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話在前:
從這章開始為了避免預覽劇透,會在開頭先放上無關緊要的作者碎碎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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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第一次的期中考就快到來,每天的教室裡漸漸充斥著無聊的題型猜測討論,乖學生們忙著互相分享可能會出現在考試裡的課外知識,像我一樣的壞學生們則樂於四處散播不實的傳聞,例如哪個老師很愛當人、高中考試喜歡出大學才會教的東西、拜哪間寺廟祈求學業順利最靈驗等等。
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拋在後頭,隱隱約約留在記憶中,卻無法清晰地提取出來。但既然都被拋在後頭了,肯定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事情會在必要的時候自己追上來吧——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抱持著這樣的心情在向前進呢?
我是想忘也忘不了,但原因卻不是高達兩次的親身遭遇。如果我像其他人一樣,是不是在這個時候也早就回到日常的平凡生活中,愚昧、無知、盲目、天真,但是快樂?
距離怪物第一次出現也經過了不少日子。短暫的奇幻夢境已然離去,現在身為學生的我們,該投放注意力的就是眼前的重大考試。
於是想當然的,我依舊過著上課睡覺畫畫滑手機、下課睡覺聊天惡作劇的悠閒日子,像極了普通的高中生。
但不知為何,似乎只有我是最正常的。
「我爸說如果這次考試不能考到每科平均八十分以上,就要沒收我的遊戲機。」袁亮抓抓頭這麼說,抓起數學課本就開始猛啃。
奇怪,是有差膩,反正你的遊戲機還不是會被謝御銘沒收。
「我最近有點事要辦。」好哥們謝御銘則對我態度冷淡,再也不管我的感情發展,不知為何還常常跑去三年級的走廊晃蕩。但是據說他的小考成績依舊維持全科高分。
「你不要在這邊晃來晃去的,妨礙我唸書。」趙巧萱趁著謝御銘不在,就對我態度惡劣,像在趕蒼蠅似地對我粗魯揮手。
我沒跟許筑媛說到話過,但她後來再也沒有偷偷轉頭對我微笑了,一定是謝御銘不再助攻的緣故,真是太過分了。
「唸那麼多書還不是贏不過謝御銘。」我在走回座位途中,順便對端正地坐在位子上的鄭川朔說,結果她只是輕輕瞥了我一眼,像在看一片隨風飄過的紙屑。不對,如果是紙屑,她至少還會把它撿起來丟進垃圾桶。
總之,我身邊的人似乎全都中了名為期中考的毒,教室的空氣一變,搞得我每天都被嗆到快要窒息,為了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居然也跟著做起在上課時認真聽老師講解這種蠢事。
誰買菜會用到指數與對數這種玩意兒啊?log是木頭啦!還有什麼因式分解的,只要會分解牛就可以去當廚師了吧?還可以躊躇滿志,善刀而藏之。
不過,當周遭所有人都在做同樣的事情時,居然能夠影響我的感受。看袁亮遲遲解不出一題我一下就完成的數學題目,不禁湧起一股爽快感。英文課時被老師點到名,正確無誤地回答出答案的感覺也很棒。只是我被老師糾正發音,還說可以多向袁亮請教,氣死人了,我還寧願去問鄭川朔咧。
平凡的高中生就像是這樣吧。大家都在讀書,所以就跟著讀了。大家都說考試要考出好成績才是正確的,所以就努力考了。大家都不在乎曾經襲擊遊戲中心的怪物,所以就跟著忘記了。
確實在親身經歷過後就會明白,這麼做對自己一點壞處都沒有,反而有種像是與「大家」合而為一的感覺,像是跟著大海流動的水滴,不必思考,順勢而為。不奇特,就不會被注目,不會被議論,不會被排除,不會被貼上一輩子除不去的標籤。
大概是為了逃離這種舒適得令我想一輩子沉醉其中的空氣,後來我每天放學都會繞到河濱晃晃。這個後來,是指在我心情搖擺不定、無法拿定主意的那個晚上過後的後來。
我倒也不是希望怪物再出現在河濱襲擊我一次,說真的要是發生這種事了,我大概還是會像第一次一樣,呆愣在原地,什麼也做不到。
我只是覺得,隔絕著鬧區與河濱的某條看不見的界線,是我需要的東西,是我想跨越、我想消弭、或是我想裝作不存在的東西。
所以我漫步在夕陽西下的河濱,啃著便利商店的罐裝熱咖啡與微波三明治,感受強勁的風拍打在外套上。
冬天又要到了啊。
我看著未暗的天空。當世界變得一片漆黑,人類點著的燈火只在地面上閃耀,在夜空中飛翔的鳥就像影子,無論做了什麼,都不會被注視,但卻切切實實地影響著地上人類的生活。又或許,影響也並沒有那麼大吧。
反正我不是鳥,也不會飛。只是我希望這個冬天不要那麼冷,尤其是晚上,不要再常常颳風下雨了。
當我吞下最後一口三明治時,書包裡的黑色手機正好唱起歌來。雖然是我自己設定的鈴聲,但是突然聽見的時候還是會嚇一跳,不認識的外國歌手用英文唱著對浩瀚宇宙的崇拜與熱情,歌聲在空曠的河濱擴展開來,好像能夠傳到河對岸。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是袁亮。反正也只有他會打來這支手機。但我們平常都只互傳文字訊息而已,突然打電話來,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比如說他家司機沒去接他之類的。
我醞釀好心情,接起電話。「我家可不會給你住哦,請露宿街——」
『請快點找出隊長的位置,隊長似乎被襲擊了!』
說話的不是袁亮。這個焦急的聲音,我非常習慣透過電子設備聽見,但很少聽到她話中透露出如此顯著的急切。
無論是她透過袁亮的手機和我說話這件事,還是她所說的內容,都讓我受到不小的驚嚇,沉默了兩秒才像個白癡似地反問:「妳是說景豪哥,李景豪隊長?」
『當然,請快點動作。』
她的口氣相當不客氣,但我沒時間計較。我當場蹲下,閉上雙眼,讓腦海浮現一名穿著警察服的中年男子的模樣。他的下巴有些鬍渣,總是帶著一副像是天天加班的上班族般疲憊的神情,但每次見到他,都能得到他一個溫和的微笑。平常像是哥哥一樣地照顧我們,工作時又認真負責,相當可靠,我們稱之為隊長的那個男人——
宇宙圖迅速擴展,旋轉的恆星墜落地面,我所搜尋的目標精確地落在一個小圓點上。我在畫面還沒消失時就張開眼睛,腦中的虛擬地圖與視野內的河濱風景交疊,頓時令我因眩目而失去平衡,坐倒在地。
但我沒有猶豫,一邊忍受腦袋的不適感,一邊舉起手機迅速地說:「在重陽橋上。」
『明白了。請你立刻遠離現場。』
她相當毫不留情地說完就掛了電話。
搞什麼啊,妳說李隊長被襲擊?然後妳要趕過去,卻叫我遠離現場?
憤怒與焦躁在心中升起,但除此之外又有更多複雜的情緒。我去了又能怎樣。我其實也不想去。真麻煩。交給她就好了吧。李隊長出事了耶。或許其實沒事吧。他如果在重陽橋上一定是開車經過,怎麼可能會停在原地,一定真的出事了。我也只會找人而已了啊。她都叫我不要去了。她憑什麼叫我不要去啊?我要置身事外嗎?
手機再度響起。我看看螢幕,依舊是袁亮,但我知道這次真的是袁亮了。
我沒多想就接起,將手機靠近耳邊,但完全沒想過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隊長是誰啊?被襲擊?原來你和鄭川朔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祕密喔?』
他試圖用輕鬆的玩笑語氣說,但聽得出相當失敗。畢竟我們都知道,她這個人從不說玩笑話的。
但,這是不需要讓袁亮知道的事。不能夠讓袁亮知道的事。
我恍如大夢初醒,知道自己應該要立刻行動。我隨口回答:「我們在參加實境秀節目。」接著就掛斷電話,維持坐在草地上的動作再度閉起雙眼。
這次我定位的是一名二十歲出頭的青年,身材高瘦,留著半邊平頭、半邊時尚劉海的奇妙髮型,穿衣品味總是走在流行的最尖端,待人溫和,性格隨意,偶爾會說出令人無語的話,但基本上和他聊天與共事都非常愉快,就像是擁有一位年紀相近的哥哥與好朋友……
「……找到了。」
我放鬆力氣,差點直接往後躺倒在地。正常情況下,在天還未黑時我雖然能夠發動能力,但根本就無法找到人,幸好對於熟悉的對象還是能夠勉強進行定位,但消耗的精神力也格外巨大。
我驅動手腳爬起身,背好書包,衝上斜坡的樓梯。突然之間,城市的人車吵雜聲籠罩了我,這些不必要的刺耳雜音讓我感到焦躁,不知為何馬路似乎比平時還要熱情……不對,這不是熱情,這是……
我在人行道上衝刺,途中推開幾個慢吞吞的擋路學生,直到一陣明明散開在空氣中、卻讓人感到震耳欲聾的議論聲的源頭,逐漸出現在我的眼前。
遠處的重陽橋上,停駛的汽車連成一線,身穿警察制服的人在人群中來來往往,但最顯眼的是一團團飄向橘色天空的不祥黑煙。
橋的這頭,人群聚集起來高聲討論著,但身在外圍的我完全無法辨識內容。幾臺警車停在路邊,有些前往橋上支援,有些開始驅趕人群。
我逆著以緩慢腳步散去的人潮,試圖靠近現場。途中一位好心的阿伯抓住我的手臂阻止我,害我差點摔個狗吃屎。
「那邊齁,發生案件了啦,不用過去了,過不去啦!」
阿伯邊說還邊揮著手,差點打到旁邊的人,真是個不顧旁人的傢伙耶。
「什麼案件?有人死了?」
我自己說完自己打了個寒顫。不會吧?不會是隊長吧?隊長開車從不超速,也不闖紅燈,轉彎都會禮讓行人,還會扶老太太過馬路,不可能是他比那些不戴安全帽還抽菸飆車的小混混先死吧?
結果阿伯用再平凡不過的發牢騷語氣說出驚人的話。
「不知道啊,只聽到大家一直說是什麼怪物啦。齁,那隻老虎很大餒!啊一跳就不知道跳去哪裡啦,後面還跟著一個人。現在的特技演員齁,很厲害啦,都要在天上飛來飛去。」
怪物。老虎。後面跟著一個人。不安的猜測在我腦內成形,雖然我知道那大概就是事實,卻不願意輕易承認。
我甩開阿伯的手,轉身背向重陽橋,朝著有夥伴在的地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