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解除之後,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我又開始大量閱讀,本來可能隨便就清理掉的藏書如今又堆疊在我的床旁邊;本已經累積大量灰塵的遊戲機也再度開啟,且首先照顧的還是那些相對沒有挑戰性的H GAME;與朋友的交流會更為熱絡,但少了過去的牢騷和諂媚,變得更為自然且健康。
身心的愉悅要怎樣維持?
無非就是要顧及健康、存款和生活安定。
我還年輕,沒有沉溺於運彩和虛擬貨幣,連菸都沒有抽,所以就算去年煩到生白頭髮,我還是有機會重新掌握幸福。
唯一比較晚熟的點在於,我真的要遠離那些比較麻煩的親戚。他們根本不在乎個人形象,甚至對於有沒有前科等問題都能一笑置之。那種地痞、無賴式的生活哲學對一般人來說根本吃不消。我跟他們纏下去一定會搞砸人生,最好連義氣相挺都不要有。
他們到底有沒有病我也懶得研究,因為一群反社會又極端自戀的人從不檢討自己,倒是樂於美化所有惡行,只要那是損人的,是否利己他們也不在乎。一句「自己開心」或「早就活夠了」甚至早就成為他們的口頭禪。看不出來之中有幾位年輕時還是好學生,那種大半輩子不夠叛逆的人突然覺得自甘墮落很好玩還真不得了,光行車糾紛就可以鬧到同行的人大半年不得安寧。
我還是要過回本來熟悉的宅男生活,那最有安全感,也確實比較低風險,甚至是比較省錢的。
這不難調整。也感謝有人指點,去年的美金高利定存我們家沒有錯過太多,可以帶來另一筆穩定收入,什麼水管大翻修和浴缸整頓等等亂七八糟一點也不會導致存款大失血。人生啊,真的不能說沒有存款,不然住老舊的公寓突然什麼都要修可累的。
比起這些,失去寵物的陰影我很難說自己已經完全走出來,這甚至是我需要吃藥的主因。黑皮皮太重要了,連續三個月以淚洗面的日子如今回想起來簡直惡夢一場。不過,我和家人坦承那麼多之後基本上也感到那麼難受了。
黑皮皮很可愛,美好的回憶一堆,我們也沒有對不起牠,甚至是故意寵壞牠,好讓這個貼心的小傢伙能夠快快樂樂地迎接生命終點。牠是這個家散掉後唯一能夠治癒我的存在。爸媽就是處不好,身為長子的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從各方面看來,我很依賴黑皮皮,搞不好還遠勝過牠對我的依賴。
說我其實偷偷神化牠並不為過,對此我甚至不覺得難為情。
本來我一點也不迷信,是那種出遊根本不會帶護身符,平常也拒絕禱告和對神像鞠躬的,連清明節的相關活動都很少讓我積極參與,除非有機會吃喝一頓,但──在得知黑皮皮生病後,我開始相信自己有機會能夠透過一點超自然手段替牠爭取到什麼,結果當然是一場空。
牠走了,這個場面我有預習超過一萬次,卻還是很難受。他是我的第三隻狗,或許是因為疫情期間本來就讓我很難過,又或許是因為牠的外型太像我的前一隻狗,使用幾乎一樣的名字,還特別特別黏我,所以內心千瘡百孔的感覺加倍。
我們不會一輩子在一起,這是當然的。我跟牠說謊了。牠越老,我就越常跟牠吹牛,好像我有能力挽救一竊。謊話在離兌現很遙遠時還算得上是種富有情調,甚至被視為是充滿善意的,卻還是讓我充滿罪惡感。我很難確定哪個段落是必要的。不老實真的能帶來安慰嗎?
牠在我的懷中離去。我永遠愛牠。我正身在一個沒有牠的未來。我好想去找牠,也希望牠能把我接走。這些都是牠年輕時的樣子。對不起,我的孩子。
蠟燭燒完了,就是這樣。誰都無能為力,醫生也只能開止痛藥。
我永遠都是妳的把拔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