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晴由她的單親媽媽獨自一人撫養長大,從她有意識以來,就從來沒看過她父親的樣子。
因為她父親已經死了。
她們家住在一棟小小的公寓套房裡面,僅僅只有兩房一廳一廚一衛浴。為了工作賺錢扶養她長大,母親經常加班,早出晚歸。她們母女很少回到外婆家,也幾乎沒有與爺爺奶奶家接觸。母親是一個相當獨立且倔強的女性,她決定靠自己的力量將剛出生的趙婉晴給撫養長大。
據說趙婉晴的父親是一個相當傑出、相當有正義感的刑警。在趙婉晴小時候,母親常跟她說父親以前的故事,因此在她心中,自己那從未見過面的父親,就宛如電影情節裡面的英雄人物一樣。
或許是因為聽著這樣的故事,趙婉晴心中也被培養出宛如父親那般的正義感。
她喜歡看警匪片,喜歡英雄人物,喜歡模仿武術動作,喜歡和其他小朋友玩槍戰遊戲,她期望著自己長大後也想要成為像父親一樣的刑警。在十歲的那一年,當趙婉晴抱著認真的心情將這個夢想告訴母親後,卻被母親給狠狠罵了一頓。
「你長大以後什麼工作都能做!就是不準給我去當警察!」這一天,母女大吵了一架。
實際上這個國家的治安並不好,雖然不到黑道猖獗的地步,但社會人士精神壓力大,隨機殺人事件和各式各樣的性犯罪總是層出不窮。在新聞報導中,幾乎每天都能看見各種標題聳動的悲劇社會新聞。
「捷運隨機殺人事件!犯罪者:想要被判死刑所以才會犯案。」
「女大學生被拖進草叢裡姦殺分屍,遺體至今尚未完整尋獲!」
「嫌服務態度不佳?幫派份子圍堵超商店員,緊急送醫不治!」
在這個國家裡,警察並不是一種能夠爽爽領人民納稅錢的安穩職業。他們伴隨著真正的危險:潛伏在陰暗面的黑道份子、精神不穩定的一般民眾,有時候甚至還要跟野生動物對決,比方說巨熊、鱷魚、毒蛇、蜜蜂或猴子。
在這樣的情況下,警察在值勤時受傷是一種常態,死亡更是偶有耳聞。
「你爸爸都已經因為當警察所以死了,你還想要讓媽媽多擔心你?你捨得讓媽媽我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嗎?我怎麼會把你教成這種樣子!你這個不肖女兒,我養你這麼大都是白養了!」
「又不是所有當警察的都會死掉!爸爸會死掉也都是因為意外吧?你當初不也是因為喜歡當警察的爸爸所以才跟他結婚的嗎?你不也是因為很喜歡當警察的爸爸,小時候才會一直跟我說爸爸的故事嗎?」
「那個時候是那個時候,現在是現在!不管怎樣,你就是不準給我去當警察!」
「我的人生是屬於我的,我有自己決定的權利!你憑什麼決定我的人生?為什麼要干擾我的夢想?」
「就憑我是你媽媽!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還有這間房子,還有你的身體,全部都是我給你的!當你一天還住在這間房子裡,你就得聽我一天的話!這麼厲害的話給我滾出去啊!」
「我不讓你去當警察都是為了你好!你為什麼這麼不懂事呢?」
趙婉晴真的嘗試離家出走,結果被母親抓回家還用熱溶膠條鞭了一頓。
當天晚上,趙婉晴縮在被窩裡哭了一頓,母女倆的關係出現了裂隙。或許是遺傳到母親倔強的性子,趙婉晴內心更加堅定一定要成為警察。她很快上了國中、念了高中……並且瞞著母親去報考警專院校。
然後她就真的考上了。
母親知曉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是入學通知單寄來的時候。
後來母親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女兒,真不曉得她是遺傳到自己還是她父親,最後還是決定支持趙婉晴的夢想。
「你想要當警察,我不阻止你了,但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母親無比認真的看著趙婉晴,說道:「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絕對不能死了!媽媽我……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你知道嗎?」
「放心啦!媽媽,我才不會這麼容易死掉的啦!」母女倆終於相擁和好。
而在趙婉晴準備去警專上學的第一天,準備迎來夢想道路嶄新人生的那一天……
她就被一臺超速闖紅燈又蛇行的卡車司機給撞死了。
當趙婉晴重新甦醒過來的時候,她穿越到一名叫做安娜?克希拉的少女身上,這年的安娜十四歲。包括神聖光明中央帝國的所有知識、關於聖女的職責與義務、那三名青梅竹馬的事情,以及人類對異類的惡意壓迫與壓榨,全部都被灌輸到趙婉晴的腦海當中。
她第一時間就察覺到「這個世界的人類」跟她「以往認知中的人類」是不一樣的。並非是身體構造上的不一樣,而是思想層面的不一樣。在聖光中國裡面的人類,全部都是光明神的狂信徒。
他們並不會去思考「光明神的教義是否正確」,而是以「光明神的教義絕對正確」的前提下進行思考。換句話說,只要做為聖女的安娜稍微表現出一絲不尋常或可疑的地方,她就會被當成黑暗異端份子給處理掉。
由於有著來自於其他世界的靈魂,安娜並不認為光明神一定是正確無虞的。實際上有很多事情她都覺得看不順眼,尤其是聖光中國已近乎洗腦的手段控制著整個世界的人類,她甚至覺得聖光中國的做法讓她感到噁心以及畏懼。
在靈魂穿越後的第一個月後,安娜就想要脫離聖光中國的控制,卻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以及合適的組織。在這個世界裡,她必須扮演好自己身為聖女的角色,好好飾演眾人眼中的「聖女安娜」以免遭人起疑。
她的思維想法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卻找不到任何一名可以訴說的對象。那怕有三名情同親生兄弟姊妹的青梅竹馬,安娜也不敢將自己身為穿越者的事情告訴他們。
穿越後,安娜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孤獨,她想念自己的好朋友,更加想念自己的母親。現在母親真的只剩下她自己一個人了,有時候安娜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聽母親的話,不要去報考警校就好了。如果這樣子的話,自己就不會死掉又穿越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來了……
孤獨的經過一年時間,安娜一邊努力維持自己心中的價值觀,一邊扮演著安娜?克希拉的角色。有時候她會想著要不要乾脆徹底沉淪,遺忘自己過往作為趙婉晴的身分,並作為真正的安娜?克希拉而活下去……
這一天,安娜被傳喚進大祭司的房間裡,並且被告知了關於「啟示錄」的種種資訊。如果沒有出現意外的話,她即將為了召喚偉大天使「加百列」而向光明神獻上自己的性命。
裝成喜悅萬分的樣子離開大祭司室後,安娜回到自己的居所。
「不要開玩笑了!不要開玩笑了!不要開玩笑了!」
「誰要為了那種事情而死?不要!我絕對不要!」
「逃跑……我必須逃跑才行!可是……我又該怎麼做?」
最後,安娜還是向總是陪在自己身邊,比起其他人來說,相對來說可以相信的青梅竹馬「賽琪兒?海瑟」商量。賽琪兒雖然無比震驚於安娜的決定,卻還是幫助安娜執行脫逃計畫。
她們規劃了一條逃跑路線,可以逃往城外的陰暗森林。在一天夜深人靜的時候,賽琪兒親自送走了決定逃離光明勢力的安娜。
而在安娜剛剛踏入森林的那一刻,她就查覺到有裁決者部隊尾隨上來了。第一時間,安娜立刻猜測是賽琪兒將自己的逃跑計畫給洩漏出去。但此刻的她已經顧不得思考賽琪兒的事情了,她必須逃跑……不斷的逃跑!為了不成為人類用來召喚加百列的祭品!
安娜在這漆黑的森林中發現找到一幢魔女的老舊宅邸,她從人類方已經知曉了魔女究竟有多麼可怕,但此時的她也已經不管那麼多了。如果橫豎都是死,那能多活一秒鐘就要多活一秒鐘!
連一丁點猶豫都沒有,安娜躲進了魔女的老舊宅邸,而裁決者部隊也馬上追了上來,並且一路追殺到魔女宅邸的地下最深處。
後來發生的事情……我就全程參與了。
當我從希薇亞與安娜的夢境中抽離出來時,窗外的陽光已經從海平面上升起,整片湛藍的海洋被染上一層美麗而耀眼的金色。
今晚得到的資訊太多,讓我腦袋有些轉不過來。
從希薇亞的夢境中,我徹底理解到這個世界的人類是什麼樣子的,而異類們在這片土地上又遭受了什麼樣的待遇。拿我以世界前的價值觀來說,這裡的人類根本毫無人性可言!但他們絲毫不認為自己是錯的,還自詡是光明、正義、倫理與秩序的代言人。
噁心!
真的是噁心透頂了!
這哪裡是什麼人類?根本就只是披著人皮的怪物吧?
更加讓我震驚的是,安娜……那個曾經叫做趙婉晴的少女,竟然是我的親生女兒!孩子母親的名字叫做趙玥芯,因為父親死掉了,所以女兒從母姓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她竟然沒有再嫁,尋找自己新的幸福。而是獨自一人將我們的女兒給拉拔長大,女兒繼承我的意志想要成為警察,結果最後……那唯一的女兒還是死了,讓她獨自一人留在那邊的世界。
難以言喻的龐大愧疚感湧上我的心頭,徹底淹沒了我的思緒。
我的腦袋一度震驚到無法思考,透過她那模糊的夢境,我可以看到她們母女倆過的是如何拮據清貧的日子。少了一個父親的家庭,就像少了三分之一塊的拼圖,讓這個家難以完整。
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女兒耶!竟然還長這麼大了……
「唔嗯~唔……」安娜掙脫開希薇亞的擁抱,慢慢從床上起身。她大大深了一個懶腰,並且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睛。
不妙!這就是我的女兒嗎?好可愛!超可愛的!好想抱緊處理!可以從影子裡伸出觸手對安娜實施綑綁嗎?但是這麼做的話,肯定會嚇到她的吧?
「唔喔喔喔……安娜……你起床了嗎?再多睡一會兒也可以的哦~」魔女希薇亞像個蠕蟲那樣爬到安娜身上,宛如接收到我的意志那樣將安娜給抱緊處理,能夠看到希薇亞雄偉的巨胸脯壓在安娜嬌小的身體上擠壓變形著。
可惡!這是哪裡來的無節操渾蛋魔女!不要隨便抱人家寶貝女兒好嗎?就算你想要半路認人家做女兒,我這邊可是親生的啊!
看著剛起床的希薇亞對安娜實施大熊抱抱,突然間我想到,希薇亞身上的謎團還沒有全部解開。
她那種黑化異變是怎麼一回事?從型態上來看,有點像是阿撒托斯當初對我改造,以及對里昂屍體進行改造那樣,應該是同一回事。
除此之外,我還注意到黑化前與黑化後的希薇亞不僅是外貌上,就連價值觀也徹底變成另外一個人。從她的行事作風、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與我一個熟悉到不行的女人無比相似:趙玥芯,我前生的老婆,安娜靈魂真正的母親。
我轉生成為克蘇魯邪神,婉晴轉生成聖女安娜也就算了,連玥芯也轉生成魔女希薇亞了嗎?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吧?但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們不就是一家大團圓了嗎?
「唔……希薇亞小姐,該起床了!今天有非常重要的營救行動對吧?」安娜使勁將希薇亞給推開。
「唉~有什麼關係嘛!反正是晚上才開始的呀!對了,叫『希薇亞小姐』多生疏啊?你可以直接叫我『媽媽』的哦~」
「我才不要!你又不是媽媽!」
「唉?你不是說我做的料理有媽媽的味道嗎?」
「就……就算是那樣,也跟直接叫你媽媽是兩回事吧!」
在一陣吵鬧下,安娜與希薇亞起床刷牙洗臉了。
在這之後,希薇亞又做了一頓不可名狀的早餐,再仔細觀察後,我終於明白那詭異的早餐是怎麼做出來的了。所有食材再被希薇亞入手前都是挺正常的,可是一但被希薇亞實施料理過後,她身上的黑暗汙濁能量就會直接改變食材的外觀,將料理變成無法言喻的模樣。
其中最詭異的地方應該是,雖然模樣與氣味都改變了,但味道卻還是能發揮出食材本身應有的口感。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安娜才能夠將這些食物給吃進肚裡。
至於其他異類們,雖然已經知道希薇亞的料理是能吃的東西,但看到那黑暗料理的模樣與散發出來的氣味,依舊還是敬謝不敏,甚至被當成了小孩子們口中的懲罰遊戲。
「輸了就要去吃希薇亞大人親自煮的料理!」這樣。
雖然很想要和安娜相認,但是現在沒有勇氣。
第一個原因是:即使是前世,在趙婉晴十八年的人生裡,我也都沒有好好陪伴過她。如果她知道老爸轉生到異世界當邪神,她會有什麼想法?突然間冒出一個老爸來,她會相信我嗎?
如果被她得知我窺探了她的記憶,她又會對我怎麼想?
雖然也很想詢問希薇亞究竟是不是我前世的親愛老婆,但我也沒有鼓起勇氣。
假如是的話,那該怎麼辦?向她道歉嗎?抱歉我沒有好好照顧她和我們的女兒之類的……而且她會相信我是她的前世老公嗎?明明上輩子是守護人民的警察,結果這輩子轉生當邪神?
而且又要怎麼跟她們說明我使出邪神能力引導、並窺探她們的夢境?那應該是超級隱私的東西對吧?如果被知道了,我這個老公兼老爸就一點形象都沒有了啊!
更何況,如果希薇亞不是我前世老婆的話,那不就超級尷尬的嗎?
總而言之我決定維持現狀,像個稱職的克系邪神那樣,繼續潛行在暗處默默守望她們倆個。
安娜又在拉萊耶島閒晃了一天,找更多異類進行對話。和異類的小朋友玩耍,或者是將火星城的地圖與行動路線徹底背熟。
這天晚上,在所有拉萊耶居民的目送下,總數三十名的營救隊伍聚集在拉萊耶海灘。包括里昂屍體、魔女希薇亞與安娜的所有人在內,全部都穿著黑色與棕色相間的迷彩帽兜長袍,不管怎麼看都有邪教徒的感覺。
「各位!從穿越的那一瞬間,行動就開始了,有三點注意事項要跟大家說明。」站在所有人最前頭的希薇亞,以領袖的姿態對全部異類們說道:「第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是去救人的,不是去送死的!因此這一戰,誰都不準死!沒有什麼光榮犧牲那回事,全員都要給我活著回來,知道嗎?」
「「「「「知道了!!!!!」」」」」
「第二點,不要與人類正面戰鬥,能逃就逃!記好自己的職責,在時間內活著抵達指定地點!記住了嗎?」
「「「「「記住了!!!!!」」」」」
「第三點,安娜有話要對大家說。」
在眾人的注視下,安娜慢慢走到營救隊伍的最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