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03
那天冷得誇張,原一如既往地穿著大衣與高領毛衣,卻怎麼也找不到先前那條紅色圍巾,一想到可能落在加地醫生那裡,他就悶氣地不想去拿,毅然決然準備空手赤拳地和這波寒流來場硬戰;想當然耳,他沒加地秀樹那樣怕冷,年輕的身子也很有擔當,卻還是在擔任第一助手時禁不住頭昏腦脹,被類流感癥狀折磨一番後再被大門未知子捻出手術室,後者嚷嚷著病患醫生在手術室派不上用場,讓他著實難過了好一上午,換掉手術袍便把自己綑回毛衣裡,一副窩囊樣地捧著熱茶吸著鼻涕,蜷縮著雙腳在外科辦公室的沙發上發呆。
好巧不巧地,剛結束手術的腹腔鏡魔術師推開門走了進來,第一眼就看見空蕩蕩的辦公室裡只有那坨頹廢姿態的圓球,後者聽到開門聲遲緩地轉過頭,發現是加地後又沉著臉縮回去喝茶,小聲地念了一聲「好燙」。
加地正好剛被魔鬼大門救了一次手術,又撞見原這樣,一個勁兒地不爽起來。
砰!
他走向原,大力地拍在旁邊桌子上,緊鎖著眉逼近後輩,一副黑道來討錢的樣子。「喂,原,你這算怎樣?要躲我到什麼時候?夠了沒,半個月來終於有機會和你講到話,整整兩個禮貌!開什麼玩笑,別鬧脾氣了!」
而原只是使勁皺著臉,癟嘴從眼鏡上緣惡狠狠地瞪著他,將半張臉都埋進領子裡,賭著氣死不和前輩說上一句話;加地蛤了好大一聲,傾著上身威迫地往對方靠得更近,乾脆撐起手臂,把原侷限在了他和沙發椅背之間。
他瞇著眼湊近堅持掛著那張兇狠不起來的表情的原,毫無掩飾地釋放出危險的警告,兩個人乾瞪著眼,誰也不讓步,距離近得似能看見彼此雙眼皮下的眼睫如蝶,卻沒有一位外科醫師選擇屈服妥協。
而後,驟然地,加地的眉間閃過了一絲疑惑,他機警地嗅了嗅空氣,遲疑半晌,倏忽抬手將掌心貼上原的前額。
「什!加、加地醫生,給我收手!」原慌亂地躁動起來,在沙發上左閃右躲,最後被加地給施力按了回去。
他奪過對方手裡的馬克杯放回桌上,把原服貼地壓好,再次確認了一下體溫。「這杯子怎麼那麼燙……果然沒錯,是感冒藥的味道嘛!原你這傢伙,天冷不好好保暖,沒事搞什麼離家出走,現在燒成這樣,馬上請特休!回家休息!」
「……我才不要。」原嚅囁著,掙不開只好調離視線。
「哈?」
「我說我不要……你別理我,我自己吃點藥就會好了,下午還有一臺刀……」
加地鬆手,繞到辦公桌前拎起公事包,從裡頭撈了一條圍巾出來。是原找了老半天放棄的那條紅色圍巾。
「不準,去請假,刀別開了,你要害死病患嗎!給我圍著。」他把它扔到原身上,後者仍然繃著一張臉把圍巾扭到一旁的沙發上,縮到另一邊的角落裡死命瞪他。
「我才不需要加地醫生的關心!」原說,看見對方又向他走近,敏捷地跳下沙發竄了幾圈,途中磕磕絆絆地軟幾次腳,成功躲過加地的追捕往門口跑去。
「喂,原──竟然又跑走!」
加地捉起那條圍巾要追上去,卻瞥見置物間旁不曉得何時多了一道紫色人影。城之內博美雙手環著胸,帶著一貫的溫文微笑,慢條斯理道:「這樣可不行喔,加地醫生,太兇的話,小鹿斑比可是會被嚇跑的。不僅女人,連哄男人也是笨拙到了極點。」
「誒?我很兇嗎?」他無辜地睜睜眼睛。
「兇──得不行!這種時候要溫柔一點啊,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多哄幾下、撒嬌幾次就沒事的……所以我才說男人真是蠢。」不等加地回答,城之內揮了揮手上的病例單,留下似笑非笑的一個悠媚眼神,「加地醫生,請保重。」
一整個下午,加地秀樹都無法專心,滑鼠游標在病歷檔上左右飄移,漫無目的了好半天他一個字也沒讀進去。原不在,下午那臺刀沒開成,問了問也沒人知道他的去向,於是加地操心極了,想著不曉得那傢伙拖著一副病身子去哪,滿腦子都是原用盡全力在抗拒他的樣子。
「加地醫生,這是上午的病例報告,請你過目……本來的臉就夠嚇人了,這惡鬼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
使力把同事手中的文件夾抽過來,加地兇惡地瞪了對方一眼,渾身散發著低氣壓。「要你管!」
「哇,好可怕。」正要準時下班的大門拎著手提包故意朝他挑釁,自然地忽視那人惡犬般的示威,「五點到了,我要下班了。」
我行我素的派遣醫生一說,加地這才發覺自己已然耗費一下午,也是時候該收拾收拾了。要下班之前,他望了望原的辦公桌,那只公事包仍好好地躺在那裡,看來那傢伙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
加地暴躁地推開辦公室的門,撞開一票外科醫師 。
※
居酒屋的門鈴輕響,老闆看見西裝革履的熟客撥開了布簾,反手拉上門便往老位置坐下。
加地將公事包扔在一旁,解掉圍巾,「老樣子。」
「誒,今天自己一個嗎?」
「對……算了,給我便宜的那個好了。」打量著菜單,他朝遞水過來的老闆道謝,然後把臉埋進掌心,所有煩躁被輾平成了綿長深遠的一聲嘆息。
看來今天又沒法和原把話講清楚了……加地肩頸痠疼,痠麻的感覺順著耳鬢一路攀附向上,隱隱地啃食著每一寸脆弱疲憊的神經。
盤子叩桌兩聲,他抬起眼,發現老闆送上的小菜不是他點的那道。像是讀到他的疑惑,身著制服的老闆對他柔柔笑了笑,「算是我請的,辛苦外科醫師了。今天格外冷呢,看來大家都想早早回家取暖,客人特別少,再晚點會更冷喔。」
「謝謝。」
再晚點會更冷啊。加地咀嚼著他的話,再一次擔憂起來,那條圍巾還躺在他公事包裡,這使他懊悔起來沒把圍巾留在原那兒。
原無預警地離開日本、去俄羅斯那一年,他搭上最早的車趕去機場,那天也好冷好冷,凍得他毫不留情地得了一次大感冒,因此他想,俄羅斯,那個天寒地凍、僻遠遼闊、比日本慢上好幾個小時的國家,肯定正刮著可怕的暴風雪,默默地,他忽然覺得捨不得,一直以來認為的理所當然,在廣闊穹壤與紛飛大雪相隔開他們的前一刻,竟然成為一種奢侈,一種他不願相信、卻害怕失去的擁有。
縱然嘴上說是用過的、不要的,但原裹著棕灰色大衣、拖著大小行囊、一臉感動地收下那條紅色圍巾時,加地突然感到眼眶一陣痠燙,彷彿有什麼衝動就要破繭而出,把他的理智狠狠攫起粉碎,慌慌張張地只好用力搥了那傢伙一下,任憑原哭哭啼啼地掛到他身上來,含糊喊著什麼,把眼淚鼻水抹得到處都是。
那時,他很慢很慢地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在原背後勾勒出一個淺淺的輪廓,像是在畏怯什麼會因此破滅瓦解般地,輕輕抱住了他。
哭什麼,小孩子嗎你,去俄國成為日本的驕傲,你是誰啊開什麼玩笑!又不是沒出過國!
守,我是原守!我一定要,也一定會,成為比加地醫生還要優秀的外科醫!
你等著我吧。原說。
可是,他那時沒想到的是,原來時區慢了的不是俄羅斯,也不是日本,而是加地秀樹自己。
很少的時候,他會望著原守披著白大褂的背影,一點一點地描摹著。他不像惡魔大門有高超驚人的技術,不像北野有精英傑出的經歷,也不像原時時刻刻地站在病患身邊、貼心地問候關懷,愛錢如他,卻也懂得站在手術室裡的責任與壓力是怎樣龐大、沉重;原去了一趟俄國回來以後,好像變了,又好像,他其實始終如一,只是加地未曾留心,那樣的原,老在勸架、喜歡跟在他身邊、存在感低得嚇人的原,令他感到安心,在刺耳響起急救警報的手術室裡有意無意對上那雙鏡片後的乾淨眼眸時,他便明白原是他的信賴、是依靠、更是眷戀的一種溫暖。
即使再怎麼不擅說心裡話,再怎麼愛錢愛面子,要輕易地丟著那傢伙不管,眼睜睜地送他獨自走遠,他怎麼可能做得到。
有一次突然覺得東帝三傻三個人站在一起時圍巾長得意外地像
找了一下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片段
大意是原向大門說起了加地
除了一股腦地說很想念不在東京的前輩以外
就是各種瘋狂誇誇加地
其中就有提到那條紅色圍巾是加地在送行時送給他的(用過的不要的)
他看起來是真的超喜歡超寶貝那條圍巾
所以這裡就對圍巾一事稍微擴寫了一下
(Cp圍一組的圍巾不香嗎)(海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