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祐跟千世在一起的時候,時不時會見到鹽見。雖然狩刀和千世沒再提起選部隊長或是護衛的事情,祐還是感覺得出來,他們似乎在私底下策劃著什麼。說是這麼說,祐自知年紀小,無法像他們周全地做出判斷,所以就算這件事和自己息息相關,他也沒有再主動詢問,只覺得時機到了,他們應該會主動告知。
而這個時機——就在兩個月後到來。
因為鹽見提交了部隊長申請書。
祐記得很清楚,那是千封和鹽見在任務中大吵一架後,隔天發生的事。
那天狩刀告訴祐,當時候到了,就會帶著鹽見去見他,並把雷帝的真實身分告訴鹽見。
聽到這個告知的當下,祐就像個要上場比賽的選手,也像首次面臨群眾的演講者那樣緊張,他清楚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肌肉在那一瞬間全繃緊了,心跳也彷彿有那麼一瞬間沒有跳動。
他很緊張。很害怕。如果可以,他並不想面對。
但他明白這是必要之事、必經過程,因此用盡全力壓下自己心中翻騰的不安,照常勾起嘴角的弧線,笑著這麼回答:
「我知道了。」
儘管佯裝平靜,狩刀和千世依舊看得出來他很害怕。
但這也難怪。
雖然他們不知道詳情,但鷹森事件當時——或者在更早之前——祐肯定因為能力的事遭到排擠與中傷。
小小的心靈受到這種壓迫,難免會讓他變得膽小。
即使如此,他還是必須踏出這一步。為了他想救人的目的,一定需要有人從旁協助,而這樣的人當然是越多越好——這是狩刀和千世的想法。
然而在安排鹽見的面試之前,他卻因為一次任務受了重傷,維持了三天昏迷不醒的狀態。
面試因此喊停,所有的行程也跟著延後。
那讓祐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不該有這種想法,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即使明白延後不代表取消,依舊沉浸在短暫的安心之中。
當他站在病床邊看著鹽見,他忽然興起一個念頭——
要是他能因為這份工作太危險,放棄當部隊長就好了。
那天,當鹽見睜開眼睛,只覺自己渾身不對勁,視野更是不斷晃動旋轉,非常不舒服。
「嗚??」
因此他悶哼了一聲,也隨之驚動守在床邊的人。
「太好了,你醒了!」
「你??是??」
鹽見在模糊的視野中,勉強辨別出他的身分。
「祐???」
「我聽千世姊說你受了重傷,所以偷溜來看你。」
「????」
或許是因為剛醒來,意識還有點朦朧,鹽見茫然地看著祐,有好一會兒不說話。這樣的反應,讓祐忍不住著急。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去叫千世——」
「沒??關係??」
就在祐轉身想去叫千世時,鹽見氣若游絲的低沉嗓音傳進他的耳裡,使他停下腳步回頭。
只見鹽見緩緩對祐伸出一隻手,似乎想說些什麼。
「鹽見先生???」
祐頂著滿臉的問號,再度靠近鹽見。
接著——他聽見了。
「我會??保護你??」
「咦?」
「還有你想??保護的??東西??所以??」
才沒說幾句話,鹽見便放下他的手,眼睛也跟著閉上。但他的嘴還是繼續動作。
「所以你不用在??這裡拚命??沒??關係??」
說完這句話,鹽見不再有任何反應,又沉沉睡去。祐就這麼呆站在原地,看著鹽見良久。
不久之後,千世走來巡視。
「祐,鹽見先生他還好嗎??」
但她一來,就發現祐站在病床旁,看著鹽見靜靜落淚。那讓千世一陣驚愕。
「你、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千世急忙來到祐的身邊,但祐沒有回答千世的問題,反而不由分說抱住她。
「祐?」
「千世姊??怎麼辦???」
模糊的哭腔從自己的腰際傳來,但千世依舊不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是慌張地擺動自己的手,不知道該怎麼安撫祐。
「我好高興,真的很高興??」
「咦?」
「我做了對不起鹽見先生的事??原來他一直很在意我說要加入月影的事??」
祐將頭埋在千世的身軀之中,抓著她的白袍訴說自己現在混亂的情感。
「他說我不用加入,他會保護我,還有我想保護的東西??」
「??這樣啊??」
而千世也溫柔地給予回應。
「我知道這不能證明什麼,明知道他的心意可能改變??可是??我還是覺得很高興??」
千世明白祐的心思。自從他以雷帝的身分開始執行任務,就挑起了所有人的期望和毀謗。眾人唾罵他,卻又自私地要求他必須行使那份力量保護眾人。自從那天起,這個幼小的孩子就成了永遠強悍的存在,人們也不允許他示弱。
然而現在,卻有個人願意將他納入保護傘下。
那是他不敢奢求,卻又渴望的溫柔。
千世想到此,輕輕地撫摸他的頭。
「等面試結束後,好好向他說聲謝謝吧。」
「????」
「祐?」
「??我??我不行??我好怕??」
祐用力地拉著千世的白袍,以顫抖的嗓音說道:
「像他這麼好的人??我好怕??」
千世知道,祐現在一定流下了比剛才還要斗大的淚水。他顫抖的身形與哭嗓,讓懷裡這個原本就稚嫩的孩子顯得更加柔弱。
見祐如此徬徨的模樣,千世也無法勉強他要堅強,只能摟著他,讓他把心中的不安全數傾出。
※
這天是鹽見面試的日子。
他站在本部三十五樓的總司令辦公室前,緊張地吞下一口唾液。
接著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後,下定決心似地睜開眼睛,抬起手,敲了敲辦公室厚重的木製大門。
「總司令,我是鹽見將弘。」
「進來吧。」
「是,打擾了。」
說完,鹽見轉動門把,打開門扉後,踏進室內。
一進辦公室,鹽見便看到狩刀坐在沙發上,他抬起手,示意鹽見可以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坐吧。」
「是。」
鹽見不疾不徐地挪動腳步,往沙發移動。
室內兩張沙發之間放著一個長形的木製矮桌當成茶幾,上頭放著若干文件,以及兩杯茶杯和一套茶具。
鹽見再度默默嚥下一口唾液。
他坐下後,狩刀首先開口:
「那我們就開始吧。」
「是。」
鹽見繃緊神經看著狩刀,做足準備應對接下來的問題。
「你的志願是前鋒突擊隊的部隊長,理由是什麼?」
「是。我聽說千封即將晉升幹部,我希望能成為他的副官。」
「為什麼?」
「我這樣說可能很失禮??因為我覺得他很欠揍。」
聽完鹽見這句話,狩刀首先愣了半晌,接著——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拍膝大笑。
「看不出來你這個人講話這麼直接??噗嗤??!」
「因為在這場面試中,如果不實話實說,就沒有意義了吧?」
鹽見接著認真地說出這句話,讓狩刀收起笑聲,以有些意外卻又釋懷的口吻說:
「沒錯,能主動說實話,也省得我費力氣去刺探。而一旦被我刺探出你別有心思,這場面試就會立刻結束。」
「我自覺騙不過總司令,也不想那麼做,所以僅限現在,就算再失禮的話我都會說,請你包涵。」
「這沒什麼。反正失禮的骯髒粗話,映良平時也沒少說,我不在乎。」
說完,狩刀拿起桌上的茶杯,啜飲一口。
「好了,你繼續說吧。光是『欠揍』兩個字,不能表達你真正的想法吧?」
鹽見點了點頭,再度開口:
【待續】
後記:
好的,我的畫圖能量大概就到此為止,接下來大概會有三個禮拜的時間處於水深火熱的工作狀態XD
順便補個不太重要的情報,圖中的祐穿著楓央學園初等部的制服,也就是說,他這天是放學直接來到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