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dá)人專欄
「你??不是璟殷？」
縮在牢籠一角的惑看向狩，在提出疑問的同時，一邊偷偷打量著眼前的神族。
狩想起自己在溯源碑中看到的畫面，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肯定地回道：「我不是。」
聽見這回答，惑一時沒有出聲，只是默默盯著狩，似乎若有所思。
狩神情平靜地回望他，心中卻閃過了許多想法。
他沒有想到就連在死靈界都有人認(rèn)得璟殷，而且看惑這個樣子，似乎對璟殷十分畏懼，這一點(diǎn)也讓他有些疑惑。
想到這，狩決定開口詢問清楚：「你認(rèn)識璟殷？」
惑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狩的問題，而是繼續(xù)打量著狩，同時心裡也在快速思考著狩先前所有的言行舉止。
片刻後，惑心下有了一些猜想，但他依舊沒有回答狩的問題，而是問起他另一件事：「你在溯源碑看見了什麼記憶？」
聽到惑的問題，狩眼中出現(xiàn)一瞬的迷茫，然後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述說。
惑見狀又追問：「即使你抗拒恢復(fù)記憶，應(yīng)該也會看到一些畫面吧？」
不知為何，狩覺得自己不是很想去敘述那些跟記憶有關(guān)的事情，不過他最後還是垂下目光，默默整理了一下腦海中的詞彙，喃喃地說：「我看見了??」
他的音量極低，雖然並不影響惑聽清楚他說的話，但惑仍然不自覺地微微飄向前，做出聆聽狀。
「我看見一個男人在打一個女人。」終於，狩用自己貧乏的形容方式，完成了對記憶畫面的描述。
「??」
黑球微微晃了一下，似乎是完全沒有預(yù)料到會聽到這個答案。
感到錯愕的惑，怔愣一會兒，才謹(jǐn)慎地繼續(xù)問道：「那個男人是誰？」
狩稍做停頓，似乎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片刻後才沉聲說道：「璟殷。」
黑球聽到這兩個字，忍不住渾身一陣顫慄，連忙又飄遠(yuǎn)了些。
然而驚嚇之餘，他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你??你還會打女人？」
「??我不是璟殷。」狩臉色一黑，再次強(qiáng)調(diào)。
聽到狩的話，惑連忙輕咳一聲，幻化出的白色骨面有如真實的人臉般做出了一個扁嘴的動作，評論道：「這行為確實不好。」
狩已經(jīng)不想再談?wù)撨@個話題，於是他直接問道：「契約中提到的那把匕首在哪裡？」
惑卻是來了興致，畏懼的心情似乎都被八卦的熊熊烈火蓋過，尤其這還是仇人璟殷的八卦，更讓他像是聞到了食物香氣的老鼠一般心癢難耐。
他向前飄去，興致勃勃地發(fā)出一連串的追問：「先等等??你還沒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發(fā)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打她？」
「??」
對於璟殷的記憶，狩的內(nèi)心想法相當(dāng)複雜。
雖然他確實有些好奇過去的璟殷是怎樣的人，但也不想過多地去得知璟殷的記憶，畢竟他不想，也不希望自己變成璟殷。
而惑這下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讓他的心情更為煩躁，於是下意識地握緊了破穹。
惑很敏銳地察覺到了狩的情緒變化，趕緊迅速向後飄開，生怕他如果真的是璟殷，下一刻會馬上撕破偽裝的面具，對目前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自己下手。
一邊退後的惑，口中一邊喊著：「等等等等??」
見狩目光不善地看向自己，惑連忙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你不是璟殷，你真的不是！我保證！」
對於惑突然間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狩感到有些訝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靜靜地注視著縮回到牢籠角落的惑。
看到狩這個樣子，惑感覺自己應(yīng)該是不會有危險了，於是小心翼翼地道：「??你應(yīng)該很急著要回人界找你的主人吧？」
「嗯。」狩點(diǎn)了點(diǎn)頭。
聞言，惑心中一喜，他現(xiàn)在最希望的就是能趕快送走這個傢伙！
反正狩如果是璟殷，那是絕對不會被冰核凍結(jié)的，而即使狩不是璟殷，以璟殷生前對神骨鍛鍊的程度，大概也無懼於冰核的凍結(jié)氣息，自己原本打的如意算盤想必是要落空了。
於是他連忙討好地道：「那我們趕快完成契約？」
狩見他終於不再對璟殷的記憶深究，也鬆了一口氣。
「匕首在哪？」
察覺到狩的情緒已經(jīng)趨漸平穩(wěn)，惑那縮小的漆黑身軀開始緩緩膨脹拉高，直到與狩差不多同高後，才停了下來。
他臉上那如圓盤般的白色骨面滴溜溜地轉(zhuǎn)了一圈，看上去像是整個臉也轉(zhuǎn)了一圈似的，隨後漆黑的身軀迅速向旁側(cè)滑去，原本被他遮擋在身後的景象立即一覽無遺。
他沒有回答狩的問題，只是轉(zhuǎn)頭看向後方牢籠外的區(qū)域。
先前狩並沒有靠近牢籠，注意力也全都放在惑的身上，因而對於周遭的環(huán)境沒有什麼留意，此時他順著惑的動作看了過去，才發(fā)現(xiàn)牢籠後方不遠(yuǎn)處的地面上，有一把冰藍(lán)色的匕首，正插在一堆黑色石塊中間。
狩看到目標(biāo)後，似乎變回了那個不愛說話的小骷髏，不再與惑多說，他繞過牢籠，直直朝那堆黑石走去。
惑的契約內(nèi)容，是幫助狩離開死靈界以及成為人。
而狩的契約內(nèi)容，則是替惑拔出一把匕首。
顯而易見地，這把插在黑石堆中的冰藍(lán)色匕首，便是契約內(nèi)容裡狩必須要拔出的那一把。
狩很快地來到了黑石堆旁，待到走至近前，他才看清楚那把匕首的樣子。
那是一把如玉刻般的短劍。
晶瑩透藍(lán)的劍身上有著精美的花紋，劍身與劍柄一體成型，此時正不斷有陣陣白氣從其上散發(fā)而出，冰寒刺骨。
他還想看得更仔細(xì)一些，只可惜匕首的前端沒入在黑石堆中，無法得見全貌。
惑看見狩有所動作後，突然迅速變幻回人形，走到牢籠最遠(yuǎn)處的欄桿旁，並轉(zhuǎn)頭看向狩。
狩走近匕首後卻沒有第一時間蹲下將匕首拔起，而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匕首，眼中流露出一抹思索，口中輕聲說道：「這把匕首??」
已經(jīng)將僅剩的死靈之力聚集到指尖的惑，就等著狩拔起匕首的瞬間解開禁制逃離牢籠，此時突然聽到狩口中的輕語，連忙伸長著脖子問道：「匕首怎麼啦？」
狩轉(zhuǎn)頭看向惑，認(rèn)真地說：「我想帶走這把匕首。」
聞言，惑緊繃的心情一鬆，隨口回答：「那匕首??也行，你就帶走吧。」
反正我也用不到。
這句話惑並沒有說出口，他的眼珠子一轉(zhuǎn)，轉(zhuǎn)過身對著狩說：「只不過??那可是朋友留給我的信物吶！」
「信物？」雖然覺得奇怪，狩還是有些惋惜地問道。
「沒關(guān)係，送你了！你只要記得我的好就行！」惑大方地一揮手，豪氣地說道。
「謝謝。」狩的語氣十分誠懇。
沒預(yù)料到會聽見這兩個字的惑，眉毛一挑，口中喃喃自語：「演的？還是真的？」
沒有多做糾結(jié)，他轉(zhuǎn)過身朝狩揮了揮手，再次強(qiáng)調(diào)：「不客氣，記住我的好就行。」
蹲下做出準(zhǔn)備衝刺的姿勢，並將死靈之力聚集到指尖的惑，卻遲遲沒有等到狩將匕首拔出。
於是他不耐煩地轉(zhuǎn)頭，卻看到狩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似乎是好奇自己為什麼要擺出這個姿勢。
本來打算怒斥一聲「還不趕緊拔出來？」的惑，尷尬地扯出一個笑容，掩飾般地對狩說：「剛剛坐太久，腳有點(diǎn)麻了，起來活動活動身體。」
見狩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惑連忙點(diǎn)頭哈腰，並伸出手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慢慢來，慢慢來，其實不拔也沒關(guān)係，我已經(jīng)習(xí)慣??」
就在惑說到一半時，狩突然彎腰將匕首拔出。
見狀，惑臉上的神色頓時從巴結(jié)轉(zhuǎn)為狂喜，手中死靈之力湧出，瞬間解開了牢籠的禁制，並立即化為一團(tuán)黑霧，衝出牢籠就要朝遠(yuǎn)方遁去。
此時，被狩握在另一隻手上的破穹突然劇烈震動起來，迅速從狩的手中脫飛而出，瞬即化為一道黑光朝那團(tuán)遁逃的黑霧打去！
「哎唷！」
黑霧在半空中被破穹打中，發(fā)出一聲痛呼，隨後「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化為一灘黑水，而破穹也停止震動，直接從空中砸落在那灘黑水上。
「哎唷！」惑再度發(fā)出一聲痛呼。
事情發(fā)生的很快，狩一手握著剛拔出的匕首，怔愣地看著那頭的破穹與惑。
「走開！走開！別壓著我！」黑水中傳出惑氣急敗壞的叫罵聲，不時還夾雜著幾聲痛苦的吸氣聲，似乎被剛剛那兩下打得很痛。
而破穹則是像是一把普通武器般，靜靜地停躺在黑水上，但無論黑水怎樣劇烈地掙扎，都無法將它移動半分。
看著這奇怪的一幕，狩不禁想起惑的一些古怪舉止，心下了然。
於是他並沒有先走過去將破穹拿起，而是低頭看向自己剛剛拔出來的匕首。
觸手冰寒，卻也不到無法忍受的地步，從拔起到現(xiàn)在，狩就已經(jīng)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凍得有些麻。
從劍柄而起的華麗花紋一路延伸至劍身中段，再往前，劍身鏤空，不對稱的彎曲劍刃一直延續(xù)到劍尖。
匕首刃短，整個劍身只有近一臂長，卻更顯其精緻無比。
狩只端詳了片刻，就拿著匕首轉(zhuǎn)身朝惑走去。
此時惑已經(jīng)放棄掙扎，在地上任由破穹壓著。
哪知狩才剛踏前幾步，惑那如水般的軀體上突然凝出一層冰霜，他連忙焦急著大喊：「別過來！別過來！」
同一時間，破穹突然自己動了起來，慢慢地滾動到狩的腳下。
狩看著突然滾過來的破穹，又看向正在聲嘶力竭哀號著的惑，心下一陣疑惑，但他還是俯身用另一隻手將破穹拿起。
「你、你先退後兩步！」一看見破穹離開，惑趕緊對著狩叫道。
原本破穹的攻擊就自帶有凍結(jié)肉體和灼燒靈魂的效果，剛才被破穹擊中的惑，體內(nèi)那股焦熱感還未能擺脫，這一下又被冰核給凍住，正可謂是苦不堪言。
聞言，狩正要退後兩步，卻感覺到手上的破穹震動了幾下，他不由得停下腳步。
而為了抵抗魂火灼燒已經(jīng)用盡全力的惑，此刻正被冰核的力量折磨著。
那是連靈魂都能凍結(jié)的力量，極寒的凍氣恣意侵襲著他的靈魂，令他感覺到死亡是如此地逼近。
上一回有這種感覺的時候，是他去人界被璟殷抓到的那次。
而這次，也是因為璟殷。
怎麼他只要碰上璟殷就沒好事！
看見狩停下腳步?jīng)]有往後退，他急忙喊道：「匕首你已經(jīng)拿到了，快回人界去找你的主人！別再過來了！不要浪費(fèi)你寶貴的時間！」
狩瞄了手上的破穹一眼，猶豫著沒有動作。
這時，惑也察覺到了狩沒有退後的原因，於是連忙又對著破穹說道：「快讓他退後！我不跑！不跑了！」
聞言，破穹突然掙脫出狩的手，飛起來飄在半空中，棍頭壓低朝著惑的方向，威嚇的意思十分明顯。
而看到破穹的行為，狩也大概明白了，此時他才緩緩?fù)岬雇藘刹健?/div>
終於可以喘息一下的惑，一邊勉力對抗著體內(nèi)的灼燒感，一邊對著破穹傳去一道意念：「破穹老哥，你這又是想幹嘛？你也清楚，老黑早就不在了。」
狩雖然沒接收到惑的意念，但他也轉(zhuǎn)頭看向破穹，只見破穹飄在空中，沒有任何表示。
過了半晌，似乎是想通了什麼，破穹突然飛回狩的面前。
狩猶豫片刻，這才一把將破穹握住，而破穹也像是變回了普通武器，不再有任何動作。
見狩停在原地，卻好像沒有要施展界域穿梭術(shù)的樣子，惑又暗暗罵了幾句，心中是又急又怕，就怕狩心情一來，又往前走兩步。
「你還不走！？」惑再也憋不住了，直接怒罵出聲，只是聲音虛弱無力到彷彿像在哀求。
「你還沒教我怎麼定位。」狩平靜地看著惑，說出了自己沒離開的原因。
惑沒好氣地道：「你和你的主人不是有契約嗎？施術(shù)之後感知契約目標(biāo)的所在地點(diǎn)不就好了？」
「契約??目標(biāo)？」
狩似乎想到了什麼，低頭沉吟片刻，然後抬頭問道：「在人界??也可以嗎？」
惑不耐煩的聲音從黑水中傳出來：「當(dāng)然不行！」
為了讓狩趕快離開，於是他又馬上解釋：「只有在兩界穿梭的時候可以，還得是對方?jīng)]有受到其他力量隱蔽，或是沒有力量阻礙契約感應(yīng)的情況下才行。」
狩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仍舊沒有施術(shù)，而是目光猶豫地看著惑。
惑被看得心裏發(fā)寒，又不知道這傢伙究竟想幹嘛，正想開口怒斥，又想到對方的身分，還有??那根棍子，連忙改正口氣，溫和地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再見。」狩煞有其事地對著惑揮揮手。
惑差點(diǎn)一口老血噴出去，眼前一黑，這傢伙就為了這件事死待著不走？
於是他沒好氣地悶聲道：「再見！」
只聽見狩像是在跟他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道：「主人看的戲，戲裡面說過??快樂地道別，很重要。」
「??」
惑用盡全力，從黑水中浮出一顆頭，堆滿笑意地對狩鞠躬說道：「歡送您吶！」
狩也回了一個鞠躬，這才開始施展起界域穿梭術(shù)。
就在狩感應(yīng)到白雪的位置後，他的身影像是沉入水中一般，緩緩地消失。
「總算滾了！」
這時，沒有了狩身影的牢籠外，才響起惑不再掩飾的怒罵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