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紺青〉
西曆2261年02月10日 09:07
「歌仙、長谷部,我不在的時候要好好照顧姐姐,不要讓姐姐熬夜唷。」
審神者抬頭看著他們,一如往常的笑容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不要和狐之助走散了喔。」歌仙兼定擔憂地說道,恨不得自己也跟著她前往政府本部。
「沒問題的!過幾天翡翠さん也要去參加會議,歌仙不要擔心!」
「主上……」へし切長谷部欲言又止地看著審神者,緊蹙的眉頭似乎想表達什麼。
「長谷部,我一個人沒問題喔。」她瞇起雙眼,笑容燦爛。
「楓大人,時間到了。」狐之助出聲提醒,替審神者接過行李。
「那、我出門了哦!」楓朝著他們揮揮手,跟著狐之助進入政府派來的馬車裡。
「主上大人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最近一個人都會睡不好啊……」毛利藤四郎看著那嬌小的背影消失,說出了所有人最擔心的事。
回應他的是全員的沉默與緊繃。
在發生「那件事」之後,楓在他們面前還是笑得和往常一樣,但他們並沒有忘記那一晚,楓在被窩中恐慌不止而導致的過度換氣。
「別擔心了,她沒問題的。」晴站在廊下,輕聲說道。
「晴大人……」
「不如說這樣比較好。」
坐在政府的馬車中,楓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無蹤,只留下疲憊與憂傷。
「楓大人……」
「抱歉,現在先讓我休息一下。」她緩緩閉上眼睛,「我累了。」
抵達時空政府本部後,她被安排到一個房間裡,就和參加會議時一樣,房裡只有她和另一人。
「好久不見。」楓率先開口,「長義。」
山姥切長義看著她袖口隱約露出的繃帶,心中的自責又更深了一分。
「這不是你的錯。」察覺到他過度的背負責任,楓嘆了一口氣,「是我天真的以為一切已經平息。」
「你在那裡經歷了什麼?」
「我見到和泉守兼定了。擁有著過去記憶的和泉守兼定。」她輕聲說道,淡泊的語氣彷彿毫不在乎,「但他在我面前碎了。」
「……!」
山姥切長義瞪大了雙眼,雙唇微張,想說些什麼卻又止在嘴邊。
「安久的本丸沒有任何刀劍男士,只有式神和妖怪。而我見到的和泉守兼定似乎是前幾日剛顯現就被關在牢房中的唯一一振。」
楓緩緩說著,眼神趨近黯淡。
「……為什麼他要那麼做?」
他的嗓音微微不穩,壓抑著憤怒,不僅是對安久,還有沒能為主上做出任何幫助的自己。
「理由?」楓嘲笑幾聲,抬眼看向房間天花板的監視器,「你們還妄想理解拖著將死之軀做出這些行動的人嗎?」
「詳細情形我都寫在這次的報告書裡了。可以讓我休息了嗎?」
語落、監視器隨即沒入天花板消失。
「被監視的感覺真差……都讓長義問了些什麼問題啊。」楓原想抬手拿下頭髮上的髮夾,卻因為拉扯到傷口而倒抽了一口涼氣。
「失禮了。」山姥切長義主動上前替她拿下髮夾,一邊開口,「抱歉,只能用這種方法為你做筆錄,政府方認為這樣你應該會更輕鬆一些。」
「事到如今,這種事情怎麼樣都好。失去的也不會回來了。」楓低聲說道,眼眶泛起水光。
「他……不會回來了。」
「……」
「我明明知道,在那天之後就不可能回到原本的日子……可是我看見他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起以前。」
她緊皺著眉,眼淚順著臉龐滑落,抬眼看向對方。
「長義……我為什麼沒能帶他離開呢?」
山姥切長義雙目微瞠,遲了好幾秒,才有些僵硬伸手抱住楓,安撫般地讓她依靠在懷中。
看著審神者在他胸口啜泣的模樣,當年躺在病床上、失去氣息的楓再次回到他的腦海中。
那時她從未像現在這般哭泣,僅是絕望地注視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彷彿人偶般一動也不動。
「我是不是不應該回來?我是不是……在一開始就做了錯誤的決定?」楓的嗓音顫抖著,抓住他身上衣料的小手,就像是在抓住最後的浮木一樣。
「你沒有做錯。」山姥切長義低頭直視著那雙哭紅的眼眸,「……是你成為了山姥切長義的主上,你存在於此是理所當然、絕非錯誤。」
「還請你、繼續作為山姥切長義的主上,活下去。」
像是真正安心下來一樣,楓在他懷中安睡著。
「愛給人添麻煩的個性倒是沒什麼變呢。」山姥切長義沒轍地替她擦乾臉上淚痕,將孩子放到被褥上,幫她蓋好被子。
看她的樣子,應該好幾日沒睡好了吧。
這不禁讓他想起過去的時日。
那個本丸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
「我在想些什麼呢……」他無奈的苦笑著,「那麼、來盡一盡初始刀的本分吧。」
不知沉睡了多久,她感覺終於補足了這將近一個月沒能好好睡覺的份。
在差點習慣性的翻身前,她阻止了自己的動作,以免再次帶來手臂傷口的負擔。
從另一側起身後,她揉了揉乾澀的雙眼,往身旁一看,不看還好、一看嚇得她往後一彈!
「主上,你醒了啊。」
山姥切長義掛著溫柔得令人感到詭異的笑容,瞇起的雙眼大概是想表現出溫和親近的感覺,但對她來說根本一點也不親近!
「長義,你是不是太久沒看到我所以哪裡短路了?」
「……我很好。」
「嗯,這樣我比較習慣。」楓拍了拍胸口,看見他冷冷吐槽的模樣反而更安心,「你突然怎麼了?嚇我一跳。」
「沒什麼。主上不是比較喜歡這樣溫柔體貼、面帶溫暖笑容的人嗎?」山姥切長義換上與平時相同的表情。
「我擁有主上的重視,所以也打算回報一下。」
楓愣了幾秒,接著笑了出來。
「長義只要和平常一樣就好。充滿自信、微笑高傲,時不時提點我哪裡該怎麼做,付出努力,然後向我露出得意笑容。」
「我喜歡那樣的長義。」
她微笑著,帶著暖暖的溫度。
「你的臉皮隨著年紀變厚了嗎?」他偏過頭,調侃般地笑著,抬起右手挽了挽一絲未亂的側髮。
「怎麼了?害羞嗎?」楓笑得更加開心,「我只是表現我對長義的重視啊?」
「看起來心情好些了呢。」山姥切長義微瞇雙眼,放心了許多。
「再怎麼傷心,結果都不會有任何改變。」她看著自己掌心中尚未結痂的傷口。
「嚎啕大哭不能再有第三次,只要超過三次,就會一蹶不振了。」
別說第三次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主上哭得如此哀痛。
若要說相處時間,他有絕對自信說他和主上相處得最久、也最了解她現在的思考模式,但是感情的流露……他並不知道是從以前開始、主上就鮮少表現出悲傷的情緒,還是那年之後才變成這樣的。
他不知道與自己相遇前的主上是什麼模樣。
「一牽扯到以前的事情,果然還是會覺得少了些什麼呢。」楓抬眼直視那雙清澈如琉璃般明亮的青眸。
「長義、你願意回我們的本丸嗎?」
她明知道自己一直等著她說這句話。
「呵……不小心奪走其他人的風采也沒辦法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