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追˙迪哥里發覺白髮蒼蒼的老者悄然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無奈的聳了聳肩,率先向老者打了招呼。
「您好,鄧不利多教授,真是好久不見了。」
鄧不利多沒有回應西追的問候,他只是以眼眸觀察這名自六月底從霍格華茲畢業後,推辭原本找到的古靈閣解咒師工作就不知所蹤的年輕人。根據哈利的說詞與從魔法部所掌握的資訊來看,奧古斯特的協助者正是西追˙迪哥里。
「西追,你還要繼續協助奧古斯特嗎?我希望你能回頭,在還沒有鑄下大錯之前。」
對於鄧不利多教授的詢問,西追露出了苦笑,儘管他有一瞬間想過從腰間取出魔杖使用魔法,但他立即就放棄了這個打算,他是不可能在魔法戰上戰勝鄧不利多教授的,而且奧古斯特也在他離開密室辦奧古斯特吩咐的事情時提過,如果遇到鳳凰會的人可以立即投降,若追捕他的人是鄧不利多的話,那就別做什麼抵抗。
『能以對話就能解決的話那是再好不過的了,而且就算被鄧不利多知道我的計畫,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想到奧古斯特那若無其事的話語,再一想到這次離開密室後他在外面掌握的資訊後,西追也做出了決定,他選擇坦白從寬,「教授,對於您終於走出霍格華茲學院、在外界嶄露頭角的這件事情,奧古斯特有向我交代過,他要我向你表達祝賀之意。」
鄧不利多聽到這句話後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他怎樣也沒想到會是聽到這句話,要知道他們是藉由魔法部的關係網絡才掌握到西追的動向,不然鄧不利多恐怕還需要多花半天到一天的時間才找到西追。
西追如果是奧古斯特的協助者,那他應該是被逼到了絕路才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這般輕鬆,甚至能向鄧不利多表示祝賀。
鄧不利多不禁感到猶豫,他是不是在某個環節裡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教授,奧古斯特有向我提過,佛地魔與他的僕人一直致力於思考如何封鎖你的行動,所以他們會明裡暗裡做各種小手段。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反其道而行,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你不得不站出來行動。」
西追並不清楚鄧不利多的想法,他只是回想起奧古斯特的長篇大論。
『鄧不利多是個很麻煩的糟老頭,他擁有以成年人而言極其不必要的完美主義與潔癖,這讓佛地魔跟魔法部可以輕易的封鎖他的行動,而他也因為厭倦這些骯髒的手段,所以才創建了鳳凰會這個組織,決定以少數人的力量對抗佛地魔。』
『他有著相當高潔且捨己為人的情操,但在我看來這就只是個極其頑固、不知變通的糟老頭子,他明明就擁有整頓魔法界風氣的能力,卻硬是要讓眾人遺忘他過往的功績,好像他已經是個過時的老骨董一樣。』
『西追,你不覺得鄧不利多這傢伙真的有夠麻煩嗎?既然他總是不主動採取行動,那為什麼不由我們準備一個只有他採取行動才能化解危機的局面呢?』
奧古斯特的話語至今仍言猶在耳,西追正視著鄧不利多,誠懇的說道:「教授,我在為了奧古斯特交代的事項奔波的這兩天裡,聽聞了您所實現的功績,無論是協調魔法部與麻瓜、混血出身的巫師的摩擦,或者是在學校漂亮的化解食死徒的企圖,您做到的這些事情再一次的讓我對這個世界懷有希望。」
「但在此同時,我也對您現在才做這些事情感到無法自拔的憤怒。」西追極其悲哀的看向鄧不利多,「明明有那麼多人信賴您,但您卻不相信自己,您也該是時候從過去的陰影走出來了吧。」
「……」鄧不利多因西追˙迪哥里突然的暴論陷入沉默,他怎樣也想不到會聽到這番話,然而西追在說出這段話的時候,視線並沒有偏移,是極其誠懇且發自肺腑的言論。
明明西追協助了奧古斯特施行會對魔法世界造成崩壞般衝擊的犯罪行為,為什麼他仍然只能從這位年輕人的眼中看見一片清明的神色呢?
「你們,究竟是……」
「教授,你知道奧古斯特最討厭哪一種魔法咒語嗎?」西追沒有解答鄧不利多的疑惑,他只是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他原本不期望得到什麼答案,然而鄧不利多在猶豫片刻後說出了一個魔法詞彙。
「……記憶咒,是嗎?」鄧不利多頓了頓後,繼續說了下去:「奧古斯特˙佛傑的犯罪行為裡面,最過火的是他大範圍散播讓記憶咒失效的魔法符文,這讓魔法部徹底失去了立場。」
鄧不利多在鳳凰會成員的幫助下也入手了幾張符文,他能從這個魔法的效果感覺的到開發者的惡意。這個人一定非常厭惡讓人遺忘記憶的記憶咒,不然就不會把魔法調整成一旦強行解咒就會導致受術者再也無法記住新事物的形式。
「奧古斯特對我說,記憶咒無疑是讓巫師得到了一個可以合理化自己行為的藉口,就算對麻瓜惡作劇,就算讓麻瓜受到精神創傷,都可以在那之後以記憶咒讓麻瓜忘記曾經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
『如果本人自己都忘記曾經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恐懼,那不就等同於從沒發生過嗎?』
西追還記得奧古斯特在說出這句話時露出了怎樣的不屑神情,他向鄧不利多搖了搖頭,「我無法反駁奧古斯特說的話,就算我想說這些巫師都會被魔法部審判,但在魁地奇盃上就發生了巫師以管理人驚慌失措的神情作為樂子,以魔法耍著他們玩的事情。」
雖然西追明白這只是少數的例子,但西追也很清楚,肇事的巫師恐怕是不會遭到怎樣的懲處吧?畢竟他們並沒有在麻瓜管理人身上留下無法抹滅的傷痕,反正也不過是在魁地奇賽事之間的樂子,就算發生什麼事情,只要一個記憶咒,咻的一下,在麻瓜的記憶裡面就什麼也沒有了。
這種事情在平時雖然是不被允許的,但這可是魁地奇的賽事喔!是脫離日常之外的非日常!既然如此大家為什麼要死撐著面子,不放鬆一下呢?
只要是巫師,一般都必須遵守在麻瓜面前需要隱藏面目的規則,但魁地奇盃可是屬於巫師的賽事,在賽事期間他們又有什麼必要隱藏呢?
除非是與家人跟鄰居感情很要好的麻瓜出身的巫師,又或者是像衛斯理那般對麻瓜有著超乎尋常好感的純血異類,或許才不能認同這種野蠻的行徑,不然一般來說,大部分的巫師雖然不喜歡這種脫序的行為,但也不會想要阻止其他人這麼做。
只要不超過記憶咒無法收場的範圍,這終究只不過是個玩笑而已。
不會有人受到傷害,不是嗎?
「但現實是根本沒有一個巫師能夠保證記憶咒的穩定性,一旦施術者任由情感失控暴走,那麼記憶咒無疑能被歸類在不赦咒的範疇。」
『比如說,奈威˙隆巴頓的奶奶為了讓他遺忘親眼目睹父母被酷刑咒折磨的記憶,對還年幼的奈威施展了記憶咒,但這個魔法也讓奈威變得健忘。再比如說,巴蒂˙柯羅奇為了隱瞞他從監獄帶走自己兒子的事實,他的魔法就這麼改變了一個無辜職員的人生。』
奈威的奶奶有著強大且堅定的意志,她認為應該要讓奈威遺忘可怕的記憶,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記在心上,然而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意志,才讓奈威變得健忘,需要備忘錄確保自己不會忘東忘西。
巴蒂˙柯羅奇則是在驚怒交加之下,想要抹消柏莎˙喬金斯目睹自己違背法律、私藏兒子的記憶,但在那個時候他真正的願望或許是對方再也不會記住任何事情,然後柏莎˙喬金斯就這麼直到被佛地魔用酷刑咒折磨回想起一切前,都稀里糊塗的生活著。
「教授,奧古斯特其實非常痛恨能沒有顧慮施展記憶咒的魔法部,或者說,他痛恨著我們這種畸形的魔法師社會。」
不被允許記住。
不被允許憎恨。
不被允許反擊。
當巫師能理所當然的使用記憶咒消除麻瓜有關魔法的記憶,即使對麻瓜的記憶造成什麼不可逆轉的影響也能不當成一回事的時候,那麼巫師一定比麻瓜所想像的還要可恨的多。
『因為這代表巫師並沒有把麻瓜視為對等的對象在對話,他們只是就像在整理花園一樣隨意把他們覺得不適合的情況剪除而已。』
一開始,巫師只是為了爭取更多的生存空間,為了讓麻瓜不再認知到魔法的存在而使用記憶咒,但從什麼時候開始,巫師使用記憶咒卻是那麼理所當然且傲慢了呢?
「……」
鄧不利多的臉色變得發白起來,他終於明白,之前在聽盧夫˙昆爵談到魔法部對麻瓜進行的處置的時候,他為什麼會感到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了。
他們真的在不知不覺間,犯下了大錯。
西追看向此時臉色變得發白的鄧不利多,平靜的說道:「教授,在這個意義上,奧古斯特無疑是非常不喜歡您的,您以為只要把魔法世界託付給你所培養的人們,他們就能支撐起魔法世界,但實際上這個魔法世界卻是這麼脆弱,只需要大範圍擴散反記憶咒,就能輕易的被顛覆掉。」
「『我們的確無法用平常的方法說服您,讓您離開那棟城堡走向外界,但如果是足以掀起巫師與麻瓜紛爭、讓魔法世界稍有不慎就會瀕臨毀滅的嚴重事態,您為了守護哈利與其他珍惜對象的容身之處,就只能挺身而出了吧。』」
鄧不利多恍然有種錯覺,說出這番話的人雖然是西追,但他卻從這個年輕人身上見到了奧古斯特的影子。
奧古斯特明明只是做了兩件事情而已。
——大範圍擴散反記憶咒的魔法符文。
——在大庭廣眾之下散播佛地魔不死的秘密。
但這兩件事情的效果卻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如果鄧不利多繼續待在霍格華茲,那麼先不提分靈體,光是魔法部與麻瓜、混血出身的巫師之間的爭執,就足以讓魔法部原本所剩不多的機能徹底停擺,然後就再也沒有人能阻止因為對佛地魔不死的秘密感興趣而暴走的黑巫師了。
那可以說是魔法社會邁向毀滅的倒計時,英國政府無法解釋數千人的失蹤,魔法部無法阻止除佛地魔以外的黑巫師犯罪的行徑,到最後別說巫師是否能夠繼續與麻瓜住在同一個社區,巫師不與麻瓜爆發衝突都是萬幸。
鄧不利多對於把自己逼到不得不站出來親自處理這些危機的奧古斯特,就算再怎麼不認同,也必須承認奧古斯特的手段相當了得。
只是……
「你們就沒有想過,我繼續保持沉默的可能性嗎?」
「『如果鄧不利多教授可以繼續作壁上觀,那麼我們就有必要在聖誕節對魔法部出手了。』」
西追頓了頓之後,聳了聳肩說到,「不過奧古斯特的計畫大概是要擱淺了,真是的,我都完成了他交辦的事項,買了一艘快要報廢的潛水艇,結果潛水艇看起來是派不上用場了。」
「……潛水艇?」
魔法世界為什麼會突然提到即使在麻瓜生活中也不常見的物品?
「奧古斯特原本打算在聖誕節闖入魔法部,把存放在神祕事務司、與佛地魔有關的那個預言水晶球的貨檯,連同地板的一部份,以空間連結術強行轉移到潛水艇裡面。」
西追露出了輕鬆的苦笑說道:「我在聽到他的打算時,真的覺得他很瘋狂,他是抱持著『與其讓預言水晶球繼續被神祕事務司收藏,那為什麼不把它丟進太空梭或是潛水艇,只要上了太空或是到了深海,佛地魔想拿也拿不到』的觀點在解決問題的。」
預言水晶球確實只有相關者才能碰觸,但奧古斯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碰觸,而是連同地板一起從魔法部盜走,讓它上太空或深海。
「要做到這種事情的話,那就只能對魔法部發起恐怖攻擊,我們這段時間一直銷聲匿跡也是為了打造秘密武器,確保可以癱瘓魔法部的所有戰力。」
西追笑了笑,像是很懷念一般的說道,「在奧古斯特的種種行動裡面,佛地魔一直就不是很重要的存在,他認為即使無法戰勝黑魔王,但只要在黑魔王君臨魔法世界前,先把那個世界毀掉,黑魔王也就無計可施了。」
「……!」
無疑的,西追那漫不在乎的口吻讓鄧不利多心頭一緊,老人總算明白奧古斯特為什麼會這麼做的理由。奧古斯特恐怕並不在乎鄧不利多是否會出手干涉,如果鄧不利多不打算這麼做,也不過就是毀掉魔法社會,讓倖存下來的佛地魔與食死徒乾瞪眼而已。
佛地魔與食死徒以催狂魔和狼人逼迫人們遵守制定的規矩還算是差強人意,比起向他人提供服務,他們更熱衷於壓榨與剝削他人。換言之,讓他們從零開始重新建設一個能夠持續運轉下去的社會,這絕對不是他們擅長的領域。
「不過佛地魔畢竟已經拿到了預言水晶球,現在就連我也不知道奧古斯特會做什麼了,他也只拜託我到幫他購買潛水艇而已。」西追想,這大概是早就猜到他會被鄧不利多抓住吧。
鄧不利多雖然想問其他的事情,但他決定專注於眼前,確認奧古斯特究竟有什麼倚仗,「西追,你們打造了什麼祕密武器。」
西追並沒有拒絕眼前教授的問題,他平靜地回道:「我們在培養蛇怪的眼球。」
白髮老者聽到這個詞彙時,露出了僵硬與驚訝的神情。
「是的,就是在史萊哲林的密室裡面的那隻蛇怪,奧古斯特利用了腐敗的蛇怪屍體,單單只培養了蛇怪的眼球。」
只要對視就能致人於死地,但若是藉由鏡子之類的輔助觀看,那就會減輕蛇怪注視的威力,僅僅只是石化而已。
奧古斯特為了以暴力壓制魔法部,特意準備了的這個祕密武器——現在卻失去了使用秘密武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