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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古龍王與咒龍神的戰(zhàn)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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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辜負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晴子。」銀髮男人深鎖著眉頭,看著自己跪坐著的雙膝,在座墊上自白。
他連抬起頭都覺得無力……他對一切都感到無力。
蒼白的手因擔(dān)憂而顫抖。明明有著最強的力量,卻無法阻止這一刻的到來;活過了五千萬的年頭,卻從未感受過如此不安。
而一隻充滿了皺紋與老斑的手從床邊輕輕地伸了過來,雖然冰冷,卻彷彿春天的暖意,驅(qū)走了他內(nèi)心的凍寒。
「明明是那孩子的父親,卻不懂得如何守護她呢……」白髮散亂的老人躺在床上,將看似責(zé)備的話語用呵呵笑著的模樣說出。
男人握上了他妻子的手,緊緊握著,害怕對方隨時會離開。
過了半晌,老人微微轉(zhuǎn)頭,望向窗柵外。
「為她找到歸屬或同伴吧……縱使壽命、種族不同也無妨……正因為有過珍貴的時光、見證著生命的誕生與逝去,才懂得其可貴……」
老人轉(zhuǎn)回頭來看著丈夫:「我希望…她能和現(xiàn)在的翁君你一樣。」
男人瞪大雙眼,他從未聽過這種期望。
殺伐至今所獲得的王位只有孤獨端坐其上。這樣的存在如何成為一個值得效仿的對象?
「我…!」
「你會做得很好的。」
「我……」
那堅定的語氣,是對方打從心底的信任。
「我知道了。」
「沒事的,多跟她說說話就好。」
「……好。」
收到了男人的答覆,老人淡淡彎起嘴角。
男人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妻子的笑容失去光彩、變得昏暗,反而四周的陽光越發(fā)亮起,地板、床鋪、被單在刺眼的白光中消逝。
『啊……』
他眨了眨眼,面前昏暗的面容再次變得清晰,後方已經(jīng)沒有任何景物,只有背景一片深藍。而前方的面容是一副稚嫩的臉龐處在陰影之下,她眼眸那清澈的蔚藍不斷冒出水珠,滴落自己臉上,頰旁搔癢的感覺,是對方那搖晃的金黃髮絲徐徐碰觸。
從那顫抖的小嘴中,不斷哭喊著一直以來對自己獨有的稱呼。
他視線下移,看見胸膛處那片鮮紅,才回想起自己的心臟已經(jīng)遭到貫穿。
『這樣啊……我又沒能守護住她。』
愧疚油然而生。
『晴子……對不起。』
「翁尼爺爺!翁尼爺爺!……」
「空出位子!!女爵和穗香掩護我!」
在蘿絲的一聲令下,哭喊著的德拉歌妮絲被伊芙老師拖離,她從翁尼達拉崗身上離開的一瞬間,蘿絲馬上以大量的魔力朝著古龍王胸口的空洞施放最高級的復(fù)活奇蹟。
但那道缺口卻如同無底洞般,注入的魔力沒有任何作用。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
漢米爾頓女爵與穗香不需要蘿絲的命令,早在抵達這座巨型樹塔的上方時就已經(jīng)進入備戰(zhàn)的姿態(tài)。
「唷,吾有準許妳治療那隻銀龍?」
狂妄的話語從幾人前方不遠處發(fā)出,蘿絲瞬間收起了魔力,停止動作,但她的表情可沒那麼順從。
咒龍神坐在從地面延伸出的黑色樹木神座上,舒服地頭靠椅背,姿勢悠然自得,彷彿剛才的激戰(zhàn)從未發(fā)生,面對眼前幾人敵對的態(tài)度也絲毫不當(dāng)一回事。
在幾秒的沉默過後,祂突然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只是玩笑而已。吾今日心情可好,就特許妳們嘗試去拯救牠吧。」
「開什麼玩笑!你把生命當(dāng)成什麼了!」蘿絲罵道,接著繼續(xù)手上的治療。
「呵…妳還真是問了個蠢問題呢,帝國的聖女。」對方一笑置之,並不在乎。
咒龍神從剛才開始便一直是一派輕鬆的態(tài)度,但漢米爾頓女爵與穗香不敢輕舉妄動。他身上的那股氣息和魔力,就彷彿一把利刃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光從這距離還有蘿絲先前給予的魔力加護來判斷,自己還沒死去或許只是對方還未動手而已。
「立花穗香,」女爵小聲地喊了下身旁的穗香:「待會我拖住時間,妳們帶著古龍王逃跑。」
「無意冒犯,但我不希望女爵無法全身而退。」穗香直盯著前方,雙手緊握刀的柄與鞘,不敢有絲毫懈怠。
「別傻了,就算妳來也無法拖延多少時間,況且……」女爵在手上的冰晶大弓凝聚起魔力:「這是我漢米爾頓家的恩怨。」
就在伊芙老師稍微不注意時,德拉歌妮絲掙脫了她的懷抱,一路奔向倒地的古龍王身邊,突起的黑色藤蔓讓她狼瘡地摔倒,她的雙眼全是淚水,但沒有一滴是因此而流。膝蓋破皮流血的疼痛很快便被德拉拋諸腦後,她毫不在乎地撐扶地面,爬著、跑著,來到了古龍王的左手旁。
「翁尼爺爺…翁尼爺爺!」德拉瘦小的雙掌將古龍王散發(fā)著銀色光澤的左手抓起,白皙的手指因粗魯?shù)膭幼饔袔滋幈粻睦o劃破。
「不要丟下我!不要死掉啊啊……」
古龍王緩緩轉(zhuǎn)頭,臉上那五枚銀色的龍眸已經(jīng)沒有魔力在流淌,只是五枚失去了光彩的銀鏡。
「輝龍大神……」
看著德拉歌妮絲的模樣,翁尼達拉崗想起了妻子的臉龐,他的內(nèi)心只有愧疚。
「……在那千萬年的歲月裡,為了自己的戰(zhàn)鬥我從未輸過。一到為了他人而戰(zhàn),我就如此一蹋糊塗……沒能守護好伊蘇,也沒能守護好妳……」
德拉歌妮絲連忙搖頭:「沒有那種事!沒有那樣……爺爺保護了大家!保護了其它的龍!」
「……把妳關(guān)在龍島中心……算什麼保護?」
聽見了翁尼達拉崗的懊悔,德拉歌妮絲不禁加大音量。
「才沒有!才不是關(guān)起來!明明爺爺、爺爺一直都在跟我講故事……一直都跟我聊外面世界的事……跟我聊龍的事情、奶奶的事情、人類的事情,是爺爺一直、一直在照顧我……」
「但我確實做錯了。」
古龍王將慚愧凝聚成話。
「當(dāng)妳誕生時,我沒有選擇拯救妳。明知道到頭來,結(jié)局只會是如此,我應(yīng)該從一開始便為妳爭取更好的人生……但我沒那麼做。不僅僅是將妳和咒龍關(guān)在中心裡,甚至在這二十年來,我都在不斷阻饒妳去傳達愛德娜.漢米爾頓的記憶。」
德拉歌妮絲抬起頭,面對翁尼達拉崗的自白,她愣住了。
「……什麼?」
「這二十年來,妳派出去的分身總是被咒龍捕殺,但我一次都沒出手幫助,原因是……」
後者望回天空,希望強光能讓牠眼前昏暗的視線能再多殘留幾個片刻。
「因為我害怕。
我害怕出現(xiàn)下一個雷歐.漢米爾頓……我害怕再次失去妳。我不再敢信任人類,也沒能信任妳。結(jié)果……我辜負了晴子、辜負了所有的龍,到頭來只是個失格的父親。」
「但、但是……」
德拉歌妮絲眼神搖擺,嘗試為古龍王找個說法,但事情來得太快,她還沒能消化對方的意思。
「我不這麼認為。」
直到女爵的聲音從翁尼達拉崗的視線外傳來。
她兩眼直直盯著前方坐在神座上的咒龍神,手上緊握著充盈著魔力的冰藍大弓。她能明白翁尼達拉崗的想法,但並不認同。
「我們幾人現(xiàn)在能在這裡,正是因為你希望我們能夠幫助德拉歌妮絲,不是嗎?」
翁尼達拉崗對此沉默。
「或許你會覺得後悔,又或許你做的決定不是最好的,但那又如何?從我聽到的來講,你做的選擇總是在為了德拉歌妮絲而考量。那麼,你絕對沒有對不起德拉歌妮絲……」
女爵將大弓緩緩下移,怒視著咒龍神。
「真正辜負了他人的人,將一切踐踏至腳下的人,是絕對不會感受到後悔的。他甚至能夠親手殺死自己的親人,卻自以為是為了她好。將自己的意願勝過他人想法的,這種真正自私的人。」
「喔?吾明明不是雷歐.漢米爾頓,怎麼感覺到被怒罵了一番?」
咒龍神微微笑道,右手靠上了扶手,撐著頭側(cè)。
「啊,不過這倒是提醒了一件事。」
他朝著女爵伸出左手。
「念在上輩子身為雷歐.漢米爾頓的份上,露米.漢米爾頓,吾能夠?qū)⒆约旱牧α繜o條件地分享於妳,如何?」
「女爵大人……那是愛德娜大人的記憶中提過的……」穗香看向身旁的女爵。
「啊啊……」
看著女爵沒有改變態(tài)度,咒龍神繼續(xù)說道:
「這是絕佳的提議吧?咱們能夠一同統(tǒng)治整座龍界,坐擁生物頂點的力量,如此,妳甚至不用屈居於人類的國家之下,能夠隨時隨地終結(jié)任何戰(zhàn)爭,不再擔(dān)心生老病死,得到絕對的權(quán)力。身為漢米爾頓家族,身為一名領(lǐng)袖,這都是最終極的目標(biāo)啊。」
冰晶箭矢直直飛至咒龍神的眼前,在即將刺入其深黑的眼眸之時停了下來。
咒龍神用左手兩指擋住了箭矢的尖端,接著手指交錯,整枝箭矢裂成碎冰。
「喔?拒…」
砰轟──咒龍神才剛說話,粉碎的冰晶卻突然在空中爆裂。
沒有任何煙硝、碎片、雲(yún)霧,只有震波與咒龍神臉上突然浮現(xiàn)的灼傷。
「哼,蒸氣嗎。」
他撐著頭的右手移開,拂過臉上,恢復(fù)如初。
「就當(dāng)是孫女的小小玩笑吧,邀請依舊有效。」
「在開玩笑的是你,咒龍。」
女爵左手再次舉弓,右手舉至她異色瞳的魔眼旁,右眼深紅、左眼冰藍的魔法陣加速運轉(zhuǎn)。
「藐視生命之人何以成為他人領(lǐng)袖?身為龍騎士,將龍隻的生命踐踏於腳底更是不能原諒!而我身為漢米爾頓家的繼承人……會將曾身為雷歐.漢米爾頓的你,與你一手鑄成的錯誤,在此終結(jié)。」
「呵……妳的反應(yīng)吾也早就意料到了,還真是跟愛德娜.漢米爾頓一個樣啊。罷了,吾可不是雷歐.漢米爾頓。」
咒龍神站起來,離開了座椅。
「他沒能看清、沒有做到的事,就由吾來完成。」
祂張開雙手。
「露米莉亞.漢米爾頓,就讓彼此作個了結(jié)吧。」
女爵向前踏了幾步,停在距離其他人數(shù)公尺之處。她凝聚著魔力,但沒有化為箭矢,而是隱藏著招數(shù),不讓對方知道自己即將採取什麼攻勢。
而咒龍神依舊敞開著雙手,祂不在乎對方隱藏著什麼、使用什麼招數(shù),因為祂此時此刻的力量已經(jīng)強大到有絕對的自信。那狂妄的笑靨、毫無防備的姿態(tài),卻有著與之相襯的力量。
周遭的空氣彷彿沉重的泥漿壓迫著女爵全身、灌入她的七孔中,僅僅只是與咒龍神靠近了幾步的距離,一切異變。
氣溫失去了冷暖,明亮的藍天卻有著黑夜般的陰森。肌膚被蠕動的細絲侵入,本來穿著習(xí)慣的鎧甲此刻卻變得滾燙。雙耳也嗡嗡作響,一切感覺像是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
這是……害怕嗎?
女爵聽到了自己重重的呼吸聲,接著,握緊了手上的大弓。
上一次感受到如此程度的差距,已經(jīng)是多久以前了?
自己的極限在哪?是否會死?又能夠抵擋多久?
女爵踏步向前,右手幻化出冰晶箭矢,舉起左手迅速拉弓,一切恐懼、思考隨著張開雙臂的動作拋諸腦後──
──算了,不用想那麼多了。
「來吧──!!!露米莉亞.漢米爾頓!!!」
她要將一切完結(jié)。
這是她的最後一戰(zhàn)。
……眼前突然有東西浮現(xiàn),女爵緊急煞住腳步。
「什…!?」
異物沒有離開,停下後,女爵看清眼前的東西,愣了兩秒。
「欸?」
是一道背影,一位白髮少年的背後。
擋在自己的前方,擋住女爵赴死的路途。
誰?
什麼時候……?
怎麼?
他是……
席亞回過頭來。
「抱歉,等我一下。」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