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寫方舟文,新手駕駛注意避雷。
慶祝終於變冷,腦補個取暖暖到不小心把雙箭頭熔在一起的小故事。
含微量海膽鳥成分,聒噪小鳥幫忙按頭(?
都可以接受就請往下吧
好冷。
腦子裡除了冷,還是冷。
渾身裹得密不透風的羅德島指揮官立於雪中,呼出一口疲憊的熱氣,溫熱的吐息很快就在低溫中凝成一團白色的霧滴,風一捲便迅速逸散消失。
謝拉格的山雪不止吹得身體發冷,似乎也要把身為指揮官最重要的頭腦給凍成冰塊,博士按著被冷風吹得隱隱發疼的額角,感到自己的思考被直線下降的氣溫越拖越慢的同時,也如結霜一般開始不規律地卡殼,本來很簡單的指揮布陣好像突然就變得困難起來。
博士縮緊瑟瑟發抖的身體,用凍得僵硬的冰涼指節戳著終端,好幾次他由於恍神發出了錯誤指令,等幹員傳來疑問的訊息才猛然回過神來更正,雖說多半是無傷大雅的小失誤,靠著長期配合的習慣也能即時調整回來,不過也讓幾位敏銳的資深幹員察覺了指揮官狀態不佳--一個簡單的貨物運送任務罷了,以往快狠準的安排今天遲滯異常,放在以往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情。
也許正值耶拉岡德心情煩躁,隨手一揮來個暴風雪,不巧就給此刻再訪謝拉格土地的羅德島掃到了颱風尾--這是今日當班助理的某黎博利通訊員開玩笑的說法。一整天跑來跑去傳達指令的他當然理解上司表現失常的原因,冷到見鬼的極端氣候連極境這種體溫高的黎博利都受不太住,何況身體本來就單薄的博士,即便他能用自己一米八的身高給博士擋點風,也擋不住無所不在的冷空氣,上司邊指揮邊不停打噴嚏的可憐模樣他都看在眼裡。
喀蘭群山有幸得神明加護,不受天災侵襲,但冰雪依舊能奪人性命。
「博士你沒事吧?撤退指令已經發出去啦,來來這給你——」扛著信號旗的黎博利撥撥一頭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三色毛,嘻嘻笑著給忍不住又狠狠打了一個噴嚏的指揮官塞了包面紙。
「再撐一下,等大家都回來就可以去旅館休息啦,我訂了每間房都有傳統大火坑的超溫暖風情旅店,保證睡一覺就跟做三溫暖一樣的舒適體驗,有沒有感受到大帥哥的體貼。」
真要說能在這種天氣下行動自如的,大概也只有自幼生長在謝拉格,不主動也得被動適應降雪環境的當地人了……這不巧,此次隊伍裡正好就有一位來自謝拉格的毛茸茸菲林,身兼當地某企業大老闆的軍閥老爺,甚至任務本身都是由對方所屬的企業委託的。
博士的說法是:喀蘭貿易的總裁大人這陣子公司事務纏身,但身為羅德島幹員,都不工作總歸是說不過去,於是主動接下了幾份作戰任務,順便來商討幾份新的合約,就地討論、就地定案,省去日後兩方信息遞送耗費的時間。
不過說是工作,任務難度並不高,以博士的標準就是直接讓PRTS代理都出不了多少問題,不如說,此次出差更多的是放鬆性質——博士挑選的都是近期排假較少的幹員,基於任務的戰力需求不高,勞動時長也短,幹員們可以把更多的時間花在休息和觀光上。
心思敏捷的黎博利轉了轉銀色的漂亮眼珠,雖說以工作之名行放假之實當然是能多來點就多來點(沒人會拒絕藉出差光明正大偷懶的機會),但以極境縱橫島上多年的經驗,他直覺來這趟要是沒那麼一點兩點的私心,絕對說不過去。
畢竟誰想得到,工作狂博士居然也有想找藉口出去玩的一天嘛。
看破不說破的資深幹員極境偷偷在心裡的八卦小本本記下一筆,心情極好地轉身面向主力隊伍的方向,風雪中有幾個人影正在緩慢接近。
「各位辛苦啦,不錯的配合!來擊個掌怎麼樣啊?」
在通訊員爽朗的呼喊聲中,迎接眾人歸隊的博士抬起頭,一眼就注意到一個披著毛領大衣的高大菲林,正靜靜站在人群裡望著自己。
還是一點都沒變啊……這個人。
*
說一點私心都沒有當然是假的。
目光越過黑髮阿戈爾的金色大劍和紅髮薩卡茲的尖角,當一眾幹員們站在一起時,博士往往從他們身上獨有的配色辨認身份,即便是在雪山這一片雪白的場景裡,一身白色調的幹員仍有其獨特性——抓著好兄弟喋喋不休的黎博利有陽光般親和溫暖的白色羽毛,擦拭雙劍的魯珀一頭雪白長髮和耳朵乾乾淨淨,視者卻彷彿能在上頭瞥見一抹洗不去的刺眼血色,當注視她微微瞇起眼露出的微笑時,會令人錯覺有刀鋒在注視者的臉側輕撫,她不用拔劍,就能讓人感受到劍刃的冰涼。
飛羽的白、狼毫的白,色彩和個性有其獨特的關聯性,這也是為什麼博士看一眼就能摸出一個人大略的底細,擴大到下一盤棋、打一場戰役上也是一樣的道理。博士擅長察言觀色,洞悉人心,能見他人所不能及,羅德島的大腦之所以被稱作大腦,不是沒有底氣。
然而當博士把目光投向代號銀灰的幹員,他一向通順的思路罕見地感到了一絲遲滯。
這人身上的東西太多、太複雜,他看不出來。
來自雪域的大菲林當然有一身冰雪的氣息,但與其說他是立於雪中之人,倒不如說他就像雪本身——暴雨般的雪花在地上拍打,堆積成一座雪山矗立在博士面前,那隨時可以崩塌下來掩埋一切的威壓,令他不得不停下腳步謹慎觀察。
大雪豹的毛髮是冰雪的白色,他有撒下暴雪的陰雲的色彩,也有巍然不動的雪山的顏色。
「辛苦了,盟友。」
可當博士回過神來,這位高大的菲林青年彬彬有禮地笑了笑,吐出低沉而溫和的問候時,他又變回了毫無攻擊性的雪花,一如被眾人隨意踩在腳下的鬆軟積雪。
複雜,難解,但很有趣,是難得的對手。
他想細細品味,盡可能地靠近對方,去拆解對方身上的謎題。
雪山事變的對弈挑起了博士的興致。與同樣善於思辨的人交流無須多費唇舌在不必要的事情上,銀灰總能迅速跟上他的思路,給出具參考價值的建議,交談起來前所未有的愉快。
不過相對的,對方一旦忙起來,缺少這種讓人心情愉悅的的交流就會讓人感到煩躁,而他感覺到,最近這種煩躁感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工作期間走神的時間也在變長。
是正常的。博士這麼告訴自己。關係好的幹員們分開一段時間多半都會感到無聊,他不只一次看過留艦幹員偶爾在值班時盯著空氣發呆,熟悉的人不在旁邊總會讓他們感到些許的不安,當博士問起,他一定會聽見他們口中吐出那些處於離艦狀態的友人的名字。
博士盡可能把所有幹員當作朋友一般對待,聆聽他們的煩惱。作為朋友,幹員們願意向他分享一些私事,但博士通常只作為聆聽者,並不會將自己的事情也說給幹員們聽。
有很多原因,一是作為領袖的身分,有許多是幹員們無權過問,他也無法任意告知的機密;二是他本身的狀態,缺失記憶導致他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三是……他不喜歡。
把自己的一切都掏出來攤在陽光下是很危險的行為,於公於私都是如此,他不喜歡被看透、被抓住弱點的滋味,那就跟被咬住喉管任人撕扯的獵物沒有區別。只有用言語武裝自己,保有一些外人看不透的秘密時,他才能放心站到前線去,用他的方式保護他的幹員們。
極少人能夠看透他,而與銀灰交談讓他意識到,銀灰也許正是能做到這件事的少數人,擁有同等水平的思考,也就意味著對方拆解內心的能力,與自己同等高明。
對方不只一次地說過,朋友應當是互相的,明裡暗裡地提醒他無須拘泥於嚴肅的話題,分享一些私事也是一種樂趣。
他和銀灰關係好嗎?他應該也像幹員們對自己傾訴那樣,向銀灰傾訴些什麼嗎?他也許想從銀灰身上索取一些什麼,但他無法解釋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不只是談話。之前那種談話不能滿足他。
於是當對方發來任務請求,即便難度並沒有高到需要他親自指揮,他還是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下來。他心裡清楚,出這趟遠門會給自己增添無謂的體力消耗(凱爾希不只一次提醒他的身體狀況支撐不了頻繁外勤),還會造成後續他安排輪值班表的麻煩,但他認為自己需要確認,和銀灰多接觸也許能找到答案。
可連他也不知道自己會找到的是什麼。
他難以定義自己看待銀灰的態度。層層疊疊的疑問匯聚成一團迷霧,每次想到和這個男人有關的事情,思緒就不知怎地越來越亂,心情逐漸肉眼可見地浮躁起來,博士不禁微微皺眉。
他感到莫名的焦慮。
「我的盟友,你看起來需要休息。」
黑色手套的布料無預警地把博士的手給裹住,打斷了他紛亂的思緒。回過神來,黑色的披風被一隻手臂拉起,替他擋掉了雪地的寒風,博士的眼裡一下子只剩下那圈厚重的大衣毛領,以及正穿著它,走到了他面前的男人。
希瓦艾什家的家主低下頭,灰色的眼睛裡有關心的神色:
「作戰已經順利結束,接下來只剩下與羅德島的幾份合約商談……我們可以在溫暖的旅店裡烤烤火,一邊處理這些事,盟友,你看起來快凍僵了。」
可能是太過靠近的緣故,博士感到身周的空氣沒有那麼寒冷了,雪豹頂天立地的骨架似乎使風雪都不得不繞道而行,扶著他的那隻手隔著手套傳來些許的溫度,這個姿勢……
彷彿隨時都可以把他整個人裹進懷裡。
「我……我知道了,那快走吧。」
心臟差點漏跳一拍的博士將手從雪豹的大掌裡抽出來,壓了壓帽沿,掏出終端走向忙著聊天的其餘幹員們,他感覺被自己扔在背後的人投來的視線怪異地黏著起來。
自己好像變得不太正常。
也許是風太冷了吧。
*
想得到一個人的心有很多方法。
觀察對方的言行,發掘對方的喜好,順著對方喜歡的方向旁敲側擊,尋找到一個脆弱的切入點慢慢深挖,直到碰觸到那個絕佳的時機——這是維多利亞紳士常用的做法,在人際的獵食場上,這套法則意外可以應用在很多地方,如何以一時忍讓換取將來更大的利益,並不是簡單的事,但只要運用得宜,便能如魚得水。
不過在此之前,恩希歐迪斯是一個獵食者,承自祖輩的獵食天性讓他天生就懂得如何使用野性的法則,結合留學所得的知識,他能更有效地獲取自己需要的東西,在混亂的局勢中迅速站穩腳跟,於環伺之中硬是開闢出一條路來。
博士是少數能和他交鋒得有來有回,還能趁隙反將一軍的人。
絕大多數腦子裡只有利益的傢伙都很好應付,唯有這個連真容都鮮少暴露的青年,如一潭深水般難以捉摸,穿著那件深黑色的兜帽佇立在雪原中的身影十分單薄,不禁讓人想他缺乏的身體力量,是不是由於全置換成了他強大的思考能力導致的結果。
他實在太特別了。
恩希歐迪斯回想起他們第一次下棋的時候,方桌對面的纖細青年交握雙手,拇指輕輕抵著下巴思考棋路,沒被防護服遮擋的地方能瞥見博士有白皙堅挺的鼻梁,一綹灰色的髮絲從臉側垂下來,如果他閉上眼睛,還能隱約看到帽沿下一點點搧動的長睫毛。
他一定很漂亮。精巧的外表和脆弱的身體容易激起人的破壞欲,好在他的智謀足夠讓那些心存非分之想的傢伙卻步,博士無法舉起沉重的刀劍對敵人的肉體造成傷害,卻能用一條條精算的計策掐住敵人的咽喉。
正因為他足夠強大,才讓人更加好奇他私底下的樣子。
遙遠的距離可以稍稍為恩希歐迪斯打一些掩護。他只和博士短短會面了幾次,都是為了談論公事而來,處理完該做的事就離開,雪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偶爾欺近一點點,伸爪試探對方能夠接受的底線,他發現對方並不排斥他,甚至還挺喜歡與自己的互動。
他遮掩身形,小心翼翼地前進,在不知不覺間摸到足夠近的範圍後,接下來就是該如何收最後一步的網。
這可能是他最謹慎行事的一次,是諾希斯知道了都要嘲諷的程度,以後沒準還會拿這個當把柄敲打他……唉,誰教對方是博士呢?對一隻雪豹而言,這是一個難得看上眼卻又過於精明的獵物,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把對方嚇跑,說不定還能順便反咬自己一口。
急不得。
在找到適當的時機以前,他必須摸索,並耐心地等待,直至萬事俱備。
只欠一道東風。
「說起來,雖然我訂了全部人數的房間……你真的沒打算回自己家睡嗎?小旅館應該沒有大老闆的豪宅舒服喔?」
分配房間的時候,極境當時問了他這麼一個問題,恩希歐迪斯對此微笑答道:「身為羅德島雇員,自然該與各位一同行動,何況接下來幾天仍有工作需要在此進行。以及,這裡畢竟是喀蘭貿易旗下的分支產業,住宿品質符合標準,你不必擔心。」
「啊,跟博士討論合約什麼的……那你直接跟博士一間房好啦,反正我記得後幾天助理輪班也是你嘛。博士——」
黎博利通訊員乾脆地將一把雙人房鑰匙拋給他,轉頭往旅館大廳四下張望打算徵詢上司意見,他目光掃過大廳裡正亂逛的同僚們,突然「啊」了一聲停在大廳的一角,抓了抓腦袋。
恩希歐迪斯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微微一怔。
角落的大型壁爐燃燒著溫暖的爐火,有個裹著兜帽的人影正縮著身體窩在壁爐邊的羊絨沙發上,擱在腿上的終端還亮著,但終端主人低著頭一動也不動,手也軟軟地垂在椅墊上,似乎是看資料看到一半睡著了。
「這麼快就睡死了,那個位子也太好——等等你要去哪?」
只見喀蘭總裁邁開腳步走向那張看起來舒適過頭的沙發,雙手一撈便將博士輕鬆抱起,大雪豹似乎心情頗佳地晃了晃尾巴尖,頭也不回地留下一句:
「我先把盟友送回房間休息。若有要事請通知我,等他醒了我會轉告。」
「哦……」
極境歪著頭,目送總裁大人抱著博士漸漸走遠,他伸臂往旁一勾,準確地勾住某個黑髮金瞳的青年掛到對方的肩膀上,不顧對方的白眼強行將對方的臉扳過去看某總裁囂張的背影:「兄弟兄弟,你快看看這個畫面!我覺得我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嗯。」
「你為什麼反應這麼冷淡!」
「你鑰匙不是發完了嗎。」
棘刺鬆了鬆掛在脖子上的那隻手,斜睨了似乎還想大聲嚷嚷什麼的小白鳥一眼:「去檢查一下隔音,不然晚上睡他們隔壁的可能會失眠。」
「欸?」
*
太過舒適的地方容易令人放鬆警惕,放下矜持。
燃燒的篝火發出細小的劈啪聲,火焰帶來暖黃色的亮光和宜人的熱度,一
次外勤任務裡,他帶著幹員們找到一個僻靜的小角落,在遠離危險的地方進行休整,他抱著膝蓋,窩在搖曳的火堆前,身體浸泡在溫暖的空氣中,精神慢慢地鬆懈下來,不知不覺便沉入夢鄉。
輕柔的說話聲已經消失,只剩下衣物摩擦的沙沙聲,皮膚上有軟毛服貼的觸感,應該是有人貼心地幫他蓋了毛毯,把快要凍僵的四肢捂得暖烘烘。
好舒服……
睡得迷迷糊糊的博士把自己往毯子裡埋了埋,接著猝不及防感受到那條毛毯扭動了兩下。
……嗯?
「盟友,醒了嗎?」
博士茫然地睜開眼睛一看,他抱在懷裡的毛毯是一條白色毛茸茸的大尾巴。被爐火烤得蓬鬆暖和的尾巴毛輕輕撲在他臉上,隨之而來是尾巴主人含著笑意的聲音。
「銀灰……呃,不好意思。」
博士一下子就清醒了,慌忙鬆開手坐起身來。
他只記得自己在大廳的爐火邊處理文書,但眼前的景色怎麼看都不像是旅館大廳的樣子,而是一間大地色系的臥室。山巖製成的傳統火坑桌正燒著柴火,他躺在散溢木質香氣的大床上,鼻腔裡充滿從火坑桌上懸掛的吊爐飄過來的瘤獸奶香。
銀灰已經解下了那身厚重的黑色大衣和披風,似乎在這裡看顧了博士很久,他搖搖被擼得有些凌亂的尾巴自床邊起身,在吊爐邊擺弄一陣後帶回了兩個冒著熱氣的馬克杯,將其中一杯遞給博士。
「喝一點墊墊胃吧。」他說著,重新在原本的位置坐下來,低頭抿了一口溫熱的奶液,「晚餐時間還沒過,不過現在是暴風雪最強的時候,不適合出門用餐,盟友可以考慮客房服務,簡單的餐食還是有的。」
「沒關係,我不會餓。」
「是嗎?但都不吃飯可不行啊,聽說你在艦內經常飲食不規律,這對身體不好。」
「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我沒有辦法……」
誰告訴他的?博士小口吹涼剛煮過的奶液,慢慢啜飲一邊默默地想,回去得告誡幹員們別隨便在合作夥伴面前把自己的不良習慣抖出來,多壞形象,雖然眼前這人也許不怎麼介意這種事……畢竟他剛剛才大剌剌抱著人家的尾巴睡覺,而銀灰看上去不僅沒有生氣,心情還挺不錯的樣子。
博士低下頭去瞄那條豹尾,厚實的雪豹尾巴長度很長,隔著一點距離虛繞過他的身體擱在床上,長著灰色斑紋的末端不時微微翹起來擺動,輕輕拍打著床單。
「你對獸尾很感興趣嗎?」
聞言他抬頭去看尾巴的主人,白髮的青年放下杯子,狹長的灰色眼睛瞇起一個柔和的弧度,倚靠著床頭櫃看向他。
對方眼神雖然沒有攻擊性,那雙眼睛彷彿把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沾黏在了自己身上,看得博士渾身不自在——對,就跟那時候推開對方的手感受到的目光一樣。
「我聽說尾巴是比較私密的部位,隨便碰觸很不禮貌。」
博士頂著那股黏稠的目光,語氣盡量平靜地開口,他想撇開臉去看地板,不免先掃過床鋪的視線不小心又注意到了那條尾巴,它擺動的幅度變大了,上面還留著被他搓到分岔的痕跡,看得他滿腦子尷尬,他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睡覺這麼不安分。「如果你是礙於我的面子才說不介意,那大可不必,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不用這麼緊張,我的盟友。你想的話,我不介意你摸摸它。」
銀灰的唇角明顯地勾了起來,他笑了,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反應。
「該說抱歉的反倒是我,希望你不介意我脫掉了你的外套,我認為這樣比較方便你休息。」
「啊……?」
博士愣了一下,連忙摸了摸自己,被提醒了他才發現,他身上的防護衣和兜帽外套都不見了,只留下打底的一層薄襯衫和長褲,青年人清秀的臉龐和表情變化全被大雪豹盡收眼底。
「你,先把外套還我……」
「還給你之前,容我問一個問題。」
雪豹青年彎下腰,冷不防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幾乎能聞到呼吸的地步,銳利的豹眼專注地盯進那雙失去帽沿遮掩、略顯慌張的大眼睛裡,輕聲開口:
「從剛剛開始你的臉就很紅……和我相處都在想些什麼呢,博士?」
*
這個人很危險。
屬於獵食者尖銳的細長瞳孔一旦鎖定獵物,就無法輕易逃脫。
果不其然,大雪豹終於露出獠牙撲向了自己,得益於種族天賦的高大身材牢牢罩住他,明明對方沒有出手限制他的手腳,他卻感到自己被一張無形網捆得動彈不得,被掐住咽喉般難以呼吸。
臉頰隱隱有發燙的感覺。為什麼會臉紅?
他是可以逃開的,但十數秒過去,他的身體選擇乖乖待在原地,面對盟友明顯越界的舉動,他唯一做的是用手捏緊了杯子擋在胸前,彷彿這樣可以阻擋對方進犯的行為。
為什麼不想逃跑?
「你好像很喜歡我這樣對你,嗯?摸尾巴會讓你感到愉快嗎?」
毛茸茸的大尾巴靈巧地捲了上來,像不久前被他抱在懷裡當毯子那樣,繞著他的身體纏了一圈,無視杯子的遮擋鑽過去,貼在僅剩一件襯衫包裹的胸口,毛皮足夠厚重的尾巴挾著本人的體溫,就跟真的裹了毛毯一樣溫暖。
「……難道你都隨便拿尾巴去纏別人嗎?」
博士垂下眼睫,試圖迴避眼前人過於侵略性的目光,腦內風暴半天說不出話的他總算在尾巴纏上來時勉強找回語言能力,憋出一句反問。
「言下之意是,你不喜歡我拿尾巴去纏你以外的人?」大雪豹低低地哼笑出聲,「有一點你說得沒錯,尾巴確實是外人不得隨意碰觸的地方,因為絕大多數人的弱點都在尾巴,只有最親近信任的人才會被允許接觸……你知道你說的話,代表的意義有多重大嗎?」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是不是無意間說了什麼會讓人誤解的話?博士還在猶豫該怎麼解釋,雪豹青年的手就伸過來,三兩下就把那個礙事的杯子給收走,沒了手套包裹的寬大手掌輕輕捏住他的下巴往上抬,迫使他只能抬頭面對那此刻變得意味深長的眼神。
銀灰的手溫很高,捂得下頷的皮膚都暖起來,熱熱的有點舒服……
等等,他在想什麼。
「那,我換個方式問吧。」
男人的嗓音低沉,他又把臉靠得更近了一點,直至額頭和額頭輕輕地叩一下,碰在一起。
恩希歐迪斯的臉很俊,深邃的眉眼間散發著挺拔的英氣,當初博士第一眼看過去,感受到的是他身上堅冰一般穩重的氣場,巍然挺立,帶著不容冒犯的淡淡寒氣。
博士忽然明白,為什麼他會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有怪異感了。
那雙灰色的獸瞳裡有一團火。厚實難以融化的堅冰裡,包裹著熾熱燃燒的火焰。
恩希歐迪斯盯著他,想把他點燃。
「如果是我以外的人……像這樣靠近你,用尾巴纏著你,你還會有相同的感覺嗎?」大雪豹以不容拒絕,但也不粗魯的力度拉起他無處安放的手,收進掌心裡握著。
「你會允許其他人隨便碰你嗎?比如你手下那些幹員?」
眼前人說話時的吐息輕拂在他臉上,博士只覺腦袋像卡住一樣暈乎乎難以思考,他費勁地順著對方的話想了一下,慢慢搖了搖頭。
「……他們不會有興趣的,也沒有理由這樣做。」
「但若是我就可以接受,是嗎?」
「……嗯。」
是非問答一來一往進行著,他每對一個問題做出回應,恩希歐迪斯的心情似乎就越好,纏在博士身上的尾巴扭動著,把他又裹得更緊了一些。
他感覺對方在引導自己解開一把鎖,透過那些別有用意的提問,一點一點撥散困擾他的迷霧,拆解纏繞在他內心已久的謎題。
因為從來沒有想過,也從來不認為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一個其實很簡單的答案被他冰藏在腦海深處,如今他總算意識到,有人已經悄悄用火烤化了大半的冰塊,是時候將它取出來,作為一個新的課題讓自己好好煩惱了。
生火的人在他面前。
「我明白了。」
提問結束的時候,恩希歐迪斯在博士面前笑得眉眼彎彎,雪豹青年用另一隻手貼住灰髮青年泛著緋紅色的臉,以十分溫柔的手法輕輕搓揉,輕聲開口說道:
「那麼,最後這一個不是提問……能允許我吻你一口嗎?」
長年掩蓋在兜帽下的博士微微偏過臉,除銀灰幹員以外的人想必都不曾想過,原來這個人也會露出可稱之為羞赧的神情。
「你只親一口的?」
「你若是不滿足,我當然可以給你更多。」恩希歐迪斯的笑意更深些許,「我們還有很多可以嘗試的東西,不急於這一時。」
博士難為情地閉了閉眼,他沒有馬上滿足對方的要求,低頭看著執著於捲在胸口的那條大尾巴,試著伸出手去摸了摸上面的軟毛,再仰頭去看對方的頭頂上,那對同樣覆蓋著溫暖絨毛的雪白豹耳輕輕彈了一下。
恩希歐迪斯垂首讓他捏住敏感的獸耳,任由他撫摸,揉得舒服了便從喉嚨裡發出貓咪呼嚕一般愜意的低哼。
博士不得不承認,這人果然還是太危險——
畢竟大豹豹找到溫暖的小窩趴下,舒適地晃著大尾巴打呼嚕的樣子,實在太犯規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