她的動靜好似引來了怪物,頭頂刮起了一道急促地冷風,但她手上的印記很快就發(fā)出了亮光,自動地將那陣風給擋了下來,隨後怪物像是受傷般飛速離去。
薇琪聽著風聲遠去,揉著自己跳到發(fā)疼的右腳,望著殘破且屍橫遍野的大馬路,壓抑的情緒終於隨著眼淚流了出來。
她憤恨地埋怨,為什麼不讓她跟父母永遠在夢裡相聚就好?為什麼不把她留在那棟大樓就好?為什麼要把她拉回這個世界?
「如果妳還活著的話,倒是告訴我們妳在哪裡啊!為什麼要把我?guī)Щ剡@裡,然後又剝奪我的一切……」
薇琪吼道,儘管樓間風聲刺耳,但都絲毫沒有要靠近的意思,原以為又是印記的關(guān)係,然而她身旁的汽車突然傳來巨響,破碎的車窗灑在她得背上。
「薇琪——」
薇琪聽見有人在呼喚她,抬頭便看見一隻人型的怪物蹲在轎車上,用散發(fā)綠光的瞳孔注視著自己,但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怪物便跳下了車,朝她伸出利爪的手。
薇琪原以為怪物要傷害自己,但怪物卻是將她抱起,靜靜地注視著她的臉龐。
「怎麼回事……」
薇琪疑惑地看著怪物,儘管這怪物長相兇惡,全身都透露著不詳?shù)臍庀?,但卻可以感覺到對方完全沒有要傷害自己的念頭。
「還是放不下你的愛人啊——」
一道輕柔的聲音從旁傳來,薇琪朝著聲音來源望去,看見一名手持權(quán)杖的漂亮女子,踩著優(yōu)雅的步伐緩緩走來。
「薇琪——」怪物再次呼喚她,聲音相比最初多了幾分輕柔。
「喔,善良的羔羊,妳手上的符文可真有意思——」
女人拉起薇琪的手,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印記跟延伸出來的黑色符文,薇琪這才想到,印記並沒有對這怪物發(fā)動。
「這印記跟我在其他文明看過的有些不同,是屬於誰的呢——」女人自言自語道。
「牧羊人——」怪物答道。
「對,這是牧羊人給予的,但這次符文的排列卻跟我記得的不同,背後允許她給印記的似乎另有其人,看樣子那男孩隱瞞了什麼——」
「那個……你們是誰……?」
薇琪著急地問道,她很想逃離現(xiàn)場,但怪物溺愛地將她抱在懷中,根本沒有要放手的意思……不過換個角度想,她斷了一隻腳又能跑去哪呢?
「不過這也不是大問題,同樣能藉由她的通道,找到施予印記的真正主人,而你也能透過通道找到牧羊人——」女人依舊是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有把薇琪放在眼裡。
「所以你們到底是誰?然後你又是什麼玩意?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薇琪嘗試要推開怪物,卻無意間碰到怪物腹部的凹洞,她望向那處乾裂呈暗褐色的肌膚,發(fā)現(xiàn)那裡確實有個不顯眼的傷疤,跟當時昱誠被鋼筋刺穿的位置相同。
「你……」
薇琪驚得瞪大雙眼,伸手想摸怪物的臉龐時,女人一把拉住了她帶有印記的那隻手,對著地面輕敲手中的權(quán)杖,上頭攀附得觸手便緩緩向外伸出,逐漸長出了銳利的鐮刀片。
「我只要這隻手就好,其他的部分你自己留著吧——」
「蛤?什麼?等一下!」
女人說完便揮下了鐮刀,完全沒有給薇琪反應(yīng)的機會,然而刀卻揮空了,因為怪物推開女人後,抱著薇琪飛快地躲開了攻擊,而他自己的手臂緩緩浮現(xiàn)出一道平整地切口,下一秒便掉落在地。
「薇琪,不行——」怪物惡狠狠地瞪著女人說道。
「喔,說得對,這隻羔羊是你的獎勵,不然這樣吧!妳告訴我誰也擁有這個印記,現(xiàn)在人又在何方,我就保留妳這條手臂——」女人問道,便首次正眼看向了薇琪。
「誒?」
「薇琪——」怪物望著她,溺愛地摟著她的肩膀說道。
「妳的回答會決定我的刀指向誰——」
女人緩緩舉起鐮刀,薇琪望著月光下的刀鋒,嘴唇微微蠕動,立德肯定還跟庭宜待在那棟公寓裡,她已經(jīng)失去一隻腳了,難得自私一次也無所謂吧?畢竟她是被強迫活下來的,都沒人在乎她的感受了,她又何必去顧慮別人?
只要讓這女人去找立德就好,這樣她就不用再受到傷害,況且那對情侶從不讓人省心,她早已受夠那兩人,每次都要幫忙救場,離開前又被說了過分的話,她到底是為什麼要這麼累?
「薇琪——」
怪物的聲音將她從思緒拉回現(xiàn)實,她望著對方的臉,腦海莫名閃過了高中入學(xué)那段時期的跑馬燈。
她因為跟那對笨蛋情侶同班,且跟庭宜臭味相投所以很快就成為了朋友,開學(xué)的第一個月,他們?nèi)讼嗉s假日出去玩時,立德説有位新認識的好友要一起來,那人是體育班的男學(xué)生,沒想到那傢伙相約那天竟然大遲到,搞得薇琪跟庭宜坐在星巴克裡等了許久。
薇琪不悅地喝光了兩杯星冰樂,甚至到廁所暖嗓準備對那名體育生開罵,不料她一出廁所就看見立德跟著昱誠走進咖啡廳,認出昱誠的她自然是嚇得張大了嘴,國小的那段回憶更是讓她想逃回廁所。
但她還沒來得及跑開,昱誠就已經(jīng)看見了她,高舉著手呼喊她打招呼,吸引了星巴克內(nèi)其他三十多人的目光,薇琪每次回想起這件事都還是覺得好笑,因為當時她仍覺得噁心大於驚訝,畢竟兩人只見過一次面,還是在那種難堪的場合,昱誠還能記得自己真叫人難以置信。
從那天起,他們四人總是一起行動,參加各種展覽活動,吃著網(wǎng)上推薦的新茶點,去觀眾席為昱誠加油。
「對不起……我不知道另一個人在哪?!罐辩鬓D(zhuǎn)頭望向女人,淚水滑落的霎那嘴角卻勾起了微笑。
怪物聽了微微低下頭,女人則沒半句廢話,鐮刀朝著薇琪的手揮下,大量鮮血噴向了夜空,但那卻不是薇琪的血液,而是女人的肩膀在霎那間被怪物給咬住,而原先寒冷的空氣也頓時多了些許暖意。
「誰——」
女人徒手抓起了咬住自己的那道風,將其給甩到了一旁,那道風也沒發(fā)起下一次攻擊,而是回到了大樓之間,跟逐漸匯聚的暖風混在了一起,整條馬路頓時變得溫暖了起來。
「牧羊人——」
怪物望著遠處,那裡有道嬌小的黑影站在瓦礫堆上方,用散發(fā)著白光的雙眼注視著他們。
「牧羊人,不是——」
怪物將原先斷掉的手臂長了回來,女人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fù)肩膀,薇琪見狀都不知道該驚訝還是羨慕,有這能力就能長回一隻腳了。
「原來如此,這印記果然很特別,那些曾被他們接觸過的羔羊們,通道都被斷開了,被那男孩擺了一道,想不到這顆星球還藏有另一名古神,現(xiàn)在這模樣肯定是找到容器了吧——」女人望著天空的怪物群說道。
「綵婷……?」
薇琪望著那道身影,總覺得看著有些眼熟,乍看之下有點像是綵婷,但又有著些許差異。
然而那道黑影沒有持續(xù)很久,很快就消散在了暖風之中,而周圍的怪物也跟著離開了現(xiàn)場。
「看來祂還沒完全甦醒,你就趁現(xiàn)在趕快去解決掉牧羊人吧,我會繼續(xù)追捕祂們的下落,至於她就交給你保管了,別讓她接觸到任何羔羊——」
怪物點頭答應(yīng),女人便轉(zhuǎn)頭離去,僅眨眼的時間就消失在了薇琪面前。她看著自己手上的印記,頓時知道為什麼老人家都說不要亂許願了,如果叫來的是綵婷就算了,現(xiàn)在不知道什麼東西居然降臨了。
「薇琪——」
「痾……是?」
薇琪不安地應(yīng)道,下一秒怪物輕輕握住她有印記的手,閉上雙眼靜靜地感應(yīng)著,正當她感到疑惑時,腦袋便突然閃過了一個畫面。
那是條幽暗的大馬路,有名陌生男子的身後緊跟著一名女孩,此時女孩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麼,轉(zhuǎn)過頭看向了他們,隨後露出傲慢的笑容。
很高興妳沒有出賣別人,薇琪——
畫面結(jié)束後,薇琪立刻對著怪物的臉吐了出來,怪物倒也沒有生氣,只是默默擦掉嘔吐物後,蹲低身子做出準備跳耀的姿勢。
「你要幹嘛?你等一下!我還沒緩過來,等一下——」
沒等薇琪說完,怪物變縱身跳向高空,很快就離開了街道。
另一邊,潘伯看到綵婷又停下了腳步,煩躁地拍著自己的額頭。
「妳又怎麼了?」潘伯問道。
「沒什麼,我們就快到分部了對吧?」綵婷問道。
「對,就前面直走而已,以前路過都能聽到裡面唱歌唱得超大聲,還會有人在路邊發(fā)什麼聖曲,邀請大家一起唱?!?/font>
「是嗎?那好極了,就在那邊做個了結(jié)吧!」
綵婷說完,便越過潘伯,踏著輕快地腳步朝分部出發(fā)。
「這丫頭到底是……」
就在潘伯疑惑的同時,大樓間的風聲開始變得吵雜,氣溫也在逐漸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