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達人專欄

《邊關待放的月冠之花》14.套殺

霜松茶 | 2023-12-27 06:10:00 | 巴幣 230 | 人氣 112

　　說完了父親和自己的身世，以及自己為何會進入實驗所的秘密，集會室陷入沉默。

　　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想必不需要露西法再多說，師兄們一定都很清楚。他和小瑪莉被賣進東北地秀德實驗所，進行了一場手術，成為了世人口中的「奇美拉」。

　　秀德實驗所在他們身上，植入了從遠古時期就居住在這片土地的古老生物的血肉──俗稱為「種」。大部分活過來的人們，能夠獲得那些古老生物的強大力量，能獨自一人保護園區的尼可拉斯師兄是極佳案例。但是奇美拉手術的失敗率不低。雖然他與小瑪莉都幸運地活下來了，卻沒有獲得任何的力量與相容性，成為了奇美拉位階最低的「零相容」。而現在整片大陸上，有在進行零相容實驗的，似乎就只有老師管理的北門關地熱能源研究所。因此他們被廉價賣到了老師的研究所……作為實驗樣本。

　　不只是他們，來到這座美麗的園區之後，露西法遇到的所有未成年的孩子，包括他的同學、助教、溫柔嚴厲的學長學姊們、埃朗姆師兄、以及所長秘書白潭，都是老師的實驗項目裡頭的樣本。

　　露西法蜷起十指，略帶忐忑地等待。

　　另外兩人呆滯了約莫三分鐘。

　　從石化狀態解除後，尼可拉斯師兄的反應出乎意料地劇烈，衝上前來壓住他的肩膀，前後搖晃。

　　「所以露西法不是你的本名嗎？你為什麼不早點說！你的本名是什麼？」

　　「啊，不是，露西法確實是我的本名，被我頂替的那位名字是『約翰』。」

　　「咦？」

　　「雖然身分資料是債主送進去的，但是入所後只剩下編號。不知為何……要被送來北門關之前，秀德實驗所又來問了大家的名字。問到我的時候，瑪莉將我的本名脫口而出，後來就填了我的本名?！?/div>

　　露西法心虛地看向旁邊，搔著臉頰，向瞪大眼睛的師兄解釋。

　　「我本來還很擔心是偷偷換人的事情暴露了，結果好像只是實驗人員把資料弄丟了。重新統計的時候就填了大家自己報的名字，也沒有認真查證，我想是因為零相容處理的手續比較隨便吧，因此鬆了一口氣呢?！?/div>

　　想起當時的驚險，露西法仍然心有餘悸。在秀德實驗所共患難的同伴們聽到當下，都露出非常疑惑的表情，有人甚至就要開口糾正。幸好修當下就察覺事情不單純，眼明手快地替他阻止了。事後，大家都貼心地沒有多問，來到園區就改口叫他「露西法」。

　　若不是成為了零相容，瑪莉脫口犯下的錯誤也不會逃過一劫，他們的人生也不會得到這番際遇。對吧？

　　所以，露西法不像同學們那麼悲觀。如老師的釋義，所有的際遇都是機會。成為零相容也沒有絕對的好壞。大部分奇美拉注定會上戰場，面對魔獸，他沒有把握能夠保護好瑪莉。若是要使用從遠古就在亞拉亞同住的美麗生物的力量，也必會令他痛苦無比。

　　露西法閉眼摀住胸口，再次在心中向亞拉亞獻上感謝，並誠心希望他身上的「種」能夠安息。

　　「事情就是這樣……後來，我又在秀德實驗所遇到債主，他說瑪莉的爸爸販毒被通緝了，所以我的記錄檔案上身分是罪人的兒子。要是被發現我是冒名頂替的，我的家人和正行的信徒都會因包庇罪犯受到牽連吧，瑪莉媽媽也會再受到債主騷擾。因此這就是我不能往外說的秘密。這樣一來，我也有把柄在諸位師兄手中了。師兄們應該能更信任我一點了吧？」

　　老師是善心的闍里亞。他能夠感覺到，老師並不願把師兄們暴露在危險之中，但出於使命和奉獻，仍毫不猶豫地應下他的請求。

　　只不過尼可拉斯和埃朗姆，連帶白潭與慧伊路和學長，暗裡仍對他非常警惕。過去這幾個月，集會圈看似接納了他，但是從認識以來，幾位學長和闍里亞的言談與措辭，其實都巧妙地避開了特定的關鍵。

　　眾人的言辭談吐，就像是蒙上朦朧的面紗，圍繞著不知名的寶物來回挑逗。尼可拉斯告訴他這是要習慣躲避審察，以免未來出社會露出馬腳。老師亦要求要做到即使錄音流出，也無法被人定罪的程度，所以他們才這麼說話。只要以不違反律法的言詞，不涉及策反或煽動言論，多數政權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同露西法家鄉開放合法集會一樣。

　　但是，他能隱約察覺，師兄們仍然感到不安。

　　那種不安，並不是針對「他」這個人，只是源於些過往的回憶。師兄們總是小心翼翼地藏起，好叫他不會感到不自在。粗魯的他像是驚擾魚群的落石，使原本緊密的秘密集會擾亂了步調，令他過意不去。

　　誰知道，聽完他的話後，埃朗姆隨意地揮了揮手……

　　「露西法，如果你真的是間諜的話，剛才那席話絕對是掰的喔。」

　　尼可拉斯則捧著臉頰驚嘆：「原來如此，學到新招式了！謝謝你，露西法，這樣我下次就不會再被同樣的招式騙了?！闺S即被埃朗姆斜睨：「別裝得好像一秒就上當的人不是你一樣。」

　　似乎造成了反效果呢……

　　結果也不知道是師兄們認真地不信任他，還是想藉機舒緩他低落的情緒。露西法想，或許是後者，因兩位師兄都非常親切又負責。

　　「不過，假使露西法說的故事是真的，那群商人也太霸道了吧。不是說經商以和為貴嗎？明明等一下就能拿到錢了，真的對商譽有影響嗎？」

　　「商譽？不是喔，埃朗姆，和商譽沒半點關係?！鼓峥衫拐Z出驚人：「那是常見的手法，叫做『套殺』，瑪莉的爸爸可能是遇上圈套了。」

　　埃朗姆和露西法訝異地抬頭，雙雙看向尼可拉斯。

　　「他們是故意這樣做的，從開始就是瞄準兒童，而不是錢。先用很寬鬆的態度放任借錢者的行為，或給出不實的口頭約定、口頭減息，然後真的照做，讓大家以為債主好說話，最後再措手不及地翻臉把孩子帶走，等於是有預謀地使借款人還不上錢。有可能那天瑪莉爸爸和債主約在家裡頭還錢，才選那天回去；也有可能是瑪莉爸爸發現了根本不可能還得了，要回家趕快帶家人去避難。所以瑪莉爸爸沒能在期限內趕回家，搞不好是人為的因素?！?/div>

　　露西法大為震撼，失聲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埃朗姆也問：「但這樣沒回收外借的資金，一來一往真的有賺嗎？」

　　「這就是關鍵。露西法剛才說了，之後在秀德實驗室又看到過債主，對吧？」

　　尼可拉斯師兄豎起筆，在空中畫著圈圈解釋。

　　「那間公司有可能就是實驗所的合作商。首先是合作模式，可能每賣幾個實驗樣本就能拿到分紅，賣入的樣本要是實驗成功也能再拿分紅；畢竟優秀的奇美拉能賣到天價，只要能幸運產出一次全相容，就抵得過其他無數損失。二來，商場上人脈比金錢更好用。實驗室圈子很難打入，而且在政圈中很有份量，所以這是一種權力型的投資。還有就是討債的方式，不是每一種合約都是一次性還款，有的可能是少量分次，只留下最後一點點製造違約，所以不是每筆借款都完全不回收?！?/div>

　　「怎麼這樣……」

　　「也就是說？」

　　尼可拉斯沉重地搖了搖頭。

　　「很遺憾，瑪莉爸爸可能兇多吉少了?！?/div>

　　鐵絲般的窒息感纏繞住胸口。露西法握緊褲管，默默低下腦袋，浮現出瑪莉媽媽憔悴的容顏和小瑪莉的眼淚。

　　「那，毀壞的河堤也不是事故？」

　　「這個倒不一定。毀壞河堤的風險太高，也容易留下證據，如果他們是講究合法性的集團，那不會以身涉險，這樣才能以法律為保護傘。只是他們可能有僱人去妨礙瑪莉爸爸回家，而當天河水決堤，為他們提供了絕佳的機會，瑪莉爸爸可能被推下去之類的。」

　　「嗯……」埃朗姆師兄瞇起眼眸：「尼可，你很懂嘛?！?/div>

　　「我家的生意可是黑白兩道通吃喔?！?/div>

　　尼可拉斯師兄捏住筆桿末，輕飄飄地在紙上寫寫畫畫。

　　「以前有的時候要走深山野嶺提貨，保鏢隊裡頭有很多列管戶的後代。因為保鏢算是只要肯拼命薪水就很優渥的工作，而他們的身份比較難找到好工作。紮營的時候，他們就會告訴我很多故事，但我分不太出來哪些是逗我亂說的就是了?！?/div>

　　「這麼一說，我以前讀的學校也都會宣導不要貪小便宜，不要亂借錢之類的，好借的錢都是穩輸不賺的騙局，要我們回家告誡父母。啊雖然我是沒有擔憂過啦，畢竟我們家鄉亂源搞不好就是我們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