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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ry 4–1
(別墅-客廳)
玲:「……」
時間已過晚上十點。
我雙手抱膝坐在沙發上,等著再我之後去浴室洗澡的槙君出來。
(…………。傷腦筋啊。)
這棟別墅,有兩間寢室。
之前放行李時下意識就個別分開擺到不同的房間了。
但在過夜約會的情況下……到了要睡覺的時候我該怎麼做才對啊?
從方才起我就一直苦思,卻遲遲沒得出結論。
(雖然一般來說這不是什麼令人傷透腦筋的問題……)
(但我以前出去玩又沒遇過房間數比人數還多這種事,完全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麼啊。)
(吼唷!早知道會這樣,我還不如若無其事地把行李放同一個房間——)
玲:「!你洗好了啊。」
槙:「咦、妳沒先喝些東西嗎?」
玲:「嗯,想休息一下……啊、對了。」
玲:「我帶的『那個』,要不要開了?」
槙:「好啊,謝了。杯子在那邊妳隨便拿。」
玲:「好。你想怎麼喝?」
槙:「跟妳一樣就好。」
玲:「那就是純飲喔。」
槙:「才剛洗完澡就喝純飲嗎,也是可以啦。」
玲:「呃、我也是有猶豫一下,但畢竟是第一次品嘗……!」
槙:「我懂啦。」
槙:「我去倒水。妳要加冰塊嗎?」
玲:「我不用,謝謝。」
槙:「嗯。」
玲:「……」
我從置物架中拿了兩個並排在一起的精緻白蘭地酒杯,緩緩倒入深琥珀色的卡爾瓦多斯。
(……槙君,看起來跟平常沒兩樣啊。)
(我也保持平常心吧,平常心。)
我和不久後從廚房回來的槙君很普通地乾杯,普通地討論味道的感想……
但我其實早就發現,自己越是想保持平常心,舉止越會出現不自然的地方。
玲:「……」
槙:「……」
忽然間,我們之間話題中斷,迎來不知是第幾次的寂靜。
一股緊張感莫名湧上,就在我靜靜吞了口口水時——
——咕啾……
玲:「!」
我那該是『靜靜』吞口水的喉嚨像是上了什麼音效般響得洪亮。
槙:「……」
玲:「……。忘掉剛才那個。」
槙:「……噗哈、咯咯……什麼啊,剛才的……」
玲:「不是的等一下,真的拜託你當作沒聽見!」
槙:「我才想喊等一下,看妳一臉認真還以為妳在考慮什麼,結果『咕啾』一聲——哈哈!」
玲:「唉呦你別笑了啦……!」
槙:「沒事的。」
玲:「……咦?」
他像是無意間呢喃的一句話,讓我抬起頭。
槙:「不用勉強裝作沒事。」
玲:「……。我看起來果然有點怪怪的?」
槙:「妳本來就有點怪怪的吧。」
玲:「欸!」
槙:「哈哈。」
玲:「你還笑。」
(唉……他真的好厲害啊。)
為什麼他能夠,這麼自然地讓人心情放鬆下來呢。
越想越不可思議,而這份感覺又轉化為對他日漸增大的心意。
槙:「時間還早,要玩點什麼嗎?撲克牌那類的東西應該在那邊的抽屜。」
玲:「啊,那玩撲克牌吧,抽鬼牌。」
槙:「又抽鬼牌,妳也太喜歡了吧。」
玲:「才不是喜歡,是為了取勝啊……!」
無可取代的舒適氛圍漸漸回來了。
然後,我們就像平時在槙君的房間一般……度過了平凡無奇的時間。
——幾個小時之後。
(別墅-寢室)
玲:「……啊啊——」
玩過頭了。
我心懷後悔,倒在床上。
槙:「妳要喝水的話我再去倒一些。」
玲:「不用。我沒事……謝謝。」
「勝方可以往敗方的杯子倒酒,一旦倒了,敗方就必須『拿起杯子』喝一口。」
「可自行決定倒的量跟喝的量,總而言之,把酒灑出來的人就出局。」
因此光是單純反覆拚輸贏不夠有趣,我們途中開始提出這些追加規則。
喝法也從純飲變成加冰塊,全部皆以不勉強為原則。
要在覺得不舒服前投降——雖然事先設下了種種防線。
到頭來,在我撐到瀕臨極限才得來「平手」後,下場就是這個樣子。
(……沒有到不舒服,但好久沒有這麼暈了。)
(完全忘記自己只要一跟槙君喝,就會因為太放鬆而喝得比平時還多……)
槙:「妳別這樣直接睡著喔,記得進被窩裡。」
玲:「太奇怪了……為什麼槙君沒醉呢。」
槙:「我有啊。」
玲:「沒有。」
槙:「沒比妳醉而已。」
玲:「太奇怪了。」
槙:「有什麼好奇怪的。」
槙君邊笑,邊伸手幫我蓋被子。
玲:「啊、我沒問題啦,蓋被子嘛,我自己、會蓋……」
槙:「……!哇——」
(嗯?)
不用麻煩你——我這麼說著,手一抓把被子拉過來。然而下一秒壓於身體上方的重量,似乎比被子要沉一些。
玲:「……原來不是,被子,抱歉。」
槙:「……。妳啊……」
若不是喝醉了,我的心臟現在一定會大肆躁動吧。我置身在外般想著。
也不知是幸還不幸,此刻夾在睡意與漂浮感間模糊不清的大腦,只想著一件事。
那就是——覺得這個人真帥。
玲:「……是槙君耶。」
槙:「……什麼跟什麼啊。」
我輕輕觸碰槙君的臉頰,十分溫暖——
槙:「……」
不是啤酒的苦,也沒有牛奶的甜,而是淡淡的蘋果香氣。
印下40度酒精的餘韻,我緩緩遠離槙君的嘴唇。
然後靜靜地注視他。
槙:「……妳是不能喝醉的那種人呢。」
玲:「槙君,我沒問題的。」
槙:「怎麼可能沒問題,雖然我不太想說這種話——但妳在外記得少喝點。」
玲:「不是啦,今天是真的喝多了……不對,是槙君讓我喝太多啦。」
玲:「我,很努力了。那個,最後一場二十一點的那個,好過分。」
槙:「那個是為了讓妳投降才故意倒到快滿出來,沒想到妳那麼固執全喝了。」
槙:「……不過,我也想過妳會喝完。」
玲:「咦……?」
槙:「總之,妳就先睡吧,晚安。」
玲:「……」
眼看槙君準備起身,我悄悄抓住他的袖子。
這次不再是失誤,而是真的想留住他。
槙:「怎麼了?」
玲:「槙君。」
玲:「……我沒問題喔。」
槙:「……」
我盡全力傳達出,隱含「那個意思」的一句話。
槙君頓時用手掩住自己的臉,下一秒長嘆了一聲——才接著開口:
槙:「剛才的不算。」
玲:「咦咦……?」
槙:「我不會對一個喝到爛醉的人做什麼的。」
槙:「……要是隔天被忘得一乾二淨我會很困擾。」
玲:「……。我也不想,變成那樣……」
槙:「所以今天我就只先收下妳的心意。」
玲:「……」
槙:「……剛才那句下次我可沒辦法當沒聽見,妳現在別再說了喔。」
槙:「算我拜託妳了。」
玲:「…………」
玲:「嗚……」
槙:「連喝醉也還會這樣喔。」
玲:「……就是喜歡你到這種地步啊。」
槙:「……」
玲:「我很喜歡你啊。」
槙:「我有聽到。」
玲:「你沒回答。」
槙:「……那我說囉。」
玲:「咦、等一下……你沒先預告,太突然了……」
槙:「還要不要聽啊。」
槙:「……我也喜歡妳。」
槙:「大概,比妳想的還要更加喜歡。」
玲:「……。我果然會遭天譴吧……」
槙:「為什麼啦。」
槙:「……晚安。」
結果,在他如安撫般的輕柔撫摸下,眼皮子失去了再次睜開的力氣——
我就這樣,睡著了。
Story 4–2
(……唉——搞砸了啊……)
在回程的高速公路服務區,我挑選伴手禮的同時,心中嘆息也沒間斷過。
(在「過夜約會」喝到爛醉睡死,不管怎麼想都太扯了。)
(而且,還靠著酒勁用那樣不要臉的方式糾纏……)
玲:「……!」
回想著絲毫沒有斷片的清晰記憶,與昨日自己可憎的行徑,便湧上一股想大叫並往外狂奔的衝動。
我原本以為,就算槙君人再好,也會對我這樣有意見——
(回憶片段-早上,別墅寢室)
玲:「——對不起!」
槙:「妳用不著道歉。」
槙:「讓妳喝那麼多,要妳睡的人都是我,就別放心上了。」
槙:「而且妳睡著後還會跟我搭話,挺有趣的。」
玲:「我連睡覺都給你添麻煩嗎……!?」
槙:「怎麼會是麻煩。」
槙:「我邊回妳,邊覺得有邀妳一起來真是太好了。」
(回憶片段結束)
(……不論回想多少次,都覺得他的對應超級紳士……)
很明顯,槙君是發自真心這麼說的。
所以在那之後我只能對他道謝。
(下次就來個雪恥戰,由我邀他去旅行吧。)
(然後不要飲酒過度、不要太執著勝負……還有不要自己先睡著。)
我偷偷觀察著在不遠處的槙君,他正專注盯著排列於架上的玩具。
槙:「……」
(……那樣子,是在思考工作的事呢。)
(等一下再跟他搭話好了。)
我如此打算,隨即走去零食專區——
在那邊,我看見一位獨自盯著伴手禮的小男孩。
(……啊——)
他手上的霜淇淋融了大半。
(在這邊吃,好像有點……不太好啊。)
我看了看附近,找尋有沒有像是和他一起來的父母或親人,卻沒見著類似的人影。
苦惱著要怎麼和他搭話時——
玲:「啊啊!」
小男孩:「!?」
小男孩顫了一下往我這邊看過來,對到眼的瞬間我下意識指了他的手邊。
玲:「要流下去了!」
小男孩:「哇……」
他慌慌張張舔起我剛才指的地方。
玲:「啊哈哈,真是驚險……」
小男孩:「……」
玲:「抱、抱歉呀,突然大叫一聲。霜淇淋,看起來很讚呢,好吃嗎?」
小男孩點了點頭。
玲:「這樣啊。我跟你說喔……去對面坐著慢慢吃的話,會更好吃的唷。」
小男孩:「……」
他再一次點頭回應我。
玲:「呃……你一個人嗎?」
這次他搖了搖頭,手指美食街的方向說:「爸爸,那邊」。
(爸爸……啊!)
一位男子正端著上頭擺放拉麵的托盤東張西望,他一注意我這邊就急忙喊了小男孩的名字。
玲:「爸爸在叫你囉。」
小男孩:「嗯。」
小男孩:「……掰掰。」
玲:「嗯,掰掰。」
(真可愛……是爸爸在點餐期間,小孩突然不見蹤影的那種情況嗎?)
(幸好不是迷路。)
我和男孩的爸爸互相點頭致意,隨後思考著接下來要逛什麼時,突然聽見背後傳來小小的笑聲。
玲:「咦?啊……槙君。」
槙:「辛苦了。」
玲:「你都看到了?」
槙:「聽妳大叫還以為出了什麼事……結果是『要流下去了』。」
槙:「一般不會說得那麼激動吧。」
玲:「啊哈哈……我原本還在想會不會太多管閒事。」
玲:「但感覺不管滴到地板還是商品,或弄到衣服都不太妙,就忍不住……」
槙:「我沒有責怪妳的意思。」
槙:「只是聽到聲音的當下嚇了一跳而已。不是妳出了什麼事就好。」
玲:「……抱歉,讓你擔心了。」
槙:「嗯。」
玲:「『連跟自己無關的事都會主動介入多管閒事,才會反被捲入麻煩事。』夏目君他們也總是這樣說我。」
玲:「雖然有了自覺也想改掉,但習慣不容易改呢。」
槙:「的確是有點多管閒事沒錯。」
槙:「可是這種習慣,是出自妳的溫柔。」
玲:「啊哈哈,謝謝。但會這樣給我臺階下是因為槙君很溫柔……」
槙:「不是的。」
玲:「……咦?」
槙:「見到別人有困難,第一就先思考有沒有自己能幫的,就算沒有也不會置之不理。」
槙:「『為了某人』行動時,不會有絲毫猶豫。」
槙:「……一定有很多人因為妳是『如此』而得到幫助。」
槙:「我也是其中一人。」
(……槙君。)
槙:「所以,也不用硬要去改變吧?」
槙:「不過還是希望妳少做一些會讓我擔心的危險事啦。」
玲:「……」
玲:「……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雖然沒辦法全還給你。」
玲:「但我還你一半。」
槙:「什麼跟什麼啊。」
玲:「因為槙君是這樣溫柔的人,一定也有很多人受你幫助。」
玲:「而我也是。」
槙:「……」
見到別人有困難,第一就先思考有沒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就算沒有也不會置之不理。
『為了某人』行動時,絕對不會猶豫。
我覺得這全部,都在說槙君。
容易被捲進麻煩事的災難體質。
槙君人生中遇過的災難,多到被人如此描述也一定是因為——
他從以前開始,就是會毫不猶豫為了他人行動的溫柔之人。
槙:「……」
玲:「我還你一半,要確實收下喔。」
槙:「……。好。」
然後槙君他,說出現在經常講的「謝謝」取代道歉,同時輕輕牽起我的手。
「我才該說謝謝」,我如此回應,並回握住他的手。
槙:「……泉。」
玲:「怎麼了?」
槙:「我晚上會送妳到家的,所以在那之前……」
槙:「可以稍微,繞去我家嗎?」
Story 5–1
槙君沒有說去他家的理由。
覺得刻意詢問也好像不太好,所以我只簡單答了「當然」,不過……
(槙家-客廳)
玲:「——打擾了。」
槙:「……嗯。」
玲:「……」
(……果然,不是我的錯覺吧?)
隨著逐漸靠近公寓,我注意到槙君越來越少開口說話。
戀人在這個時間邀自己到家裡,樣子還跟平時不太一樣。
身為多少有戀愛經驗的普通人,雖然心裡有料想到理由為何——
但要是太過意識這件事,又會像之前那樣出現不自然的舉動,因此我努力把猜測趕出腦袋。
(要是先逕自做好心理準備,才發現根本不是那樣,絕對是丟臉丟到家。)
(平常心、平常心……)
玲:「那,要不要我先去泡杯咖啡?」
槙:「不用。妳……在這邊等我一下。」
玲:「喔……好。」
槙君說完就往深處的房間——寢室——的方向走,暫時不見蹤影。
玲:「……」
(……。這個,應該不是鶴的報恩之類的橋段吧……?)
(可以放心等他出來對吧,不是在暗示我去偷看對吧?)
當我正糾結時——
玲:「!」
房門被輕易地再次打開,回來的槙君……懷中多了個有著可愛包裝的東西。
玲:「槙君,那是……?」
槙:「……是英小姐要我轉交給妳的禮物。」
玲:「咦、小町小姐?」
槙:「似乎是『前陣子的謝禮』。」
槙:「她說因為妳的生日還很久,就先送點小心意。」
玲:「……!」
槙:「妳願意的話,就現在打開來吧。」
我在緊張興奮之中,拉開禮物上頭的蝴蝶結,拆開包裝——就和一雙圓滾滾大眼對上視線。
玲:「!是巴哥……!」
冒出來的是比真的巴哥犬要小兩圈的可愛娃娃。為了把它從袋中拿出來而抱起時,我發現裡面還放了許多東西。
玲:「項鍊、耳環,還有尾戒……哇,都好可愛……」
玲:「這……哪是小心意啊,簡直像收到五年分的祝賀耶……!」
槙:「她說這相當於她當初收到禮物的心情。」
槙:「她一定是真的很開心妳為她慶祝吧。」
(小町小姐……)
玲:「……不過,為什麼小町小姐的禮物會在槙君這邊?」
槙:「……不久之前,英小姐透過田中森先生跟我聯絡,說是想說談一些關於妳的事。」
玲:「!」
槙:「去旅行前的前幾天她到我公司附近,並託我把禮物交給妳。」
玲:「……原來是這樣。」
(是因為我說最近很忙,才讓她多費心了嗎?)
(可是,那時我也跟她說過,到時候比起我,槙君那邊應該會更忙——)
槙:「那隻巴哥不僅是娃娃,還可以當飾品架。」
玲:「咦?啊……!該不會,是把戒指放這裡?」
槙:「對。然後,這邊可以放耳環;項鍊掛在這邊……」
我照槙君所教的,把飾品一一放到娃娃身上。
然而……
槙:「……這裡,是放手鍊的。」
玲:「……」
我的手停滯在那個地方。
小町小姐送的禮物,沒有包含手鍊。
唯有手鍊,沒有在裡面。
(……這——)
(回憶片段)
英:「都因為妳不只沒配戴那條手鍊,還說好一陣子沒見面了……」
英:「讓我好擔心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回憶片段結束)
(她的意思,該不會是……)
唯有手鍊沒送的理由。
禮物不直接給我,而是託付給槙君的理由。
槙:「……」
在我得出答案前,槙君就從口袋中拿出了「那個」。
我根本不可能認錯的——那條手鍊。
玲:「……槙君,小町小姐說要談的事該不會是……」
槙:「她只提起手鍊不在妳手邊這件事,沒有再多說什麼。」
槙:「她說那是我們之間的問題,自己不該介入。」
槙:「不過,我被她繞圈子地鼓勵了。」
而且是挺熱烈地鼓勵。槙君笑著多補充一句,我卻一時之間沒辦法順利回應他。
(小町小姐……)
槙:「我原本是想,如果之後有機會要和妳談一下。」
槙:「英小姐正好給了我契機,所以我覺得該現在說。」
玲:「……這樣啊。」
槙:「……我不是想硬推給妳,也不是要把手鍊丟給妳自己處理的意思。」
槙:「我只是,不想再因為『不坦白重要的事』而造成不好的回憶,或誤解了。」
玲:「……嗯。」
槙:「當時,有句話我沒有對妳說——。」
槙:「這條手鍊,我不是送給『沒什麼感覺的對象』。」
槙:「在那時我就已經喜歡上妳了,也對此有自覺。」
(……槙君。)
槙:「我只是想讓妳知道,那並不是妳誤會了。」
玲:「……」
玲:「我早就知道了。」
玲:「因為槙君,說謊說得糟透了。」
槙:「……」
玲:「原來,你沒有丟掉啊。」
槙:「我是想過我留著也沒有意義。」
玲:「……即使如此,你還是留在手邊了。」
槙:「……」
玲:「……是嗎……」
玲:「那——」
我從默默肯首的槙君手上,拿起手練。
指尖碰到他掌心的瞬間,我感覺到他的手稍微繃緊了一下。
槙:「……泉。」
玲:「沒事的,我可以自己戴。」
因為這是我以前每天,無數次,反覆戴上的手鍊。
玲:「……適合嗎?」
槙:「——唔。」
我並沒有在勉強自己笑,然而槙君一看著我便露出快哭出來的表情,然後——上前抱住了我。
玲:「……就算是客套話也好,這裡你應該要說適合我呀。」
槙:「——合、妳。」
玲:「……」
「很適合妳」。
槙君費勁力氣才終於擠出來的聲音,細弱而略微沙啞,讓我不禁眼眶一熱。
玲:「……我可以,再次收下嗎?」
取代話語,他緩而沉地點了好幾次頭。
我點頭回應他,並輕輕拍著他的背。
玲:「槙君……我有點,想看你的臉。」
槙:「……等會,我現在沒有自信看到妳的臉,還能保持冷靜什麼都不做。」
玲:「……這個嘛,呃,那個。」
玲:「算是如願以償……?」
槙:「……蛤?」
玲:「抱歉這不算,剛才那個絕對不對。」
槙:「——哈……啊哈哈!」
玲:「……!」
(唉呦真的好討厭自己啦……!)
我們笑了好一陣子讓感傷的氛圍散得一乾二淨之後。
槙君邊嘆息邊摸了摸我的頭。
槙:「……妳這個人,真的……」
槙:「好可愛啊。」
玲:「唔……」
他的手從頭頂順勢向下滑,輕柔撥開髮絲撫上我的臉頰。
槙:「……我覺得自己在這方面,應該算是比較能忍耐的人。」
槙:「實際上卻是我高估了。」
儘管我內心認為槙君絕對是算很能忍的人。
但怕自己一開口,又會脫口而出亂七八糟的話……
所以我沉默著,等待槙君的下一句話。
槙:「……抱歉,明明先前說好要送妳回家。」
槙:「但我今天——還是想和妳待在一起。」
Happy End
成熟大人間,互相表白心意,成為情侶。
「這件事」是兩人關係所延伸出來的必經之事,沒有必要感到特別害羞,更不須覺得害怕。
道理我十分明白,但就算如此——
(槙家-寢室)
(……糟了。)
(這事情,是會讓人這麼不知所措的嗎……?)
槙:「……」
頭髮、額頭、鼻尖、耳上。
槙君的指尖就像是在事先預告般,他順著觸碰的地方,一次次落下親吻。
在他的手指滑過嘴唇之際,我和他於昏暗中四目相交——心臟頓時重重跳了一下。
隨後槙君像是想到了什麼般,神情略顯嚴肅,停在唇上的手指輕輕戳了一下。
槙:「……妳怎麼了?」
玲:「咦?啊……」
我急忙鬆開下意識抿成一線的嘴。
玲:「抱歉,別在意……」
槙:「我很在意。」
槙:「……我不希望妳在這種事上逞強。」
玲:「啊、不是……我沒有逞強!」
玲:「我只是先做出對應而已。」
槙:「什麼意思。」
玲:「呃…………因為我感覺我會輸給羞恥心,不小心說出『不要』,或『等等』之類的話。」
槙:「……妳就說出來啊,沒關係的。」
玲:「……不要。」
槙:「幹嘛不要。」
玲:「……要是說了,槙君就會停手不是嘛……」
槙:「……!」
玲:「所以——」
接下來的話,我沒能說出口。
他體諒我而刻意迂迴的手,終於直接撫上我的肌膚。
我瞬間扭了一下身體,下意識想逃離突如其來觸碰,但槙君沒給我一絲逃走的機會。
玲:「槙、君。」
「張開嘴。」
槙君如此說道的同時,食指似等不及般摩娑我的嘴角。我照他說的張嘴,接受他綿長的吻。
每被槙君觸摸一次,我都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體溫正逐漸攀升,就連方才還覺得有些冰冷的床單,都慢慢變得溫熱。
槙:「……話說在前頭,妳是不是真的討厭這點程度的事,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玲:「……!」
槙:「還有,雖然我不知道我現在在妳眼中是什麼樣子……」
槙:「我現在可沒有從容到——聽妳說停就會乖乖停下來。」
※
玲:「——……?」
(……有什麼,很溫暖的……)
我伸手確認貼於臉頰的那股溫暖。
一睜開眼——就見到槙君在我眼前。
(槙家-寢室)
槙:「……抱歉,把妳吵醒了。」
玲:「……槙君……你已經醒了?」
槙:「嗯,起來不久,稍微看了一下妳的睡臉。」
槙:「覺得妳看起來睡得真香。」
玲:「是喔……」
玲:「……不對等等!你怎麼、別盯著叫我起來啊!」
槙:「哈哈。」
此刻我才真正清醒過來。
(希望我睡著時沒有翻白眼或流口水……)
玲:「現在幾點?」
槙:「半夜兩點多。」
玲:「時間挺剛好的……我們今天沒吃晚餐呢。」
槙:「要去買些東西吃嗎?」
玲:「冰箱裡有什麼?」
槙:「剩妳之前買來的冰。」
玲:「哦,不錯耶。就吃那個吧——」
(……啊。)
正要起身離開床時,我才事到如今地對自己現在的樣子感覺害羞。
(雖然常聽到『反正都被看光光了』這種話。)
(但這個跟那個還是兩回事……)
不過意識到「事到如今害羞起來」這件事又讓人更加覺得無地自容。
我盡可能裝作自然,同時加快手腳拿了在附近的衣服……
玲:「……啊。」
(這件是槙君的。)
玲:「啊、啊哈哈,抱歉拿錯了……呃,我的在……」
槙:「別找了,就先披這件吧。」
玲:「咦——」
槙:「等等我再借妳替換的衣服。」
玲:「……謝、謝謝。那我就,失禮了。」
(這樣好嗎……)
我不自覺地背對著槙君,小心翼翼地穿上襯衫。
屬於槙君的好聞氣息竄入鼻腔讓我頓時亂了陣腳,連簡單的扣扣子都扣了半天。
槙:「妳在忙什麼啊。」
玲:「我、我可以的……好了,穿好了!」
槙:「……」
玲:「……尺寸果然大大了呢,啊哈哈。」
玲:「那我去把冰拿過來——」
說到中途,我就匆匆忙忙想下床,然而他卻拉住我的手臂。
槙:「我去拿。」
玲:「啊……謝謝。」
槙:「……」
玲:「……。請問……?」
槙:「那件襯衫,很適合妳。」
玲:「……怎麼會,槙君才比較適合!」
槙:「幹嘛在這種地方固執啊。」
玲:「我希望你能自行體會。」
槙:「什麼呀。」
真的是,奇怪的人。
如此笑著說道的槙君,把手溫柔地覆上我的手。我則將手指滑過他的指間緊扣住。
一如既往,槙君默默回握,與我十指緊扣。
玲:「……我啊。」
槙:「嗯?」
玲:「真的很常覺得——我喜歡槙君。」
槙:「怎麼突然說這個?」
玲:「這次旅行,這想法也出現在腦中很多次。」
玲:「……不過,感受最深刻的時候,大概是現在。」
槙:「……」
玲:「……當初沒放棄,真是太好了。」
槙:「……泉。」
『謝謝妳喜歡我,謝謝妳沒放棄我。』
那時候,槙君這麼跟我道謝,但其實我真的沒做什麼需要讓他道謝的事。
因為是槙君,我才喜歡上了。
因為是槙君,我才放棄不了。
僅僅,是這樣而已。
玲:「謝謝你喜歡我。」
槙:「……妳怎麼——」
槙:「哭了啊。」
玲:「……咦?啊哈哈,真的耶……流眼淚了。」
玲:「就,突然莫名覺得很感動……」
槙:「……我是說過被妳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槙:「但只有哭,我會很傷腦筋。」
玲:「……唔。」
槙君用手指擦拭我的眼角,我卻反而更淚流不止。
看著他邊說「用這個」,邊抬起我的手用襯衫袖口把眼淚擦掉,我不禁破涕為笑。
隨即槙君也跟著笑了。
玲:「好新奇……」
槙:「不滿嗎,總比用棉被擦好不是嘛。」
玲:「沒差啦,棉被也可以。」
玲:「我也一樣,被槙君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槙:「……。妳真的懂妳剛才說了什麼驚人發言嗎?」
玲:「還沒交往就先說出這句話的當事人,在驚訝什麼。」
槙:「……」
玲:「……」
兩人:「……噗、哈哈哈——」
看到槙君笑,我就會感到開心。
覺得笑得如此燦爛的他,如此令人憐愛。
玲:「……。槙君。」
槙:「……」
懷著愛意,我呼喚他的名字。
回應我而落下的親吻,能從中感覺到相同的愛意。
幸福的滋味,漸漸填滿內心。
玲:「……我說啊。」
槙:「嗯?」
玲:「肚子,還是有點餓吧?」
槙:「就知道妳會這樣說。」
槙:「換衣服去便利商店吧。」
玲:「好哇。」
槙:「……泉。」
玲:「怎麼了?」
槙:「我喜歡妳。」
玲:「嗚……!?」
槙:「妳的那個,還有疑問型的喔?」
玲:「……槙君,你是故意的吧?」
槙:「不是。」
玲:「就是。」
槙:「只有剛才而已。」
玲:「對嘛!」
槙:「被怎麼樣都無所謂了不是嗎?」
玲:「這可是攸關性命,所以是另一回事。」
槙:「竟然攸關性命嗎?」
玲:「那當然。」
槙:「哈哈。」
先一步下床的槙君邊笑,邊對我伸出手。
槙:「……好了,走吧。」
玲:「嗯!」
名為「對彼此來說舒適的距離」,實則是不傷害對方而拉出間距的分界線。
跨越分界線後,接下來一起度過的時間,即使並不單純只有「舒適」。
那也不會是對彼此小心翼翼而感到疲憊;不會是互相退讓,委曲求全的日子。
而是手牽著手,肩並肩地向前,度過平凡卻又特別的每一天——與你相伴,直到永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