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我抱著剛出生的兒子時候,手裡傳達的那股溫暖、柔軟、不可思議的感受,我哭著讚嘆造物者,能創造這麼美好動人的生命,巨大的、激動的感受充斥內心我既開心又有壓力。
孩子之後會開心嗎?他會上什麼學校?他會交到什麼朋友?他會交女友嗎?他脾氣如何?他喜歡吃什麼?他以後會長得像我嗎?
一切的疑問,隨著他睜開那雙如湖泊般的雙眼時候,便在我腦中消失。
他遺傳了他媽媽的漂亮金髮,而那雙眼睛也如同我一樣的藍色的,但是那雙眼睛太過清澈、太過美麗。
我有股不好的預感。
或許有人會笑我被綠了,但是我覺得這種突如其來被新生命震懾的感受,絕對於自於職業的靈敏度。
我嚥下我的疑慮,真心愛他,並與妻子一同扶養,我們一家三口度過快樂的許多年。
直到他三歲的時候,望著菜市場裡的廉價故事書,然後指著裡面的王子說道:拔拔,那是我哥哥嗎?
「啊?哥哥?不,他是王子。」我說。
胡燦含著手指說道:「但是,我記得我有哥哥?!?/div>
「是嗎…...」我遲疑,不知道回什麼。
「爸爸,我想要哥哥?!顾f,抬頭望我的時候,那雙璀璨的眼睛讓我頓時迷失。
『宛如陽光下的湖泊。』
我一定從什麼地方看過這種眼睛,才讓我不斷的聯想到這段描述。
「會有的?!刮疑瞪档鼗?,別看了視線。
胡燦喜悅的繼續看著他看不懂的故事書,而我陷入了憂愁。
五歲的他特別喜歡講話,他騎著三輪車,我跟在後面,他嘻笑不已,跟一般小孩一樣。
我看天氣近中午,要他來樹下休息以免脫水。
乖巧的他來到樹下休息,喝完水,便屈著膝蓋低著頭看地上的螞蟻。
「爸爸,我好孤單喔?!?/div>
這是五歲孩子會說的話嗎?
「為什麼會覺得孤單呢?」我抱了他,他順勢躺臥我懷裡。
「想回家?!?/div>
「不想玩三輪車了?要玩其他的嗎?」我看向後車箱滿滿的孩童玩具。
雖然是公務車但是拿來當家用車的計程車。
「不是?!顾嬷厣系奈浵仯骸赣X得好像離家出走了一樣?!?/div>
沒頭沒尾的對話,居然讓我背部發涼。
穿越者常常會在現實中出現自我認同問題和沮喪感,因為他們本來就不屬於這世界。
孤單、覺得無法融入世界、偶爾覺得莫名沮喪迷失,這些都是常見的特徵。
我赫然想起了一段話:『那個離家的二王子,有著獨特的藍湖泊的眼睛?!哗ぉみ@是阿達仔尚在草稿裡未刊登的<我的寶貝王子>小說的橋段。
不好的預感在萌生我心中,我藉口起身,倉荒地跑回車內的道具眼鏡,戴上去的那一時刻手都在發抖,而我終究感覺到鏡片和我視線重疊之後,世界成為了一片綠光線條構築,然而不遠處胡燦色彩斑斕,清楚不已。
彷彿這世界是虛構的,他才是真實。
我愣在原地,差點止不住尖叫,我拋下眼鏡彷彿觸了電。
本能抓著頭,我陷入痛苦之中。
那瞬間,我知道我的恐懼終究會實現。
雖然很多時候穿越者都是沒有父母的,但是多多少少會有例外。
但是無論多好的平凡人生,都無法滿足穿越者獨特的靈魂歸屬問題,而特穿員彼此都知道有個穿越守則:『穿越是使命且註定的』。
我相信無論如何,兒子終究會離開我們。
經過幾個晚上,我把事情全都跟妻子說了。
也連同兒子什麼時候會穿越、如何穿越也一併告知。
她摀住嘴,甚至差點掐死我亂說話。
然而身為『天災特穿員』的她不可能不知道這事情經不起玩笑。
平常她在怎麼呼風喚雨(具體性),她依然難以克服自己兒子終究是得前往異世界的結果。
「穿越者是因為在這世界得不到認同、甚至沒有留戀才會去穿越的嗎?我們這麼愛他怎麼可能會讓他不快樂!」她壓低聲音吼,一方面顧及睡著的兒子,一方便狠狠死瞪著我。
「有時候人的情緒本來就不能控制,有的憂鬱癥不是也來自於快樂家庭?」我吸一大口菸道。
「不要再抽菸了!」她抽掉我收掉手裡的菸,狠狠的壓熄:「那些憂鬱癥是生病了!這裡醫療夠發達!哪個魔法世界有精神科醫師的?」
「但是穿越者普遍穿越都會獲得更好的人生!」我認真地看回去。
她露出吃驚的表情,眼淚飆出:「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胡安!他可是你兒子!你很得下心!你知道你之後會開車撞他嗎!」
妻子是氣憤地責備我,罵了極度難聽的話,最後氣到直接把我趕走。
「滾!給我滾!今天晚上不要讓我看到你!你最終會殺死我兒子!」她怒吼,把我趕出家門。
我當天抽了一整天的菸,隔天早上我回去看到離婚協議書和空無一物房間。
妻子電話打不通,倒是律師上門協談,然後拿出不知所以的證據申請了保護令。
我無能為力簽了離婚,我一時之間失去了兒子和妻子的聯繫,我唯一剩下的回憶是後車箱一堆的兒童玩具。
等我再見到妻兒的時候,是五年後妻子找藉口約我談遲來扶養費。
她即使打扮得非常得體,一如往常的漂亮,但是帽子還是遮不住她憔悴的臉。
我簽了扶養費協議,然後不住問道:「兒子最近如何?」
她顫抖了一下,我可以感覺到她試圖忍住哭泣:「還好……但是小學數學不太行……」
「有交到朋友嗎?」
她知道我想問什麼。
「沒有。」
我們陷入沉默。
「他比較內向……其實我數學滿好的…….可以教他?!?/div>
前妻呆滯的點頭,接著向法院申請了解除保護令,從那天開始我變頻繁出入他們家。
每當我抱著我兒子幼小身軀,都會想著他如此滿足和認真的臉,為何總是會走向哀愁。
在他逐漸成長之後,他會怨恨我們嗎?
『請盡速確認任務內容。』
系統聲音叫醒我,我從瞌睡中醒來。
我看向計程車上的導航螢幕:
『B666胡安特穿員您好,這次的目標身分是:亞德隆˙皮耶爾˙賽隆,請確認任務內容?!?/div>
『B666胡安特穿員您好,這次的目標身分是:亞德隆˙皮耶爾˙賽隆?!?/div>
『B666胡安特穿員您好,這次的目標身分是:亞德隆˙皮耶爾˙賽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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