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聯盟從魔族肆虐過後的戒嚴災區中徵用結構尚稱完整的建築物,被圈為基地的零星建築分別進駐不同門派與參戰團體,呈點狀環繞著中理大學三峽校區廢址,目的是監視孕育鬼蠱的屍池與魔槍,並組成一道內圈防守線,無法讓鑑識人員接觸的破碎腐屍才剛由修道者清除焚毀。
臨時基地對策雖非長久之計,但此刻傷者眾多,外加太陰教蠢蠢欲動想闖入禁區爭奪魔槍管理權與臺灣當局的信任,璇璣子又前往藏地調查仙陣與真魔肉身情形,道門聯盟實是外強中乾,只能採取守勢,三峽禁區內人人均有著強烈的防備態度。
道門聯盟正因地下蠱巢的調查任務,分成等璇璣子回來率領與直接行動兩派僵持不下,沐琪接到璇璣子留下的眼線通知魔槍恐將失守,要她進入禁區想辦法做些什麼。
「想辦法做些什麼……我能有什麼辦法?」沐琪抱著刻有「如朕親臨」的桃木劍,對璇璣的品味又感到一陣丟臉,但更丟臉的是她帶著璇璣子留下的信物,卻還是被修道者攔在會客用的樓層,不讓她靠近魔槍一步。
連黑家人都被奉為上賓的今日,曾擔任沐霖刺客的她即使沒被看作過街老鼠,也是極惹人厭的廢物。
反正破罐子破摔,正好讓這群正派人馬瞧瞧,她沐琪從不是省油的燈!
主意既定,沐琪偷偷摸摸離開廢棄大樓,沿途弄暈幾名看哨的道士,用最快速度潛近魔槍封鎖線內。
觸目所見,景象仍與魔族現世那日一樣悲慘荒無,破裂地面和倒塌的建築物為沐琪製造了良好的視覺死角,魔槍和屍池周圍被清得乾乾淨淨,由傳說中的五名入流聖者鎮守,莊嚴誦經聲綿延不絕。
魔槍封鎖線外側則配給了約十五人左右的聖者保鑣,手執長矛紅旗以利辨識,廣場無風,空氣悶熱,旗幟低垂疲軟,無形之中象徵著停留在基地裡的修道者,此時均是糾結無力的溼網狀態。
一位珍貴聖者卻僅僅分配到三人保護?沐淇不以為然地撇嘴。
這些保鑣不是正入定打坐療傷,就是精神不佳,否則也不會任沐淇潛到這麼近的距離了。看來是從二線傷兵疲將中抽調的人手,魔槍已位在臨時基地中心,外圍更有軍隊和眾門派的據點把守,不必浪費數量有限的健康菁英,這種經濟安排教人不意外。
接著,在被發現趕出去前就靜觀其變吧!
才剛這麼想,沐琪就看到聖者棲息的五頂明黃帳篷之下走出一名臉色慘白的短髮中年,輪廓打扮看上去像是印度人,他剛離開帳篷就跌跌撞撞衝向插在地面上的魔槍。
護衛道士應該目睹這名聖者接近魔槍,遲遲沒做出反應,有如在他們的視野裡一切毫無異常。
「該死!是魔障。」沐琪低吼。
五名入流聖者日夜看守魔槍已將近一個月,人人身心都到了極限,無力淨化魔障,反遭魔槍誘惑。沐琪默默計算,以她的速度或許有望在那名首先失控的聖者觸摸到魔槍前撲下他,不顧此舉會曝露身影,全力向前狂奔!
一道破空聲射來,沐琪緊急伏低滾開才沒被旗桿洞穿,左腿還是被劃出一道傷口,隨即湧出溫熱的鮮血。
她太大意了!這些護衛道士就算受傷疲倦,遭魔障迷惑,還是一流的戰鬥好手,誅殺靠近魔槍的入侵者毫不遲疑!
這一耽擱,神智不清的聖者竟已來到魔槍之前。璇璣子要她阻止魔槍覓主,無論其他道士殭屍有多麼厲害,這個瞬間他們就是不在這裡!而她眼看著要失敗了!
淚珠滾出眼角,她從不知道沒能做好一件道士該做的事這麼令人不甘心!
沐琪拔下矮根女鞋狠狠朝那名入流聖者摔去。好哇!你丟旗子我就丟鞋,瞧誰更準!
鞋跟命中後腦勺,印度聖者應聲倒地。
護衛道士將沐琪視為攻擊聖者企圖奪取魔槍的敵人,紛紛挾刀亮劍朝她攻來。
反正她早就被當成隨時受真魔操控的背叛者,也沒有必要辯解了。沐琪視線掃過掉落腳邊兼旗桿用的炭鋼長矛,若論殺傷力當然是長矛更好,除此之外手邊只剩下璇璣留給她當信物的桃木劍。
算了,死前打斷他這把木劍當報酬,看那個自稱神明的混蛋以後還敢不敢隨便找人跑腿!沐琪心意既定,踢掉另一腳的鞋子赤足站立,握緊木劍,手掐雷訣,準備盡力一搏。
當桃木劍迎上刀鋒,沐琪腳下使勁撐住身體,只覺大腿傷口簡直在噴血,她咬牙扛下攻擊,被壓制得連連後退。連審問都沒有,果然在場眾人都被魔槍影響殺性激增,隨即會有第二個拿起魔槍的人選出現,該如何是好?
這樣的防守方式不對,道門聯盟做錯了,就像沐琪一樣,面對邪惡,無論有心無心,卻選擇錯誤的邏輯和作法。
「不該讓五個聖者油盡燈枯,輪班是基本的吧!笨蛋!人間明明還有很多好心的活菩薩,不像我這樣的……我這樣的……」沐琪哽咽不成句。
第二把桃木劍格開護衛道士的武器,順勢將沐琪攬入懷中,即時出現的璇璣伸長手臂逼開那名道士,高舉木劍向天一聲獅子吼,空際以滾滾雷聲相應,眾人這才大夢初醒。
璇璣蓬頭垢面一身破爛,顯然在藏地吃了不少苦,但他總算是趕回來了。
「真是的,我本來打算親自阻止魔槍甦醒,妳幫忙喊人清場拖延時間不就好了?」璇璣看著渾身冷汗面無血色的年輕女道,發現她大腿多了道血流不止的撕裂傷,不禁深深皺眉。
「鬼才知道你會出現!這裡誰會相信我的話?」沐琪感到丟臉極了,立刻推開他。
顯然璇璣和沐琪之間毫無默契。
「不管道門聯盟信不信妳的話,他們見了我的信物,聽說魔槍要甦醒,總歸是會加強防守,自然就能發現異狀,妳如此彆扭對大家都沒好處呀!還想用身子擋,不能更機靈點嗎?」璇璣完全沒料到沐琪阻止魔槍的方式竟然是獨自豁出性命阻止所有想取魔槍的人。
「那個聖者被蠱惑了,馬上就要拿到魔槍,我能怎麼辦?是你要我做些什麼的!」沐琪激動地叫嚷回去。
「就算情況緊急,妳也可以準備一把槍射他膝蓋,做個善用工具的靈長類……」
「反正我就是笨!雞婆!好啦!現在都給你處理!我要回去休息了!」
火星四濺的對話讓眾人默默收起武器,被沐琪擊暈的印度聖者在隨後趕至的醫者急救下隨即甦醒,拿著成為飛行兇器的硬跟女鞋挨近璇璣與沐琪。
「咳咳……兩位不好意思……請先聽我說,幸好這位小女孩阻止本人鑄下大錯,我們暫時清醒了,請務必先帶她療傷。」印度聖者摸著腫了個包的腦袋,捉起沐琪的手親切地拍了拍,用英語致謝:「她說得有道理,咱們過於托大,險些走火入魔。萬幸還能支持一陣子,拜託諸位盡快多找些幫手。」
「請靈寶派準備好熱水和醫療用品,我先幫這傢伙處理一下傷勢,各派代表注意,一小時後召開緊急會議,魔槍這邊請諸位聖者再多擔待一會兒,會以最快速度召集替補人手。」璇璣不由分說扛起沐琪大步走回靈寶派的據點。
趕時間的璇璣直接朝沐琪點穴止血兼四肢麻痺,氣宗經過完全實戰針對修道者衍生的截脈手法加上天人精準眼光,效果比武俠小說中描寫的點穴要可怕太多。
氣得眼前一陣發黑的沐琪只能乖乖被帶離魔槍現場,她最後看見的景象是五名聖者這次繞著魔槍坐下與之對抗,不顧衰弱身軀搖搖欲墜,展現鐵石般的強烈意志,並藉由莊嚴的誦禱再度壓制魔障,原來她隔著一段距離聽到的嗡嗡聲並非佛教經典,而是圓周率和食譜。
「放開我!不用你多事!我可以自己去醫院!」
「反正來都來了,順便一起療傷,等等有事要妳幫忙。對了,有家三寶飯很好吃,我直接幫妳外帶一份來了,就知道妳沒有好好用餐。」
「我當然有吃東西!」
「煮個麵線都能發爐的人,只能啃饅頭的樣子看得我肚子都冷起來,真不健康!」
「要、要你管!」
此時一批天心派宗門與母娘派的人馬前來替換狀態不佳的護衛道士,千鈞一髮再度鎮住魔槍,但璇璣子扛著可疑的刺客女道這一幕實在太引人注目,還原騷動過程後,道門眾得知沐琪還是阻止魔槍腐化入流聖者的大功臣,亦是嘖嘖稱奇。
明虛子和黑家殭屍的曖昧關係也是,難道這年頭抗魔戰爭的英雄都要談段詭異戀愛是新潮流?
修道者們紛紛思考起這個大哉問。
※※※
司徒燭華的祕密基地每天都會多出一些明顯手工製作的貢品,陶杯石碗果酒臘味樣樣不缺,最誇張的還有一個檜木浴盆,司徒燭華拿來擺在蓮蓬頭下立刻佔滿原本只夠淋浴的浴室地板。
顯然附近山頭的妖怪已經明白誰才是老大了,韻真無言感慨。
今日剛設置好柴爐,試用熱水沐浴後相當滿意的兩人正浸著山中涼意品茶閒聊,韻真每天陪著司徒燭華喫茶,有時能喝出明顯的甘味,她既感高興又有些不安,因此將這個變化深藏在心。
一隻紙鶴飛進客廳,倏然起火燃燒,起身備戰的道士與殭屍一聽火焰中冒出璇璣的聲音,當下繼續安坐喝茶。
『司徒燭華,你以為躲到山裡我就找不到人嗎?居然趁我去調查真魔肉身時落跑,你還有沒有人性啊!』璇璣憤怒地數落。
「反正又是從山神那邊問出我的下落,正在養傷中,別事事都要我出面。」司徒燭華斟滿茶杯,似要瞄準火焰潑去,韻真則強忍翻白眼的衝動。
『今天臨時基地那邊險些出事,我以為你至少會盯著魔槍,你還真的放手不管!給我打開千里鏡當面談!』
司徒燭華這才不情願地拿出璇璣密贈的通訊法寶,一枚巴掌大的玉鏡,需持有者同時發動法寶方能映照兩地景物,璇璣恢復天人記憶後不知從哪挖出的老舊法寶,以天人標準來說相當陽春簡陋,卻是人類道士法力能負荷的極限了。
使用法寶通訊就沒有距離地形的限制,也不會遭非人攔截竊聽,比符訊還要安全,卻也更加費力,因此璇璣和司徒燭華約好每日子時聯絡一次,交叉回報藏地與臺灣的情況。
『還好沐琪為我阻止了入流聖者被魔槍控制的危機!』
『我才不是為了你!』
法寶剛浮現影像,同時就送來一道吼聲,司徒燭華鬆手任玉鏡漂浮在竹桌上方,韻真好奇地湊頭觀看。
只見璇璣正剪開褲管,為沐琪清洗傷口包紮上藥,毫不顧忌地碰著她的大腿,同時透過千里鏡抱怨司徒燭華不夠義氣,另一方面,沐琪則坐在椅子上伸直腿讓天人道士療傷,同時吃著猶帶微溫的三寶飯,嘴角還黏著幾枚飯粒。
總覺得每回看到璇璣與沐琪的互動情況又更上一層樓,讓人愈來愈在意了。韻真又倒了一杯茶。
『等會兒你也要給我線上參加緊急會議!神霄宮的情況你看到了,該死的太陰教,鼓吹中共派一支特種部隊進雪域,完全是去送死!現在解放軍已經封鎖入藏道路,開始撤離漢人了。』
司徒燭華轉頭,迎上韻真拷問的目光。
「你早就知道璇璣那邊每天狀況,卻什麼都不說?」韻真提著茶壺沸水,很想直接澆到他頭上。
「嗯,中共政權的決策比我想像中要快許多。」他飄開視線,專心盯著玉鏡。
『當然,因為是我促成的!那些特種部隊連神霄宮大門都到不了,一落地就被魔氣憑依的魍魎之怪吞了,我威脅要把那些影像寄給各國領導人,要求中止干涉藏地撤出漢人並封閉交通,和中南海的樑子結大了!好心救他們還被當成藏獨分子發江湖追殺令!』璇璣指著一身狼狽的自己,修道者照樣有政治立場,追兵不乏同行,就算是天人,神力沒恢復前只能艱苦逃生。
倘若璇璣在這次調查行動中不幸身故,代替他拿著錄影證據和各國政府交涉避難行動的人就會是司徒燭華了,韻真這才意識到當他們在翠民社區封印沐霖時,獨自偵查神霄宮的璇璣那邊也十分驚險。
『區區一支特種部隊不足以讓中共放棄西藏,會同意讓步是因為軍方受創慘重。』
「因為太陰教從中挑撥嗎?罹難人數有多少?」韻真湊到司徒燭華肩膀上問著法寶彼方的天人道士。
特種部隊全滅後,中共原本打算直接開路前往神霄宮並建立兵站,運送兵力包圍神霄宮一帶的神祕威脅。
『結果解放軍進入受魔身影響的區域後前仆後繼損失了將近一個集團軍還搞不清楚情況,雷達、衛星全失效了,倘若被人民知道這件事,恐怕會引發裂土危機。』璇璣準備在會議上提出這些災難事實,並尋求對策,不管是無法避免的政治風暴或三年後的大決戰,起步就已經踩到地雷,更糟的是搞不好沒有三年能準備了。
黑太爺能控制神霄宮仙陣,卻控制不了神霄宮外的政局變化和人民暴動,社會秩序解體,巨大恐慌會是真魔與魔親期待已久的美食,因此就連道門聯盟也認為不宜貿然公開真相。
「看來大家都是自顧不暇。」韻真歎息完又問,「璇璣大人,你見到太爺了嗎?」
哪怕只是一點擦到邊的消息都好,韻真真想馬上向師尊秉告。
玉鏡映出璇璣脫下斑斑洞洞的外衣,手臂傷痕累累,像是被無數細小刀片割傷留下的痕跡,璇璣處理好傷口後換了件乾淨上衣,同時已和司徒燭華敲定待會兒在會議上的共識。
『此番前往神霄宮旨在確認宋星平的證言,仙陣的確運轉活躍,殺傷力極強,短期內外力打破封印的可能性不高,我也只能在外圍繞一圈而已,這樣應可算作位於神霄宮深處的黑太爺目前無礙?』
「謝謝。」韻真抓著領口緩緩坐回椅上,分不清心中一團糾結是放心或憂慮何種更多。
接著畫面一暗,璇璣離開休息室前往會議現場,並要司徒燭華做好線上同步討論的準備。
「很多人死了。」韻真默哀一會兒才沉重地開口。
「當初就說過,大陸那邊不是我們能插手阻止的情況,璇璣運氣好才沒把自己全搭進去,能疏散平民已經不錯了。」司徒燭華閉目沉思,以指尖輕敲桌面,正在整合龐大的情報與派系現況。
「只疏散漢人,本地人怎麼辦?」然而,現實考量是抗魔戰爭需要一處遼闊無人的戰場,魔身十分龐大,屆時無論真魔能否統合身心都會是地圖攻擊。
「璇璣親自前往確認仙陣的原因之一是,神霄宮附近有人間最強的古山神定居,更是仙陣的力量源頭,因此才能鎮壓魔身一段時間。」司徒燭華不疾不徐地說出這個祕密。
「古神會與真魔戰鬥嗎?」
「大概不會,構成人間一部分的古神若動起來,本身就會造成浩劫,爭鬥不是古神的屬性,也不是魔的屬性,神性生養,魔性吞噬,我們只是居中選擇有利立場的眾生,想要存活就是抵抗真魔。」他搖晃著裝有茶葉的竹筒,托腮看著韻真。
「回到疏散的問題,古神會庇佑親近的生物,因此藏人大致上對魔氣抵抗力較好,即使真魔在藏地甦醒,不想放棄家鄉卻是人性使然。」
聽了他的話,韻真只好將注意力移回人間眾生對抗真魔的可能性。
璇璣那邊緊急會議似乎推遲了,司徒燭華略一思量,道門聯盟此時正因魔槍的事內部調度混亂,找齊各派代表坐下來開會沒那麼容易,麻煩的是這場會議若不開完,沒人能放心繼續做手邊的事。
「今夜看來得耗下去了。」他對焦躁的韻真提議:「妳要不要泡咖啡?」
「為啥你一點都不緊張!」韻真險些拍桌,她精準地抽回手掌,以免破壞好不容易布置好的傢俱。
「封印沐霖,已經得到關鍵的戰果。」
「你的意思是接下來沒我們的事?」她還真去翻出咖啡豆來,直接丟進石碗裡用木棒磨成粉。
「看情況吧?」司徒燭華居然這麼回答。
「假使今天沒能及時阻止,當真讓魔槍得逞,有個喪心病狂的傢伙拿著魔槍到處殺人怎麼辦?」韻真當然清楚她不可能提著水桶到處滅火,但親身參與過的事件還是令人在意。
「雖然有風險,卻是個讓道門聯盟學習聯手對付次級敵人的好機會。」
韻真睜圓眼睛。
「我以為你愛惜人命。」
或許明虛子也會說大局為重,無法管那麼多,這些都是事實:他們救不了每個人。但韻真永遠忘不了,他為了毫髮無傷地救下被金龍真人挾持的小男孩,不顧一切放大絕。
「倘若人間變成真魔的獵食場,魂魄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甚至得考慮地府的保護功能,早點死說不定還比較安全。」司徒燭華敞著衣領盤腿坐在竹椅上說。
「真不想聽你提到這麼現實的事情。」韻真按著刺痛的太陽穴。「你說的有道理,沒親自拚命過不會進步,今後必須讓當世修道者盡量累積實戰經驗。」
「剛才不方便打岔,璇璣提到魔氣產生魍魎之怪還吞掉解放軍,那是何種怪物?新型魔種?」韻真將濾好的黑咖啡遞給司徒燭華,暗忖若能及早確認敵方特性,就能在修煉中納入對付方法。
「宋星平已遭遇過魍魎之怪,他說過枯木泥塊會追逐生物,璇璣透過千里鏡傳來的影像也證實這點。妳若想看影像,得有心理準備。」司徒燭華考慮片刻,將玉鏡交給韻真。
看完土地吞食活人與車輛的噩夢畫面後,韻真不得不走到門口透氣。
「血腥我見多了,這比流血更糟。仙陣不是還將魔身擋在人間之外,這是怎麼回事?」「乾餾」、「吸食」不足以形容一塊腐爛木頭將活人變成軟皮囊或屍糊的過程,最後整個人完全消失,整片土地到處都是這種無法辨識的怪物。
「魔氣藉由木石之物凝聚實體方便襲擊生物,碰到能吸收的對象就預先儲備力量,這樣一來,等魔身突破仙陣就能直接得到一層補給。」
「我方攻擊魍魎之怪也沒用的意思嗎?」
「目前看似只能由天人出手,若是和古山神同一系譜的神人,應該擁有相應的抑制招式。」
「難道就這樣束手無策?」韻真揉著臉疲倦的說。
「一物降一物,答案說不定在《歸藏易》裡。」司徒燭華冷不防蓋住韻真的手背。
「啥?」韻真假裝沒聽見。
「妳還沒看過《歸藏易》的內容。」他說出明顯的事實。
「我、我只是受託保管……」這本祕笈給韻真的精神壓力實在太龐大了,她甚至動起歪腦筋,只要能繞過《歸藏易》靠其他方式變強,她願意不擇手段!
「黑太爺說過只限妳能讀《歸藏易》的內容,以此君狡猾程度判斷,或許看見字跡也沒用,透過宋星平傳到妳身上的符印如果只是傳遞訊息,為何到現在還沒消失?」烙印在手背肌膚上的符印平常隱沒無形,此時卻在司徒燭華指尖下重新綻放銀白光芒。
「我怎麼知道?太爺英明神武,自有用意。」
「假設,妳通過了保護《歸藏易》的考驗,這個符印則是鑰匙呢?」並非黑太爺許諾讓韻真閱讀《歸藏易》紙本是謊言,而是光看字面無法觸及精髓。
「不可能啦!而且我又不懂道士的修煉方式。」韻真這下真的想逃走了。
「真正的《歸藏易》以心傳心,不依經卷,黑太爺已經給妳暗示了。」司徒燭華愈說愈篤定。
「那也應該先傳給師尊呀!我要把符印給師尊!」
司徒燭華長長吁了口氣,飛快繞到背後按住韻真道:「黑家監院大概用不了那個符印,妳猜得沒錯,那是道士的修煉方式,光靠殭屍的力量無法發動。黑太爺放在妳手上的符印會不會是解開定魂符用?」
「但定魂符除非死掉解不開!」
「胡說!當初黑太爺不就先死了才用定魂符?魂魄沒有道士殭屍之別,更接近先天本來面目,只要妳能消化金丹就可能得到不同於殭屍的靈力,用以驅動符印。」
論修煉天賦司徒燭華屬於接近黑太爺的怪物級別,他這樣說,韻真已信了八成,但現實問題是她意願低落。
她是想變強,僅限無敵護衛那種強,不是凌駕師尊;她這輩子只想站在師尊身後,即使師尊會欣慰韻真青出而藍勝於藍,但讓其他師弟師妹取代她的位置?韻真死也不要!
上次臨別時,晏君師尊無意間提到人生實在太累了,隨太爺打完抗魔之戰後想退休養老。
韻真思及此湧起一陣恐慌,打了司徒燭華好幾下才讓他放手:「呸!呸!都是你烏鴉嘴!」
司徒燭華對她忽然冒出的尖刺一頭霧水。他只不過分析韻真可能突破殭屍體質限制,另闢蹊徑修煉得道,這可是想求也求不來的機緣,她怎像中了詛咒般?
「總之,妳想保護黑家監院,又要攻入神霄宮援救黑太爺,眼下這麼好的機會不嘗試,難道臨陣輸了才高興?」
韻真被他的話堵住,回過神來已經冒出幼稚的發言:「明天再說,你先去開會!」
「這個會開不開都無所謂,許多細節不可能一次就有結論,敲個警鐘罷了,頂多在會議上紮個太陰教的草人浪費時間。」司徒燭華早就看穿道門聯盟的運作需求,但潤滑齒輪的形式聚會也屬必要就是。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去提供一些有用建議,減少後顧之憂也好哇!」韻真瞪他。
「放心,災難會接二連三出現,連後顧的時間都沒有。」長辮道士慢慢啜了口熱咖啡。「不可能一直閒在家裡,風雨到來前,得做好準備才行。」
韻真徒勞地用手掌擦了擦符印,它還是留在那兒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