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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本篇建議服用背景音樂,音源:youtube)
隔天午後,擦拭過的墜飾已經完好地擺放在了原本的盒子上。
我坐在椅子上盯著眼前這個藍色小小的絨毛盒,一張人臉隨之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與他有關的回憶接連如洪水般襲來,我無法否認那些畫面曾經帶給我太多美好的感受,但到了現在只剩下令我窒息的痛苦,讓胸口總會疼著。
窗外啁啾引起了我的一陣耳鳴,可我還是固執地用著大腦去整理思緒,那些不想面對的逃避心理也因此持續存在著。
我拿起盒子,想著該怎麼把它放進我的口袋中。
自從我單方面地讓伊卡勒特離開我的生活以後,我也在童話村的任務、幽靡以及延陞的陪伴之下漸漸逃離他的影子。
關於那些跟他有關的事物,或者是會讓我聯想到什麼的事物,延陞總是帶著我去好好的面對那一切,我也開始能正視起來。
在他的溫柔體貼之下,我像是重新看見了光明一樣。
而我也知道,自己的內心裡其實還居住著一個小我,在又一次被他拯救之後,將那些過往的回憶一個不漏地全扯了出來,原先整理好的情感似乎也功虧一簣。
所以,與其繼續這樣忍耐下去,不如就乾脆一點吧。
憑著不知從何生出的勇氣,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走在了通往伊卡勒特家中的路上。
想起當初走過來的自己是帶著怎麼樣的心情,結果現在自己又是怎麼樣的心情,我不禁嗤之以鼻,這大概就是老人常說的物是人非吧。
加上今天天氣不太好,午後的空氣潮濕又悶熱,像是等等就會下起一場大雷陣雨,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腳步卻也越來越迷茫。
然而,卻是呼應我的想法一般,一聲天雷才在烏雲之間炸開,巨大的雷聲便引得周遭的生物們全都此起彼落地避難起來,駭人的閃光使我也忍不住縮起身子。
一抬起頭,大滴的雨水便接二連三地落下,沒多久就把來不及念咒防水、或許根本沒那份心思的我給淋成了落湯雞。
唯一被雨沖刷而變得清晰的,是默默把那份打包好的物盒緊緊攥在懷裡的想法,雙腳跑了起來。
只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把這份去了錯處的最後一塊碎片送回到它本屬的一個位置。
不久,我好不容易來到了伊卡勒特的家門口,這種時候召喚風來也只是把雨往身上吹,於是我打消了使用法術的念頭,撥開了頭髮。
想盡辦法恢復了自己的慘況,正打算敲門,門卻先從裡面被打開了。
我愣在原地,視線和門裡的那道不合時宜地撞在一起,不曉得他怎麼會來,或許是滂沱的雨聲蓋過了一切聲響,包括他一路走來這裡的腳步聲。
所有的準備在撞上意料之後潰散,曾經平行的兩條線如今以這種方式再度交會。
雨水沿著我的髮梢掉進溼透的白袍,而伊卡勒特身上熨燙得一絲不茍的黑衣無聲地嘲諷著我的落魄不堪。
「是你?」
是直到他出聲打破寂靜,我才驀然從自己的惦念中清醒過來。
好像,很久沒有聽過這個聲音了。
還找不到說詞回答眼前或熟悉或陌生的臉孔,他卻先刻意地別過了臉,半個人隱沒在陰影裡,像是連一句話都不願意和我多說。
「找我有事情?」
即使無數次設想過該如何面對這種情境,我始終仍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身上的色調連著他整個人彷彿是一池晦暗莫測的深沼,每次一靠近就會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明知道自己現在連個能說話的狀態都稱不上,心底那不服氣的根性又不肯善罷干休,硬是把分神的自我全拉回來後,我提起了最拘謹的微笑。
「嗯,我有東西要給你。」
說完我正要把東西拿出來,他卻不由分說地先說了一句。
「先進來吧。」
「不用,給你之後我就要走了。」
我回答得飛快,三兩句連客套都算不上的對話就讓我尷尬得耳根燒燙,都快顧不上還東西的事,只想趕快從這裡逃開。
至於伊卡勒特像是一早就預料到了我的回應,雨間冷風吹起了他額前細碎的瀏海,但他似乎一點都沒有在意。
「……至少先把身體弄乾。」
徑直無視了我在他眼底彷彿作秀般的抗爭,他沒等我表態就入了家門,就像是有足夠的信心把我留在這裡,即使我東西都拿在了手上。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一時間,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湧上心頭。
理虧的我只能暫且順著他的意願走,水滴循著指間滴落在木質地板,因為底下抓著衣服的手指緊到都已經發白。
而我才剛進門,屋外就雷電大作,隔著一片玻璃卻減弱了許多聲音,亦或者是我的心思其實並不在那裡。
透過那些在玻璃上滑落的雨痕,但凡雷霆閃光一閃,素雅的室內被勾勒出斑斑駁駁的黑灰印記,從此暈染了這些我曾經看見過的東西。
「……坐吧。」
帶我入座後伊卡勒特就馬上離開,不斷在各個空間中周旋,眼睛那追逐動靜的本性在此時分外雞肋。
看著冷色的日光燈在他冷峻的側臉上刻出格外深刻的輪廓,顯而易見的疏離堪比身上被雨浸濕的身體還更加無盡的寒意,持續蔓延。
如同空間裡凝滯的氛圍,將我束縛得無法呼吸。
可除了拿出乾毛巾,他接連煮茶的動作像是在迎接一個普通的客人,整個過程裡看似平常,我卻在揣測他做這些舉動的緣由,毫無來由。
而一直自以為不動身色地觀察著他的行動,終於還是在金屬反射的表面中對上了他的目光,嚇得我趕緊低下頭來,心如擂鼓大作。
餘光裡,他那毫不閃躲的目光也從那裡直逼過來,宛如一道鋒利的刀刃。
彷彿我再多對上幾秒眼,那隱藏起來的內心便會被輕易剖開。
兩隻手窩囊地捲曲在大腿上顫抖著,不久我就聽見他腳步逐漸靠近的聲音,心臟也跟著提到喉嚨,滿滿都是作賊心虛的恐懼感。
而在那話音之前,一條潔白的大毛巾卻率先罩在了頭上。
「明天就要出發了,記得先顧好自己。」
一瞬間,我被紊繞在鼻間的氣味蠱惑著,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氣息,熟悉而惑人。
是直到眼邊不知何時漫出的熱意變得刺痛,我才開始動手擦拭自己的狼狽。
「我知道。」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輕易流露出自己的情緒。
「……知道的話還在大雨天跑過來?」
隔著布料,他壓低的聲線裡似是被渲染出了幾分慍氣,就還好燒水的水壺在此時煮了開來,才讓他不得不離去而結束了話題。
室內的溫度似乎一瞬間又降了幾度,明明我不知道現在是該回答他,還是乖乖閉嘴會比較好,更多的卻是心頭因為躲避了那銳利的目光感到僥倖。
氣氛再度陷入了尷尬的沉寂,而過得特別緩慢的時間就像是要跟我作對一般,事與願違地將我留在這個抗拒著我的鳥籠之中。
只要把東西拿出來果斷地放在桌上,敷衍地說個再見,或許就可以走了……但為什麼我做不到呢?
瓷器碰撞的聲音漸近,我挪開毛巾一角,伊卡勒特依然用那不帶任何溫度的目光張羅著桌上的擺設,嘴上卻極快地說了一句話。
「你應該也知道我之前跟他說過的話。」
「我不知道。」
內心壓抑著的那份固執脫口而出,但下一秒我就發現那搖擺不定的心已經出賣了我。
連思考都沒有就直接說不知道,那不就代表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理所當然的,如此的莽撞只招來了他尋釁般的一聲嘲弄。
「這是為了你好。」
前一秒還說著冷若嚴霜的話,可在放上茶杯的時候,他卻露出了以往那種我知道有一絲溫柔的存在,特別是那些和上一次招呼我作客時別無二致的行為。
看著就如同一把長滿勾刺的荊棘纏繞攪在了心中,隨著每一次跳動牽扯出隱隱痛楚。
我都不知道,他可以放下得這麼自然,或者是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而我還迷失在自己的幻想裡面,分不清哪個他是真的、哪個他是假的。
還是說,我應該相信,他會這樣,是有他該這麼做的理由。
在我還暗自迷惘之際,伊卡勒特已經沿著桌面繞回那個他打算坐的位置上,信手拿起茶杯,氤氳的熱氣遮不住他那只想讓我走的冷漠,連說話都已經不對著我說了。
「不管怎麼樣,現在我想表達的就是如此。」
我沉默了一瞬,低下頭看著茶面上的自己,胸口酸澀著,但還是要逼著腦袋思忖到底要如何回應。
同時我也告訴自己既然都來了這一趟,就不要再太去顧慮他的感受,專注在自身的狀況,把今天來這裡最該做的事回想起來。
畢竟很有可能這會是我們最後一次以這樣的方式聊天,那就把想說的話都說了比較重要,不然我那些演練跟準備雖然沒派上用場,再不還有勇氣也都要白費了嗎?
不管怎麼樣,打著威脅自己從此以後不會再有然後的勒索,我總算是把話給吐了出來。
「嗯,我理解了。」
可光是短短幾個字,就讓我覺得極度缺氧,但憋著呼吸的卻也是自己,就怕放鬆的那一刻,有什麼跟著一起流露出來。
而這樣實在是太過抑鬱,過了幾秒我就忍無可耐,不想再被他捕捉到我忍不住外洩的情感,急著擦乾頭髮連茶都不想碰,抬起頭卻看見他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眼前。
「你要做什麼?」
我下意識地防備起來,伊卡勒特的手僵滯在半空,那無光的眼眸中流轉過我讀不懂的情緒,似乎是悲傷,又似乎帶著失望,但他最後還是靠了過來。
「給你毛巾不是拿來蓋住自己的臉的。」
他的口吻不再像起初時那樣咄咄逼人,像以往嫌棄我笨拙,讓我一瞬間又被模糊了焦點,任由著他在我的視線裡點點逼近,不過我終於狠心揮開了他的手。
「……我自己會用。」
手掌碰觸的那一塊,明明他的手很冰,那裡卻是熱得發疼,如無形的烙印。
我不再看他,去擦拭起我那根本和掉進水裡一樣濕的肩膀,卻都刻意留下了毛巾的一角,像是為了閃避他一直都沒放下的手別在眼角裡出現。
是後來他終於收手退去,但我知道那道目光還是落在我的身上,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他身上的氣味變了——
不再是風與草的自由清新,而是比黑咖啡更濃的苦澀,深入骨髓。
胸口一陣陣發痛著,但不知道為什麼,痛了幾秒我好像自己麻痺了、覺得沒那麼難受了、還是開始討厭起這樣脆弱的自己了,總之我就是面無表情地扯下了毛巾。
「反正,今天我來是把你的東西還給你的。」
我特地強調了你的東西四個字,然後把盒子放到了桌面上,而伊卡勒特凝視著那個盒子,那雙比窗外夜色更凝重的眼神中甚至沒有泛起一絲波瀾,就別開了。
「我知道了。」
外頭的狂風暴雨吹散了他的聲音,讓我一時覺得跟他的距離彷如隔了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
「那作為交換,等雨停了再走。」
他的語氣透露出某種不容拒絕的堅決,而外頭那惡劣到極點的天氣更是直接決定了我的答覆。
「……我知道了。」
相同的兩個回答,卻又像是面對現實間的考量下無奈的妥協。
既然他想讓我認為他什麼都不在乎,那我就配合他吧,我也累了,東西都還了,我已經盡力做到我所能做到最好的地步了。
一這麼想,說來就來的安靜倒是讓我不由鬆懈,想拿起茶以表個尊重,拿起來前卻只感到一陣止不住的酸爬上了鼻尖——
幾個噴嚏就這麼打破了無聲的尷尬。
我低下頭,方才的弄巧成拙反倒讓我徒增了幾分壓力,糗得只想挖個洞跳進去,而拿著面紙盒的手已經先一步闖入視線。
「你大概是作為醫生的最佳反例吧。」
不敢去看他,我只能不好意思地接過面紙,隨著他的低聲諷刺打算把毛巾再披起來,卻沒預料到那雙手已經等在那裡,來不及放下的手背觸上了他微熱的手心。
「別動。」
他似是一點都不在意我馬上抽開手的牴觸,手上擦拭的動作很輕,不放過任何一絲空隙,又輕柔得如同拂過大地的和煦清風。
做著關心的舉動,我卻再也無法把面前的他與舊日那個他重疊在一起。
一下子我釐清了自己的焦灼不安,是因為沒辦法確定那個熟悉的他是否真實存在,儘管理性上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什麼,感性上心底卻還是感到那般委屈。
翻騰的情感找不到宣洩的出口,最後通通化作了譴責。
「……不要再對我那麼好了。」
他的眼神中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又復原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彷彿退回了連我都不放在眼裡的那種冷淡。
「那麼,就回答我問題。」
清冷的氣味忽然再一次向我逼近,我下意識伸出手擋在面前想要把他推開,卻被他緊緊握住了手腕,我急得放聲大叫。
「你快放開!」
掙扎之間被抓得發痛的我不斷抽氣,而他非但沒有鬆手還靠得越來越近,臉上帶著殘酷的狠戾,彷彿是志在必得的掠食者對於垂死掙扎的獵物最後的嘲諷。
「一直以來,你選擇我的原因……又是因為什麼?」
是貪戀他昔日的溫柔、是還堅信著他會履行那些許下的承諾、是相信他這麼做都有他的理由……
這些全是說詞,可以列舉個千百條,而我一直都需要靠文字、靠說話來釐清思緒,從中找出邏輯後想出解決方法,但我又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也許我是氣伊卡勒特,氣他什麼都不說,明明有些事情關係到我,而他只想自已消化。
見我沒有回應,他又撥開我的手臂欺身壓得更近,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氣息掃過我的鼻間,但先於思想行動的身體又開始跟他互相拉扯起來。
原本幻想中的情節是至少可以好聚好散,卻沒想到我們兩個會這樣相互角力,從沙發一路僵持到桌子旁的空地上,變得予取予求。
後來不知是誰的動作去碰撞到桌面,盒子落在木頭地板上的聲音為這場爭執畫下休止,裡頭的東西散落在地表。
我們兩個雙雙看向了那無辜捲入爭端的墜飾,一時停頓後,他面不改色地抽離,後退幾步撿起了它,拿在手裡的模樣與當初他拿給我看的樣子如出一轍。
一切回憶中的言論或許只有前半段被留了下來,後面都已經被暈染得模糊不清,曾經感受到的情感卻都深深印在心底。
他把一塵不染的墜飾塞到我的手中,接著握緊我的手讓我把墜飾再次握了起來,一字一句假裝堅定的語氣裡卻像是在懇求。
「今天以後,就不要再貿然地來找我了。」
髮梢上最後一滴殘留的雨水落在了眼角,順著臉龐流下,我紅著的眼眶卻讓這一切看起來都太過自然。
太痛苦了,尤其是我看著他的表情,那種像在跟我說「明明我就這麼努力要忘記,為什麼你還是這樣出現在我的眼前」的無助讓我突然覺得,他其實過得也不怎麼好。
心中僅存的堅強轟然傾倒,我再也沒有力氣了,從整個身體無力地癱坐,到後來鬆開而打在大腿上的手,我早知道我已經累了,所以現在這樣也只是剛好。
可是手裡的痛楚明晃晃地刺痛了我的雙眼,淚水不斷打轉,將眼下的景象不斷分割成好多個漣漪。
當初他送給我這個墜飾的情景有如倒帶的影像一幕幕般在腦海裡重現,恍如就發生在昨日。
而只要想到裡面或許還被灌注著我們兩個人的某種希冀——
就是在提醒我,那些心願,早已經隨著過去的時間而蒙上了薄灰,扭曲變形。
「這會是另一個謊言嗎?」
我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想再去看了,他還想做什麼也都無所謂了,而為什麼要這樣問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單純想這麼問,沒為什麼。
來到這裡,原本只是為了放下和他相關的一切。
但在見到他之後,這個根深蒂固的想法一直在不斷地受到挑戰,產生劇烈的動搖。
過了差不多他等待我回答時給予的時間,依然得不到答案,在無聲的漆黑當中,我自問自答。
「……沒關係,就算是這樣,我也會靠自己的力量去找到真相。」
可笑的是我們都對對方提出了問題,結果到頭來我們也只是用自己的回答在自我感動而已。
反正能衝動的也衝動過了,或許他的無語對我而言反而是另一種解脫,藉著空白冷靜了一下以後,我吸氣時也收起眼淚,想就此畫下句點。
「所以沒事的話,就這樣吧。」
從此路歸路、橋歸橋,我們一筆勾銷。
來這一趟我似乎也沒有給自己一個明確的解答,但大概只是當下的我還看不清楚,可能過一段時間就會有東西填補上那個虛懸的空位。
真的就這樣吧,我對伊卡勒特已經沒有任何想說的了,現在我反而還希望他趕快讓我走、讓我們都可以趕快放過自己,別再那麼累。
忘記是什麼時候睜開眼睛的了,我注視著地板,他不說話我就當他同意了,正想要起身,抬高的視野就看到兩條腿一平一立的坐姿,他似乎等我抬頭很久了。
「……果然,你還是一樣。」
窗外投來的光影落在伊卡勒特的臉上跟身上,他苦笑著,不似從前一般熱烈,也並未疏遠。
「不管是為了什麼……我都不值得你這樣重視的。」
他那歛下的眼眸像是從此不再產生任何波瀾,放下了對所有事物的在乎,卻因此顯現了那些我始料未及的部分。
彷彿眼前所看到、所認知的一切、眼前的人,真的從來就不是自己所認知的那個模樣。
「但當你每次向我走來的時候……」
此時忽然頻起雷光,平時懼雷的我不由看向外頭,閃電破開烏雲,強烈的閃光透過玻璃窗把整個屋內渲染成黑白色的靜寂,物體的影子被緩緩地拉長又縮短。
也將他的半邊五官,盡數隱沒在黑暗當中。
「我又會因此感到……欣喜不已。」
半明半暗的,他似乎還掛著笑,我卻看不清此刻的他,更搞不清他所要表達的意涵,只能恍惚地愣著,肩上的白袍滑落到臂側。
而我臉上的表情在他眼裡彷彿是某種對於他言論感到的荒謬,只見他焦腦地低下頭來,靠在腿上的手臂握得血管都勃發。
「如果要用最簡單的文字來說明的話……」
我不知道他想說什麼,轟然的雨聲似乎在嘗試掩蓋一切,可就在看見他嘆息一聲以後,他忽然自嘲地笑了。
無以言喻的情感宛如也在見狀後噴薄而出,在那灰色的雨幕裡,他的目光和我的終於撞在了一起。
漸弱的聲音好比天邊的悶雷,卻自始自終都能在我的耳朵裡聽清——
「……我喜歡你。」
我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也許我的出現打破了他一直以來建立的防護,但我卻從未想過會演變成如此境況,原本畫下句點的篇章被直接翻開新的一頁。
如鼓的心跳聲不斷在耳邊擴大,內心的激動分不出是悲傷還是其他感情。
手中的墜飾突然地從手心上滑落,我感覺像是有什麼在這一刻落回了原處。
「但這同時也是我最無法饒恕自己的原因。」
(建議在看完此篇後接續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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