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魔眼蒐集列車
克莉絲汀·埃爾門特所學習的魔術,以及埃爾門特家的家傳魔術,都屬於天體科的主力研究,天體魔術。
本來,讓君主埃爾梅羅二世來協助完成魔術,這本身也是君主自己需要考量的事情。
哪怕有著同為貴族主義派,又閉門不出、不問世事雙重原因影響,天體科也斷不可能輕易的將傳承洩露給現代魔術科,被發現的話,可是要被扒皮的。
因此,雖然並沒有明擺在檯面上,但無論是幼童(自己)還是大人(埃爾梅羅二世),都明白這裡有一條絕對不能觸碰的底線。
那就是,不能深究屬於天體科範圍的魔術。
基於這個前提下的交鋒,展現魔眼、展示目的,這些都是克莉絲汀的意思。我個人會偏好更加粗暴的方式,而克莉絲汀顯然比我還要懂得利用權力。
結果很好,君主答應了。
既然君主答應了,那麼,就能確定幾點。
一是君主一定會協助,因為他雖然是魔術師,卻也不怎麼純粹;二是克莉絲汀的安全會得到一定的保證,因為君主的身邊可是藏著很多怪物的。
三則是,君主或許會顧忌立場,但他肯定明白、肯定是有自己的分寸的——如果到了他會顧忌的模糊地帶,克莉絲汀還有誘惑他的本錢。
具體而言是用魔眼誘惑他,用知識讓他陷落。
雖然我可不知道二世是不是這麼容易被誘惑的人,不過……克莉絲汀比起自己想得還要邪惡啊。
無視了對方的抗議,我在腦中梳理了一次記憶,像我習慣的那樣——
「所有的魔術都有其跟腳,追溯到過去的話,無可避免的都會導向某個被認為是常識的理論?!?/font>
「——也就是說,魔術師是正在將過去的神秘『投影』至現實的一群研究者?!?/font>
我倏地站了起來,和上頭的講課者別開了視線。
或許,在平常這種行為並不會引起太多的注意,因為從我的記憶裡來看,在這個教室裡應該有一兩個這種率直的異類才對。
只是,今天他們沒有出席——還有,我那掩飾不了的異狀,讓臺上的講課者,眉毛微動,表情凝成凝重。
「……埃爾門特女士?!?/font>
「——老師,抱歉。」
閃著光芒的右眼怎麼樣都沒辦法平息,透過鏡框勉強能夠削減一些耀眼,但卻怎麼樣都沒辦法掩飾。
很糟糕,非常糟糕……
迅速的離席之後,我面對著洗手間的鏡子。
感受到了,命運開始轉動的氣息。
克莉絲汀的魔眼一直都是很安定的魔眼,無庸置疑——就算她的身板難以支撐這些寶石,也從來沒有脫離掌控過。
但追溯其本源的話,現在暴走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無法平息下來的魔眼,那是如茵草般柔和藍綠色之眼,從克莉絲汀的自我認知來判斷,這雙魔眼所牽涉到的本源從獲得它(降生)之時,就很明確展現在她的認知當中。
即是,「知識」。
雖然延遲了一些,但我的記憶裡,對於克莉絲汀來說屬於「知識」的部份太多了。
感受到屬於我的記憶逐漸與克莉絲汀的記憶交融在一塊,這種交融的感受,就有如五戰時,士郎移植了Archer的手臂那樣。
雖然一致性是很難與士郎相比的,但是就狀態來說,沒有比士郎使用手臂的狀況更適合形容這個了。
「看來……我必須要少利用妳的記憶了?!?/font>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說。
……我雖然這麼說著,但很顯然,已經為時已晚了。我早就已經審視了克莉絲汀大半的記憶,或許在不知不覺之中,我早就已經被同化了也說不定。
但這個部分,克莉絲汀會不會和我不太一樣?
「……抱歉,我想,也可能是我,忍不住去窺探你知道的那些魔術世界?!?/font>
直接望見,導致「知識」過載,所以暴走了。
看來,克莉絲汀很謹慎。不像我,看見未知的事物就心癢難耐。
這「合理」卻又「不合理」,「合理」在於畢竟她可是會說出類似於「使用魔眼來研究是作弊」之類的言論的怪才,可想而知,這隻魔眼或許根本沒有使用過幾次。
「不合理」在於,能夠克制這種求知慾望,對於一個人類、一個幼子而言,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奇蹟的才能了。
這隻魔眼的效果溫和地不像話,但卻令人毛骨悚然——沒有外部強制力之餘,能穿過了防護能夠作用在鏡子上,也不受「魔眼殺」的限制,是隻防不勝防的魔眼。
「馬上就好了——仁和,你的記憶裡……」
嗯,沒錯。
「不出意外的話,對現在的我們來說,是一種預知未來。」
「……嗯?!?/font>
看著消褪的魔力光澤,我也跟著感到平靜了下來。
那麼,這下也應該要回去上課了……事不宜遲。
-
未來,未來——克莉絲汀的思緒裡迴盪著這兩個字。
避免魔眼沉溺於過去,竭力停留在現實的幼子,為了觸摸它而伸長雙手。
那時,屬於她的未來遙不可及——過去(父母)告訴她,妳的征途在過往的那片神秘之海;過去(老師)告訴她,妳的宿命在探尋那道祖先曾觸手可得的奇蹟(神秘)。
就連這隻眼,也在吶喊著,去看一眼吧!過去的事情。
幼小的少女尚不明白,卻隱約在心中這麼感覺,深信不疑的堅守著。
「啊啊,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未來……」
沒錯,如果定睛在過去,未來就會離去——
然而這隻眸子卻第一次在過去之中看見了未來。
啊啊——或許被囚禁於此,成為觀眾,也並非是惡事。
克莉絲汀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嗯,這是件好事!
相對於克莉絲汀的釋然,我發現自己像是踏上搖搖欲墜的危樓,如履薄冰。
感受到周遭熾熱的視線,我在腦中構築出了一個意象。
猶如翻滾在泥濘、灌叢中的克莉絲汀的前半生,在此刻她身上的泥痕和塵跡猶如淋了一場劇烈的暴雨一般,盡然褪去。
而這樣的克莉絲汀,被迫拆去了偽裝——沒錯,就像是。
就像是暴露在鎂光燈之下,像是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推理到了尾聲,兇手若有似無的被迫拱上臺前,暴露在注目之下。
我沒有看過與夏洛克.福爾摩斯有關的任何作品,只是,或許這樣形容很恰當吧?
因為就好像,一直以來隱藏起來的珍寶,無意之中暴露在他人面前那樣,或許這股暴露之後的扼腕心情,就和真兇沒兩樣。
「仁和——哎,剛才君主講得很有深意呀……你有聽到嗎?」
「啊啊,確實。」
其實,我並沒有聽見……這是掩飾不了的。
注意到我的低落的克莉絲汀,也沉默了下來。
我注意到了,課堂中並沒有那頭粉紅色的雙馬尾——也就是說……
魔眼蒐集列車,還沒開始。
而我暴露了我的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