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llel lines(二)
港口的戰鬥中黑色騎士團佔了壓倒性的優勢，乍看之下叛亂份子的勝利已是不可動搖。
但預料之外的伏兵一定會出現，假面的男子相當清楚這一點──不，在”已經知道”的這點上就已經不能稱之為意料之外了，既然事前預料到了那麼只要確立對策就行了。
但被稱為ZERO的男子卻沒有這麼做。
現存唯一一架第七世代KMF──蘭斯洛特如同鬼神般逐一擊破黑騎的無賴，僅僅憑著單騎瞬間挽回不列顛軍的劣勢。
卡蓮的紅蓮二式雖然在性能上與其不分軒輊，也因為技量上的些微差距敗下陣來。
現在，白色騎士的目標則轉向了落單的指揮機無賴。
「果然只靠格拉斯哥的改造機太勉強了…」
狹小的單人駕駛艙內，帶面具的人影喃喃自語著。
被追逐的無賴以幾乎超越機體極限的靈活動作躲過白色KMF放出的錨鎖，各處關節彷彿抗議似的喀吱作響。
「最起碼有月下也好啊…」
語氣中略帶自嘲的意味，ZERO道出了現時點上應該還不存在的KMF名稱。
「到此為止。後會有期了，樞木朱雀。」
放出明顯是嚇阻目的的機槍攻擊，無賴指揮機往後退，似乎打算脫離戰場了。
但不列顛軍這方顯然還不肯收手。
「別想逃！」
「什…！？」
硬是以護盾擋下子彈，白色KMF勢不可擋的衝了上來，ZERO一時不及反應，只能勉強放出錨鎖試圖阻擋，可是依然遲了一步。
「太慢了！！」
蘭斯洛特躲開對方的錨鎖，高週波刀刃刺進了無賴的駕駛艙。
KMF爆發的前一刻，無賴的逃生系統啟動，駕駛艙脫離戰場、消失在夜色中。
「逃走了嗎…」
看著失去駕駛艙的無賴殘骸，朱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消了追上去的念頭。
MVS刀刃確實傷到了逃生艙，駕駛員就算沒死也不可能毫髮無傷。
…反正依照他的記憶，就算現在追上去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吧。
「…沒辦法手下留情呢…」
如果ZERO是他所知道的”那個人”，其實朱雀也不打算下那麼重手，但無賴的動作卻靈巧的超乎他想像。就在那一瞬間──
他想起了利劍穿過心臟的觸感。
「……」
閉上眼、他緊握雙拳，一會兒才緩緩放鬆。狹窄的駕駛艙和儀表版重新映入眼簾，提醒著他這裡依舊是戰場的事實。
「撤收囉朱雀君，可以回來啦。」
傳來的通訊將他拉回現實。壓下情緒，他一本正經的回應：「這裡是蘭斯洛特，樞木朱雀現在歸隊。」
調轉機身，臨走前朱雀又朝港口的陰影處瞥了一眼。
當然，那裏沒有任何動靜。
※ ※ ※
「…很好，然後這邊像這樣折過去…」
「這樣嗎？」
「沒錯，娜娜莉手很巧呢。」
「沒有啦，和萊比起來我還差得遠呢…」
銀灰髮色的女學生握著雙目不便的少女雙手，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細心指導，手中的彩色紙張漸漸形成了花朵的模樣。
受魯魯修之邀和他們一起共進晚餐的朱雀走進活動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在那次戰鬥之後，他偷偷比對了黑色騎士團活動的日期與魯魯修的出席紀錄。雖然不出所料有和魯魯修的缺席重覆的地方，但也有不少ZERO出現時魯魯修仍在校的紀錄，尤其是ZERO出現前期特別明顯。
也許是C?C?、或者其他的什麼人當的替身嗎？但如果是活動初期，應該幾乎都是他一個人行動的才是。
ZERO倒底是誰？朱雀瞪著銀幕，畫面上的假面男子理所當然的僅僅回以沉默。
就在棕髮少年頂著一張和他個性相當不符的死人臉跟圖書館的電腦大眼瞪小眼時，背後傳來了略帶嘆息的男音：「朱雀…你在做什麼啊？」
該說時機正好？認出這聲音的朱雀肩頭一跳，瞬間回頭。
黑髮的男學生雙手插腰、一臉看不下去的表情：「熱心工作是不錯，但也別忘了學生的本份──講義準備的如何了？」
「呃…啊，抱歉…」
反射性的道歉，看著童年好友嘴裡叨叨唸唸手上卻開始替自己整理起作業，朱雀一時有些恍神。
魯魯修發現他在調查ZERO會有什麼想法？少年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對方表情半天，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從以前開始他就從沒揣摩出魯魯修真正的想法。
唯一能確定的是對方精神不錯，而且看不出有受傷的樣子。
「……魯魯修，你對ZERO怎麼看？」
終於，他還是忍不住發問了。
黑髮的少年有些驚訝似的看了他一眼，隨口回答：「嚴格來說…正義的夥伴？」
「正義……」
「嘛，也就是以功能性上來說而已。」像是對自已說出口的評價感到可笑般，魯魯修牽起個嘲諷的微笑。
「那麼，ZERO他…到底在追求什麼？」
直直看向童年好友的眼睛，朱雀無法克制的自己的疑問：ZERO的動向與他記憶中大致相同，但細部的差異也無法忽略，假面的男子到底是誰？究竟在追求什麼？
但在水晶一般的深紫瞳孔中，他能找到的只有困惑。
「朱雀，就算你用那麼恐怖的表情看著我，我也不會變成ZERO。」
真的嗎？
你真的不是ZERO嗎？？
之後，好不容易完成了課業的朱雀被魯魯修不由分說的留了晚飯。
雖然心中五味雜陳，朱雀依舊沒有拒絕。
能再次和蘭佩魯基兄妹一同談笑，沒有陰謀、沒有心機、沒有背叛。
這是他曾經不知道幻想過多少次的奢望。
說是天真也好，他無法抗拒這樣的誘惑。
「啊啦？朱雀，晚上好。」萊先注意到棕髮少年的出現，帶著一貫的淺笑朝他打招呼。
「晚上好，朱雀。」
「晚上好，萊，娜娜莉…妳們在做什麼？」
「摺紙，萊很厲害呢，教了我很多東西。」
「哦？真的耶…」看了看桌上各式各樣的摺紙，有些形狀就連日本人的朱雀也從未見過，不禁朝銀髮少女投以佩服的目光。
「沒什麼，只是興趣而已。」
看到對方的眼神，萊有些靦腆的低下頭。
一旁正在倒茶的魯魯修看著三人的互動，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滲入了幾分真心。
為什麼呢？
熟悉的童年好友中混入了一名陌生的存在，但少年卻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朱雀要留下來用晚飯嗎？那我先離開了，可不能打擾青梅竹馬們敘舊啊。」似乎已經知道三人的關係，聽說了男學生來此的目的，萊推開椅子站起身。
「啊、等等，萊……咦？」
發現銀髮少女似乎打算離開的娜娜莉急忙伸手，剛好拉住了對方的左手腕，卻隨即僵了一下。
「娜娜莉？」
「藥的味道……」
黑髮的男學生才剛察覺到親妹妹的小動作，就見娜娜莉小聲的呢喃，突然將萊的手臂拉近，還動手捲起了學生服的長袖。
「呃、慢著，娜娜莉…」銀髮少女想阻止卻已來不及。
只見失去了衣袖的遮掩，白皙近乎透明的手臂上纏著一圈圈醒目的繃帶，幾乎包覆了整個前臂。
「果然…」
「萊，妳受傷了！？」魯魯修噌的一下子站起來，臉上關切的神情和親妹妹同出一轍。
「沒事的，就是昨天去醫院途中不小心遇到車禍摔倒而已。只是小傷，而且已經處理好了，不用擔心。」
銀灰髮色的女學生連忙安撫兄妹二人，好說歹說了好一會兒二人神情終於放鬆了點。娜娜莉雙手仔細觸摸檢查傷處的繃帶包紮沒有問題，這才鬆開了萊的手。
看來，這位少女在蘭佩魯基兄妹心中的地位絕對不輕，令朱雀有些高興也有些忌妒。
「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最近租界也不太平靜。」女孩子家還是謹慎一點得好，他開口提醒道。
「我知道了。謝謝你，朱雀。」
少女依舊帶著淺淺的笑容回應。
最後，在蘭佩魯基兄妹的堅持下，晚餐是四個人一起用的。
魯魯修的料理一如既往的美味，娜娜莉開朗溫柔的聲音閒話著家常，以及話不多但有著莫名熟悉感的萊──
胸口彷彿被緊緊揪住，朱雀不禁一陣哽噎。
這是夢、是他成為ZERO後沒有一天不幻想著的夢。
因為實在太美好了，所以──這，不可能是現實吧？
是夢也好。
最好，永遠都不要醒。
深夜，臨近宵禁時刻，朱雀被魯魯修送出了活動室大門。
微涼的夜風吹過，冰冷的觸感提醒著棕髮少年，無論夢與現實，現在，他就在這裡。
回頭，熟悉的位置上，玻璃窗中透著燈光，那是他童年好友的房間。
同樣有著燈光的、另一扇不熟悉的窗戶，則是同樣住在活動室的銀髮少女的房間。
這裡是他所熟悉的過去，但卻有著他不知道的因素。
這個世界，依舊會朝著他所知道的方向前進嗎……？
帶著紛亂的思考，樞木朱雀踏上回特派宿舍的路。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