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族的未來是什麼?御宅有沒有願景可言?

最近日本漫畫家赤松健選上議員，加上先前想要投稿ACG論文，我想到這個問題。

筆名人渣文本的輔大哲學教授周偉航在他的書裡對於「宅」提出一個定論，原文我忘了，概念上就是「御宅族是一個無法互相溝通、無法在深刻論述上相互繼承的群體，因為御宅族的論述是沒有方法論的」

舉例來說，文學評論、電影評論都有一套語言體系，並有一個社群內部共同遵守的知識生產規範，這套體系是可以持續發展的，無關乎作品是什麼，這就是有方法論的群體，他們有穩定的知識生產以及改造、反省知識生產體系的方法。我認為御宅族的溝通綁定「作品」而沒有方法論。

能夠溝通並達成共識是社群持續積累的前提，除非像原住民那樣本身具有一個可持續循環的生態系、只要環境允許就不用跟其他族群交流，否則圈內講的話外面聽得懂，是一個圈子會有未來(在話語權上)的依據。周偉航捕捉了御宅族各說各話的現象，以及為什麼要成為御宅族的一員有門檻。這種小圈圈的最終型態，我暫時列舉出御宅族圈圈的元素:原作、社群、溝通/知識生產的方法論，推論到最終型態，可以在文學圈找到:《紅樓夢》跟「紅學」的組合，剛好這四個要素都完備，且各具獨特價值之處，民國後也發展了百年。

個人觀點，從我入門到了解圈子的規則(遊戲王、西洽版)，我認為御宅族的圈子只會越來越分散、跟其他分眾格格不入，進入圈子的門檻是要看完X部作品(或花費N個小時打遊戲)並跟隨那個圈子的主流論述，才能成為被認可、進入圈子的一員，這就導致要聽得懂御宅族講話會有門檻。進一步說，進入圈子、聽得懂御宅族討論的內容的「然後」是什麼?為什麼要入圈?

科學家怎麼解決小圈圈的問題?巴斯德，那個發現細菌的法國男子，他透過媒體，讓大眾認為環境參數設定完備的實驗室內發生的事情，可以同等於外界關注的某些重要議題，例如細菌在某個環境參數的行為等於在農場裡的行為。但這一切終究是在一個小圈圈內發生的，實驗室內的東西走不出實驗室要怎麼辦?既然實驗室內的東西走不出去，那我們把實驗室開出去就好了，巴斯德在法國各地設置了大量的實驗室。換到御宅族，既然圈內的東西無法進入大眾的視野，那我讓所有人的眼睛裡看到二次元的作品就好。所以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的成功很重要，這部作品讓二次元走入全世界。

如果御宅族的願景寄託在這些大資本的東西，那作為一個御宅，難道要將自己的願景放在那些產業人士身上嗎?去期待有人會幫御宅族正名、並把全世界御宅化?是的，至少我是這麼認為，攤開一個普通御宅的知識生產，包括:遊戲攻略文、文字創作(同人文)和圖像多媒體創作，除了圈內以外，走不出去。這些東西也受到資本創造的文化符號&象徵的影響，要「超脫底層原作設定的窠臼、連結到普世價值，進而吸引人入圈，覺得跟御宅溝通是有價值的一件事」，不是個人有相當的能力就能辦到的事情(通常在版權這一關就過不去了)；再來品質優秀的作品也不一定有人能夠且願意閱聽，就跟寫好的碩士論文放在圖書館裡面長灰塵是一樣的道理，但碩士論文被引用還有個系統整理，御宅族的東西要系統化的成為一門「學問」目前尚未耳聞，甚至寫好的東西沒辦法對外部證明什麼。選舉時，候選人的碩士論文被扒糞，跟候選人的二次元創作被扒糞，明顯前者對於候選人與選民之間的信任傷害比較大，因為那代表著證明候選人的某個「大家在意」的事情是假的。

御宅族的二次元創作?有誰在意嗎?那個誰，你看的是正版嗎?不是正版阿，那你沒有經濟產值，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在這個經濟價值導向的體制下，御宅族在執政者眼裡來看就是經濟產值的數字，而且消費的作品還是別國的產業鏈，在獨裁國家看來，這就叫「文化統戰」，不受政府待見是可預期的。

現在讓御宅族走出去的解方，尤其是在系統化的知識生產方面，各方大頭(尤其靠這行吃飯的)陸續地在解決，像是日本政府的文化廳媒體藝術祭就用商業價值、藝術價值將國內二次元產業的作品與藝術品並列，這東西可以讓御宅族將自身的閱歷轉化成文化資本(搞不好以後看什麼動畫可以列入中產階級品味的一部分)。臺灣來說，撇開政府搞了一堆「國漫元年」，巴哈倒是有做事，辦了個ACG論文研討會，裡面的論文借用了許多文學分析的理論對作品進行分析。就跟法律近代的行政法從民法跟刑法借了許多理論來發展自身一樣，立志於讓御宅族拿到知識話語權的學者們借用了許多文學、人類學的方法進行知識產出，但這些能走出去嗎?作為一名想要投稿的作者來說，我還是打個問號。

難道現在御宅族就沒有任何的普及的語言和知識體系嗎?是有的，相當常見與實用。軟色情、或是色情圖像，是我認為最容易出圈、並達到某種程度的話語溝通的一類創作，這一切建立在對於作品角色的消費(或是侵權)。人可能整天對著螢幕發情到產生可以溝通的語言，甚至產生方法論跟知識嗎?還真的可能，御宅族最偉大的成就之一屬於能比擬Library Genesis的二次元圖書館exhentai了，甚至還有完善的內容標籤管理系統，人人都遵守這套系統上傳與搜尋作品，底下評論區提供社群針對作品進行互動。所以開頭提到的周偉航錯了，至少在H的方面，廣大御宅族達成了共識。

對於御宅族的願景，用exhentai做結不為過吧，因為色情是人的第一生產力，想像一群御宅族隔著螢幕討論exhentai的標籤管理系統應該怎麼改進，不覺得那就是人人都嚮往的願景嗎?

(註:本文是以圈圈作為本體來討論，這種圈圈只存在於現代主義假設的世界。如果看不懂這行字就忽略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