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不但李常二人的恩怨得到化解,戚員外還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兩大高手助陣,眾武師在佩服主人家眼光獨到之餘,也欣喜多了份力量一同抵禦外敵。選拔結束,戚員外設宴招待所有的駐院武師、參賽者,以及圍觀群眾,好不熱鬧。席間憶如想找那位裹髒毯子的年輕人,卻杳如黃鶴不知所蹤,幾番尋找不著,也就只得放棄。
酒酣耳熱之後,眾武師都各自回舍休息,唯獨憶如被戚員外留了下來並且由婢女請至大廳招待。一到大廳,憶如注意到除了戚員外,另有一位二八年華的俏麗佳人侍立在旁,經由婢女介紹,才知道是戚員外的掌上明珠--戚憶儂。
依賓主之禮坐定後,戚員外才道出特別請憶如到大廳的用意--同是女兒身,憶如比其它武師更適合貼身保護自己的女兒,所以才讓兩人藉此熟絡一番。不過,戚員外並未當面告知女兒之所以聘請憶如是為了擔任保鏢,只是含糊帶過而已。
這時,憶如注意到戚小姐神色有異,眼前又不好問個究竟,只能簡單地請安並且唯唯諾諾地應對。幸好從前在蜀山曾經被嚴格地訓練過應對進退,憶如表現得落落大方,平實卻帶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因此戚憶儂並未察覺到她也是駐院武師之一。
閒談持續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戚憶濃突然起身告退,表示隔天要早起到廟裡燒香為久病的戚夫人祈福。哪知,這話不提就罷,一提戚員外臉色陡然一變。
「去廟裡祈福?不準!這幾天給我好好待在家裡,不準外出!」
「爹......」戚憶儂才剛想說些什麼,但是還沒說出,就被戚員外打斷。
「哼!提籃假燒金,妳當我不知道妳去廟裡,是為了那個姓秦的無賴嗎?」戚員外氣沖沖地,幾乎失去先前的沉著冷靜。
聽到父親折辱心上人,戚憶儂傷心不已,憂憂地說:「爹,秦公子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啊!」
「妳回房間去吧!說什麼都沒用......」戚員外手一揮,示意女兒回房,以免在外人面前失了體面:「人窮也就罷了,還會勾結像火麟龍這樣的惡賊,這個秦紳能正經到哪兒去?」
眼見無法說服父親,戚憶儂只得難過地回自己的閨房。待她走遠了,戚員外向憶如謝罪道:「李女俠,真是萬分對不住,在下教女無方,害您見笑了!」
「天下父母心,員外關心小姐的心意,我能體會,請您別在意。」憶如回應之餘,突然產生了疑問:「敢問員外,記得您招募武師是為了對付勾結火麟龍來強娶戚小姐的惡人,是否方便告知細節?又如何確定是火麟龍所為?」
聽到這問題,戚員外嘆了口氣:「這事說來話長,請隨我到東廂房......」
於是,戚員外親自領著憶如到了東廂房,這是幾位首席武師的住所,到了第一間房門前,令家丁通報,這時,門內傳出了虛弱的中年男子聲:「是戚...戚員外嗎?請進......」
一進門,只見一名傭人正在為一位渾身是傷的中年男子換藥。在昏黃的燈火下仔細一看,赫然發現那名男子的鬚髮竟然被燒焦大半,身上的傷也多半是燒燙傷,甚至還有幾顆水泡破了,流出黃白相雜的膿汁,好不淒慘。
問候過被嚴重燙傷的武師後,員外告知憶如:「這位是戚家武功排行第一的駐院武師--『屠龍手』陳獻璋,他是一位武功和品德都讓人敬仰的高手,所說的話絕對信得過......就是他發現秦紳那廝勾結火麟龍的。」
「唉!別提武功排行第一了,老爺......在下有負所託,真是愧不敢當啊!」陳獻璋苦著臉說道:「枉費在下曾自稱『屠龍手』,結果竟然差點被火麟龍宰了......唉!」
接著陳獻璋把事情前後本末說了一次。原來這秦紳是名父母雙亡,家境清寒的書生,經常借用城內的萬通寺院舍苦讀,偶然在一次節慶中邂逅了戚憶儂,兩人一見傾心。自此戚憶儂常常藉著到萬通寺燒香祈福為由,偷偷與秦紳相會。
久而久之,兩人之間的愛意愈趨濃厚,在秦紳應舉前夕,甚至定下了海誓山盟。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戚員外平日雖忙於事業,卻極為疼愛獨生女,沒多久便發現愛女行蹤有異,於是他不動聲色地命令駐院武師「屠龍手」陳獻璋跟蹤,發現了秦紳與戚憶儂私會的真相。
食人之祿,忠人之事,陳獻璋見到這番光景,當秦紳是欺騙小姐的無賴,便出手教訓。秦紳乃是一介文弱書生,怎會是駐院武師的對手?當下便被打得有如滾瓜葫蘆。
正當陳獻璋欲下重手之時,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突然出現,制止了他的行動,還斥責他以強凌弱。眼見有人妨礙,陳獻璋怒不可遏,打算連黑衣男子一起教訓,不料對方不但氣力大得驚人,拳招中還帶著猛烈的火勁,不過數招便被打倒在地,還燒得遍體鱗傷。
後來,因為劇烈打鬥的聲響驚動了參拜萬通寺的香客,高大黑衣男子不想打草驚蛇,便挾著秦紳離去。臨走前,秦紳還對戚憶儂大喊:「請放心!等我應舉歸來,一定設法娶妳進門!」
由於傷勢不輕,陳獻璋當場昏了過去,不過在失去意識前模糊地聽到秦紳的高喊,加上高大男子的武功招數跟傳聞中的火麟龍幾乎一模一樣,才向員外報告秦紳勾結火麟龍意欲強娶小姐。由於受了重傷,頭腦不清,加上未辨明真相,陳獻璋在這段實情的說明裡加了不少自己的主觀臆測,把秦紳說得有如大奸大惡之輩。只是憶如從戚小姐、戚員外和陳獻璋三個人不同的反應裡,隱約覺得此事必有蹊蹺,眼前不宜說出自己的懷疑,姑且先隱而不發。
稍後,憶如被安排住在戚憶儂隔壁的廂房。由於應舉日已過,根據秦紳所言,近期內火麟龍可能會到臨。戚府內外警戒森嚴,不過為了避免驚擾女眷,男莊客皆不得靠近內舍,憶如的出現恰好填補了這個空虛,得以就近保護小姐。
半夜,突然有人出現在憶如房門外,警戒心強的她登時起身,拿起戚家特地為她訂製的精鋼寶劍,同時運勁於掌,隔空推開房門。仔細一看,在門外的竟然是一位怯生生的婢女,憶如認出那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喜鵲,此外,戚憶儂就站在她身旁不遠處。由於兩人都沒有武功根基,憶如便收起招式:「敢問小姐怎麼半夜三更來找我?有何要事嗎?」
「李...李姑娘,我..我們家小姐有事...想...想找您商量......」喜鵲只當憶如是戚員外的賓客,沒料到武藝如此高強,被嚇得一愣一愣,連話都說不清楚。
「小姐找我...怎麼挑這個時候?」憶如覺得奇怪,不過還是請兩人進來。喜鵲並不跟著戚憶儂入內,行了禮後又回去小姐的閨房。
「怪了,喜鵲姊怎麼如此來去匆匆?」憶如望著俾女的背影納悶道。
戚憶儂連忙道:「請勿見怪,其實喜鵲在幫我的忙,如果房內一直沒人在,怕爹爹會起疑心。」說到這裡,戚憶儂向門外四下張望後,迅速進入憶如房中,同時將門帶上。
各自坐定後,戚憶儂忽道:「還想說爹爹介紹李姑娘給奴家認識是怎麼一回事,今夜見到您身手如此不凡,想必應該是爹爹聘請的貼身護衛吧?」既然不小心洩漏了武功,憶如也就不否認,戚憶儂倒也沒因此責怪,自顧自地說:「自從爹爹知道奴家和秦公子私會後,不但難以踏出家門一步,還請人監視......唉!大概只有喜鵲肯幫忙了吧!」
由於心慌意亂,戚憶儂陳述得雜亂無章。其實以她柔順的性格,若不是為了心愛的秦紳,萬萬不敢做出這麼多忤逆父親的舉動。
憶如倒了杯水給戚憶儂緩和心緒,然後說道:「其實小姐不必把我當成是員外派來監視您的護衛,我很樂意聽妳傾訴….而且也想了解秦公子到底是怎樣的人,為什麼值得小姐如此傾心,還為他和員外作對呢?」
由於自幼痛失雙親之愛,在憶如的觀念裡,總是認為父母親是最偉大的,兒女怎麼說都不應該忤逆父母。而且,對於男女之情,不能說憶如完全不明白,但是在她和周遭男孩子的相處裡,不管是唐顃、單子文甚至對她懷著歹意的宋仁維,都是令人遺憾甚至不悅的體驗。所以,對憶如而言,男女之情並不重要,甚至可以說沒有必要,難怪會無法了解戚憶儂心中的想法。
「秦公子啊...」說到這裡,戚憶儂眼中漾著一抹喜孜孜的色彩:「他是個飽讀詩書的才子,文筆又好,又溫柔體貼...世間像他這樣的好伴侶那裡找得到?」說著說著,戚憶儂嘆了一口氣:「可惜他家境實在太差,爹爹一直看他看不上眼......」
到這裡,憶如才總算了解了事件的梗概。只是家務事本來就清官難斷,更何況憶如是戚員外僱請的駐院武師,不方便居中協調。所以,即使憶如身負上乘武功,對於戚憶儂的狀況也是有心無力。
「沒關係,奴家知道我們父女之間的事情不是外人可以幫得上忙的。今夜之所以打擾您休息,也不是為了要請妳聽我說這些瑣事。」戚憶儂對憶如說道:「李姑娘,瞧您是可以信得過的人,所以在此有一事相求......」
話才說完,戚憶儂作勢要拜,被憶如一把扶起:「您是東家,何必如此多禮?有話儘管說就是了。」
戚憶儂半跪半起地求道:「不得到妳的允許,奴家萬萬不起身......」
「唉......」現在換憶如嘆氣了:「小姐,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又不辜負老爺的信任,您就儘管說吧!」憶如一向心軟,遇有人懇求總是不知道如何回絕。她明白這是自己個性上的致命傷,只是到目前為止都沒出什麼差錯,也就懶得改了。
擦過眼淚,拍去衣擺上的灰塵後,戚憶儂說道:「妳知道誤傷『屠龍手』陳大師的高手嗎?」憶如點頭,戚憶儂接著道:「他自稱姓石,這兩天透過喜鵲傳了口信給我,說不日即代替秦公子迎接我,請我務必在那時刻配合,所以......」
「小姐,妳是要在下別阻止您們嗎?這似乎有違員外的交代......」從小在客棧待久了,憶如並不像一般的少女不懂人情世故,所以不免顧慮再三。
「不是的!」戚憶儂揮手否認:「奴家和秦公子能否有緣份全憑天意,萬一真的不成,我們也無怨無悔。只是石大哥非親非故,卻肯甘冒生命危險為我們玉成好事......」
「李姑娘,妳的武功那麼高強,萬一真交手上了,請務必看在我幾分薄面,千萬別傷害他啊!」
「原來『火麟龍』姓石啊….在下明白了!」聽了戚憶儂的話後,憶如心裡突然有個想法,這想法剛好為之前的疑惑填補了部份空白。此外,她亟欲會會傳說中的火麟龍,卻也沒有想打生打死的意念,因此便一口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