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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恐怖-《共生毒》十二、蜘蛛之絲

月雨海魅 | 2022-02-18 16:35:01 | 巴幣 12 | 人氣 184


十二、蜘蛛之絲

  沒有什麼是比失去所有還要來得可怕了,但更可怕的莫過就是當你拚了命想要抓住那些不願失去的事物,它仍會像嘲諷你的無力般,在你的眼前無情的溜走。
  可怕的反面不會是美好,而是連美好都不存在的絕望。絕望可是連可能帶來美好的希望都不存在的。
  時至今日,我想無論是我的養父母、原生家庭,甚至於是學長的家人,都有過如此的經歷,所以才會落得最後也得付出自己的生命與人生的代價。
  絕望的終點就是終結以及死亡;然而最不公平就在於,要墮入可怕與絕望的地獄總是比得到美好與希望來得簡單。
  據說禍福相依,但這樣的說法其實存在著巨大的漏洞,就跟善惡因果一樣。
  你永遠不會知道上天評斷這些禍福善惡的屬性標準究竟為何,有些惡果甚至是永遠都不可能讓你以功德抵過,就這樣隨著你落到下一世,或者是未來將由你的後代來承擔。
  所以相信好心會有好報真的只是一種心理安慰。認真去經營的人也應該不是抱持著想要上天堂、抵災禍的心態,而是堅持讓自己的認知作為都處在良善的面相吧?
  如此一來心理才算是真正的獲得安慰。
  因此,才會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即使是群體生物,終究也是由無數個體組成。在這一點上,我反而認同起我的生父賴田永的所作所為了。他或許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那些人中,唯一一個沒有被絕望追殺的人。
  不對,應該說,當他察覺到絕望的時候已經是快死的時候了。不過其所作所為並沒有因為絕望而有所影響,這點倒是無庸置疑。更別說,他就是為他人帶來絕望的那個始作俑者。
  在此又一次驗證了絕望並非是一種狀態,而是像癌細胞般的詛咒,總是在自己沒有察覺、出奇不易的出現。
  另外也說明了一點,背負絕望的人也會為周遭的人帶來絕望。這就是常人所說不要跟負能量很強的人來往的緣故吧?

  所以我才決定殺掉自己的生母,郭雅筠。

  主要原因已經不須贅述,她的繼存絕對會再次帶給我陷入死胡同的人生;假如今天換成是我的生父殺害了我的養母,間接害死我的養父,我大概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對,或許我早該這麼做了,如此一來,我那虛假卻充斥著美好的家也不至於會完全凋零,我的美夢也可以繼續下去。
  比起生母,我曾經能有其他選擇。
  我確實也憐憫她的人生,但那終究是她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我。
  我說過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無論過去我是否理解這個道理,或是現在才因經歷這些事而有感觸,那終究是人的天性。所謂的理解不過是遲來的領悟。
  但也不否認有些選擇在身不由己的階段或情況下還是形同無物的,因此才會有遲來的選擇、補救、後悔等種種述說不甘的詞彙。
  不,郭雅筠在這十幾年來的歲月裡仍有選擇的餘地,只是她放棄了,從這裡也看出了我和她以及生父的差別。
  生父更是早早就做出了選擇,在將學長姊姊帶回家的那天。
  我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卻不約而同的被絕望給找上,要說郭雅筠是這場絕望劇的核心人物,我想只要是知道我故事的人都不會不認同吧?
  因為她也把學長的姊姊給殺了,不是嗎?
  所以學長也因為失去唯一的親人,陷入了必須靠著武裝完美外殼的人生。
  雖然追根究柢是生父對婚姻不忠,以及學長雙親引發的那起恐怖炸彈事件,但我認為一旦發現人生中某條道路陷入了死胡同,真的就不必再續繼執著。
  即使再痛、再難過,終究需要斷絕它、拔除它,捨棄它,不然就是讓自己的生命也進入死胡同吧!
  但這些都不是替他人的人生帶來絕望的藉口跟理由,所以一再犯下錯誤的郭雅筠是不該被赦免的。我甚至認為,即使是我的養父母也不該被赦免,然而,命運已經先定下了他們的結局。
  當然,我相信就算是我這種身上流著骯髒血液的魔女也不該被赦免,在清除掉所有壞根後,我可以任由命運安排,就此隨你們所有人而去。
  但在此之前,我會繼續掙扎,不斷在人生的迷宮中找尋出路,直到我迎來被命運判決的時刻。

  最後一天,她終於出現了。我的生母,手上沾滿絕望之血的女人,郭雅筠。
  她於雨停歇的黃昏時刻走入荒廢廟堂,而我則躲在斑駁牆扉的後方夾層,盯著一身狼狽又發散出惡臭的她進入其中。
  只見她蓬頭垢面,臉上沾染著類似血漬的髒污,那身不再純白的居家連身裙布滿了汙泥、汗垢,還有暗紅色的污痕;腳上穿著過去於烤肉宴上我曾看過的紅色娃娃鞋。
  她走入荒廟時將原本披在身上的墨綠色外套給脫掉,我對這些日子以來她能躲過警方與監視器的眼線感到讚嘆,相信那件外套立下不小功勞。至少我是路人的話,一點也不會想靠近或注視這名像極流浪漢又一身臭的女人。
  她躡手躡腳如同闖空門的小偷般,瞪大那雙突出的可怕又佈滿血絲的眼睛環視不到這幾坪大小的荒廢廟堂,似乎準備隨時拔腿狂奔,深怕這裡是請君入甕的陷阱。
  直到她發現我利用今天早上所買來並擺在一角的食物與飲品,從這些東西確認我送出的那封信所言不假,才開始輕聲呼喚我的名字。
  「品郡、品郡……」
  果然內心的抗拒讓她不願呼出我的姓氏,只是她是不是忘記我的名字也不是出自她和賴田永。
  如今她沒有直呼我那最初由他們所取的名字,是否也說明當時還在醫院保溫箱裡的我還是無名氏的狀態。
  也可能是她忘了;又或者……他們夫妻倆也打從心裡就不願承認我這個女兒的存在。

  將我當成錢財勒索、情緒勒索、情感勒索的籌碼。

  算了,如今這些已多說無益。反正我所放下的蜘蛛之絲已經讓獵物上鉤。
  這條蛛絲宛如是她眼中絕望深淵的希望,同時也是我眼中所謂的救贖。
  其實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她都是有著相同的象徵意義。
  迎來絕望結局的現在有可能再出現轉機嗎?或許可能、或許也不可能吧?
  而所謂的救贖定義又是如何呢?
  對郭雅筠而言的最大救贖就是與我的重逢,找回十幾年來丟失的血親關係,以及她往後的人生重心。
  對我的救贖又是如何呢?似乎也跟她沒什麼兩樣,只是我也相信不管是我或她,肯定還是會做出另一個使常人感到出乎預料的選擇。

  畢竟我是郭雅筠的女兒,而她是賴品郡的生母,所以我能夠如此肯定。

  不得不承認,有很多事物從最初就已經註定好了,就連救贖的定義也是如此。
  所以我也終於看到了她最終給出的選擇。
  隔牆之外,站在夕陽餘暉深藍與血紅交融染上的廢墟中央的她,從外套中抽出那把沾染上血漬的兇刀。
  隨著那把帶來絕望詛咒的兇刀出現,其臉上原本略帶懼怕又期待的神情,在冷色調的光影襯托下,使她如同夜叉般露出慘淡笑容,等待著被她視為獵物,等在蛛絲盡頭胸有成竹的捕食者。
  夜叉因為夜色降臨貌似也壯大起自己的膽識,呼喊我名字的聲音漸漸放大,這同時也是宣告絕望終點到來的信號,死亡降臨的詩歌。
  只是她不知道,試圖爬上蜘蛛之絲的人不只有她一人,渴望獲得救贖的另有他人。
  所以她的兇刀在她不注意剎那,被那位忽地闖入廟堂,遲來的「另一頭青鬼」給奪走,並在她轉過身之際,刺入她的腹部。
  「我的母親,體內已空無一物。」
  我看著這一幕於牆後淡然地發出低喃,並扯斷手上其中一條蜘蛛之絲,看著她墮入黑暗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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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
《蜘蛛之絲》引用自日本小說家芥川龍之介的短篇小說《蜘蛛之絲》(日語:蜘蛛の糸/くものいと)
故事概要:
  印度有一個無惡不作的強盜犍陀多,死後於阿鼻地獄裏飽受折磨,不斷呼號。釋迦佛在極樂世界中看到此景,想起了這個大盜生前,也曾不忍踩死一隻小蜘蛛,也算是善業。剛好寶蓮池中有一隻蜘蛛,於是佛祖就輕取一根蜘蛛絲垂下地獄,來救他脫離苦海,但是犍陀多攀爬的時候,因一念之私,把跟他一起爬上來的罪人趕下去,最後蜘蛛絲因為犍陀多的惡念而斷裂,犍陀多又墜入原來的地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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